平生短如春梦 作者:撒野的飒爷
第6节
花满渚惊讶地挑挑眉,他都没看出来房顶上还有人。
“一方守将,燕频语再怎么爱清净,军中也不会就让这么几个人守在他住处的。”任平生摸了摸花满渚的头。
用轻功摸进去太难了,很容易就会被暗哨发现。看来,今夜只能到这里了,任平生正打算回去另想办法,花满渚一拉他手臂,身子更矮了一些,小声说道:“师哥,有人出来了。”
任平生凝神一看,竟然是燕频语。
他的副将跟在他身后出了门,低头跟守卫说了一句什么,这才疾步跟上燕频语。
不多时,房顶上发出几声极轻微的响动,是有人跟着燕频语一路行去了。
任平生盘算了一下,并没有趁守卫空虚进院子里,而是带着花满渚悄悄跟上了燕频语。
燕频语的暗哨本就不敢跟得太紧,任平生他们又要再远一些。幸好,燕频语一直往东边走,并没有去什么密室之类的地方,而是来到了湖边,任平生还能看得清楚,也大致听得清楚他说话。
但燕频语好像就只是来这儿站着的。他的副将离他十步远,也站着不说话。任平生越发奇怪,没听说燕将军府出了个文人啊,难道这燕频语是来赏月的不成?
又过了些时候,燕频语还是没有动静,那副将终于说话了:“将军,时候不早了。”
燕频语没有理他。
“将军?”那副将又叫了一声,“恕属下冒犯,将军这几日为何都要来湖边一遭?”
燕频语回了一下头,看不清神色,只听他说道:“多事。”
那副将果断闭了嘴。燕频语又看了看湖面,刚转身要走,却突然听到湖边有其他的动静。
他的暗哨也听见了,任平生也听见了。
实在是因为来人好想根本没什么要隐藏行踪的心思,是大喇喇地在往这边跑。因此虽然隔得尚远,在场的人却都听见了动静。似乎是觉得没什么威胁,燕频语的副将挥了挥手,那些暗哨并没有动作。
脚步声越来越近,来人气息不稳,不是高手。等跑近了一看,花满渚却一惊,任平生连忙按住了他。
是欧盈。
她一边跑一边往身后看,似乎在躲着谁,还没注意到这湖边有人。
花满渚心里一叹,她肯定是想一个人待着,李忘贫不放心老跟着她,这才躲着李忘贫乱跑的。
燕频语看清来人,心里也很是惊讶,不知怎的,却又想起了于青弦。
“欧盈姑娘。”燕频语点了点头。
“燕将军?”欧盈愣了一愣,刚哭过的嗓子还有些沙哑。
燕频语似乎是顿了顿,道:“是夫人叫你来的?”
任平生和花满渚对视一眼,呵,燕将军对自己夫人可真够不放心的,可惜这次偶遇还真的只是偶遇而已,跟于青弦没什么关系。
“夫人为什么叫我来这?”欧盈有些疑惑,又没什么心情,很快又说,“不知将军在此,是欧盈打扰了,还望将军恕罪。”说着就要走。
“等等。”燕频语上前了两步站定,沉默片刻才问,“你为什么哭?”
“……”欧盈抬起头,有些奇怪地答道,“欧盈私事,不便告知。”
“哦。”燕频语点了点头,片刻又道,“听夫人说,你跟一位故人容貌相似。”
花满渚屏息凝听,不知道燕频语会不会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夫人是这么说的,不过我并不是夫人故友之后,人有相似不足为奇,欧盈便当这是与夫人的缘分了。”主人问话,欧盈总不能不答,当下就没有再说告辞。
“既是如此,能不能告诉我,”燕频语说道,“你来自哪里?”
任平生皱紧了眉,他怎么从燕频语平平淡淡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迫切。
“江湖儿女,欧盈自是四海……”
“江湖儿女,也要有个来处吧。”燕频语打断她,笑笑说道,“你不用防着,我并无他意。夫人的故人,也是我的故人。因此,我忍不住想了解多一点而已。”
“……从北方来,”欧盈犹豫了一下。
北方,北方。
“家中可还有什么亲人?”
“……父母早亡,舅舅养我长大。”
“那你舅舅是?”
“……”欧盈不打算回答,“舅舅无名,将军不必非要知道吧。夫人请我来做客,如果给贵府带来什么疑问或麻烦,那欧盈早日告辞便是。”
燕频语似是一愣,蓦然收了声。
“盈盈!”李忘贫奔了过来,任平生暗道一声不好,李忘贫不像欧盈那样,一看就知道不足为惧,好歹是个身手不错的人,这么闯进来,燕频语的那些暗哨肯定能发现他不简单,以后,怕是都要对他们夫人这几位贵客多留上几十个心眼儿了。
只见李忘贫飞速冲到欧盈身边,一边抓住她往身后带,姿势十足十地防备和保护,拉完了才想起来对燕频语行了礼道:“燕将军。”
燕频语没说话,他的副将倒是出了声:“公子这是何意?我们将军英名赫赫,难道还会欺负一个小姑娘不成?”
李忘贫一时语塞,他只想着不管燕频语想什么,总归是对欧盈有碍,因此一见他们在一起,想也没想就冲了过来将欧盈护在身后。欧盈这时反而比李忘贫镇定多了,她又施一礼道:“将军见谅,我朋友鲁莽,只是寻我不到着急而已,并无冒犯之意。如果没其他的事,我们就先告辞了。”
眼见燕频语好半天才点了点头,欧盈连忙拉着李忘贫转身就走。燕频语跟着往前走了几步,却还是停了下来,看着欧盈跑远了。
但任平生心里却是一惊。
方才燕频语站在湖岸近处,隔得远,任平生并看不真切他的面容神色。此刻他随着欧盈往前走了好几步,两个人都刚好迎着廊下灯笼的光,淡淡昏黄之中,任平生竟忽然觉得……他们两个人,长得有点像。
怎么会呢?欧盈跟杜宇倒是有几分相似,那是血缘使然。这恍然之间的异样感觉来于何处?
任平生看了看花满渚,他似乎并无感觉,略一思忖,这没头没影的事情,就不要冒然说出口了,便没有跟他提起。
燕频语又隔了一会儿才离开,等附近的暗哨都撤远了之后,任平生和花满渚才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踩着夜色溜回了房间。
回到屋里,李忘贫和欧盈的房间都没有人,不知道还在何处拧着劲。花满渚无奈,心下颇为忧虑。欧盈的性子,不到黄河心不死,可一旦真到了黄河吧,说不定就直接跳进去不出来了。花满渚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要去跟她谈一谈,可又怕她见到自己越拧越乱,不知如何是好。
任平生回来这一路都没说话。他一点也不想关心小姑娘失恋的情绪,可此刻也的的确确想的是欧盈的事情。
“你说,欧盈当时是背着杜宇偷偷跑出云水楼的?”任平生问花满渚道。
花满渚不明所以,还是点了点头,。
任平生沉思片刻,嘴角微弯:“这只老狐狸。”
花满渚想了想,也皱皱眉道:“当时未及多想,如今看来,盈盈哪里来的本事能瞒着杜宇出了云水楼?”
任平生微微一笑:“杜宇故意放她出来的。”
“为了什么呢?”花满渚问道,倏然灵光一闪,“莫非跟燕将军有关?”
任平生没否认,只是摸了摸花满渚的头,“休息去吧,他们的事咱们先不管。反正,那只老狐狸应该很快就会出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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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楼外垂杨千万缕
楼外垂杨千万缕
一夜浅眠,天亮时分,花满渚听见院里有响动,精神一震,翻身而起打开了门。
“吱呀”一声,正往自己房间里走的欧盈停了下来。李忘贫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看了花满渚一眼,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花满渚定了定神,“盈盈,你……”
“我一会儿就去跟燕夫人告辞。”欧盈背对着花满渚说道。
花满渚跨出房门,“盈盈,我……我真的很抱歉,可我不想再瞒着你。”
欧盈转过身子,不知道哭了多久,眼睛通红,全无往日里的明艳动人,被院子里粉云一般的桃花一衬,更是苍白如纸。
“花满渚。”欧盈面无表情,“我知道,一直是我在缠着你,如今这般,也怪不得你。但是,我也有心,我也很疼,你一颗心都装着你师哥,就不该遮遮掩掩不肯与我明说。你们是男人,怕别人闲话也罢,怕被人排挤也罢,不管如何,都不该瞒着我。”
“……”花满渚低下了头。
“我以前听戏,总是不懂才子佳人为何要为情肠断。”欧盈苦笑一下,“舅舅说我年纪太小。如今,我却突然明白了,若是天妒深情也还好,最让人肠断的,那个人明明知道,却偏偏一言不发看你折腾。花满渚,你心疼你师哥,你为了他生病、受苦,你知道爱人是什么滋味,但你可曾想过,有一天我发现了真相,原来三年所求,不过痴心错付,我的心会怎么疼?”
“对不起……”花满渚攥紧了拳头。
“不用,我不想原谅你,”欧盈继续说,“我要走了,本来,我也不该来的。”
欧盈疾步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李忘贫站了半晌,这才挪到花满渚身边。
“小渚,”他的嗓子,也莫名哑得厉害,“我要跟着盈盈一块儿走,她一个人,我不放心。”
花满渚嗯了一声。
“你跟着她吧。”花满渚和李忘贫回头一看,任平生抱胸倚在门框上,不知道站了多久。
李忘贫有些局促。从来都是他追着任平生跑,还从未有过任平生在时候他跑去找别人的情况。
“心疼了就照顾好她。”任平生也没有多说什么别的话。
“……嗯。”李忘贫脸上一红,终是收拾自己的行李去了。
花满渚和任平生再度四目相对,半晌,任平生叹了口气,“行了,收拾一下,我们也该出去了。”
“出去?”
“欧盈都告辞了,咱们哪里还有借口住在这里?”
“那,燕……”花满渚收了声,又改口道,“那件事怎么办?”
任平生微微一笑,“放心,这一次,他会自己找上门来的。”
花满渚不知何意,任平生也没再多说的意思。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想着欧盈应该会亲自告别,自己不便再出面,花满渚便差人送了一封辞别信给燕夫人。任平生估算着市场上送菜的人进府的时间,如来时一般扮成菜贩子溜了出去,与花满渚在城东汇合。
繁华似锦的扬州,也依然有个贫民聚集的地方,正是城东雁落长巷。雁落长巷其实是一条狭长的街,以前是外地迁来的人聚居之处,取“乡愁雁落“之意。这些异乡人并没能在扬州一展宏图,一代代贫穷下去,这一片地方也就成了贫民区。任平生早前就打探过扬州城的形势,知道雁落长巷是全扬州最乱、最杂的地方,官府几乎从不踏足。任平生初来扬州时想要完全隐藏踪迹,便在这里一处空屋中落了脚,那些菜贩子的消息也是巷子里鱼龙混杂间无意中得来的。
长巷极长,花满渚跟着任平生走了半天,才到了地方。任平生让花满渚休息一会儿,自己却又立即转身出去了。
他是去看欧盈去了哪里。这姑娘也是倔,出了燕府,李忘贫打也不走骂也不动非要一直跟着她,她干脆就不管了,当李忘贫透明人一样,随便找了家客栈住下了。
欧盈果然没有立即离开扬州。看燕府的反应,于清弦应该是跟任平生打一样的算盘,等着燕频语自己找上门去。任平生回了雁落巷,也对花满渚说了欧盈的行踪,省得他担心。
一连几日,欧盈那里都没有动静,任平生也毫无动作。到第五日上,任平生打点过的客栈小二终于差人送来消息,说燕府有人去过客栈。
任平生略一沉吟,亲自去看了看,去客栈的应该是燕频语的人,只是悄悄打探了欧盈的状况便走了,什么也没说。
任平生有点纳闷,如果他猜想得不错,燕频语就不该这么沉得住气才对。刚这么想着,晚间,燕频语竟然就真的出现在了客栈里。
他只是在客栈大堂用了一顿晚饭。不过,大老远跑到一家普通的客栈里用饭,醉翁之意也太过明显,老板一直战战兢兢地在旁伺候,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他这顿饭吃得极慢,直到欧盈和李忘贫下了楼,燕频语才终于放下筷子。
任平生和花满渚此时就藏身在拐角处一间小宝箱里,大堂里的事情看得清楚。只见欧盈见燕频语出现,很是惊讶,但还是有礼有节地走上前打了招呼。
燕频语倒是一点也不掩饰:“姑娘请坐,我还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你。”
李忘贫本来一直在欧盈身后没说话,此刻却恼了,几步跨上前,也不跟燕频语客气:“我们都已经离开燕府了,也没什么话好跟将军说。盈盈,我们出去吃。”
欧盈也不觉得燕频语甚为古怪,便点头要跟李忘贫一起往外走。
“欧盈姑娘且慢。”燕频语直视着前方,“我只是想问,杜宇,到底是你什么人?”
欧盈猛地转过了身子。
片刻,欧盈才盯着燕频语说道:“杜宇是谁。”
燕频语轻笑一声:“姑娘何必隐瞒,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欧盈有些生气,可饶是她再机灵聪明,这方面的道行的确是瞒不过燕频语的。
“实不相瞒,杜宇与我,曾是故交,我已寻他多年。你,跟他长得很像。”
欧盈脑子里一转,也收起了对长辈的那些客气:“你都说了曾是故交,说明后来便不交了。他既然不肯找你,肯定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闻言,燕频语骤然利眸一扫,直射向欧盈。他平时虽然面无表情,可好歹并不曾凶神恶煞,此时神情却实在颇为吓人。
欧盈几不可见地往后缩了一下,却强打起精神嗤笑着说:“将军吓唬我做什么?难不成戳到你痛处了?”虽然有些害怕,但如今知道这个人也许是舅舅的仇人,欧盈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输了气势的。
更何况,还有李忘贫在呢。
想到这里,她便看了李忘贫一眼。
李忘贫全神贯注都在欧盈身上,方才见她微微瑟缩,已是心焦,此刻虽然不知这一眼是何意,却是大为所动,赶紧跨到了欧盈身边,挡在她前面。
欧盈见他立刻护犊子一般挡在自己身前,有些想笑。
燕频语见他们俩一幅如临大敌的样子,也不在意。他收回目光,背着手站起身,淡淡道:“我不想与你们两个孩子动手,我只是想知道,杜宇,在哪里。”
“无可奉告。”欧盈不假思索回道。笑话,江湖上都没几个人知道云水楼主是何许人也,她身为杜宇家人,又怎么可能出卖他。
燕频语面色越来越冷。他身后的副将见状,便要上前擒拿欧盈,李忘贫长腿一扫,隔开了他。那副将虽然年轻,身手却很老道,回身一跃,又朝欧盈扑去。李忘贫赶紧挥拳挡住,两个人一时打得不可开交,大堂里几乎没一个人敢留在边上,只有那店老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缩在柜台后面不敢冒头。
但李忘贫武道世家出身,虽然灵活花式不及燕家的副将多,但几个回合下来,力量和耐力都显出了优势,很快占了上风。那副将也不惊慌,知道李忘贫比自己强,也还是迎头而上,但终究不敌,李忘贫一个强拳,竟生生将他砸了回去。他还要再上,燕频语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杜宇,”燕频语走上前,直面着欧盈,“在何处。”
李忘贫怒极:“将军何必逼人太甚!”
“放肆!”那负伤的副将捂着胸膛大喝一声。
李忘贫哪里还忍得住,只想赶紧冲过去,带欧盈走。
燕频语终于出手了。
起始他只是格挡李忘贫的攻击,没两下,他似乎是不耐烦了,右手食指和中指飞快地一伸,夹住李忘贫的手腕往后扭去。这一下力道十足,李忘贫连忙收拳,险险地躲开了。
“我无意伤她,”燕频语冷冷道,“但你若再胡搅蛮缠,就别怪我真的动手。”
李忘贫又急又气,燕频语就那么挡在他和欧盈之间,他却无能为力,那种感觉简直糟糕极了。
“说。”燕频语又对着欧盈吐出一个字。
欧盈冷冷一哼。
燕频语似是终于忍无可忍,一掌就要朝欧盈拍去。
花满渚惊得要跳起来,被任平生一把按住。
只听”咻“的一声,一根细小的树枝破空而来,极速朝燕频语手掌而去。燕频语迅疾收手,那树枝带着劲力一直往前,钉进了大堂一根柱子上。
燕频语死盯着那犹在颤抖的细枝,眼神竟有些茫然。
这手法,他太熟悉了。
欧盈却欢喜起来,左右环顾着叫道:“舅舅!”
花满渚僵直的身子软了下来,几乎瘫在椅子上。看任平生,虽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但也看得出他松了一口气。花满渚暗忖,师哥他到底还有多少事情不愿告诉自己?
☆、第二十三章 杜宇一声春晓
第二十三章
杜宇一声春晓
欧盈唤了两声,一道身影终于从正门处缓缓走了进来。这人不急不缓,嘴角含笑,像是散步一般踏进大堂。他在这许久,竟直到出手前都没有被燕频语的暗卫发觉,从容如此。
“舅舅!”欧盈扑了过去,杜宇张开一只胳膊揽住她,扫了燕频语一眼,他依然盯着柱上的树枝,背对着他们。
“可有受伤?”杜宇问欧盈,但双眼斜斜一挑,却莫名是看着燕频语的。
“没有。”欧盈摇摇头,又指着李忘贫道,“李忘贫在,没人动我。”
杜宇笑了笑,朝李忘贫点点头。既是帮手,欧盈又唤他作舅舅,李忘贫连忙也恭敬地行了礼。
“唉,多年不见,将军府排场还是这么大。”杜宇随意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燕频语终于转过身来,眼神有些恍惚,飘飘荡荡,终于落在杜宇身上。
“将军带那么多人来擒一个小姑娘,可惜啊,”杜宇拖长了声音,随手掂起旁边桌上一只茶杯,猛然朝屋顶一个角落掷去,“都是废物。”
一声闷哼,紧接着就见一个黑衣人砰地一声砸落在地上,竟已经动弹不得。
燕频语看也不看地上的暗卫,声音几乎是自言自语一般轻:“我好歹来对了。”
杜宇嗤笑一声。“将军就这么想见我?不知在下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将军了,还是将军你,”杜宇顿了顿,“做了什么亏心事怕世人知道,非要灭我的口呢?”
燕频语眉头一皱:“我何时要杀你?”
“那你找我做什么?”杜宇笑道,“难不成,将军是想要与我叙旧?”
三言两语之间,杜宇口吻轻佻,丝毫不让。燕频语却屡屡无言以对,只是看着他发愣。
“她不是你的女儿。”燕频语突然说道,“难道是……”
燕频语一直以为欧盈是杜宇的女儿,也正是因此,方才才会克制不住,骤然起了杀心。
“哈哈,”杜宇大笑着打断了燕频语没说完的话,“若是我女儿,你要如何?”
“若真是你女儿,”燕频语沉声道,“我会杀了她。”
“喂,”杜宇佯装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你好歹是一方将军,这么草菅人命不太好吧?”
“我没有生子。”燕频语答非所问。
杜宇收起笑容,声音也冷下来:“将军还是这么自以为是。”
燕频语没管杜宇如何讽刺,又问道:“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杜宇又笑了起来,却没有再回答,而是喊了一声:“平生!出来吧,咱们找个地方喝酒去。”
这回花满渚却没有再吃惊,杜宇发现他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任平生翻翻白眼,拉着花满渚的手走了出去。
杜宇见他们俩手拉着手,欧盈却低头不发一言,心下了然,无话,只是转身就走。
“杜宇!”燕频语叫道,“杜宇!”
“将军还有何事?”杜宇停下了脚步,燕频语却又不说话了。
杜宇等了一会儿,燕频语还不说话,他啧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燕频语一顿,身形骤起,飞快向杜宇掠去,伸手就要捉住他。
杜宇反应极快,往外一侧多开一掌,却没有回身迎上杜宇的攻击,反而双脚一滑,施展轻功向门外飞去。
燕频语紧紧跟上,任平生亦随其后,花满渚愣了愣,也追了出去。
“舅舅!”欧盈追了两步,却自知是追不上的。
“盈盈回房等我!”杜宇的声音远远传来,欧盈只得站定了脚步。
一时间,大堂里只剩了那个被李忘贫揍过的副将和欧盈李忘贫面面相觑。
那副将沉默片刻,没有再动手,而是带着地上受伤的暗卫径自走了。
且说任平生一路追踪,见杜宇却是直往驻南将军府而去。花满渚气力不济,好在轻功不错,悬悬地也没有掉队。
四道身影飞快地靠近将军府,也没人打算遮掩,守将很快发现,一声令下,府中一应好手都拉开了弓,箭悬弦上。
“什么人!”
“不得放箭!”燕频语大喝一声,追着杜宇越过围墙。
守卫一听是燕频语的声音,连忙收了弓箭,一行人如入无人之境,一路随着杜宇来到了东院湖边。
花满渚有些喘,反正都知道他们跟着来了,看那两人的样子也不甚在意,花满渚干脆就没找地方躲着,而是微微喘着气跟任平生一起站在一边。
“你还记得这里。”燕频语道。
“当然记得。”杜宇早没了嬉笑神情,“哪里忘得了,毕竟,我杜宇前半生,生也由此,亡也由此。”
燕频语上前一步:“望之……”
“不许叫我望之!”杜宇喝到,“将军身份尊贵,望之二字怕是污了将军的口。”
“望之!”燕频语又喊道,“已经十七年了!我找你十七年,望你十七年,你还要我如何!”
“将军何必装模作样,”杜宇哼道,“要么,就再也不见;若是见了,不过就是回来各讨各的债罢了。这一点,咱们不是都心知肚明么。”
“当年事当年错,都已过去这么久,”燕频语很是激动,“我付出了十七年的代价,难道还不够换你原谅我么?”
“将军说笑了,这十七年,也不是你一个人过的。”杜宇大笑起来,“什么代价?加官进爵是代价?娇妻美眷是代价?”
“你明明知道,于清弦不是我要娶的!”
“可你娶了!”杜宇喊道,“你娶了!可我杜家呢?一个被你骗得没了心,一个被你欺得没了命!”
燕频语一愣,诧异道:“杜鹃她……”
“哈哈哈哈,”杜宇望着那片湖面,笑出声来,“她死啦!早就死啦!”
燕频语定在当场,半晌才喃喃道:“欧盈……是杜鹃的女儿?”
“对,她是杜鹃的女儿。”杜宇一步一步走进燕频语,“她是杜鹃孤零零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她是杜鹃专门留在这世上,来为她报仇的。”
杜宇微微倾了倾身子,嘴角挑起:“故地故人,此刻将军难道不好奇,她父亲是谁么?”
燕频语猛地往后撤了一步。
“果然,”杜宇站直身体,“依然是个懦夫。”
杜宇看了任平生一眼,抬脚便走。眼见燕频语还愣怔着没有追上去,任平生眼神一冷,骤然出手攻去。
心神不定,孤身一人,要报仇,任平生也许找不到更好的机会了。
如果,燕频语不出手的话。
任平生不知道他们之间如何纠葛,只能一赌。他一掌袭来,掌风先至,燕频语发丝微微浮起。任平生攻势不收,燕频语却也不躲,只是斜着眼看了他一眼。眼看任平生这一掌越来越近,将要临到身前,燕频语才抬起头,右臂微微抬起,眨眼间已经做好了不让任平生毫发无伤地打出这一掌的准备。
任平生眉头一皱,他看得出来,燕频语虽然不在状态,可也绝不是自己这一下就能伤到的。但既然已经暴露杀意,任平生也不打算再退。
电光火石之间,本已转身的杜宇又冲了回来,挡在燕频语面前,袖袍狠狠一挥。
这一挥没什么劲力,只是一个警告而已,任平生只得收手,停在两步之外。
“你不是他的对手。”杜宇看着任平生冷静地说。
燕频语没说话,看到花满渚跑过来站在任平生身边,才问道:“你派他们来杀我?”
之前花满渚跟欧盈一起住在将军府,燕频语是知道的。想杀他的人那么多,他本来并不好奇任平生为何动手,此刻却思及欧盈,以为跟杜宇有关,却又不知杜宇为何要如此。
杜宇冷哼一声,并不回答,又命令一般对任平生道:“跟我走,你现在杀不了他。”
任平生看了燕频语一眼,攥紧了拳头,终究还是没有再出手。
三个人迅速消失在夜空中,燕频语站在湖岸上,静如雕像。
☆、第二十四章:又拣深枝飞去
第二十四章
欧盈这两天心情非常不好。傻子都看得出来,杜宇跟燕频语一定有什么大过节,连那个所谓忘年之交燕夫人,也明显是为了这个才故意接近欧盈的。欧盈一肚子问题,杜宇却一个也不回答。小姑娘刚失恋,舅舅来了好不容易有个人能撒撒娇说说委屈,又遇上这么一档子事,烦得她一连几天每个笑脸。
倒是李忘贫,见着杜宇跟小媳妇儿见公婆似的可着劲儿殷勤,隔老远看见了,嘴巴都能咧到耳根子上去,“舅舅好!”叫得特别顺溜。
杜宇闷笑一声,身子往旁边一侧,露出跟在他身后的蔫头耷脑的欧盈。
李忘贫立时就噤了声,脸上的傻笑没能瞬间就收回来,看着十分好笑。
欧盈本来正在气头上,刚好碰见李忘贫自己往枪口上撞,当下就发飙了:“谁是你舅舅!”
李忘贫缩了缩脖子。
欧盈双眼一瞪:“李忘贫你没长脑子是不是?我舅舅你也乱叫,皮痒了吗?皮痒找任平生,你俩自己打架玩儿去!”
李忘贫求助一般看向杜宇,杜宇噙着一抹笑容,就是不说话。欧盈死气沉沉好一阵了,难得这么有精气神,杜宇饶有兴致地看着,并不打算开口。
李忘贫无奈,只好哄着:“盈盈你别生气嘛,我就是看舅舅亲切,一时没忍住……”
欧盈都快气笑了,她舅舅看着亲切?说出去能笑掉江湖人的大牙。
“神经病!”欧盈怒骂一声就往前冲,李忘贫急了,小跑着就去拉欧盈的袖子,欧盈反手一掌,李忘贫也不躲,小巴掌拍在他胸口上他还装模作样地喊着疼,一边哭天喊地一边死皮赖脸地跟着欧盈走远了。
杜宇摇摇头,转过身看着不知何时站在身后不远处的任平生,道:“你从哪里找来这么个死心塌地的活宝?”
任平生没答话,又上前两步站定才说道:“你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她跟小渚的事。”
杜宇挥挥手:“本来就是傻丫头一厢情愿,花满渚对你那点心思,也只有盈盈看不出来了。”
任平生有些不自在地转了转眼神。
杜宇顿了顿,又说:“李忘贫这小子不错。”
两个人并肩又往前走了几步。杜宇心情不错的样子,一边走一边顺手折了客栈院子里的桃花枝拿在手上把玩。
“欧盈……”任平生沉默片刻,“是燕频语的女儿?”
杜宇脚步一顿,半晌,他才又抬腿往前走:“她是这世上,我最在意的两个人的孩子。”
不知为何,任平生从杜宇的声音里,听出一些狠意。
“你利用她。”
杜宇轻轻一笑:“天下之人,皆可为我所用。”
“我不在乎你利用我。”任平生缓缓说道,“但燕频语这个人,我是一定要杀的。”
“你杀不了他。”杜宇淡淡道,“你杀不了,我也杀不了。”
任平生不说话。杜宇看他一眼,笑着说:“平生啊,报仇不只有杀人这一条路。”
他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杜宇。”任平生冷静地说,“霁山的仇,我非报不可。不管你到底怎么想的,只要你不救燕频语,就行。”
杜宇背着手,眼里带着戏谑:“那花满渚的仇呢?”
任平生蓦地攥紧拳头。
“不论如何,”任平生咬牙道,“害他一家的,算到底也是驻南将军府。”
“有理。”杜宇不置可否。
任平生总觉得杜宇这厮烦人得要命,明明话里有话,偏偏就是要藏着掖着。明知道杜宇最爱揣着明白看别人的热闹,任平生却毫无办法。
“小渚进过你的书房。”任平生烦躁地踢了一脚身边的桃花树,花瓣洋洋洒洒落他们一身。
杜宇诧异地挑挑眉:“我的书房?”
任平生点点头:“他知道燕频语也是因为这个。你那破书房里,还有什么东西?”
任平生心里直打鼓。这件事梗在心中一直不敢问花满渚,可他必须搞清楚,师父的事情,花满渚知不知道。
一片桃花落到杜宇额前,杜宇啧了一声拂开了:“什么都没有。”
任平生松了一口气,杜宇又神神秘秘地低声说:“这么好玩儿的事情,当然要你亲自跟他说才有意思。”
任平生眉头一皱,咬着牙又踢了一脚桃树,花瓣簌簌而下,兜头盖脸地落在杜宇身上。
“诶你什么毛病!”杜宇无奈地拍打着身上的花瓣。
任平生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没清净多久,客栈里有人投来了拜帖。帖子指名道姓是给杜宇的,不过要见他的人不是燕频语,而是于清弦。
杜宇左手跟右手下棋下得正欢,头也不抬:“没空。”
送帖子的小二一头冷汗,一边是看起来就不好惹的贵客,一边是将军府女主人,谁也得罪不起。
任平生一把抽过小二手里的拜帖往外走:“你不见我去见。”
他可是想见得很。
于清弦就带了云英一个人,正在茶室里坐着等信,门一响她就站了起来,不想来人却是任平生。
“你是何人?”于清弦没说话,云英上前问道。
任平生扬了扬手中的拜帖,看着于清弦说:“杜宇没工夫见你。”
于清弦皱皱眉,坐回了椅子上。
“燕夫人不介意的话,”任平生自顾自也坐下了,“在下倒是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云英刚要呵斥,于清弦摆了摆手,很是平静:“你说。”
“欧盈对夫人有什么用处?”
于清弦眉也不抬:“我相公记性不好,要看见盈盈,才想得起往事。”
“你恨燕频语?”
于清弦放下茶杯,眯缝了一下眼睛:“我夫妻二人,相敬如宾。”
任平生摸摸鼻子,又问道:“无所谓,反正,他是我的仇人。”
于清弦并不意外:“将军府仇人很多。”
“你不怕我对你动手?”
“你大可一试。”
任平生笑了两声,又问:“你为何要见杜宇?”
于清弦这才抬头看了任平生一眼 :“叙旧。”
“何旧可叙?”
于清弦似笑非笑地看着任平生:“与你何干?”
“我帮你见他,”任平生两手平放在桌上,直视着于清弦,“你帮我见燕频语。”
于清弦嗤笑一声:“你帮不了我。要报仇,我也帮不了你。”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说,“不过,咱们的目的,大约都差不多。既是同道中人,日后不要拦了彼此的路就好。”
云英过来扶住于清弦,她没再多说什么就走了。
这个结果在任平生意料之中。于清弦心机深沉,跟燕频语也不是一条心。任平生来见她,也并非真要结盟,只是想确定一下心中猜测罢了。
杜宇、于清弦、燕频语,这三个人千丝万缕的关系,说不好奇是假的,但任平生也并非一定要搞清楚。他要找的,只有燕频语一个人,其他的,正如于清弦所说,不拦路就行。
深夜,将军府。
副将脚步匆匆进了书房,半跪在地下:“将军,京城的人来信了。”
书房里没有点灯,只有窗外些许灯火映进来,燕频语坐在椅子上,大半个人都没进黑暗里。
“说。”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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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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