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元容给她夹了一筷子辣椒炒肉,又夹了一筷子番茄牛腩,顺带给她米饭上浇了色泽鲜亮的汤汁,她一吃就有些停不下来了。
等顾休休将碗里的米饭都吃干净,填饱了肚子后,她才倏忽想起自己没有胃口。
吃饱了吗?元容手臂撑着下巴,侧着脸看她,眸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顾休休很想破罐子破摔,但碍于面子,她还是拿起绢帕擦了擦嘴,道:看见你,就突然有了胃口。
他勾唇笑道:孤的脸,很下饭吗?
那当然她正说着话,视线不经意扫过他身上雪白的狐裘,那手臂的外侧沾染了一丝血迹,那斑斑血红看起来十分刺眼:你受伤了?
顾休休抓住他的手臂,一改方才的语气随意,神色微微紧张:怎么会有血?
元容垂眸,瞥了一眼她说的地方:方才在诏狱审了犯人。
听闻此言,她舒了口气:不是你的血就行。
元容将狐裘脱下,道:孤去沐浴更衣。顿了顿,看着那被吃了精光的饭菜:豆儿,莫要积食了,要不然去院子里散散步?
顾休休赧红着脸颊,感觉腹部有些发撑,神色不自然地转过头:知道了。
元容叫侍从撤下了饭菜,便去侧殿的浴室沐浴更衣了。
顾休休却没心思去院子里散步消食,她叫来朱玉:我大婚之日,我娘塞给我的册子在何处?
朱玉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那册子是何物。见自家女郎突然开窍,她连忙去翻箱倒柜,将那被压在箱底里的册子翻了出来。
寻到册子,顾休休便让朱玉先回去休息了。她捧着手中的册子,心跳怦然加速,吸了口气,像是要拜读什么名家大作一般,做足了心理建设,这才打开了册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看过了虞歌的传家宝,这册子上一板一眼的画技和姿势,都叫人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不过虞歌那本传家宝被元容收走了,她也不知道他放在了何处,总不好意思去问,便先将就着看一看这一本册子了。
到底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若真是要圆房,还是要好好钻研一番,做足了攻略才是。
顾休休快速翻看了一遍,正待细细研究,青梧殿外却传来元容与侍从说话的声音。
她听见推门声,像是考试作弊被抓住的学生,心跳仿佛漏了一拍,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手疾眼快地将册子扔进了床榻下。
明明他才去偏殿的浴室没多久,竟然这样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从浴室洗净回来了。
好在顾休休反应够快,元容回来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只是觉得她的脸似乎更红了。
时辰不早了,快进去歇息。他掀起锦被,示意她进去躺好。
顾休休抬眸,看了一眼他散在肩后的长发,昨天晚上才洗过,像是入夜后的苍穹,又似是柔软的绸缎,在烛光的映衬下,晕出淡淡的柔光。
真想摸上一把。
她只是想了想,到底是没好意思付诸行动,乖乖躺进了床榻里侧。
明日是太后诞辰,要起个大早,早些歇息。说罢,他脱下刚刚换上的外袍,只着里衣,躺在了她的身侧。
顾休休本以为元容回来后会继续,但她平躺了许久,直至生出了困倦之意,他仍是没有要做些什么的意思。
她缓缓侧过头去,看向元容。
青梧殿内的烛火仍亮如白昼,照的殿内通明。他阖着眼,呼吸听起来很是平稳,似乎已经睡着了。
不知怎地,顾休休突然想起来了虞歌下午对她说的话很简单呀,躺在他怀里,夜半时往他身下摸一把。
她看着那张俊美的脸庞,刚刚生出来的困乏,一下不翼而飞了。
即便知道这样的做法很可笑,顾休休还是忍不住想要尝试一下。她像是一只蜗牛,缓慢地朝着他靠近,不动声色地挤到了他身侧,将两人之间的间距直接缩减为零。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动弹,气息也依旧均匀平缓,这让顾休休胆子稍稍大了些,动作轻缓地挤进了他怀里。
虞歌只说三更半夜摸一把,却也没说具体的时间,她在他怀里躺了片刻,微微扬起头来,用眼尾的余光偷偷扫了他一眼。
顾休休先是抬手勾了一缕他的青丝,放在指尖把玩了片刻,试探过后,见他仍是没有动静,那放在被窝里的手,才慢慢向下伸去。
可很快,却又倏忽顿住。
她从来没触碰过虽然说起来很容易,真到做的时候,单是那快要溢出来的羞耻,已是让她的心跳都快停了。
顾休休反复纠结着,最终还是好奇心战胜了羞耻心她想知道,元容对她有没有好感。
不管他曾经喜欢谁,只要从现在起,他喜欢的人是她,这便已经够了。
她咬了咬牙,将轻轻颤抖的手掌,落了下去。元容就寝时,只着薄薄一层里衣,有些冰凉的小手贴敷在那层布料上,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温度。
灼热,滚烫,似是熔浆的温度。
布料贴紧在身上,突显出该有的形状,她像是被吓到了,只是轻轻碰触了一下,便飞快地弹开。
可她没能拿出那只手,便被一只略显冰凉的大掌攥住了手腕。她听见一道低哑微沉的嗓音:豆儿,你在做什么?
顾休休被抓了个正着,一下有些懵了:你没睡?
元容垂下头,另一只手叩在她下颌上,将她的小脸抬起。四目相对,她脸颊泛着赧红,那一抹颜色一直延伸到颈间,似是一朵开得正盛的月季。
她躺在身侧,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眼眸微眯,喉结上下滚了滚:豆儿,回答孤,你在做什么?
元容一改往前随意的态度,那双黑眸看起来极有攻击性,像是头正在觅食的饿狼,随时都会趁其不备的撕咬上来。
顾休休向后退去,手腕却被他桎梏着,她退一步,他便逼近两分,最终被逼到了墙角,再是退无可退。
元容靠得那样近,甚至连喷洒出的气息都能嗅到。浑身的血液仿佛逆流到脑子里,滚热又沸腾,不断叫嚣着什么。
虽然大脑宕机了,顾休休还是本能地辩解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元容凑近她的耳畔,嗓音微微沙哑,带着说不出的磁性:那就是,有意的?
顾休休想要摇头,可脑袋还没转过来,暖玉似的耳垂便被他吮进了唇间。那若有若无的嘬舐,伴着喘声,使她彻底丧失了思考能力,她微微仰首,呼吸逐渐破碎起来。
方才看过小册子上的图画,一幕幕从眼前闪过,她却完全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只是瘫软在榻上,任凭索取。
不知何时裳裙褪散,露出霜白似雪的肌肤,青丝凌乱倾泻在榻上。她的眼眸半阖,唇瓣翕动,低喃着元容的字:长卿
元容吻过她的眉角,似是诱哄,声音极低:唤哥哥。
说话间,掩在锦被下的大掌,已是拨开了云雾。他的手指修长而削痩,骨节明晰,拇指与食指轻捻,只听见她短暂而急促的叫了一声:长卿,哥哥
顾休休阖上眼,用着最后仅存的一丝理智道:熄灯,全都熄灭
好。他身形微动,只是弹指一挥,那灯火通明的殿内便一下漆黑了起来。
窗外的明月照不进青梧殿来,风声曳曳,抽打着树上葳蕤的枝叶,吹得那花圃里的秋花落了一地。
那夜风越刮越大,将屋檐上的琉璃瓦砖都掀飞了下来。守在殿外的东宫侍从抬头看着乌云遮月,嘟囔了一句:要下雨了?
本是染了风寒,该在房中好好休息的秋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青梧殿的拐角,又很快隐没了身影,像是从未来过那样。
这一夜下了不小的秋雨。
待到翌日太后诞辰,顾休休起榻之时,连绵了半宿的秋雨刚好停了。
她浑身乏力,脸色还有些虚白,朱玉捧着刚刚煨好的红汤,扶着她坐了起来:娘娘,起来喝口汤吧?
顾休休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小腹时不时传来闷痛,她接过那瓷碗,仰头闷了下去:太子呢?
朱玉递上帕子,待她擦了擦嘴:这碗汤便是殿下煮的,还没刚煮好,便被皇上传旨喊走了
顾休休愣了一下:喊走了?出了什么事情吗?
朱玉点头:好像是靖亲王世子在诏狱里自焚了,人都被烧焦了,只留下一封他亲手写的罪己书。
顾休休早就听闻过靖亲王世子的名号,前些日子他在洛阳城纵马踏死幼孺,又抢占妇女将其亵.玩致死,闹得满城风雨。
昨日跟虞歌步行到采葛坊的路上,虞歌还在抱怨那靖亲王世子,说是刘廷尉因为他忙活的连轴转,夜里都睡不好觉。
毕竟是靖亲王的独子,又是嫡系所出,当做心肝宝贝似的护着。然而此事闹得太大了,靖亲王压不下去,城中百姓哀声怨道,势必要个说法才行。
皇帝不想得罪靖亲王,还准备用其牵制着北魏各大家族势力。更不愿失了民心,让百姓说他昏庸无道,便转手将靖亲王世子扔给刘廷尉。
不管刘廷尉如何处置,靖亲王和百姓这两头,总要得罪一边。饶是刘廷尉钻破了脑子,也想不出两全的法子来。
要说以靖亲王世子的性格,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定是不可能留下一封罪己书便自焚而亡。
顾休休先前见过他一面,便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这样的人最是贪生怕死,就算真的要死,那也是选择痛苦最小的方式结束性命,怎可能去自焚?
而且靖亲王自焚身亡,皇帝为何要让人传唤元容?
难不成此事跟元容有关?
顾休休倏忽想起了什么:昨夜太子脱下的狐裘放在哪里了?
朱玉愣了愣:殿下让侍从给扔了。
听闻这话,顾休休更为确定了。
昨夜她看到他狐裘上的血迹便询问过他,他说他刚在诏狱里审过犯人。
假若元容审问的犯人就是靖亲王世子,血迹也是世子身上来的,那封罪己书便必定是元容逼迫他写下,至于自焚身亡,大概也跟元容脱不了干系。
这一大早,赶着太后诞辰,皇帝也要将元容传唤过去难不成,皇帝是要元容给靖亲王世子血债血偿吗?
第65章 六十五条弹幕
顾休休越想越觉得可能。
北魏与西燕及其他小国不同, 北魏士族隶属于门阀制度,家族势力大到能左右皇室的决定,历任皇帝大多像是傀儡一般。
这一任皇帝登基后, 便绞尽脑汁,利用各种方法牵制北魏的家族势力,渐渐手里有了些实权,说话也有了分量。
而皇帝一向不喜元容, 对于靖亲王则一直保持着亲恭、和睦兄弟情的假象,只为拉拢靖亲王,共同制约北魏各大家族的势力。
皇帝便是因为不想得罪靖亲王,才没有直接处置了靖亲王世子, 反而扔进诏狱里, 将难题交给刘廷尉处理。
若是刘廷尉顾忌着靖亲王世子的身份,不敢用刑,审问不出什么,便直接释放了他,那百姓要怨也只能怨到刘廷尉身上。
届时,皇帝只需要将刘廷尉贬官,逐出洛阳, 便可以平息民愤。这样两全其美,百姓那里也有了交代, 更不会得罪靖亲王。
若刘廷尉刚正不阿, 将靖亲王世子严刑逼供, 让他招供罪行。那便是刘廷尉得罪了靖亲王,而百姓们却会将功劳居到皇帝身上,认为皇帝是个明君,没有因为靖亲王世子的身份就包庇他。
届时, 待到事情平息之后,皇帝随便寻个由头,将刘廷尉逐去靖亲王的封地,让靖亲王撒撒气,此事便也了了。
左右刘廷尉就是皇帝的背锅侠,皇帝盘算着自己怎么都不亏。
只是皇帝万万没想到,元容会横插一脚,不但逼着靖亲王世子写下了罪己书,还伪造出自焚身亡的假象,直接弄死了靖亲王世子。
如今元容一插手,此事就变了性质。
不管怎么说,元容都是皇帝的子嗣,更是未来的储君。靖亲王会认为此事乃皇帝授意,就算不是,那也跟皇帝脱不了干系,不然元容怎么有胆子敢对世子下此毒手?
皇帝若是还想维持他跟靖亲王虚假的兄弟情谊,就必须跟元容撇清关系,让靖亲王认识到此事与他无关,都是元容擅作主张。
而撇清关系的最好方式,莫过于将元容交由靖亲王随意处置如今靖亲王痛失爱子,正悲愤交加,谁知道他会对元容做出什么来?
连天子都不过是家族势力下的玩物傀儡,更何况一个病恹恹命不久矣的太子。
顾休休将药碗递给朱玉:叫人备马,我要进宫。
说罢,她起身走到衣柜处,随意摸了件衣裙,手脚麻利的穿戴整齐,又简单让人梳洗打扮了一番。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顾休休已是收拾好了,出门时正好撞上秋水,秋水道:娘娘要出门?
你风寒未愈她正想说让他回去好好休息,却又想到入宫后,万一出现最糟糕的情况,可能需要秋水出手帮忙。
顾休休顿了一下,道:秋水,你好些了吗?
秋水点头:虽染风寒,却不怎么严重。属下听闻昨夜又有百姓惨死家中,洛阳城中盛传,道是有什么影子在杀人总之娘娘若是要出门,属下还是伴在左右才能安心。
顾休休边走,边蹙起眉头:影子杀人?
是,昨夜死了数十个百姓,其中有一家人,幼孺躲在水缸里逃过一劫,说是看到了一道黑影在杀人。
秋水犹豫了一下:不管那幼孺是看错了还是如何,如今闹得满城风雨,人人自危。属下以为,该多派几个暗卫伴在娘娘左右,只凭属下一人,万一出了什么差池
说话间,两人已是走到了东宫外,顾休休让朱玉又牵了一匹马来,翻身跨上马背,看着秋水道:有你一人足够了。
她的声音简短而有力,秋水愣了愣,抬眸看向她时,她已是夹紧马腹,纵马离开了东宫外,只留下一阵尘雾凌空腾起,又悠然落下。
他抿紧了唇,被朱玉唤了一声,才回过神来,踩着脚蹬,纵身跃上马鞍,朝着顾休休离开的方向追去。
顾休休先是纵马到了北宫外,向门外侍卫询问过元容有没有来过北宫后,将手牌扔给秋水,让他进宫去寻皇后。
皇帝若是要惩治元容,定会将此事隐瞒的滴水不漏,不让皇后知情。
现在时辰还早,她只能先想办法,让秋水混进永安殿内,将此事告知皇后。
至于元容那边,她自己一个人赶过去就是了。
顾休休又骑着马,颠簸着,一路赶向了乾明门。
乾明门是皇帝平日上朝的地方,也常用于祭拜、朝拜等用途。刚好今日太后诞辰,罢朝一日,若皇帝怕走漏风声,不愿让皇后知道此事,大概率可能会选择将元容喊去乾明门。
顾休休赶到乾明门时,才发现太子的手牌在此处并不管用,乾明门外的侍卫皆是御前侍卫,哪怕她是太子妃,没有皇帝的口谕,他们照样将她拦在门口。
她如今还不能确定元容是不是在乾明门里,侍卫的嘴又比蚌壳还硬,任她如何问,便是一问三不知。
就在顾休休左右为难时,乾明门外缓缓驶来一辆马车,那辆马车十分眼熟,正是先前谢怀安在北宫内差点冲撞了顾休休的那一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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