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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2节

    葛朗台伯爵阁下 作者:司泽院蓝

    第32节

    也就是说,贵族即政府。

    但慢慢地,这种情况改变了。贵族日渐腐败,挥霍无度;整天不事生产,就等着收税吃喝玩乐。

    ——那农民们当然会想:为什么我要把麦子交到一个明明什么事情也没做的人手里啊?难道不是我看着它们发芽长大到结果的吗?

    对同样一件事,老旧贵族的看法则是:我们的特权是上帝赋予的,底层的平民供养我们的富贵生活是义务!

    两厢对比,不掐才怪!

    阿图瓦伯爵想做的、正做的就是上述贵族想法的极致表现。在他眼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在法国这块地上、只要是个法国人,就都该乖乖地向他低头、老实奉上自己所有的一切!

    所以阿图瓦伯爵觉得维克托又臭又硬的原因很明显。以拉菲特家的出身,根本不可能做到阿图瓦伯爵想要的水平。弗朗索瓦还有可能费神周旋下,而维克托根本就不甩他。

    当然了,夏尔也不能;他只是表面看起来好说话、容易让别人误以为是个容易揉捏的软包子而已!

    “他可真不会吸取教训。”维克托对国王弟弟的意图这么评价,没法控制地厌恶,“他真以为还能回到以前吗?”

    人都是为自己着想的;得到了好处,哪儿还可能倒退?法国贵族再多,还能比得上平民的数量?用天真形容阿图瓦伯爵,他都嫌浪费口水呢!

    “当然不能。”夏尔轻声道,语气是相反的坚定。“我终于挣到了足够他看上的金子,这是好事。不过,就算我把金子扔到水里,也绝不会扔给他!”

    开玩笑,把钱扔水里还能听个响儿,扔给白眼狼还得担心被反咬一口、因为它有可能觉得你扔得不够多!从这角度来说,阿图瓦伯爵简直胜过了他的名著伯父!

    “毫无疑问。”维克托肯定道,随后又想到了别的。“但既然他已经有所动作,我们也该采取行动了。”

    “怎么?”夏尔敏感地问,他嗅出了山雨欲来的味道。

    维克托略微摊手。“你还记得我一早为什么找上你吗?”

    “因为形势不妙,你想先把拉菲特家的财产转移。”夏尔条件反射地回答。“而你并不是说风就是雨的人。”也就是形势所迫!

    “这几年情况一直没好过。”维克托承认,“对我来说,我认为国王陛下嘉奖你完全是必要的、甚至过轻!因为不仅仅是债券——国内兴起投资实业的风潮大大提高了我们这边的实力,之前承受的各方压力就在无形中减少了。”他注视着夏尔,“你肯定知道,这对金融有多么大的作用!”

    “你那时已经准备背水沉舟、破釜一战了。”夏尔读出了“一直没好过”的紧迫感。“所以你现在说要行动,就是要把那时候准备的手段都用上?”

    维克托点头,侧身半步,背朝客厅入口,也正好挡住了夏尔,以保证他们说的话不被其他人听见。“没错,”他低声道,“除了明面上该做的,我还有两手准备。其一就是你知道的,最大程度地保全拉菲特家的财产。那么,万一失败,我们还有东山再起的资本。其二则是,引导舆论。我手底下有几个人,带头的那个叫梯也尔,热衷写些揭发贵族腐败的文章,有可能再发散发散……”

    这事情就明摆着了。在限制言论自由的现在,办小报是非法的,更别提是准备散布对某些实权人士不利消息的小报了。一个搞不好,说不定就有性命之虞。

    夏尔想问这事的进度,想问封口工作都做好了没,还想问牵连出来会怎样,但他吐出来的却是:“然后你那时候就那么把汇票本给我?”他原本以为是一种大男子主义的体现,但其实维克托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

    “那不是很简单的想法吗?”维克托不以为意地道,“你刚才不是说了,你宁愿把钱扔水里、也不愿给阿图瓦伯爵?我只是把水换成你而已。”

    就算是这样,维克托难道会随便找个人扔过去接近三千万法郎吗?就算维克托确实发现他人品不错,那人品不错的人也绝不止他一个!

    夏尔觉得自己还能算能说会道,但在这极短的瞬间,他感觉自己可怕地哽住了。

    为什么不早说?

    为什么偏要表现得漫不经心?

    为什么他自己不能再多想想里面的隐含意思?

    但已经发生的事实没有为什么,所以夏尔最终没把这些话问出来。“我知道了。”他想了想又道,“晚安,我爱你。”说完,他就往自己房间走去。

    “晚安……等等?”维克托太过惊讶,以至于安那个音不自觉地拔高了,然后又赶紧压下来,“你刚才说了什么?”他快步跟上,想拉住夏尔。

    “我说了晚安,你明明听见了。”夏尔侧身一躲,闪进了门里。“别拉拉扯扯的,还有人看着呢。”

    仿佛是为了证明夏尔这句话,两个侍从端着托盘向他们走来。

    “你……我……”维克托大为懊恼。偏挑这种时候说这种话,不带这样耍他玩的啊!照夏尔的性格,任何一句甜言蜜语都弥足珍贵,更何况是这么直白的?

    如果说夏尔之前因宗教问题而短暂产生了一些对他俩前途忧虑的话,这时候也彻底消失了。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不管以后如何,他总能把握住现在!

    至于最坏的情况……哼,他,或者他们,真的会对这种未来束手待毙吗?既然是个潜在的巨大危险,那就努力让它变得不再危险!

    第106章

    圣诞之后,夏尔闭门谢客,对外宣称身体微恙,把自己在家里关了接近一个月。

    原因很简单。

    维克托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扳倒保王派,这可是个没有后路的活儿。虽说他坚信他们这方必然胜利、历史车轮也在朝着他们的目标奔驰而去,但这并不意味着过程就会变得轻而易举。

    总有人流血,总有人牺牲,大革命已经证明了这点。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维克托资助梯也尔做的事情才是最危险的。因为从独裁的角度来说,他们肯定不希望人民懂得太多——知道得越多、想法越多;无论是好是坏,对统治者的地位都很不利。

    因为这就意味着,统治者要么得把所有事情都办到最好、兼顾所有人的利益(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要么就面临着被推翻的威胁。

    总而言之就是,管一群蠢人比管一群聪明人容易多了,哪个君王都不想给自己增加额外的工作量。

    宗教在这时候就成为了一种非常好用的工具。从最大的恶意来揣摩,信仰无疑是一种洗脑过程,一种巩固统治权力的手段。

    从这点来说,虽然阿图瓦伯爵对宗教的狂热看起来显得狭隘而充满偏见,但未免也不失于一种自知之明——他知道他没法在大革命那样的混乱时代里坐稳国王宝座,当然只能希望事情恢复到之前的简单模样。

    如果人人都和他一样坚信君权神授,那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

    真遗憾,想法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夏尔就这么想。

    对他来说,事情很简单。阿图瓦伯爵想从他身上获得远超正常的好处,他一点也不愿意;这没什么好谈的,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路子,永远也走不到一起去。

    那就只有相反的路可以走,并且无路可退。要么他们彻底把保王派打压下去,要么就是他们被保王派扳倒。如果是后一种可能,最轻的后果是流亡外国,最重的后果当然就是死。

    毫无疑问,这时候只能向前,用最大的努力扑灭极端保守君主上台的可能——

    开玩笑,他们再不出手的话,就要先被别人干掉了!

    作为牵线人,维克托已经布好了最尖锐、最前端的部分。这只是庞大计划中的一环而已,其他环节各有人在负责。

    像是范勒博格先生,他在大革命时期挣那些带血的钱挣得于心不安,所以近些年已经金盆洗手。年轻时做尽坏事、钱挣够了以后就想做个绅士的人在这个时代很常见,他选择暗中帮维克托的忙已经显得比同类人要有觉悟了。

    除了商界的人之外,自然还有政界、或者说贵族方面的支持者。明显点儿的,比如国王,基本已经算表示出自己倾向君主立宪的意图了;而在暗处的,比如擅长隐藏自己想法的奥尔良公爵,态度也已经有所松动。

    在这样的双管齐下时,他,夏尔,还能做点什么帮助?

    他最容易做到的、也很重要的,肯定是挣钱。不管做什么都需要资金,涉及到政治就更是如此。在葛朗台家还是巴黎城中的普通中产阶级时,基本不需要考虑站派问题。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挣到了更多的钱,就必须得担起更大的责任,或者说更大的风险,比如起义或者战争。

    说实话,真要打起来,夏尔坚信他们处于优势。但无论怎么说,动刀流血都不是好事,能避免就要尽量避免。

    想要和平自然是好的,但这相对于硬拼来说就更显得考验能力。

    这正是夏尔关起门来思考对策的原因。他原本只想好好挣钱,但现在形势不等人,想独善其身根本不可能。既然如此,也就只有拿出浑身解数了!

    夏尔的这种行为,作为老爹的纪尧姆自然看在眼里。在知道夏尔带回来的消息之后,他只觉得左右为难——

    一方面,他固有的思维告诉他,不能得罪像阿图瓦伯爵这样的实权贵族;另一方面,别说是夏尔,就算是他,也不可能拿自己辛苦挣的血汗钱去孝敬一个伯爵——别说是国王弟弟了,就连国王也不行!话再说回来,连国王也没这么狮子大开口呢!

    “你打算怎么办?”纪尧姆思来想去,只能问出这么一句。他自己都没发现,前几年他还恨不得包办夏尔第一次出远门去索缪的旅行细节,现在却已经自然而然地询问夏尔的看法、指望儿子拿出个两全其美的主意了。

    夏尔很想回答凉拌,但这种冷幽默明显不适合他爹。“没怎么办,”他道,一副不以为然的口气,“他们不打算让我们好过,我们何必给他们留面子?”

    虽然对这回答早有预料,但某些根深蒂固的观念还是让纪尧姆发出了短促的惊呼。随即他镇静下来,又道:“这事可不容易……你想好办法了吗?”不管怎么说,贵族在法国也有好几百年历史,保王派肯定不是什么可以随意搓扁揉圆的玩意儿吧?

    “您放心,我当然不会自己冲到对方之中的某个人之前,举着剑或者手枪要求一对一的公平决斗、赌上葛朗台家全部名誉的那种。”夏尔笑道,“我会找一群人一起上的!”

    但这种安慰似乎并没有起到足够的效用。因为纪尧姆的笑只持续了一瞬间,还没成形就已经消失了。“感觉还是很危险。”他道,忧心忡忡。

    这话一点也没错。从古至今,政治倾轧一般人都玩不起。别说从中渔利,能全身而退就算头脑不错了。

    “在事情真的发生之前,您不需要为此过分担心。”夏尔继续道。“您想想,这事就和我们一开始时那样——后头都没有退路,只有奋力向前!”

    纪尧姆听出夏尔在说一开始的军队葡萄酒特供商问题。的确,他们那时候为周转不过来的资金绞尽脑汁,但那个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背上几百万法郎的债务吧?这次一个弄不好,小命都不保啊!

    但这话太不吉利了。就算只是想想,纪尧姆也恨不得这想法从未出现过——开玩笑!他也六十好几了,死了也能算寿终正寝;但他最疼爱的儿子才二十五不到,怎么可以出事!

    “不然我出面去做吧?”他最后提出了这么一个建议。虽然不是百分百保险,但万一失败被清算,夏尔活下来的几率也会高点……

    “事情真的还没有到这种程度。”夏尔拉下脸来,着重强调了“真的还没有”。

    因为他已经听出了纪尧姆话中的隐含意味——纪尧姆想尽量把责任担到自己身上——但那怎么可能?就和他宁愿把金子扔进水里也不愿意给阿图瓦伯爵一样,他也做不出让别人替他背黑锅这样的事——更何况纪尧姆是他爹!

    纪尧姆还想再说什么,但这次夏尔坚决地抢在了他前头。“您不用再说了,父亲。在这件事上,我决不让步。而且我要大胆地请您相信,我并不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在冒险;难道我会自己主动去送死吗?”

    纪尧姆无法反驳。

    在之前,他也认为夏尔接下一笔超过葛朗台家资金周转额度的生意是极大的冒险,但夏尔最终成功了;他还认为夏尔去英国、美国扩展交易同样是冒险,但夏尔还是成功了;那么,这一次呢?

    虽说这些在他眼里都是冒险,但这次他根本输不起!

    “有些时候,并不是我们想避免什么,坏事就不会发生的。”夏尔看得出纪尧姆在动摇,就继续添柴加火,“就以我们家现今的生意规模,您觉得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

    纪尧姆彻底败退下来。“好吧,”他妥协似的说,不可避免地有些泄气,“无论如何,你一定要记住今天你说过的话!”

    “当然,父亲;我用我的人品和手枪做担保。”夏尔道。“如果谁想对我不利,我就先崩了他,好么?”

    纪尧姆注视着自家儿子年轻却坚定的脸,心事重重地笑了。

    巴黎城里风声鹤唳,但大多外省地区没有什么感觉。就比如说索缪,夏尔接到了欧也妮的常规来信,说她已经再次前往埃佩尔纳、感谢他让阿尔丰斯的照顾;又比如说波尔多和圣纳泽尔,两地先后传来了铁路竣工的消息,不日就能正式通车。

    机会来了!

    夏尔正儿八经地向杜乐丽宫递了觐见申请,然后顺利地说动了路易十八参加巴黎波尔多铁路的通车典礼——波尔多怎么说都是葡萄酒圣地,外国大使都很爱去那里。

    最重要的人搞定,接下来就是邀请各界名流。身份贵重的人,夏尔自然要亲自上门去请。而其实,在这众多人士之间,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斐迪南或者奥尔良公爵;或者更准确的形容,下一个国王!

    第107章

    真要说起来,夏尔之前也拜访过奥尔良公爵府邸,但这一次情况完全不同。

    不说仆人捧高踩低,但在一个普通中产阶级刚成年的儿子和一个财富已经蜚声巴黎的伯爵之间,大多数人自然而然地会体现出两种不同的态度,只是程度多少的区别而已。

    所以这次,夏尔毫无疑问地受到了比之前隆重得多的接待——至少他能保证,同样是用来招待的茶水,他这次喝到的就比上次好了、或者说用心了。

    正值周末,公爵父子都在家。也不算夏尔运气好,因为奥尔良公爵和斐迪南都不太热爱交际活动。所以很明显,夏尔这次掐好了时间,力图让外人什么也看不出。

    “我已经听说了。”简单寒暄过后,奥尔良公爵就开口了,甚至不需要夏尔说明来意。

    夏尔不太意外。奥尔良公爵怎么说都是皇亲国戚,消息灵通点是应当的。“那您的意思?”他小心地问。

    奥尔良公爵习惯性地皱了皱眉。

    大概是家族遗传,他也长了个鹰钩鼻;但就算他法令纹很深地显现出来,同样的鼻子在他脸上也没有阿图瓦伯爵带有的那种阴沉戾气。

    这大概正符合了一种说法,人三十岁后就要为自己的长相负责;因为他实际上也真没有阿图瓦伯爵那么极端,反而更接近国王一些。

    正因为如此,夏尔才选择了腓力这一系。不仅仅因为他关于对方会成为某一任国王的模糊记忆,更因为他现在看到的事实——在奥尔良公爵和阿图瓦伯爵中间选,简直不用太多考虑嘛!

    所以,这时候看见对方沉吟,夏尔很明智地保持了沉默。对不同的人要有不同的方法;而对奥尔良公爵这样的人,越巧舌如簧越舌绽莲花越天花乱坠,效果就越适得其反。

    斐迪南坐在另一侧,也没有说话。不谈成年与否的问题,他也已经接触了足够多的事情,多到足以培养出自己的判断——

    以国内外的情势来看,想要回到君主专政显然已经行不通;若是要保持他们作为贵族的最大优势,也只能让步成君主立宪制了。

    诚恳地说,同样的决定,斐迪南做起来就比他爹奥尔良公爵、或者任意一个超过四十岁的贵族更容易。

    因为他很不幸地出生在大革命之后,对之前的贵族特权并没有感同身受的印象,自然也就无从对比现在是不是更糟。他所能对比的是,他流亡外国的十几年幼年生活以及终于回到巴黎以后度过的时光——

    明摆着在巴黎的日子更好过啊!

    所以,虽然斐迪南已经有了比较明确的想法,但他并不急着表明自己的态度。

    支持是一回事,能不能真的得到他们想要的就是另一回事了。这并不是说他认为夏尔会出尔反尔,但凡事留个心总不是坏事,尤其现在面对的还是个很严峻的问题。

    三人相对无言,一时间只有细瓷杯盖子与描金托盘相碰撞发出的细微声响。夏尔耐心地等待,期间仆从默默地上来换了两次茶水。

    在换第三杯之前,奥尔良公爵终于重新开了口。“我听说你邀请了很多人?”

    “没错。”夏尔肯定。“国王陛下,想必您已经知道了。维莱尔伯爵阁下,我已经得到了他的书面回复。另外还有些政商方面的朋友,您到时就可以看到。”

    这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奥尔良公爵想,心里把人选分类了一遍——别的暂且不说,光从政治角度谈,夏尔几乎把所有站派的人都邀请了一遍!

    国王自不必说,那就是倾向君主立宪的派别,虽然表现得并不明显。这一派的代表人物还有维克托;以他和夏尔的关系,必然也在应邀之列。

    然后是维莱尔伯爵。这人紧紧追随着阿图瓦伯爵的脚步,几乎能算后者的半个代言人。他点了头,也就差不多是阿图瓦伯爵点了半个头了——

    话说回来,保王派理应这么做。他们过于严苛的态度已经逼走了米歇尔,也该吸取教训,不然真是太蠢了!

    另外就是所谓的“政商方面的朋友”了。夏尔经手过葡萄酒批发、酒庄经营、公债买卖、工厂建立等等生意,期间认识的人绝不可能少。都邀请去的话,一方面能显出他重情义,另一方面则是无形的自我推销,扩大生意范围——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脑袋呀?小本万利,大本更能获得无可估量的金钱未来!

    在平时,这推断没有任何问题;但在现在,其实这只是夏尔考虑的一方面而已。因为夏尔要用表面上的一视同仁来尽量掩盖自己的倾向,更要挡过维克托的动作、给维克托留下足够多的时间。这样一来,等保王派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也已经来不及了!

    再回到奥尔良公爵身上。他年轻时支持共和派,却吃了相当大的亏,以至于他现在特别不乐意主动表明自己的意见。而在保王派和共和派之间,他也谁都不倾向,而是想要走中间平衡路线——

    但如果这两派的实力对比发生了明显变化,走中间路线的结果岂不是可以用走错路的后果来形容?

    “我知道了。”奥尔良公爵下定了决心。不管如何,他都得先亲眼看看夏尔能做到什么程度。实际情况才是他做出最终判断的决定因素!“那就麻烦你走这一趟了。”他站起身,同时交代斐迪南,“我还有点事要做,你陪年轻的葛朗台先生在花园里走走。”

    斐迪南依言起身,夏尔则向奥尔良公爵致谢。而等到他们走在还带着一丝寒意的早春花园里,才发现这时候出门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天还冷,没有花,而大多草木都才刚刚冒了个绿尖儿而已。

    但他们也不是真出来看景儿的。斐迪南和夏尔的关系比他爹和夏尔的关系要熟稔得多,所以气氛明显就轻松了。

    “我知道父亲会答应。”斐迪南一开口就这么说,“不过这话得让父亲自己说。”

    夏尔点头。“感谢您在其中对我的帮助。”虽然各人都有各人的考量、谁也不会无条件对其他人好——尤其在现下这种情况里——但客气话总是要说。

    斐迪南摇了摇手,显然不愿多谈。“既然事情已经定了,你就不用多说了。”他仰头看了看天,又问:“时间定下来了吗?”

    夏尔把早就准备好的答案说了出来。“等春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吧。陛下、您父亲和您都是头一等的尊贵人物,我想等他们全线检查路基和列车后再正式通车,保证万无一失。而且到那时候,乘坐列车去波尔多的大家就能欣赏到沿途美好的风景了。”

    “你考虑得很周到。”斐迪南点头。“说实话,相比于安全和景色,我更想问你别的。但它们可能很冒昧。”

    “您尽管说。”夏尔道。但从这种欲言又止的态度里,他已经对问题是什么有了初步的预计。

    “如果只从商人的角度来说,你邀请的人中肯定有些不够格。”斐迪南直接道。“某些人并不能为你带来任何好处,这还是一种保守看法。”他顿了顿,又道:“你知道,但你还是这么做了。”

    这话显然没说完,但后面也显然不用再说了——没有好处的事情,夏尔为什么要做?

    “那可能是因为,如果不这么做,就会带来更大的坏处。”夏尔回答,心照不宣。“您这样的身份自然没有问题,可我不是。”

    斐迪南站住,更仔细地盯了夏尔一眼。

    这无疑是默认。夏尔试图一碗水端平,或者说他希望在别人眼里他是块谁也不敢得罪的夹心饼干。

    但这不可能是真相。只要设身处地地站在夏尔这边想想,就知道这件事绝不可能发生——谁没事儿拿几千万法郎送人玩啊?是谁也绝不是夏尔!

    那也就是说,夏尔的确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本来就只有两种最大的可能,这时候抹杀了一种,剩下的真相就出来了——

    夏尔在迷惑别人的注意力,希望避免自己成为矛盾焦点。

    而转移焦点最成功、最有效的做法无疑是,制造出另一个足够抢人眼球的新焦点。

    “我是不是可以假设,你也给罗斯柴尔德发了邀请?”斐迪南忽然道。

    又要邀请阿图瓦伯爵又要防着阿图瓦伯爵,这实在高难。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更大的靶子来转移阿图瓦伯爵的注意力了——罗斯柴尔德正好完美地符合这个要求!

    “我们也算认识,不发似乎不太好?毕竟列车有那么多的位置。”夏尔无辜道,“但最终还是要看罗斯柴尔德先生自己的意愿。”

    但他们俩都知道,詹姆斯不可能不答应。对方想要掌控法国金融很多年,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一个有可能成功的大好机会?

    就算詹姆斯预先知道这是个坑,也没法抵抗往里跳的诱惑啊!

    在这次会面过后,之前发往意大利和比利时的两封信件也前后抵达了巴黎。

    安格尔的回复是他要再考虑考虑、毕竟他手上已经接了好几个预约;至于大卫,倒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去布鲁塞尔可不是他自愿的,他做梦也想回巴黎啊!而不夸张地说,给夏尔画个酒标,说不定就能借着夏尔良好的人际关系跳回来!

    再考虑到在巴黎的三个画家都已经答应,现在就剩一个安格尔了……夏尔微微一笑,动笔就往佛罗伦萨再写了一封信,着重强调杰利柯和德拉克洛瓦已经答应了——

    这正是米歇尔暗示夏尔的方法:激将!

    艺术家们通常有些外人难以想象的执着,比如说古典画风和浪漫画风谁更高贵一点。这形容偏向夸张,但流派较真起来也是相当激烈。

    关键点就是,安格尔和杰利柯、德拉克洛瓦正好是这么一种情况!同样的题目,不正是一较高下的大好时机吗?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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