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卫红眼睛一亮,好,妈妈不骗人。
不骗,但你也得说话算话哦。
小姑娘咬了咬嘴唇,好,谁不算话谁是小狗。我还要让全队人都知道妈妈是小狗,哼!
终究是自个儿养大的孩子,她撅起屁股卫孟喜就知道她想拉什么屎,警告道:咱们家里的事儿,不管是我的,你的,还是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都不许往外说,你要做不到,饺子也别想了。
别别别,我不说还不行嘛。对于小小的卫红来说,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就是饺子,没有之一。
也就是两年前妈妈刚带着他们改嫁到菜花沟的时候,刚巧遇上过年,陆家破天荒的吃了一顿饺子,让她念了这么久。
卫孟喜心道:等着吧,饺子算啥,明儿我给你们弄笔大的!
还,还知道回来咳咳高高瘦瘦的陆老头手里磕着烟枪,没好气地问。
老头一辈子没别的爱好,就喜欢抽烟。当然,纸烟抽不起,就在自留地里种旱烟,烟叶子晒干后卷吧卷吧插烟枪里,抽一口能让他美上一宿。
这两年自留地管理放松了不少,家家户户在种点瓜果蔬菜之余,也能种点不那么硬的作物。
卫孟喜当年的病,很多医生怀疑就是闻多了油烟和尼古丁导致的。以前为了讨生活,在大灶上一站就是十几个小时,男客人们抽烟弄得烟雾缭绕,她都得忍着去收拾。
卫孟喜怯生生看他一眼,躲得远远的。
老头冷哼一声,叼着烟枪上大队部,大伯子二伯子对视一眼各回各屋,仿佛没看见天黑了,五个孩子还没能吃上一口热饭的事实。
陆家人的冷心冷肺,卫孟喜不意外,倒是大嫂王春梅冲她眨眨眼,趁他奶不在,你们快吃饭吧,我给你们热热。
晚饭是其他人吃剩的苞谷红薯饭,算半个硬饭,红薯够软够面,对于吃惯了精细粮食的她来说很稀罕,直接一口气吃了两大碗。
当然也还有一小碗咸菜,但她觉着味道不行,只吃了一口。
瞧把娘几个饿得,他三妈病刚好,可别吃太多。王春梅适时的递上一碗凉白开。
谢谢大嫂,没事儿,撑不坏。要坏中午的猪油蛋炒饭就坏了。
倒是几个孩子没啥胃口,只随便吃了几口,就带妹妹出门玩儿去了。卫东虽然才四岁,但力大惊人,拎起妹妹就像拎小鸡仔。
王春梅叹口气,婆婆就那脾气,咱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让着她吧,不然以后他三爸家来也不高兴。
你就说吧,哪个男人能高兴媳妇跟老娘对着干呢?
卫孟喜不接茬,他们婚后这两年,陆广全一共回来过三次,哪一次他老娘不告状不挑拨?可他不仅没像其他村里男人一样被挑拨得捶自家婆娘,反倒义正言辞的训了他妈一顿,事后对着卫孟喜也只字不提,还说要是家里住不惯,就跟他去矿上。
那时候还有随矿家属名额。
所以,那时候的她还挺满意这个二婚对象,觉得自己终于是嫁对人了。
可他再怎么明事理,跟他老娘朝夕相对的却是她啊,夫妻常年分居两地,远水解不了近渴是事实,陆老太变着法的磋磨她也是事实。
卫孟喜不想埋怨,她只是觉着,如果能重来一次,不会再婚,她只想做个单亲妈妈。这个点儿,院坝估计挤满人了。
说了一堆车轱辘话的王春梅一拍脑门,哎哟赶紧的,那我得去了,锅灶你收拾一下,啊。
辛苦了一整天的社员们,就喜欢在吃饱饭的晚上,挤到既凉快又热闹的院坝里,聊聊闲,吹吹牛,这是一天中最悠闲的时光。
然而,趁着夜色,谁也没注意一条黑影闪进了东屋,那是整个陆家最好的屋子,冬暖夏凉还宽敞,就是摆设也比其它屋要多两样。
几天后,正好遇到县文化馆的思想文化宣传队下乡,还要唱个白毛女的样板戏呢,全队老小欢欣鼓舞着往大队部冲。
外头现在都兴看电影,样板戏早过时了。可对于闭塞落后的小山村来说,这也是不可多得的娱乐活动。
陆家人早早的抱着小板凳过去占位儿,而顶着熊猫眼的卫孟喜,则卷上个小包裹,带上孩子们就出门了。
六个人挤一个炕,孩子睡觉又不规矩,树袋熊似的缠她身上。不开窗吧,屋里热得像蒸笼,开窗吧,蚊子撑得都要坠机卫孟喜每天都在失眠的边缘反复横跳,别说熊猫眼,走路都快飘起来了。
妈妈我们去哪儿?过了好几天,他们已经忘了。
笨蛋,都说是去姥姥家。
四个大孩子立马高兴得叽叽喳喳,就连小呦呦也跟着啦啦啦的叫。
根花看新妈妈没生气,还小老师似的纠正:是姥姥,姥
拉
姥
拉
哎呀,妹咋这么笨呢?怎么教都教不会,小笨蛋。卫东嘴上嫌弃着,手却迅速的摘下一朵淡黄色小花,别到小呦呦耳后,小丑蛋。
卫孟喜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五个孩子里,小呦呦的五官骨相是最出色的,取了她和陆广全的精华,可惜严重的营养不良谁会在意你是一颗漂亮的小卤蛋还是丑丑的小卤蛋呢?
她走的是最近的路,出菜花沟再走二里多就到公路边,虽然没钱搭车但不怎么费力气,走一里多就到公社了。
虽然四个大孩子在家没少干农活,但三里路对于四岁的孩子来说,难度不是一般大。卫孟喜自己饿得奄奄一息,怀里还兜着小闺女,压根没力气再背他们,只能慢悠悠的,走走停停。
等磨蹭到朝阳公社,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一大五小饥肠辘辘,看见供销社的玻璃柜台都迈不动脚,闻见国营食堂飘来的香味儿,只会咽口水了。
这是供销社,卖奶糖的地方。根宝耐心介绍,这是食堂,吃饺子的地方。
所有孩子齐齐咽口水,你咋知道?
上次四姑和五叔带我来过。
当年离开的时候太小了,卫红卫东已经忘了以前在县城的生活,但如果是四姑和五叔教的,那绝对没错。
陆家的四姑和五叔,是菜花沟仅剩的俩高中生,现在大学恢复统一招生了,陆婆子总觉着她这俩金蛋蛋是上大学的料,毕业就能分配到革委会当大官,所以几乎是举全家之力供养着他们。
当然,她还不知道的是,大部分地区的革委会都取消了。
四姑倒确实是读书的料,上辈子如愿念了省城师范,卫孟喜离开陆家后,她还来看过几个侄子侄女,也悄悄给他们塞过钱。
卫孟喜这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发达后也没少回报她,有一年听说她买房困难,还资助过几万块,好几年也没找她要。
别说了,省省力气吧,还有段路呢。
妈妈咱们真要去姥姥家吗?
对,但不是现在。
按照记忆中的位置,她先来到邮政所。如果没记错的话,从今年开始,陆广全的工资和粮票改为每季度一寄,可以省下不少邮票钱,而7月份正是第二季度汇工资的日子。
来太早,挂号信还没到,会引起别人怀疑;来太晚,挂号信就给直接送大队部去了。她在家里磨磨蹭蹭,等的就是这个日子。
金水煤矿到朝阳公社也不远,半个月足够汇到了。以前,都是邮递员把挂号信送到生产大队去,大队部通知陆家人,然后老头子才在全村人的羡慕之下悠哉悠哉来取钱。
话传话,至少耽搁四五天时间,而卫孟喜就是要赶在陆老头之前把钱给截胡掉。
她怯生生走进邮政所,用一口地道的朝阳乡下土话说明来意。
谁?你说要取谁的?胖女人推了推眼镜。
陆广全。
第5章
胖女人摘下眼镜,狐疑反问:陆广全的钱不是每次都他爸来取嘛?挂号信也还没送出去呢,你急啥?
整个公社有多少人在门外吃公家饭她十分清楚,就是谁家由谁来取钱她也门儿清,更何况是大名鼎鼎的陆广全。
这可是在金水矿当工程师的人,不仅工作体面,就是长相也是难得的俊。
卫孟喜赶紧从怀里掏出结婚证,同志你看,这是俺跟俺男人的结婚证。那晚从老婆子屋里偷出来的。
老婆子觉着卫孟喜漂亮,老三又常年不着家,怕她守不住,自打结婚后就把小两口的结婚证没收,其实就是怕这个任劳任怨的免费保姆离婚,带孩子的事儿就得落她头上呗。
一面吧,觉着卫孟喜哪哪都配不上老三,一面吧又舍不得放走这么个好拿捏的软柿子,这不就是典型的PUA嘛。
卫孟喜也是几年后从小姑子嘴里才知道,虽然是半路夫妻,但陆广全待她倒没有那么防备,每次汇款单都只写她一个人的名字。但一来她不识字,二来陆家人防她跟防贼似的,每次邮递员送挂号信的时候都恰巧被支开,所以钱也是由陆老头代取的。
俺男人上次回来说,汇款单上写的是俺名儿,只要俺拿结婚证和介绍信就能取到,俺还说他骗俺乡下人呢,同志你说这杀千刀的不会是真骗俺吧?
介绍信的抬头,是卫孟喜仿照队长的小学生笔迹填进去的。工作人员接过来看了看,又对照挂号信上的收款人姓名,确实是同一人。
但她还是没把钱给卫孟喜。
为啥?
石兰省是重男轻女重灾区,儿媳妇在婆家是公认的没地位,这么长时间都是由公公代取的,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儿媳妇碰钱,现在邮政所要是让卫孟喜把钱取走,那她婆家人还不得来闹?
卫孟喜其实已经预判了对方的预判,工作人员不可能为了她得罪本乡本土的陆家。
她心里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只见她兜起小呦呦,转头就往公社跑。
一串娃娃就像几只弱弱的小鸡崽子,屁颠屁颠跟在老母鸡后头,幸好邮政所到公社也不远,就四百多米。
卫孟喜整理整理头发,瞅准目标,一头冲进刚改名没几天的乡政府,哎呀活不下去啦,好好的人民公社居然贪污咱老百姓的救命钱呐!俺一家子就要活不下去啦,俺上哪儿说理去啊俺?
此时正值中午十一点,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起来了,外头社会变化太快,乡里全体领导班子正在办公室埋头学习社论,上有红星县派来的县委常委,下有乡书记、乡长、妇女主任、民兵队长,满满登登坐了八九个人。
这位女同志,有话好好说,哭闹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说话的是乡长,非常客气。
卫孟喜其实最讨厌的就是哭哭啼啼不能好好讲理的人,现在脸都红了,只能硬着头皮,一边抹泪一边嚎哭,活不下去了,要逼死咱小老百姓啊,俺闺女都病成啥样了
对,大哭大闹是解决不了问题。
可卫孟喜现在就是一不识字的无依无靠无处说理的农村妇女,她要是不自己争取,谁会替她做主呢?就连个小小的邮政所工作人员,在她拿出所有合法证件,来取走原本属于自己的钱时都敢推诿,她不泼辣就等着饿死吧!
一群大老爷们被她嚎得头大,还是妇女主任温声问:女同志先别哭啊,哭着咱也听不清,你说孩子生病,哪个孩子生病?有五个呢,个个看着都像生病。
卫孟喜掀开小呦呦的衣服。
又鼓又尖的,青筋毕露的肚子就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嚯!这是鼓胀!
小呦呦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盯着,吓得一动不敢动,大大的眼睛里蓄满泪水,卫孟喜心疼坏了,赶紧轻轻的搂着拍着。
卫东虽然熊,但这家里最疼小丑蛋的就他。只见他跑到妈妈跟前,自以为能用自己那单薄的身体挡住众人目光,我妹可病得不轻,我们没饭吃,天天饿得嗷嗷哭。
根花根宝似乎有点明白,新妈妈这是带他们上大领导跟前告状来了,抢着说:家里,爷爷奶奶不给饭吃,还打我妹。
卫红最直接,干脆掀起衣服,吸着肚子转一圈,这样的话别人就能看见她饿得瘪瘪的小肚肚啦。
奶奶掐我,二妈骂我是白眼狼小崽子。
卫孟喜这才发现,卫红后腰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旧伤上叠新伤,一看就是大人手指印那么小的孩子,被掐的她得多疼啊。
这是虐待!
难怪这几天她怎么也不让自己帮她洗澡,刚开始被陆家人虐待的时候,小姑娘一定也是找自己告过状的,可她谨记母亲教育的在组合家庭里要懂事,要听话,不能招继父一家厌弃,所以再大的委屈也只能忍下来。
这他娘的压根就是PUA啊!自己被母亲继父PUA着长大,现在又来PUA自己的闺女,她卫孟喜上辈子真是瞎了眼。
众人一看,哪还有不明白的?
县里来的王志刚,头发半白,已经是当爷爷的人了,那个尖锥锥的肚子视觉冲击实在太大,沉吟片刻问:打孩子的事咱们先放一边,最小这个是不是病了没钱医治?可那又跟贪污有什么关系?这一句他只留在心里。
是公社贪污了俺闺女的救命钱。
其他几名领导倒吸一口凉气,吓得腿都软了,当着县领导的面,这要是解释不清楚可就完了:小女同志你咋说话的,空口白牙诬赖咱们,咱连你叫啥都不知道,咋会贪你的钱呢?
那你们告诉俺,邮政所是不是你们管的?
是,但那又跟你的救命钱啥关系?
我叫卫孟喜,是朝阳公社菜花沟生产大队的社员,我丈夫叫陆广全,是一名支援三线建设的煤矿工程师,他每个季度会定期给我和五个娃娃寄生活费,可我因为不识字,一直没来取过,都是靠着东家借进西家借出过活这次是因为小闺女病得厉害,我就想着来邮政所问问,能不能把这两年我男人寄的钱取出来,带娃去看看病,谁知那邮政所工作人员却不给我支取。
口齿伶俐,条理清晰,卫孟喜又拿出结婚证和介绍信,证明自己证件齐全,合法合理。
果然,大家伙听得连连点头,陆广全我有印象,当年招工还是我给他办的。
哦,想起来了,就是菜花沟那个,个子高高,长得挺俊那小伙子?
前十年,公社各个生产队都接收了不少知青,说起俊,大家第一反应都是那些城里来的男知青。像陆广全那样斯文帅气不输城里青年的土著,自然印象深刻。
书记认真核对介绍信,对着县领导点点头,没错,是菜花沟大队长的笔迹,邮政所工作人员有没有说为啥不给你支取?
卫孟喜又哭了,这个问题必须模糊,而且说多错多,她就一口咬定是被邮政所贪污了,她要个说法。
本来,她只是打算截胡一个季度的汇款,可那胖女人把她当猴子耍,那她就不客气了。
原本属于她和孩子的钱,必须一分不少,全拿回来。
邮政所也不远,领导咱们过去看看?
根花和根宝对视一眼,总觉着现在的新妈妈不一样了。以前的她受了委屈不敢回一句嘴,只会悄无声息的哭,可现在都会找大人物告状啦!
胖女人本以为打发走了卫孟喜,心里正得意呢。她其实也姓陆,是陆家七弯八拐的远房亲戚,又是乡里相邻的,见到陆老头都得叫声二爸。至于陆家这个二婚媳妇她虽没见过,但隐约知道点儿,也默许了陆老头帮她代取汇款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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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区美人养娃日常[八零](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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