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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7节

    葛朗台伯爵阁下 作者:司泽院蓝

    第37节

    听出这话的意思等于“地点可以商量”,老箍桶匠在心底里暗松了一口气。

    欧也妮之前告诉他,想要出去替他挣钱,唯一的要求是带着葛朗台夫人一起去。那时他已经看出了夏尔的事业上升态势,正愁没法入手,当即就点了头。

    那时,除去省下两个人口粮的窃喜之外,他更担心欧也妮吃不了苦。结果,事实完全相反——

    欧也妮在陌生的地方把事情做得很好,根本不像个什么都没学过、出门基本只去教堂的大姑娘。葛朗台夫人由女儿贴身照料,近年来气色倒是慢慢好了起来(她毕竟还没到五十岁)。

    “哎,娜农,她们娘儿俩就把咱们狠心地抛下啦!”某次葛朗台老爹悻悻地对女仆这么说。

    “我亲爱的老爷,小姐这么做,不是为了您吗?”大高个娜农这么回答她,“虽然我也很想念小姐和夫人,但您不是想挣更多的金子吗?”

    三十七年来,葛朗台头一回被自家仆人顶得回不上话。欧也妮天天在家做针线活儿的时候他没觉得怎样,但人一旦不在他眼皮底下,就……

    他能说,金子他要,女儿他也要吗?

    夏尔从伯父微微颤动的眼神里得出了正确结论。看起来,他伯父终于开始意识到,光有金子是不够的了?

    这不仅仅对欧也妮是件好事,对他也是件好事。

    索缪城里的人,谁没在葛朗台老爹手底下吃过亏?事实上葛朗台的心狠手辣,已经让他在索缪人之中得到了一个“老狗”的外号,意指其他人都被咬得血肉淋漓。而且,原著里纪尧姆破产自杀,葛朗台不仅没有资助夏尔哪怕一百法郎的路费,还反着利用这件事,发了一大笔死人财——

    没错,赚钱功力杠杠的;但同时,简直没有比这样的人更冷酷无情的了!

    所以,就算是现在的夏尔,也不敢对他伯父掉以轻心。不过同时,他也相信,他这几年已经成功地规避了这种危险。除此之外,他还相信,葛朗台在之后的日子里也没法对他怎么样了——

    只要他伯父还想挣钱,就绝不会和他翻脸!

    所以我们可以预见,他们的合作关系将会十分稳当。同时我们还可以说句难听的实话,葛朗台老爹活到这个岁数,还怎么和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比?拖都拖不过啊!

    夏尔花了点时间把这件事考虑完毕,觉得差不多可以提上工作日程了。“我会写信去埃佩尔纳,让阿尔丰斯负责详细环节。如果您还有其他问题,请直接把信交给城里的葛朗台分社;他们会帮您直送巴黎,我也会仔细为您考虑的。”

    葛朗台老爹只有点头的份儿。因为他知道,巴黎葛朗台商社已经建立了自己专用的通信渠道,一贯比驿站更加快捷。

    细节决定成败,态度决定一切。然后这些细节就这么无声无息、潜移默化地就发生了,就在他的眼皮底下。

    现在的年轻人啊!

    虽然事情已经谈妥,葛朗台老爹还是生出了一点儿“我竟然老了”的感慨。他从不觉得自己有需要养老的那天,但也许,一个新的、他从未料想过的、也无力主宰的世界已经到来?

    这种“新时代开始、主角却不是我”的失落感,和“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简直一模一样。

    但这种隐藏的伤感,夏尔就顾及不到了。和他之前答应过的一样,第二天早饭过后,他就重新和其他三个人一起乘车离开了索缪,赶向奥尔良。巴黎波尔多的铁路在那里转而向南;他们到那里转车,不用一天就能回到巴黎。

    在此期间,几个人提起来一次葛朗台老爹,各个都表示了震惊——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您伯父比拉菲特还要有钱?”

    “真的不是在哄不知情的我们吗?”

    “您来给我们说个事实?”

    “我想并不能比上拉菲特家族,”面对诸多疑问,夏尔冷静地丢下了一颗炸弹:“但我可以提前透漏给诸位,我亲爱的伯父将要和我联合投资一座新的纺织厂,每人至少出一千瓦法郎。”

    ……至少一千万法郎?

    宽敞的车厢里瞬间一片静默,只能听到车轱辘碾压地面碎石时发出的声音。

    “……您在说真的吗?”德拉克洛瓦欲言又止。他很想问千万富翁为什么会住那种房子,但这样问很不礼貌,他憋得脸都红了。退一百步说,如果不是夏尔这么告诉他,他绝对不会相信!

    夏尔点头肯定。“如果一切顺利,等两个月之后,这消息就会传开来了。”

    其他三个人面面相觑,好半天才消化了这个事实——忘记房子吧,夏尔伯父就是一个隐形的富豪!远超过巴黎中产阶级平均水平的那种!

    “所以葛朗台们终于联合了?”回过神后,雨果好奇地问,“以后我们谈论起来时,就能用‘一个葛朗台如何如何’这样的句式?”

    杰利柯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他被这形容逗乐了。“那听起来不错,”他故意道,“我们现在就坐在最重要的‘那个葛朗台’身边呢!”

    换做是一群商人,现在绝不可能这么轻松地谈笑。夏尔不由觉得,结识一些他不擅长领域的朋友也挺好的。如果说他之前面对这些人时总有种只有他自己明白的压力,那现在也差不多全数消失了——

    交游一些文学艺术巨匠,难道不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事吗?

    与此同时,留在波尔多度假的路易十八终于舍得启程回宫了——英国使团到巴黎来是件大事,作为国王,他有必要回去接见一下。另外,作为全国商会会长和央行行长,维克托也与国王同行。

    而巴黎城内,知道消息的人们早已按捺不住躁动。之前参加美国考察团的人都挣了不少钱,人人眼红;那么,谁想错过这一次的机会?

    詹姆斯·罗斯柴尔德先生自然也不想。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基础就是英国,这次可谓天时地利人和;如果他再不成功,罗斯柴尔德家族的法国业务也就真的不要办了!

    第119章

    巴黎的五月,几乎是一年之中最美好的时节。天际浅碧,风声柔软,各色花儿次第开放,贵妇小姐们华丽精致的长裙更是吸人眼球,丝毫无愧于它浪漫之都的名头。

    但这样的美景并不是人人都能欣赏。至少在刚刚渡过英吉利海峡的利物浦伯爵看来,他能想到的只有与风景完全不相干的一件事——

    那位据说已经开始筹备汽船厂的法国大企业家回到巴黎了没有?

    天佑国王,他们这次一定要成功!

    夏尔能让英国的上议院领袖兼任第一财政大臣这么惦记,自然是有原因的。暂且不说科学技术方面的问题,英国国内的经济情况就够首相和他的内阁成员们头疼的了——

    之前我们已经提过了工人罢工的问题,现在还得加上农民。这些年粮食丰收,粮价下降,农民们就不干了,一定要个保护价。

    首相本人其实是个自由贸易主义者,但底下闹起来了也没办法,只能权衡着让议会讨论新的谷物法,看着少进口点小麦,对付过去就算。

    因为最头疼的问题还不是这个,而是政府财政危机。

    前些年的拿破仑战争和英美战争,军费开支非常大。这里头有一大部分钱都来自国债;为了顺利把它们卖出去,前任和前前任的内阁定了一个相当高的利息。

    等到利物浦伯爵接手首相时,这已经成了个巨大的烂摊子——

    还债,还有年金,这两样加起来就花掉了许多的政府收入;剩下的收入还不够维持日常开销的,于是只能继续借钱,恶性循环。

    想要摆脱这种局面,只能想办法提高收入,最直接的做法就是提高税率。但这种方法带来的坏处显而易见:资本家们赚的钱就少了,工人们拿到的工资也就少了,然后又是可以预见的暴动和刺杀——

    没错儿,首相本人去年刚在大街上和他的内阁成员们一起遭到了埋伏,所幸没人受伤。

    在这种情况下只能用“所幸”,首相自己也很无奈。他倒想硬气一把,奈何资本不够,只能在各方势力之间和稀泥——

    没钱怎么让大家消停?光靠他这个首相上下嘴皮子一碰?根本不可能嘛!

    这年头的首相真是不好当:操着堪比卖白粉的心,领着只够买白菜的钱,回家路上还得谨防哪里蹦出把要你命的刀子或者手枪——

    日子简直没法过呀!

    想到这里时,首相大人不由深深叹了口气。他年轻时曾来过巴黎,正好赶上目睹巴士底狱陷落;那时他还觉得法国前途未卜,但现在他再次到来,却是为了从经历过社会大动荡的法国中获得能够解决英国政府债台高筑情况的办法……

    首相不由得再叹了口气。考虑到对外贸易顺差也能给政府增加收入,他希望他这次不虚此行!

    这种情况,对英国人来说显然不利。而就算他们对确切的真实情况闭口不谈,法国人也能隐约感觉到这点。

    “现在的胜利天平倾向于咱们;您可千万别松嘴!”

    在双方正式见面会谈之前,已经从伦敦回到巴黎的德卡兹公爵私底下提醒维克托。距离他从首相位置下台已经一年多了,期间发生的改变总算让他对正在做的事情有了足够的信心,不再显得那么畏首畏尾、优柔寡断。

    另外,虽说主持会议的是黎塞留公爵,但法国又不像英国那样、首相按惯例要兼任财政大臣,且现在的财政大臣没什么魄力,最终还是维克托在拿主意。

    “我觉得您更该考虑另一种情形,”一边听着的黎塞留公爵笑道,“您不觉得,拉菲特就是强硬的代名词吗?您现在再这么一说,更该担心英国人被吓跑!”

    因为无论是弗朗索瓦还是维克托,都是法国利益的坚定捍卫者,对外——特指某些居心叵测的外国人——绝不妥协,从他们一直坚持他们的金本位制度就能看出来。

    “这我可不能同意。”维克托听出黎塞留公爵没在认真地说“强硬”,但依旧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您瞧,如果我们没有看好家底,这时候该出国借钱的就是咱们了!”

    几个人一起点头,颇有点心有戚戚。

    英国算老牌世界霸主,号称日不落帝国。一方面,庞大的殖民地能带来极其可观的收入;另一方面,一旦殖民地争取独立,那麻烦事儿就开始来了。美国不就是个典型吗?要不是拿破仑前些年就卖掉了路易斯安那,那法国说不定也要陷入同样的大泥潭里呢!

    战争和军费,是消耗掉一个国家财力的最快方式;况且,美国的事情绝不偶然,现在世界的风向就是反对奴隶和殖民。这也就意味着,英国派往海外的军队越来越多,又是一大笔开销。

    末大必折,尾大不掉——英国人正完美诠释着这句话。靠抢掠别人家的各色资源供给自己发展,这在短时期内见效很快,但绝不是长久之计。

    “如果他们不打算改改他们惯常的挣钱思路,迟早有一天……”夏尔开了个头,但半路打住了。

    他觉得英国人这样下去要自食其果,他还觉得英国人更称得上是国际强盗,想法和做法都太粗糙;现在回想起来,他们去美国时,对方一开始抱有的怀疑和敌意,肯定也有一部分基于之前英国人留下的阴影原因——

    不平等交易,谁乐意做?

    自然,劫掠无本万利,但原材料和人力加起来的成本能有多少?根本比不过科技换代所带来的巨大利润!

    他这么觉得,但他何必说出来?简直是浪费口水——他会让那些人知道,什么是事实胜于雄辩!

    这半截话让其他人都转向了夏尔。黎塞留公爵尤其专注,过了一会儿才说:“来吧,亲爱的先生们;拿起长矛,吹响号角,前方有一场硬仗在等我们打呢!”

    到现在为止,夏尔还没有试图在议会或者内阁里谋取个一官半职。他很忙是一回事,没太大兴趣又是另一回事。不过相比于在华盛顿的时候,他现在好歹是个国王亲封的贵族了,有了能实打实能摆在台面上的身份。同时他还在实业方面闯出了大名堂,这次会谈的正式出场就跑不掉了。

    结果,两边人马各自往长条会议桌边一坐,终于把名字和脸对上号的英国诸位,从首相到记录员全都震惊了——

    是听说这位年轻的葛朗台伯爵阁下还没过二十四岁生日,但这也太年轻了吧?!

    不得不说,夏尔模样生得太好,什么时候都特别讨巧。而如果说这种感觉只是第一印象,等会谈完毕、又在接下来的沙龙里进一步交流之后,首相心里的小人都开始咬手帕嘤嘤嘤了——不公平!如果他内阁里有夏尔这样的人,他这个第一财政大臣得轻松多少?

    财政危机是如此明显而严重,以至于大多数随行的英国官员们都深有同感。至于剩下的少部分,主意已经打到了别的地方。

    最典型的当然是詹姆斯。他是家里五兄弟中的老幺,这会儿迎来了和首相一同抵达的三哥内森,总算觉得己方底气足了点。英国使团的行程是在巴黎逗留几天之后再启程前往法国东部,他们正好有时间商量下对策。

    罗斯柴尔德家族到詹姆斯和内森这里刚是第二代,但有些家训的苗头已经冒出来了。比如说,“金钱一旦开始作响,坏事就戛然而止”,又比如说,“我跪下,只是为了跳得更高”。前一句的意思无非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而后一句,往难听了说,他们对谁奉承讨好到底线全无,为的就是之后从那个人身上获得更多的好处——他们的父亲梅耶,正是因为选了黑森公爵作为效忠对象,这才成功发家致富。

    话是这么说,但能达到一个罗斯柴尔德跪下标准的人还真不多。放眼英国,这样的人两只手数得过来,而且大多是像威灵顿公爵一样在军队和政治上都手握实权的重要人士。工厂本来就不是罗斯柴尔德家族的主要投资领域,这领域之前也没有什么人引起他们的注意。至于现在嘛……

    “您觉得这里头值得我们转移吗,哥哥?”在会谈那天的夜里,詹姆斯问内森。

    虽说夏尔之前去过伦敦,但想想就知道,那时候的内森绝不可能注意到一个普通法国人。也就是说,他刚见过夏尔一面,实在不觉得自己掌握了足够作出正确判断的信息。

    这时候,他一边想着弟弟没什么进展的法国债券业务,一边考虑转投纺织、铁路和造船实业的可能性,觉得确实有点麻烦。夏尔和他们的经营理念大相径庭不说,更糟的是……

    “听说那位葛朗台先生与拉菲特先生交好?”内森问出了他们最头痛的问题。虽然罗斯柴尔德们坚信金钱的力量,但道不同不相为谋,想拉拢一个理念分歧的人总归更麻烦。

    詹姆斯知道自己不需要回答,因为这并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如果实业和金融两方面都无法入手,我们在巴黎就没法获得预期中的利益。”这话后头的声音低下去,说明他相当惭愧。

    内森总算抬眼。他瞅了瞅自家弟弟已经开始消退的发际线,也没法责备。“等我们去过埃佩尔纳和沙隆,再做最终决定吧!”

    第120章

    在杜乐丽花园里举行过盛大的露天沙龙后几天,以利物浦伯爵为首的英国使团登上了前往埃佩尔纳和沙龙的列车。

    法国这边的名誉领队则是国王,但实际上他基本只负责最后过目一下决定。对此国王陛下觉得,吉祥物生活也挺好的,尤其在他预感到自己没几年好活的时候——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现在出远门变得太过轻松,”坐在国王专属豪华包厢里,路易十八大半个身子都陷在了一大堆有着精美蕾丝边的软垫里,一脸心满意足,“在路上花的时间不超过十天半月的话,我很愿意去最东边度个假!”

    这真是句大实话。马车和火车,自然没有舒适和速度上的可比性。另外,虽然没有凡尔赛宫可以居住,但国王现在得到了新的享受方式!更重要的是,这种享受方式在人们眼里不是必须讨伐的腐败,而是他对发展国内经济、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的积极关心!

    “您愿意赏脸参观埃佩尔纳和沙隆的工厂,那是我莫大的荣幸,尊敬的陛下。”夏尔接上去回答。国王乐衷于叫他作陪,嘴巴当然得甜点。

    路易十八拿起手边的金盏,细细地啜饮了一口。里头装的是刚从吕萨吕斯酒堡地窖里取出来的上等干白,散发着晚熟葡萄特有的甜美香气。“好久没有这么惬意,”他对最近的生活做了个极具幸福感的总结,然后终于想到了正事,“让那么多英国人登上这条列车,没有什么大问题吧?”

    他们的好东西,可绝不能平白地就给英国人拿走了!英国人想要,就要他们付出相应的代价啊!

    夏尔马上就领会了国王话里的隐晦意思。“那当然,”他保证道,“客人们是不能到达机车头尾这样的关键部位的。而如果光从外表看,没有人会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形。”

    “那就好。”国王再次满意地点头。然后他又问了夏尔几个相关问题,直到有人来找夏尔时才挥手放人。

    只是关于英国使团的酒水问题,夏尔很快就处理好了。等他回到自己的车厢,就得到了手下汇报,说一切正常。

    但他依旧很难松口气。

    这倒不是夏尔过分担心。因为相比于他们去波尔多的阵容,这辆火车上的人员、事情都复杂多了——

    阿图瓦伯爵以及孔代亲王、维莱尔伯爵等都在,正为内阁的成员问题在暗中较劲儿。因为形势问题,第二次上台的黎塞留公爵摆明了只是个过渡型的部长会议主席,他领导的内阁自然也是过渡型的。虽说现在还不没有先选内阁再选总理的制度,但能争取到更多的人,总会更有优势。

    国王身体愈发衰弱,底下的明争暗斗也愈发白热化。这时候会消停,不过是表面上的而已——因为两边都不能放弃他、也不能让英国人看出任何趁虚而入的端倪!

    夏尔对自己被人虎视眈眈很有自觉。早在前一个圣诞,他就从阿图瓦伯爵的态度里瞧出了端倪。同时他也觉得,阿图瓦伯爵不可能不知道他和维克托的关系比较好。这种情况下,对方还是要拉拢他,只能说明一件事——

    政治只是手段,军队和财富才是本质!

    如果阿图瓦伯爵连这个也不知道,那肯定不能从大革命到现在还活蹦乱跳。不过即便他想拉拢夏尔,肯定也对困难程度以及所需要的时间有所估计。最佳的时机显然只有把以维克托为代表的中产阶级自由或者立宪主义彻底击垮的时候——那时夏尔别无选择,也就只能老实站保王派那边了!

    不得不说,这算盘真是打得叮当响。也不得不说,让他们产生这种错误判断的原因,除了他们自己坚信着的死板教条之外,剩下的就是夏尔的软绵态度。

    但他们显然不知道,就算看起来是个漂亮的白面包子,里头也有可能是豆沙馅儿的!

    现在,如果说法国内部之间的争斗是暗藏的其一的话,其二基本就是摆在明面上的——法国和英国的项目合作。

    从法国人的心底来说,无论是保王派还是共和派,他们都对英国人没有特别大的好感;只是程度不一而已。

    保王派们就不用提了,光宗教信仰一个就能让他们把英国人当阶级敌人看待。

    至于共和派们,也没有人想对试图操控国内金融的罗斯柴尔德们献上膝盖。不管哪个行业挣钱,他们靠自己就能做到,何必分出一部分给英国人挣?要不是考虑到国际形势不利,这提议一开始就会被否决!

    所以很明显,哪方的合作意愿更热切些。这时候的平静,只是因为谨慎保守的英国人们还没看过现场而已。

    对此,夏尔只有一种感觉——好戏就要开场了!

    如果他知道米歇尔在暗中进行的事情,说不定会把这种精彩分级再往上提两个档次——敢和他玩心眼儿的人不是没有,甚至如果够聪明他还会欣赏;但很不幸的是,就算再欣赏,他也从不养虎为患!

    这个时候,维克托和米歇尔也在列车上。距离他们在山道上的碰面已经过去了个把月,期间两人没有再见过。

    以维克托对米歇尔的了解,他知道对方一贯谋定后动——

    米歇尔已经把夏尔和安奈特之间的情书给了他,这显然只是个开头。至于后面的发展是米歇尔得偿所愿还是别的什么,就要看他的表现:假使他动作快点,在米歇尔做出最坏的反应之前就先大刀阔斧地把内阁的事情摆平,那估计就没事了——

    就算是米歇尔,也会识相地知道,敢挡在他和夏尔之前、或者之间的道路上,结果都只有下场可以形容!

    也许有人想要问,如果米歇尔被逼急了、就来个同归于尽怎么办?

    这种可能的确有,但基本不可能出现在米歇尔身上。因为,米歇尔是个浸淫进退之道多年的典型巴黎人,比安奈特还有过之无不及的那种;所以,如果米歇尔发现他选择了一条死路,不会有鱼死网破,不会有宁折不弯,他只会——

    用双手乖乖奉上那些污点信件!

    两人明里暗里对着干了这么多年,米歇尔固然能猜到维克托的心意,维克托也能从对方身上找到可以切入的弱点。确定方向以后,他就更加积极地去说服堪当大任的人们。

    那里头有现任内阁大臣,有心思活络的贵族们,当然也有待价而沽的投机主义者。不管怎么说,想让路易十八废了阿图瓦伯爵的皇太弟地位,他就得先杜绝维莱尔伯爵从无任所大臣升任部长会议主席的可能性!

    而在维克托忙于和各色人等打交道的时候,米歇尔自然也没闲着。人只要有想要的东西就不会太清闲,尤其在他还想要更多的金子、更多的权力时,就算他不找别人,别人也会找上他的。

    而这时候的别人没有其他人选,就是罗斯柴尔德。

    “真是久仰大名,亲爱的罗斯柴尔德先生。”米歇尔对见到两个罗斯柴尔德这件事丝毫不感到意外。他和詹姆斯早前就认识,所以这次詹姆斯介绍内森给他认识也很合理。

    “您也一样,亲爱的米歇尔先生。”内森客气地回答。

    两边都是心思一拐至少三个弯的老狐狸,场面话自然不会少。而等到谈及正题时,他们也都不约而同地采取了同样的方式——不说清楚,意有所指。

    “您可真是位体贴的好先生,”内森这么说的时候,语气放轻,眉毛折起一个很小的幅度,看起来就是很犯愁、又极力克制自己的模样,“要是所有人都像您这样笑脸迎人,我想詹姆斯就不会这么憔悴了!”

    米歇尔正抿着红酒,闻言抬眼,目光从詹姆斯明显的眼袋再滑到内森亮闪闪的光头,心想也不知道是谁机关算尽。但他一贯扮演的是笑眯眯的温和好人,当然不会让自己暴露出内心的真实想法。“难道有谁敢对我们远道而来的尊贵客人不敬吗?您直接说,我去替您教育一番!”

    这话接得正好,内森微微眯眼,又很快蹙起了眉头。“恐怕很难,您就不要问了。”他一边摇头一边说,岔开几句之后又问,“听说,您早前和阿图瓦伯爵阁下之间发生了些不好的事情?”

    来了,重点!米歇尔合上手里的茶杯盖,也做出了一幅忧愁的样子:“实话说,我真不愿意和人交恶,任何人都一样。一定是我做得还不够好,才惹得伯爵阁下不高兴。”

    内森提这个话头,只是想证实一下米歇尔是不是和阿图瓦伯爵闹翻了。虽说詹姆斯在联合米歇尔对抗维克托方面失败了,但换成阿图瓦伯爵可就不一定,对吧?毕竟一定要说的话,阿图瓦伯爵在强硬方面绝对无人能及!

    这时候听见米歇尔承认,内森沉吟了一下,借以掩饰自己心中一喜。“我想这肯定不是您的问题,”他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就在接风宴上,我注意到,阿图瓦伯爵和几位亲王之类的贵族们关系是如此好,以至于人们都插不上话?”

    哪里是什么关系好,分明是圈子小!其他人又大多避之如虎!

    虽然这已经有些交浅言深了,但米歇尔什么也没说,只顺着点了下头。“您真是细心,”他模棱两可地回答,“他们确实关系不错。”

    罗斯柴尔德想要什么,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无非是操纵法国国内金融,然后从中获取巨大利益!

    但这条道路上有两个明显的关卡,一是保王党,二是拉菲特。保王党是表面上的,真正原因还是在拉菲特这里——以维克托为代表的、坚持不提高国债发行量的人!

    现在,内森想要联合他让保王派下台,实际上最终还是会演变到对抗拉菲特。如果对手只是维克托的话,他倒还可以考虑考虑;但夏尔也是在那边的,他就动不了手了——他十分之清楚,如果他想要挣到更多的钱,就绝不能没有夏尔!

    如果说这是最大的那个原因的话,剩下的另一个理由也很有力。如果他答应和罗斯柴尔德合作,就算之后成功,胜利果实也毫无疑问地得分出去一份。

    可他现在手里有筹码,大可以让保王派和外国人都留给维克托去对付,然后自己坐收渔利——

    所以,他为什么要把到手的肥肉分给别人一块儿呢?

    内森当然能听出这回答里什么实质性意思都没有。他不甘心,又试探了几句,很快就确定米歇尔是在敷衍他,他们的第一种方法行不通。那么,也就剩下第二种、也是最后的方法了!

    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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