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朗台伯爵阁下 作者:司泽院蓝
第28节
正因为如此,夏尔一路走来就提醒了一路的人。他们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来给人脸色看的;和气才能生财,给对方留个心理疙瘩难道有好处?
“我还以为我已经够忙,你这是誓要把我比下去?”维克托正端着酒杯闲晃,远远地看见夏尔就叫了一声,同时感觉到了心满意足——很好,没让他看见夏尔被一群人包围着的情况!
直到走近,夏尔才回答他。“还有精神开玩笑?看起来你那头进展不错?”
“没进展就是好进展。”维克托说,言简意赅。他一边说一边看着四周,喝了一大口酒,结果马上就皱起了眉。“……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行了,你总不能用你挑剔的味觉来选择美国的香槟。”夏尔颇有点无奈。这倒不是说美国香槟很差,但美国人的口味和欧洲人差距有点大。
“好吧,我记得你说过这个。”维克托承认,但还是皱着鼻子把酒杯放下了。随后他稍微压低了声音:“他们自己都还没搞定呢,恐怕也不太管得住我们。”
这管得住和管不住是对行程指定而言的,无论是夏尔还是维克托,他们都不想老老实实地照着政府安排走——
开玩笑,总统已经摆明了是什么态度!如果照对方拟定的路线,他们就什么生意都别想做了!
“明白。”夏尔了然地点了点头。“我这头已经差不多联系好了,先到南卡罗来纳州,然后一路向西,直到密西西比河再折回来。后头再想去哪里,我都没有意见。”
维克托微微翘起嘴角。“我就知道,半天对你来说足够了。”
“感谢你的欣赏,不过这次还真不是我自己主动做的。”夏尔回以一个幅度很小的眨眼,然后把板材商汉普顿的事情简单地讲了一遍。
“唔……”维克托思考了一下,“他这是想把你拉到哪一边?”
“你觉得呢?”夏尔反问。
“又不是非得站派,别家的南北关我们什么事?”维克托轻微耸肩,“真插手了才糟糕,看起来会像是我们舍不得美洲,想和美国、不列颠、或者西班牙开战。”
“我也这么觉得。”夏尔肯定。“所以说,谈钱就可以了,提其他的麻烦太多。”
“你在暗示我是个麻烦吗?”这论调太耳熟,维克托不由得把自己带入了一下。
“一定要说的话,是。”夏尔严肃地回答。“不过有些时候是个甜蜜的麻烦。”他说这话时尤其注意了音量,确保只有维克托一个人能听到。
就算脸皮厚如维克托,也被夏尔这直白的发言惊呆了。他愣了一小会儿,然后露出来一个苦笑:“虽然我很想说我就喜欢你这股劲儿,但你非要现在说,肯定是故意的吧?”听到这种话的他只想要在床上大战三百回好吗?
“那是你想太多了。”夏尔的表情变成了无辜。“我只是想说,麻烦要尽量避免;如果不能避免,就要努力把它解决!”
“被解决的麻烦”维克托没忍住摸了摸鼻子。早知道他一开始就不该提这茬的!
夏尔可不管维克托想到了什么。“瞧,麻烦这就来了——”他轻声道,顺带用手肘碰了碰维克托的手臂,示意看边上,“我想议员先生是来找你的,我就先不奉陪了。”话刚说完,他就溜溜达达地走到了另一头。
来人正是韦伯斯特。
在正式会议上他没得到想要的结果,当然试图再找机会挽回。因为他刚才已经听说,南方派的众议员们提出了他们关于法国考察团的行程意见——和维克托说过的异曲同工,先南再北——不由暗道要坏事,他们真的要被牵着鼻子走了。
就算总统和国务卿再想避免法国人带来的可能麻烦,现在也完全来不及了。作为紧急补救的措施,他们退而求其次,考虑让几个北方派的人一路随行。
再考虑到是在南方的主场,他们派出去的人就不能太没存在感,不然一点用也没有。另外就是他自己也觉得有必要亲自参与,所以变成他和其他两个人去,把原先预定的人选换了。
韦伯斯特真心觉得有点儿憋屈。法国人还没干什么呢,他们就已经自乱阵脚了!除了这个深层原因,另一个则是法国人能拿出的筹码十分诱人——
就连他这个不做生意的,都知道和夏尔这样的人合作利润高、风险又小啊!
所以韦伯斯特现在过来,就是想要从维克托嘴里再探探口风。关税什么的可以谈,但合作范围绝不能仅限于南方的种植园!
想归想,话可不能这么直接地说。所以,韦伯斯特就从风土人情开始聊,再到特产口味,最后才隐约提及工业。
维克托一边听,一边时不时地点头。这点头可不代表着他被说服,而只是礼貌而已。他大致知道韦伯斯特的立场,但除非对方能开出货真价实的、让他觉得有价值的条件,否则这事成不了——
夏尔在工业上花了那么多功夫和时间(以至于他前些天才吃上肉),怎么可能轻易交换出去?太少的话,都不够他的精神损失费呢!
“……我们的船厂大多是和英国人合作的。虽然我们不能苟同他们某些方面的政策,但不得不说,光是蒸汽机一项,就让他们更走在了世界前列。”韦伯斯特这么说,有些旁敲侧击。
维克托在心里冷哼一声。英国人算什么,蒸汽机算什么,他家夏尔才是宝!就像是纺织厂和炼铁厂,别人只看到了规模,而实际上里面还有不可忽略的管理、能源、机械创新!这些东西才是最为宝贵精华的部分,其他人根本赶不上!等再过几年,时间就能证明一切!
只是,维克托对夏尔这么高的评价却不能逢人就说。想炫耀自家那口子、又怕因此被觊觎,真是愉悦又心塞啊!
“我看也不一定,”维克托最后这么回答,“如果我没弄错的话,总统先生正致力于发展国内工业吧?”
本来想试试维克托对英国的态度,没想到皮球再一次被踢回来了。“您的目光真是相当敏锐,”韦伯斯特这么回答,但心里的警铃已经响个不停,“实际上,我也一样。但对我们来说,这件事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要走。”
这话的潜台词是,法国人的赶超之路就不那么难了。
“您真是目标远大,精神可嘉。”维克托故意这么说,“不过对我来说,这些都不是我关心的范围。”
韦伯斯特诧异了。这怎么可能?谁不在意自己头上压着别人?如果实力差距不大甚至更强,那为什么要忍着而不采取行动呢?
“总爱和别人比,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气死自己。所以虽然我们知道别人如何,但知道也就够了。”维克托说,有意降低语速,“不论是英国人、美国人、还是西班牙人,在我们眼里都是一样的。毕竟,我们的目标,只有自己。”
只有自己?
是真的不和别人比,还是已经自信到没有人能够超越?
韦伯斯特沉默了。
这边维克托和韦伯斯特谈话,那边一大堆人都眼巴巴地盯着。虽然具体什么听不清,但可以从两人的表情和姿势变化中揣摩一二,就连总统和国务卿那圈儿人都一样。
“您觉得韦伯斯特能达成他的目标吗?总统先生?”亚当斯这么问门罗。
门罗微微眯了眯眼。这动作配上他的鹰钩鼻,就显得更严厉了。“虽然我们都很希望是,但情况看起来不特别乐观。”因为照他们的立场,法国商团就会一无所获;这么想想,除非法国人傻了,否则情况乐观才奇怪!
亚当斯没有立刻接话。他看了看维克托那头,又看了看已经看不见人的夏尔那头(因为被美国商人包围了),深知他们面临又一次利益问题带来的争执和妥协。“我并不是反对自由贸易,但那至少要等国内工业发展起来之后。法国人还是……”他停顿了一下,道:“还是来得太早了。”
而他们没能阻止,门罗在心里补上了这么一句。其实,照他的看法,法国人本不会想到要这么做。那到底是谁在背后推动这整件事?只是因为法国国内政局暂时平稳的缘故吗?
夏尔在的那圈子人也有人注意维克托那头。
“韦伯斯特先生可是有名的雄辩。”一个高瘦男人这么说,语气听起来很复杂,“但不知道拉菲特先生是什么想法。”
“不管是什么,至少不会影响我们最关心的东西。”也有人不特别在意。所谓最关心的东西,就是税率。“对我来说,政府什么时候能把威士忌税取消才是正事!”
这抱怨很容易理解,众人纷纷笑起来,开玩笑说开征威士忌税对减少啤酒肚有好处。在一片笑声里,有人问了夏尔一句:“您觉得呢?”
夏尔微微一笑。“等结果就行。”
虽然他不知道韦伯斯特觉得他们来得太早,但他也不用知道,甚至可以说正好。因为他需要知道的只有——就算没有战争,美国这趟水也已经够浑了,正是摸鱼的大好时机!
作者有话要说:美国众:那啥,法国人你们就不能把你们家的凶残夫夫圈好吗?
阿图瓦伯爵:正被他们弄得心塞呢。出国去正好,给我时间想想下一步怎么做。
美国众:……喂!(`o′)
☆、第89章
从华盛顿一路向南,经过满是谷地丘陵的弗吉尼亚州与高原和外滩都延伸很远的北卡罗来纳州之后,就能到达南卡罗来纳州的滨海平原了。
虽说起来是平原,但南卡罗来纳州有很多地方地形依旧复杂。土壤下面有硬石层是很常见的事,海滩外围的沼泽更是普遍,所以克莱的庄园在高起来的砂石山丘以及林地之间也不那么令人惊奇——
“这些龙舌兰都是从南美引进的品种,就偏爱这样的土地。”在安顿下来之后,庄园主人克莱带着一行人参观房子边上成排成片的放射状多肉植物,“等到它们长到半人高的时候,就用斧头整棵砍下来,十字剖开,然后扔到坑里去,再盖上茂密的草叶或者树叶。”他一边说一边比划了一个五,示意五人合抱,“坑里要装满烧红的木炭,这样才能把植物里头的香味熏出来——”
“用的什么木炭,酒里头就是什么烟熏味吧?”法国不产龙舌兰酒,所以跟来的考察团成员感觉十分新鲜。
“没错。”克莱肯定道,“各位都是行家,木材对酒有多么大的作用,我就不强调了。在熏烤一定时间之后,拿掉叶片,看看底下龙舌兰心的断面熏烤程度,就可以决定下一步是继续熏烤还是送去蒸透酿酒。”
“听起来就很够劲儿。”一群人纷纷这么表示。“说不定我们可以买回去尝尝?”
“那大可不必,”克莱这么回答,眼睛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直没吭声、也没什么表情变化的维克托一眼,“毕竟相比于我的其他产业,这些龙舌兰都只是种着玩的,酿出的酒并不对外发售。如果你们喜欢,我当然双手奉送。”
这话换回来的当然是一大堆感谢;人人神经都松弛了下来。
相比于在华盛顿时束手束脚的感觉,考察团的诸位先生们现在终于找回了一点可以愉快交流的气氛。因为庄园位于半山腰,他们上来的时候已经看见了郁葱的林木和蜿蜒而过的河水——
喝着小酒,吃着点心,赏着美景,这才像是要合作的样子嘛!
看出这种变化,从克莱到汉普顿再到韦伯斯特都松了口气。和法国人打交道可和英国人不一样,没有美酒美食基本是谈不成事情的。幸好他们没在华盛顿逗留太久,不然投资商可都被黑脸总统和国务卿吓跑了!
“您的这些龙舌兰已经长得这么大,恐怕也要好些年吧?”有相对懂行的酒商问了一句。
“最大的那些已经有十三四年了,您的眼光真是敏锐。”克莱回答,语气里不可避免地带上了骄傲。因为龙舌兰酒对龙舌兰的年份也是有要求的,公认时间越长越好,十三四年已经逼近极品。
“是吗?这我们可不好意思收下了,”立时有人揶揄地接上话,“看来只有夏尔能顺利地把您的酒搬回去——毕竟,他带的葡萄酒可是我们之中最好的,可以和您换换!”
“虽然我坚决认为您的前半句话是在多虑,但后面那一句——”克莱微微拖长音,“我必须承认,您成功地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一群人又都笑了。“要我说,想满足你的好奇心,这有什么难的?一起吃顿饭,不就知道了吗?”汉普顿抢先回答,笑嘻嘻的。“难道我会告诉你们,我已经对晚餐翘首以待了吗?”
“您真的不考虑下您的腰围吗?”有人故意抢白了一句。
这换来了一阵哄笑。酒果然是个好东西。打开话匣子以后,就不用担心后面的事情了。
“我的确带了不少。但我可不能保证,它们都能符合你们每个人的口味。”夏尔在适当的时机表示了他的态度。
韦伯斯特盯了夏尔一眼。这明摆着是支持,因为夏尔根本没否认自己的酒不错,还直接把征求意见那一步跳掉了,变成了考虑口味——
一路上也都没有异常,看起来他们似乎不用担心对方挑拨南北关系?现在,对方有自信,也有诚意;之前只是他们太敏感了?
维克托也微微侧目,但什么也没说。之前就说过,他对人不算不礼貌,但热情不足。这时候,除去觉得夏尔果然有备无患之外,更多的想法只有一种——
要谈赶紧谈,不谈就赶紧拉倒!时间什么的,根本一分钟都没得浪费啊!
什么,说他性急?他就是食髓知味了,怎么着吧?
维克托的这种心情,克莱毫无疑问地没接收到。“您也乐意,那真是太好了!”他这么回答夏尔,“至于口味什么的,我们总能调和一下。”
这话里的暗示意味就很浓烈了——虽然他们两边都有各自的目标,但总是有重合的利益范围。既然这样,争取求同存异,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我得表示,我完全支持这种观点。”韦伯斯特开口道。他声音不大,但众人在听到的瞬间都望向了他——
在场的所有美国人中,他是隐形的头头;现在他这么说,就是给这件事一锤定音了。
没错,他一开始的确怀疑法国人的动机,但他得出正确判断之后就不会再纠结于那种想法;至于具体结果如何,就看他们的谈判本事了——不客气地说,那不正是他擅长的方面吗?
而对维克托来说,他等的就是这么一句话。只要韦伯斯特点头,他们这次的考察就已经成功了一半。“不谋而合真是再美妙不过了。”
眼看情势顺利发展,在场大多数人原本吊着的那口气彻底松了下来,尤其是美国人。大方向能确定的话,细节部分就容易处理得多,不是吗?
“如果累了,先生们,我就带您回去,到各自的房间休息。如果还愿意散散步,您也可以沿着山道去外头走走。附近的山林都有人定时巡逻清理,您大可不用担心迷路。”克莱殷勤道,“当然,带着仆人去会更方便一些。但怀表是一定要的,您至少需要它提醒您,吃饭时间到了!”
这段话流利又幽默,众人纷纷笑出了声,而后很快分成了三个部分——有人想回庄园的自己那张床上躺着,有人想去看看酿造龙舌兰酒的坑和酒窖,也有人想去附近凸出的山岩上吹吹风。
“他们都回去了。”在满地碎石子、夹边茂密绿树的山道上走出一段后,夏尔才这么说。他和维克托都选了庄园外这个方向,还有意无意地挑了相对偏僻的小路,把其他人甩掉了。
而夏尔口里的他们,特指美国人。
“当然,他们肯定比我们更需要时间商量,毕竟他们确实不占优势。”维克托很快回答,侧身避过伸展到路面上方的枝条。
显然,相比于这话题,他现在更在意路前方有什么景色——他眼光相当高,平时礼节性的应对都能看出冷淡,现在更不会在意几个完全没法对他造成威胁的人;就算他们是过来合伙做生意的,也一样。
正是下午三四点的光景,夹杂着乱石的林子不太密,西斜的金色光线给所有东西都镀上了圣光般的金边。四周还算安静,只有隐隐的水流撞击岩石的动静,间或夹杂着一两声在长天翱翔的鹰隼鸣叫。
夏尔没忍住停下来观赏了一下周围的景色,才接着问:“你觉得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
“关税越低越好,这可不仅仅是我们的想法。”维克托回答,伴随着走动时带起的、鞋底和小石子摩擦的细微声响,“那他们再想讨价还价,那也就只有工业了。”
“听你的语气,我觉得你不太想合作。”夏尔道,快走几步跟上了。
“不是我不太合作,而是我怀疑美国人没法拿出相应的筹码。”维克托摊手,“我们是来挣钱的,又不是来帮美国人拉出泥沼的。”
夏尔被维克托语气里暗藏的嫌弃逗乐了。“实话说了吧,无论是钢铁、造船、纺织,还是别的什么,我相信不久之后全都要进行行业翻新,至少我们的工厂都需要。”因为从开始的情况看,法拉第和安培加起来的工作效率会更加惊人,搞不好他这次回去就能看到样品了。“这样一来,不要说美国人,就连英国人都拿不出等价值的筹码。”他轻笑。
“所以说,等我们把技术淘汰下来换给那些人,正好能发挥最大利用价值。对那些人来说,我们换下来的东西就已经足够好了!”维克托理直气壮地说,一点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其实,这话也没说错。因为夏尔最近拿到手的专利已经很多,就等着全线换电的时候转让给别人,绝对是一大笔的收入——
别人家的专利都捂到保护时间到期,他们倒好,拿手里没两三年就脱手了,因为有更好的值得做!
说出去的话,分分钟让人吐血啊!
“我有时候真想知道,你脑袋里怎么能装得下那么多东西。”维克托又道。这时他正大步跨过一根横躺在地的树木,又回过头来对夏尔伸出一只手。
夏尔听出维克托并不真心想要一个答案,所以把自己的手搭上去,但不正面回答。“如果你知道的话,那就不需要我来做事了,不是吗?”
维克托顿了顿,想到了他一直有点疙瘩的事情——他必须承认,对夏尔,他一开始绝对没有认真;在这种态度的驱动下,他采取的方式显然不够尊重。那时候他不知道,现在想起来就各种后悔——
“没有的事情!”他反对道,有点激烈,“不管怎样,就和我之前说的一样,你这辈子也就只能和我过了!”
——开玩笑,这时候给一个肯定回答?他维克托又不蠢!
“你想到了什么?”夏尔听出了点意思,不由得拿眼睛斜维克托,“我不知道你竟然这么小气。我以为你早忘记了呢。”
“你忘记当然没有问题,但我做的错事我当然得记得,尤其是和你有关系的。”维克托回答,语气缓了一些,但扣着夏尔的手更紧了。“只有这样,才会提醒我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夏尔盯着维克托的眼神深了些。实话说,要是有人和他在感情上绕弯弯,他绝对奉陪;但直球就有点扛不住,尤其是掐准了他软肋的直球——
“说实话,你是不是又想做点什么了?”夏尔这么说,脸上似笑非笑,暗示意味浓厚。
“虽然我想你说的意思我不能否认,但明明还有别的可能!”维克托略有不平。
“比如?”
“比如,一个天然的瀑布!”
小道一路向上攀升,在一块堵路的巨岩时达到了顶点。翻过它之后,小路就越来越低,路面也越来越湿润,开始有了些青苔和淤泥的痕迹。山坡的阴影下是一个清澈见底的水塘,不大不小,河流正从它上方倾泻而下,白雾飞舞,水花震成了漫天冰碎一般。
“我看你的信用是永远刷不回正的了。”一路被拉着小跑过来的夏尔对此表示。骄阳似火的午后,人迹罕至的水塘,孤男寡男的两个人……
这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嘛!
看着夏尔的脸迅速沾上一层细碎的水珠,维克托没法反驳。“你介意吗?”
夏尔低哼了一声。他摆了摆手,似乎要挣脱维克托,但结果却是——一把把人推进了水里!
维克托水性不错,但也架不住夏尔的突袭。他好容易从水里浮上来,用力抹了一把脸:“那我就当你不介意了。”
“你又知道?”夏尔挑眉。
同样的话,维克托之前就听夏尔说过,他们一开始认识的时候。但如果说夏尔那时的语气是隐藏的不耐烦的话,现在则完全变成了另一种意思——
夏尔正慢条斯理地脱衣服,脱下来还有耐心一件件叠整齐放在边上!
虽然维克托看得愈发口干舌燥,但这并不能影响两人情况的对比:“为什么你非得弄湿我衣服?”
已经入夏,穿着衣物不多,这时候夏尔身上已经快什么也不剩了。听见维克托的问题,夏尔也并不着急,保持着同样的速度把身上最后一块布料扯了下来。“衣服或者我,你选一个?”
——还有什么好选的啊,再忍他就直接成圣了!
维克托再也忍不住,一个猛子游过去,抓着夏尔的脚踝把人带了下来。潭面上激起很大一片水花,涟漪经久不息。
作者有话要说:维克托:涟漪……我真的吃到肉了吗?感觉一次比一次清水啊!
夏尔:没错啊,水潭就是清水╮( ̄▽ ̄")╭
维克托:红烧肉!糖醋排骨!这些才是肉啊!清水管饱吗?(╬ ̄皿 ̄)
☆、第90章
彻头彻尾成了只落汤鸡,这情况当然不可能瞒过众人的眼睛。在走到庄园附近的树林时,维克托坚决不愿意出去丢人现眼,夏尔只能先回去,让仆从拿衣服出去换。至于他自己,明面上只告诉别人,维克托不小心摔了一跤、衣服上沾满了泥点。
虽然作为东道主的克莱只询问了维克托有没有受伤之类的问题,但其他人纷纷侧目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两个人一起出去散步,看起来更娇弱的夏尔完好无损地走回来了,维克托却摔了足以把浑身衣服都弄脏的一跤?
——这得是多大一个坑啊!
不管如何,这件小插曲并不能影响正事。按照行程安排,他们到达的第一天是参观,晚上则早已经准备了盛大的宴会。
正如之前说的一样,夏尔带的葡萄酒果然发挥了不小的功用。要知道,作为曾经在维也纳会议上提供的酒,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喝到的。俗话说物以稀为贵,这样的东西当然很容易受到追捧。
“酒瓶往桌上一摆,宴会就身价倍增,连带着我们也一起涨价了!”
“说得没错,这才能称作是宴会!”
获得了众口交赞,但夏尔并没有飘飘然。因为这只能算他开头做得不错,重头戏还在后面——如果一切顺利,接下来的几天都会是拉锯一般的谈判。
“您真是思虑周全,”在宴会的间隙中,有法国商人这么对夏尔表示,“如果说我当初对这件事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的话,现在也已经改变了——早知道我也该多带点什么来!”
夏尔点头表示理解。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知道美国会有一个什么样的未来。“您不用担心,下次依旧有机会。”
“这次做好了,下次的机会可没有这么容易得到了!”对方慨叹地说,表情看起来颇为肉痛。“您这次一定能大赚特赚;那么,下次还用得着商会动员大家参加吗?”
这毫无疑问是个反问句,而且答案明摆着。有人挣到了第一桶金,其他人绝对自动自发地去寻找、制造那样的机会,怎么可能用得着人催?
“听起来,拉菲特先生之前大概花了点儿口水在说服你们动身上?”夏尔笑了起来。
“您该知道,可不是所有人都有您那样的本事,足以说服拉菲特先生投资给您;而且不是一小点。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您那样的本事,知道如何建立工厂,也知道如何让它们挣钱。 最重要的一点是,”那人加重语气强调道,“您同时具备了这两点!”
“您都把我夸得不好意思了。”夏尔这么回答,同时知道,随着制造线上的产品流入市场,他之前的低调已经快要保不住了——越来越多的人已经看出来了那种趋势,那种不可抑制地、迅猛向上的趋势——
巴黎首富,甚至法国首富,他已然指日可待!
夏尔对这种关键部分避而不谈,并不能削弱周围人的热情。因为很明显,有一个夏尔这样的熟人,实在有百利而无一害。而且,现在正是谈判之前的关键时机,人人都想知道,夏尔打算做什么。不说原样照搬,但至少可以有些参考吧?
这种热闹的情形,当然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他们关系真不错。”克莱小声对韦伯斯特说。“您觉得呢?”
韦伯斯特没有直接回答。“您说下午吗?”
以他的观点来看,夏尔和谁关系好都没有和维克托关系好来得引人注意——
因为这是个拥有可怕发展前景的组合!
一个几乎知晓全法国资金流动、手里还能掌控相当可观的财富的银行家,一个在轻工业和重工业都如鱼得水、还知道介入科学界和政界以推动经济发展的实干家,配合好了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简直就是个抢钱组合嘛!
所以,既然其他人不值得谈论,那就只有特指了。
克莱一愣,然后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的确是很难缠的对手。”
要知道,投资人和管理人之间,不出问题还好,一出就很可能要散伙!有意见相左也很要命,因为这意味着投资方和管理方向出现了分歧,就是传说中的锅里斗。对外人来说,这无疑就是变相消弱自身实力。
用个通俗的比喻,几个人一起做蛋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成品都可能变得不好吃。
这问题十分普遍;但在夏尔和维克托身上却一点也看不出,简直可以说罕见。这对法国人来说是很大的好处,但对他们而言,这一开始就让他们只能被动了!
“只能各种方法都试试。”韦伯斯特低声道。“不管怎么说,什么人、什么事都有弱点;就看我们能不能找到它了!”
要是夏尔知道韦伯斯特在考虑分个击破的话,一定和维克托一样,只能对美国人表示嗤之以鼻——
他们两人早绑在一起了,这是其一;其二则是,美国国内不比法国国内。
虽然阿图瓦伯爵在某些方面存在感简直无法忽略,但那差不多仅限于政治方面,而且已经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抑制。在经济方面,连米歇尔都已经倒戈到了他们这边,保王党的声音就被极大地削弱了。
——谁要和自己的钱过不去呢?
正因为如此,在大革命之后发家的中产阶级都会支持他们,包括绝大部分同样尝到了好处的农民们。在这种浪潮之下,只要贵族们有些远见,就知道该改变自己、顺应形势,比如说国王陛下;或者至少,知道不该站在对立方向、持观望态度,比如说奥尔良公爵。
哪儿会像美国人一样,就连一个派别里的经济利益都不统一呢?
一根筷子自然干不过一群筷子,所以韦伯斯特想要分散对手实力的想法没有错,甚至还可以说很好。只是,想法好归好,放到实际,能有几分胜算呢?
对此,夏尔保持了一种很有兴趣的态度。他想知道,韦伯斯特要怎么打动他们、或者分化他们。反正不管怎么说,他对他想要的东西势在必得!
应该说,韦伯斯特很会挑时间。当他第二天找上夏尔的时候,夏尔正和斐迪南和其他几个人一起,在后头花园里散步。
克莱庄园的主体建筑有些年头了;因为某些历史原因,风格和英格兰很近似,像一座城堡。虽然从山脚看,它矗立在一大堆灰扑扑的岩石背景中;但在庄园的范围里,却是典型的文艺复兴式花园,还真值得一走。
“克莱先生在打理园林方面的确挺用心,看周围的草木就……”有人正这么说,一转眼就看到了向他们走过来的韦伯斯特。“哎哟,看起来我们该回去休息了!”大家都是识趣的人,韦伯斯特这时候独自一人前来,显然只能找夏尔。
“说得没错。”几个人纷纷附和,灵活点的还给夏尔使眼色:争取让咱们多挣点钱啊!
因为斐迪南怎么说都是个公爵,他爹奥尔良公爵还让维克托多让儿子接触实事,所以这时候心照不宣地留了下来。
韦伯斯特和离开的几个人错身而过,直接走到了两人身边。在短暂的寒暄过后,他很快就进入了主题:“我昨天听说,您已经和几位南方庄园主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您动作可真快!”
“您也说了,只是初步而已。不仅仅是口头,还有更多的事情没做完呢!”夏尔略微摊手,“没有正式确定下来以前,我可什么都不敢说。”
在占有更大优势时说这种话,斐迪南微微侧目。
这要是换成其他一个人——比如说阿图瓦伯爵——肯定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他就是上帝选中的君王,他有那么多钱、并且理应有那么多钱!低调是什么?能吃吗?
但这却不是夏尔的风格。斐迪南不由得有些怀疑,阿图瓦伯爵和夏尔,哪个才是六七十岁、哪个又是二十出头。因为相比之下,阿图瓦伯爵的想法实在太幼稚而且不切实际了!
在夏尔这里,他看到了源源不断的生意,而且越做越大,从国内到国外,势不可挡。而阿图瓦伯爵呢?永远盯着以前“本该是”贵族的那些资产。
如果中产阶级们在国外大获成功(现在看起来可能性非常高),那阿图瓦伯爵能对他们产生的影响就会迅速下降,乃至没有;到那时候,保王党全盘皆输,还用得着担心派系吗?
用一句流行的话形容,那些人还是老实献上膝盖吧!
眼界高低,一目了然!
斐迪南抿了抿唇。彻底弄清实力对比,劝服他爹下定主意,才是他这次来的主要原因。毕竟他们的主要目标不和夏尔重合,但也不是相反方向。只要……
这样的想法,韦伯斯特当然不会察觉。法国国内的政治派系他当然有所耳闻,但除非奥尔良公爵亲自来,否则还差一年才成年的斐迪南在此时不会产生任何影响。说句老实话,就算有影响他也顾不上,国内的事情已经够他忙的了。
所以听见夏尔的客气话,韦伯斯特脸上的神情动都没动一下。推辞通常比夸耀更难对付,因为这说明对方并不会轻易看轻别人,也就轻易不会犯错误。这样一来,他也得提起十倍小心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韦伯斯特:挣钱好难,心塞塞的。
维克托:你真的和我们在同一个地球上吗?
夏尔:+1
斐迪南:+2
阿尔丰斯:+3
葛朗台老爹:+4
……
韦伯斯特:这世界还能不能再爱了!!(╯-_-)╯╧╧
☆、第91章
说起夏尔这次美国之行的目标,有几大类是确定的:棉花,木材,一点儿烟草以及其他经济作物。这些大都是美国南方种植园的产品,因此夏尔和种植园主们几乎一拍即合——
一个进口,一个出口,正好对得上!
也正因为如此,不用商量,两边就都已经默认了要一起对抗想要提高关税的北方派。而种植园主们对关税的要求比夏尔还迫切,因为他们完全就是劳动密集型的产业,盈利空间就那么点儿;而夏尔还有新技术来降低工业成本、提高利润率。
总而言之,就是大庄园主们一定会比夏尔更积极地去交涉税率问题,夏尔就能轻松得利了。
至于煤矿铁矿这样的问题,夏尔另有考虑。
作为能源和重工业必备的原材料,煤和铁都是很重要的。但问题在于,这些玩意儿太沉,运输成本就下不去。尤其当美国和法国间隔着大西洋的时候,风险就更大了——
大西洋可不是小河小溪,碰上风暴就是血本无归的节奏啊!
就算一路顺风,运输成本也高得令人瞪眼,效率则低得令人心碎。
那么,假设就地把工厂设立在美国?
这正是总统门罗和国务卿亚当斯所希望看到的,但这对夏尔来说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他手里有同样的资金和技术,投入在法国本土会获得更高的收益、同时风险低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根本就没有理由把就业以及接触先进科学和管理经验的机会拱手送给美国人——
不先把国内发展起来,他要怎么和国王陛下交差啊?
所以,维克托认为美国人拿不出足够的筹码,而夏尔更偏向于考虑时间前后。不管怎么样,他们都得先把国内工业做好了,再来提工业的海外投资扩张。
这就像是,手里有一支施工队,先把自家的房子修漂亮了,再来给别家修——虽然不是太精确,但大概就是那么个意思。
再精简概括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只要明确了这点,那么韦伯斯特再引经据典、旁征博引都没有用。毕竟这是实打实的金钱实物交易,可不是众议院会议中的嘴炮以及意识形态什么的——
那些玩意儿再怎么说都虚无缥缈,哪儿有看得见摸得着的黄金白银有说服力?
所以在当天晚些时候的洽谈会上,韦伯斯特发现他遭遇到了预想中的尴尬境地。
南方的大庄园主们对夏尔开出的收购价很满意,承诺在关税方面多多活动。他们的原话是:“您带来的生意总价值超过八分之一个路易斯安那地区!只要有这个数目,就连总统也没有话说!”
——喂,等等,我们的工业项目还没谈下来呢,你们这么早答应,真的好吗?
——还有,关税本来是我们可以利用来讨价还价的手段,你们这么快就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真的好吗?
韦伯斯特心塞塞的。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他这回算是领教了——他原本准备了一二三套方案,结果一个也没派上!
说心底话,韦伯斯特不太怪那些轻易松口的人,因为夏尔开出的价格超过了他们之前预想的最高值,还超过不少,是个人都把持不住。不过从国家大局出发,当然要重新商量。可商量也没用,他总不能拦着不让人挣钱,这样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找他拼命——
谈生意就好好谈,动刀动枪就太夸张了,是不是?
想到这里的韦伯斯特突然意识到了这背后的隐含用意。
夏尔初到美国,虽然手里有钱,但人生地不熟,就算做了充分准备,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这就是传说中的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但是,夏尔并不打算自己解决这个大难题,而是准确地寻找到了突破口——用高额回报先笼络住和他目标相同的南方派,再让那些人去做他不特别擅长的事,比如说协调关税税率。
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南方派和北方派摩擦已久,两边对另一头都相当知根知底;真讨价还价起来,南方派肯定比这一溜儿法国考察团都顺手!
夏尔所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给予南方派支持,加强南方派在关税协调中的话语权!
也就是说,其实,从头到尾夏尔都没有考虑过,通过真正意义上的冗长谈判来解决这件事。因为他手里有钱,而这点正是再容易利用也没有的优势。这时候就合该扬长避短,如果有人能代替出面就更好了……
想明白的韦伯斯特顿时有些悻悻然。
——他也恨不能有钱到每天扔金子玩啊!
——而且别看夏尔砸得多!法国那些用了超出平均生产水平的工厂盈利说不定也足够多,以至于很可能夏尔最终还是赚更多的!
——所以他回华盛顿以后要怎么告诉其他人?说他根本还没来得及展示他的口才,就已经被法国人的先手一招掐死在萌芽状态了吗?
韦伯斯特现在只有一个心声:累不爱!
相比于美国人那头一半欢喜一半愁的情况,法国人这头心情普遍愉悦。因为夏尔带头定下来了最大生意的意向,其他人乘着东风,也还谈得比较顺利——在波士顿的造船厂,在斯巴达堡的酿酒厂,在底特律的毛皮加工厂,还有几家零零散散的烟草加工厂之类。当然,这些都只是初步意向书;因为至少要看过现场,才能做最后的确定。
虽然这些都没有夏尔的技术作为支持,但好歹也有点能说出口的工业方面成果。这样,韦伯斯特就不至于完全没法交差。
维克托对此颇不以为然。“要我说,让他们吃点儿教训,下次才不会那么招待我们!”
他这么说的时候当然不是在会议上,而是入夜以后。经过一整天的商谈,大家都在自己房间里划拉小本本算账。虽然他暂时不用算,但这并不能影响他找各种借口和夏尔呆一起。
“难道你真想让韦伯斯特掉面子吗?”夏尔坐在办公桌后翻阅收到的各种文书,更加不以为然,“别让我提醒你,韦伯斯特没法说动我们,但他说动其他议员还是很有可能的。如果让那些议员对我们产生先入为主的坏印象,那以后就要糟糕。我们做的可不是一次性生意;要我说,我可不想自找苦吃。”
“当然不,我只是对华盛顿的待客之道深表怀疑。”维克托轻微耸肩。“不过说实话,我差点以为你真的要和韦伯斯特拼口才了!”
“有更短的路,为什么偏要走更长的?”夏尔反问道,依旧没抬头。
维克托张嘴想说点什么,想了想还是闭上了。
因为他想举例说夏尔打理他的资产从来很可靠、也不嫌麻烦,但此一时彼一时,夏尔不再是当初那个手头捉襟见肘的夏尔、他也不是之前那个只看中夏尔的脸蛋和身材的维克托了。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提醒夏尔把注意力分到其他人身上?这才是真自找苦吃吧?
“那挺好。”维克托最后这么说,然后往窗帘挡住一半的窗户望去。“不过话说回来,时间不早了。”
夏尔从文件堆里抬头,似笑非笑地瞥了维克托一眼,然后站了起来。就在维克托想接下来是不是和水潭一样的发展时,夏尔把桌上足够半人高的文书全数塞进了维克托怀里:“我感觉你挺有空,不如先帮我把这些做了?”
虽然维克托对夏尔这种明目张胆地减少自身工作量的情况没有意见,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乐意接受额外加班。“工作永远做不完!”他抗议道。
但在夏尔从桌子底下搬出更厚的一叠文书后,维克托乖乖闭了嘴。得,他早该料到的!
接下来的几天,达成合作意向的商人们各自就项目和其他相关方面进行了初步的讨论。因为项目不同、时间有限,再接下来就得兵分几路,各自去实地考察确定。
这样一来,人员就分散开了。
夏尔的目标是继续往南到佐治亚州,然后从西部绕个圈子上阿肯色地区去。阿肯色地区正是之前拿破仑卖给美国政府的路易斯安那地区的一部分,美国人还没来得及划州建制,可能有未知的机会。而汉普顿最好的木材厂也在阿肯色地区和佐治亚州(当时的佐治亚州包括现今的四个州)的交界处附近。再往西就是西班牙殖民地以及西北部有争议的俄勒冈地区,作为一个有口皆碑的好商人,夏尔坚决不去搅合——
战争财能发大财,没错,但同时风险也很大。虽然他能想到办法规避风险,但他又不是没有其他挣钱的主意,为什么非得去做让自己双手沾血的生意呢?
作者有话要说:夏尔: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不如……
维克托:不如我们做做有益身心的运动?
夏尔:没错,我们来批文件吧!
维克托:…………
☆、第92章
这计划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但实际上,在法国考察团一行人离开南卡罗来纳州之前,新的问题就冒了出来——
不是法国国内出了事,也不是美国人从中阻扰,而是货真价实的意外。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从位于半山腰的克莱庄园下来之后,众人朝着各自的目标分开来乘坐马车。而夏尔这边几个人(包括维克托、斐迪南等人)一致同意,先去查尔斯顿。
查尔斯顿是一座很古老的小城镇,滨海风光十分迷人,夏天山茶更是开得如火如荼。因为它的海港很早就开始进行黑奴交易,所以它成为了美国南部最富有的城镇之一。
“这真是个美丽与罪恶交织的城市。”在一行人从海关出来之后,斐迪南低声道。
因为他们来之前就看到了码头处停泊的、来自印度或者非洲的船只,还有岸上在烈日暴晒下背着重物来来往往的黑奴;加上刚才又看了一些进出口贸易记录(奴隶数量触目惊心),所以没忍住有感而发了。
这话要是给庄园主们听见一定得出事,所以斐迪南的声音已经压到了最低,听起来就是自己嘟哝了一句。
他正好走在夏尔身侧,而夏尔耳朵尖,心情不由得有些复杂。
从夏尔自己的角度来说,他当然得承认,他反对人口贩卖。同样的,他也反对侵略战争,以及通过出售大麻等毒品来谋取暴利。
有些时候,现实使得灰色手段不可避免;但如果用前面提到的那些方法,人性就是彻头彻尾的黑色了。
夏尔觉得挣钱是他的最大爱好,但他的底线还没突破到这种程度。
或许有人要说,那夏尔这时候就不该和那些大庄园主签订购买合同,而该和北方派站在一起,迫使南方派让步。
想法很好,但我们必须承认,这种大环境并不是说改就能改的。想想看,美国历史上唯一一次内战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因为奴隶制废除与否带来的矛盾激化吗?
夏尔还没天真到以为,就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就能避免一场战争。就算蝴蝶翅膀能带起一场热带风暴,现在也远不到那时候。
所以夏尔故意慢下脚步,让自己和斐迪南一起坠在最后方。“您还是太年轻了。”他用几乎同样轻的声音说。
算时间,现在距离斐迪南和夏尔第一次见面也快两年了,关系还算良好。在这两年的时间里,就属过去的一两个月里两人交集最多。但结合已经发生的事情,斐迪南自认已经大致了解夏尔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现在,夏尔这话听起来却是另一种意思,另一种与他的想象完全相反的意思?
“你觉得我说的不对?”斐迪南问,音调依旧不高,只尾音微微上扬。
他现在的反应,再对比他现在的年龄,实在不能不说,他已经能算超出一般的成熟稳重了。
“不,您思考的方向和我的不同。”夏尔回答,同时开始觉得他们这次带上斐迪南的确不是坏事。“年轻,通常意味着,您还有足够的时间做您想要做的事。”
斐迪南一时半会儿没吭声。虽然这解释听起来没问题,但年轻?夏尔才比他大三岁吧,说这种老气横秋的话真的没问题吗?
“时间意味着无限可能;结果如何,就看您自己的想法和行动了。”夏尔又补了一句,重音微微落在“行动”上。
斐迪南深深地盯了夏尔一眼。
也就是说,怎么想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了?而结果如何,就要看他做得如何?
比如说现在,他觉得把自由人抓来囚禁贩卖是很不人道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犯罪。而如果他不想看到这个,就该在今后的日子里为此采取行动?
“你会行动吗?”斐迪南没有说出他的想法,而是这么反问。
这话简直可以说是带刺,但夏尔依旧微笑。“您要知道,我是个商人,而且仅仅是个商人,尊敬的公爵阁下。”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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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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