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朗台伯爵阁下 作者:司泽院蓝
第24节
夏尔研究性地看了看那张欺骗性很强的笑脸。“也许能猜出来一点点。但到底是什么,大概还得请您明说。”
如果他没弄错的话,傲慢保守如阿图瓦伯爵,根本就没把他放在心上过吧?然后,他从杜乐丽宫回来之后,就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宫里的谈话,加上国王只有四个人,连个旁听的仆从都没有,绝不可能传出去。
所以,阿图瓦伯爵现在要找谁麻烦的话,岂不是该找维克托?反正是谁都不该是他!
“我猜您对我的造访评价不太高。”米歇尔这么说,同时他依旧保持着他惯常的笑容。“但我得说,这次您一定猜错了。”
夏尔微微扬眉。“愿闻其详。”他倒想知道,阿图瓦伯爵在这种情况下来还能拿出什么对策——毕竟,现在德卡兹辞职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看起来就是保王派的巨大胜利!那么,除了庆祝,阿图瓦伯爵还能想到别的什么?
“在我说出我的真实来意之前,我能先问您几个问题吗?”米歇尔依旧笑眯眯的。
夏尔的目光就没从那张脸上移开过。这时,他突然产生了一种感觉,就是:米歇尔那笑容背后另有深意。他一边在心里分析那深意会是什么,一边表露出恰如其分的合作语气:“只要我能回答,我很乐意。”
“虽然您还躺在床上,但您的头脑运转速度可一点也不慢。”米歇尔翘了翘嘴角,一副早就预料到的语气。“‘只要我能回答’?”能不能回答,还不是看夏尔自己的心意?那还说什么乐意?
这时候只有他们两人,有些事情就不用说得那么隐晦了。这点两人都心知肚明,所以夏尔小幅度地扬了扬下巴。有话就说,再绕弯子他就不奉陪了!
米歇尔显然捕捉到了夏尔的这种态度。“和您说话的时候,我总有一种错乱感——因为我一直都没法从您的谈吐中联想到您的真实岁数。”他这么说,然后抢在夏尔开口送客之前飞快地转移话题:“我很想知道,您和拉菲特先生从外省回来的那个傍晚,宫里发生了什么。”
夏尔保持沉默。这问题的确问到了点子上;但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可能说出去?
“我知道,德卡兹伯爵在那之前就已经进去面见国王陛下了。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是去递交他的辞职信。”米歇尔继续道,眼睛紧紧地盯着夏尔。
“所以你现在已经看到了结果——德卡兹伯爵变成了德卡兹公爵,但他同时得离开巴黎,远去伦敦。”夏尔轻微耸肩。“我不明白,您拿一件大家都知道的事情问我,这有什么意义。”
“是吗,没有意义?”米歇尔反问道。“事情真的是像大家看到的那样吗?就和国王的侄儿被刺杀那件事一样?”
这话味道不太对,夏尔抿唇。米歇尔不是阿图瓦伯爵那边的吗?为什么这语气听起来像是和他们一边的?对刺杀背后的真实动机表示怀疑,这难道不是在拆阿图瓦伯爵的台吗?
反水,还是刺探?
但米歇尔并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您之前去过英国,对吗?”
“没错。”夏尔肯定。这事情大家都知道,他等着听米歇尔到底想从这里表达什么。
“里头包括利物浦和曼彻斯特,然后带回来了几乎令所有人都眼红的东西。”米歇尔继续补充。“虽然您似乎并不介意别人和您进军同样的产业,但也几乎没有人去做;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怎样都不可能超过了。”
“如果您说的‘他们’包括您自己的话,那我得说,您过于自谦了。”夏尔回答。
但事实上,他得承认米歇尔说得有道理:扣除掉投资,不是所有人手里都有发明专利,也不是所有人都熟稔现代企业管理。小作坊还没什么问题,反正也就赚点儿零碎小钱;但想做大、甚至成为超过他的后起之秀,那就绝不可能——
他家工厂软件硬件都足够强悍,根本不可能让人占走大便宜!
米歇尔开始摇头。“这话活脱脱是您的真实写照。低调,自谦,但实际上,您才是我们之中最会挣钱的那个人。”
“我必须承认,如果您今天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动听的结论才来的话,我很欣赏。”夏尔这么回答,但语气根本听不出一分一毫的欣赏。
“瞧,您根本就是刀枪不入。”米歇尔这么表示,干脆地往靠背上一仰,“这让我觉得,我今天的谈判很可能要输;而我不喜欢输。”
“今天?有谈判吗?”夏尔反问。“我以为我们根本没说什么。”
“那结果也已经注定了。”米歇尔的音调低下去。“您已经选定了一边,不会改变主意了,对吗?您还给他们出了主意,对吗?”
“实话说,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夏尔矢口否认。“您一大堆的‘对吗’让我陷入了从未有过的迷茫。”
“是这样吗?”米歇尔反问,嘴角略微翘起来,“您口风真紧,正如我的想象。可我还没说完呢——虽然现在看起来,保王派似乎占了上风,他们似乎把你们这派压了下去;但实际上,你们肯定不会坐以待毙。我大胆地猜测一下,你们的计划里头肯定至少包括一个长期在英国的大使?等时机成熟,再把形势扳回来?”
“这猜想真美妙,我都想为您想象中的我自己鼓掌了。”夏尔虚虚地击掌两下。“而且这种事,相对于我,您好像更该去对阿图瓦伯爵说。”虽然他说得很轻松,但实际上有点心惊:虽然米歇尔绝对是瞎蒙的,但已经很靠近真相了!就差关键的细节!
“他对这个没有兴趣,我也从不和他说这个。”米歇尔摊手。“您该听说过他的脾气。”
难道真是反水?夏尔狐疑。如果阿图瓦伯爵真的连米歇尔都留不住,那保王派的整体凝聚力和战斗力就很堪忧了。
“所以我今天只想问:您愿意和我一起工作吗?”米歇尔终于把他准备好的重磅炸弹抛了出来。
夏尔愣了愣,真心实意地笑了。“您明知道这不可能。”他又不是墙头草,况且倒戈也真的没好处!
“您的反应还真是没有惊喜。”米歇尔摇头叹息,同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既然这样,那只有我和您工作这条路可选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撂下这几句话,他就转身出去了。
……等等,这俩选项有很大差别吗?
夏尔本以为米歇尔起身就是准备走,但事实证明他只猜对了一半。米歇尔的确走了,但同时还给他留下了个这个超大号炸弹做礼物——
尼玛,这哪里能行啊?知道米歇尔凑过来,维克托肯定会怒发冲冠的!
作者有话要说:米歇尔:夏尔,我给你带来了一大堆工作!你就和我合作吧!
夏尔:……我得考虑考虑。
维克托:米歇尔,给你2,赶紧滚粗!(‵′)
米歇尔:这一副怕我抢老婆的紧张劲头是怎么回事??
第77章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夏尔都在考虑这件事。
毫无疑问,不论反水与否,米歇尔都已经意识到了关键的一点——跟着阿图瓦伯爵还不如跟着他们一起干更有好处。
不得不说,这时机也选得正好。
一开始,米歇尔用名庄做试探,他的反应并不热情;再接下来,在杜乐丽宫的圣诞沙龙,他们议论的话题是工厂,他正好借着这机会抛出了他这方的诱饵。
这时候,还只能说是两边扯平,手段正是旗鼓相当。但随着时间流逝,情势也在变化。
到了年初的时候,忙活了快一年的工厂终于尘埃落定、正式投产,足以吸引到更多的投资人以及等同的信心。
米歇尔的商人嗅觉敏锐,这点就足够让他考虑合作事宜了。但他没有,却是等到了现在——
一场也许是意料之外的谋杀,却通过两派不同的处理方式,从侧面证明了两派的实力对比。在不知内情的人看来,这事情是保王派占了绝对上风;但实际上,这件事却更像一记蓄力已久的重锤,结果却落到了棉花上。
为什么国王拖过两天才宣布他同意了德卡兹伯爵——不,现在是公爵了——辞职的消息?真的只是因为情势所迫、不到最后一刻就绝不示弱?
而今,德卡兹公爵成为了驻英大使;为什么是英国,而不是别的国家?真的只是因为海峡那头对他这样的人氛围更宽松?
如果确实知道这件事的内情,还具有一个能够分析出细节含义的大脑,那无论是谁,都会采取和米歇尔类似的行动——
旧公司眼看要破产,赶紧跳槽到新公司啊!
一句话总结,如果现在再不改变站派,等后面想站也没用了——大树底下好乘凉,大家都知道;但晚了可就没位置了!
想到这里时,夏尔不由得再次确定了他对米歇尔的评价——米歇尔就是个人精!
这样的人不是不可以合作,但绝对达不到推心置腹的标准。再考虑到维克托对此事可能有的反应,很可能连基础合作都会有问题……
夏尔头疼起来,一时之间就觉得这件事该拒绝。但还没等他做出个最终决定,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少爷,又有人想见您。”这是管家让的声音,他随之推门进来了。
“谁?”在工作日上午这样的时间点,夏尔想到的可能只有去而复返的米歇尔。“又是米歇尔吗?”
让愣了一下。“不,客人说他叫迈克尔。听他口音是个英国人,和您吩咐过的一样,所以我……”立刻就上来告知您了。
“快快!”
几乎是瞬间,夏尔就打断了管家的呈报。他直接从床上蹦了下来,没注意拉到了伤口,顿时龇牙咧嘴起来。他觉得他肯定不小心把它扯裂了一点,但他现在顾不上这个。“快快快!”他忙不迭地吩咐,同时还在艰难地往房门方向移动,“请迈克尔上来!”
管家被夏尔这巨大的动静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去扶,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责备:“您身体还没好,请躺回去。我会帮您将他带上来的!”
所以等法拉第进门时,他看到的就是一脸哀怨地坐在床上的夏尔。“好久不见,亲爱的夏尔,”他开口道,但脸上明显带着点震惊,“可您这是怎么了?”
“没大事,”夏尔赶紧道,“我只是骑马骑太久了……别管这个了,您请坐!让一会儿就送红茶上来!”
法拉第了然地点了点头,找了张看起来最朴素的方凳坐了下来。“虽然您说没大事,但在我的想象里,我再次见到您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那该是哪样?”夏尔对自己平素在法拉第脑海里留下的印象有点兴趣。
法拉第张了张嘴,但最后只笑了:“反正不在病床上,您知道这点就足够了。”
几乎一年没见,两人互相寒暄了几句,都发现对方没什么变化。再加上热腾腾的大吉岭红茶,谈话气氛很快变得轻松起来。
“您这次是经过巴黎、所以顺道过来看我吗?”夏尔问,但其实他更希望是另一种回答,“那可真要感谢你费心了。”
这话大概戳中了某个点,因为法拉第原本愉快微笑的脸立时黑了下来。“说是散心,”他道,语气不可避免地有些硬邦邦的,“但恐怕更合适的形容是避风头。”
“……发生了什么事?”虽然夏尔早有预料,但这时候心也立刻沉了下去。
法拉第显然听出了这种语气变化。因为夏尔之前和他说的时候,就表示随时欢迎他来法国研究电磁学;这的确是一种重视,但现在变成了一语成谶——因为他当时认为,他绝没有理由和戴维拆伙。“糟糕的事情,能解决,但麻烦不小。”
然后法拉第就简单地解释了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十一月时,奥斯特的电磁感应实验就和已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整个欧洲大陆的科学界。
这发现是划时代的,几乎所有的物理学家都立刻着手开始研究电磁方面。其中最拔尖的无疑是安培,他出论文的速度就和坐了火箭没区别。
这在吸引了更多人注意电磁学的同时,也给其他同行业的研究者带来了压力。
法拉第的老板兼任导师戴维,在去年下半年时接替故去的班克斯爵士,成为了英国皇家学会的新会长。他主攻化学元素研究,但也做一点物理实验。在奥斯特实验成功后,他当然倾注了更多的时间和心力去做。
作为他的助手,加之自己很有兴趣,法拉第也在做同样的实验。如果单纯以花费的研究时间比较的话,他做得当然比戴维多——戴维的应酬越来越多,在实验室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
最后,因为电磁学是当前最红火的科研方向,隔壁实验室一样在着手研究。
“我记得他,”夏尔隐约回忆起了他在实验室的时候、隔壁经常来串门的人,“叫沃拉斯顿,是吧?”
“就是他。”法拉第肯定,继续往下说。
事情到这里还很正常。但接下来就不太妙了——
因为法拉第第一个把结果做了出来。那时候戴维还在诺丁汉的某座乡间庄园里休假,而晚几天提交就有可能被人抢占先机(科学研究中,第一个发现者才有价值),所以他问过几个学院里的朋友、得到一致同意后,决定不经过戴维、马上就提交论文。
这本来是应急之计,法拉第之后也写了信给戴维解释。但后者得知后,对此表现出了一种相当微妙的态度——
先是没有回信,然后态度冷淡;再然后,整个皇家学会内部风传,说法拉第剽窃了沃拉斯顿的研究成果。
“我知道你没有。”夏尔笃定道。就以法拉第死心眼的个性,他用那么多金子以及拍着胸脯的保证都不能让对方同意立刻跳槽,那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非常感谢你的信任。”法拉第这么回答。但显然,这种流言依旧让他非常愤怒。“这事出来之后,我向沃拉斯顿展示了我的全部工作。他也承认,我的思路和他完全不同。戴维也知道这个。只要戴维愿意出面澄清,流言就会不攻自破;但……”
法拉第脸色涨红,鼻翼微微翕张着,没继续说下去。
但夏尔明白了。
戴维是皇家学会的会长,还能算法拉第的导师,绝对是个权威。只要他说一句愿意相信法拉第没有剽窃,那什么流言都不是事情。
可戴维就是不表态。问题就来了——
“有谁知道你实验的具体内容?”夏尔问。只有知道足够多的细节,才能捏造一个能够让不知内情的人都信以为真的流言。既然沃拉斯顿都承认法拉第的实验和他的不同,那剩下的不就只有……
戴维?
这人捏造了流言中伤法拉第,只因为法拉第做出了他没做出的实验!
法拉第看得出,夏尔已经猜出了正确的答案。“我想你知道了。”他这么说。当愤怒的情绪过去之后,他只觉得悲哀。“我不愿意相信他故意不让我选上学会会员,我不愿意相信是他故意放出那种谣言,但是……”他似乎说不下去了,又道:“我不知道戴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在他当上皇家学会会长之前,明明不是……”
事实铁板钉钉,就不用再给戴维找借口了,夏尔在心里帮对方补上。不过这话太戳心窝子,他决定不说出来补刀。“所以你愿意过来了?不管怎么说,我的态度就和之前一样。但现在,照我的建议,你该先休息一阵子,再来考虑别的。”他诚恳道。
“多谢。”法拉第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但我答应过的事情,我就会做到。”
好嘛,这也是个工作狂!
夏尔注视着法拉第,一时间没说话。
戴维现在是英国皇家学会会长,而这职务是终身制;法拉第再在那里待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这时候来巴黎做研究绝对是个好得多的选择,因为无论是氛围还是人缘,巴黎分分钟把伦敦甩开n条街。
这么说起来,全巴黎最适合法拉第呆的地方,很明显就是……
“但我今天没在你这里看到实验室。”法拉第试图转移话题,让气氛轻松一点,“你这是打算现造一个吗?”
“不是现造一个,是现找一个。”夏尔回过神来,“你来得正好——再过两天,我和人约好了去法兰西科学院,你也一起吧。”
“……法兰西科学院?”法拉第瞬间就震惊了。会不会太快了一点啊?
夏尔看法拉第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又补充道:“确切地说,我想要你去的是个实验室,就在那附近。”
“这听起来不错。”法拉第松了口气。虽然夏尔不介意他的出身——贫穷、知识基本靠自学——但这并不代表着其他人也一样。而他是自尊心很强的人,不想拂了夏尔好意,也不想委屈自己的原则。
“你不用担心,因为我相信,实验室的主人你肯定听说过——安德烈·安培。”夏尔微笑,故意把这话留到了最后。
法拉第的表情变成了惊掉下巴。“……你说真的?”他半晌才确定夏尔说的人就是他常在论文署名上看到的那个金光闪闪的名字,“我的确听过,而且如雷贯耳。但是……安培……”
他什么话都说不出了。这么著名的物理学家能看中他?真的不会重演戴维的悲剧吗?他原本只是想做电磁学研究,但绝对没想到可以和安培这样的人一起研究啊!至少不是一开始就是!
“如果你是在担心他的反应的话,那大可不必。”夏尔笑眯眯地向法拉第摊手。“我可以用我的全部家当保证,只要你向他证明你的能力胜过其他所有人,他一定会高兴到发疯的!所以,如果你一定要担心什么,就担心你自己的实验才能可不可以让他满意吧!”
法拉第一瞬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是自卑,不是怀疑,而是惊喜过度。
——有什么比这个更美妙的担心吗?他当然能够证明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法拉第:……好大一个碗!碗里还有安培!我跳了!
夏尔:你喜欢,那真真是极好的~~~
维克托:上帝的胡子!米歇尔先不提,隔着海峡的情敌都上门了!
米歇尔:你凹凸了!最近行业不景气,跳槽大军出动了而已!
第78章
一天之内米歇尔和法拉第接连造访的直接结果就是,还没到晚上,维克托就自动自发地出现在了葛朗台家。
那时夏尔正在吃晚饭,摆一张小方桌放在床上吃的那种——因为管家觉得夏尔就该卧床休息、这样才好得快,所以任何事都不让他下地动弹。再加上今天法拉第来的时候,夏尔还把快愈合的伤口再次扯坏了,更让管家坚定了那种信念。
维克托目前在管家眼里的形象是少爷的合作伙伴兼感情不错的新朋友,所以维克托一来,就从委婉的管家那儿刷到主线任务一枚——劝说夏尔,让他家小少爷老老实实地待在床上,直到好全。
因此,维克托当然也就知道了两个人来时的部分细节。实话说,他对这两个人都不待见——米歇尔是因为从来没待见过,而法拉第则是因为——
听到对方的名字,夏尔就激动得从床上跳了下来?这是什么待遇啊,他都没有好吗?
“你那是什么表情?”所以夏尔就看到维克托顶着一张黑气缭绕的脸进了门。他明知道维克托黑脸的原因,却还是故意道:“饿了吗?我让管家给你……”
维克托顿时牙痒痒。这时候天时地利,他要是想把夏尔压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做点什么完全有可能;但如果他真这么做了,恐怕下次葛朗台家的管家就不会让他进门了。“别说些我们俩都不信的话,”他挥了挥手,在床边坐下来,“你就是仗着我现在不能做什么,才有恃无恐?”
“也别说些我们俩都知道的事。”夏尔这么表示,一脸无辜。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能做、什么时候不能做,就别把这种事说成是有恃无恐了吧?
“看起来你今天心情的确不错。”维克托也没在这件事上死缠烂打。他盯着夏尔,用两只手指捻了捻下巴,动作慢而轻缓。“我猜,米歇尔肯定不能给你带来这样的利好消息。”
夏尔摊了摊手。“对啊,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他不在意地继续,“这些问题从来不用我解释,那你还特意问我什么?”
什么啊,以前是以前!现在再不关心的话,你就满心满眼只有科学家了吧?
维克托腹诽。但这种话他可不敢说出来——夏尔一定不甩他——只能在心里暗戳戳。“怎么?你就那么确定,那个法拉第一定能比安培做得还好?”
“我可没那么说。”夏尔纠正,“我只是觉得,像法拉第这样有科研实力的人,在巴黎会更有发展空间。”
维克托眯起眼睛看夏尔。科学不是他擅长的方面,所以这时候只能第一百次无奈地想——他是不是也该多学点物理知识?不说让夏尔多看他几眼,至少会更有共同语言吧?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而已。没时间是一回事,真做了很可能没用才是关键。
夏尔可不知道维克托的考虑方向。他把自己剩了一小半的晚餐吃完,再拉铃招来仆人。等刀叉收拾下去、咖啡再端上来后,他才准备谈正经事。“米歇尔好像明白过来了,”他说,“他有意向与我们合作。”
维克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有意向’?”他反问,语气里带着嘲讽,“他给我添麻烦的时候怎么不明白过来呢?”
“我只是陈述事实。”夏尔冷静阐述。“事实上,我现在不正征求你的意见吗?”
虽然米歇尔给维克托的反应从来只有神烦,但这并不能成为现在立刻就拒绝米歇尔的理由。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无论从哪个方面说,能多个朋友都比多个敌人好。
夏尔能想到这个,维克托当然也能。这时候阿图瓦伯爵那头的人倒戈对他们有好处,各种意义上都是;但他就觉得心里疙疙瘩瘩的。“哪儿有那么容易?”他哼道,“我可没看到他的诚意。”
“我懂了。”夏尔马上点头,“诚意是吗?我让他自己和你说。”
个人恩怨在这时候当然不是主要的,但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反正他和维克托才是正儿八经的合作关系,有外人想加入,自然要两人都同意。他公事公办,但叫维克托一下子就信任米歇尔,这基本上不可能。
总而言之,夏尔相信,就算维克托要折腾,下手也一定有分寸,毕竟他们都不是因噎废食的人。至于米歇尔会不会被维克托各种刁难……哎,真不好意思,他还没到谁的难处都体贴一下的程度呢!
夏尔这种甩手掌柜的态度让维克托嘴角翘了翘。不管怎么说,虽然米歇尔先找上了夏尔,但对方的策略显然没起效——
要让夏尔点头,那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就连他,也是在认识夏尔一段时间之后才慢慢地摸准了夏尔脾性。
因为从本质上来说,夏尔真不算容易交心的人。没错,夏尔对人一贯温和,但都是出于礼貌。真要说能知道夏尔心里在想什么的程度,那可就很难了。
维克托没忍住比对了一下他自己,最终确定,在接人待物这点上,他们两人的脾气几乎可以说是南辕北辙。可他就是看上了这样的夏尔……
“怎么?已经想到要如何给米歇尔制造麻烦了吗?”夏尔看维克托一小阵子没说话,不由得出声问道。
“整治他还用考虑?”维克托继续对此报以冷哼——这是他对米歇尔的保留态度——语气不屑:“方法如果写出来,早就能堆成山了!”以前碍于对手关系,不敢做得太明显;但现在对方有求于他,那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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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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