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阿姐寝殿里有贞贵妃的眼线?她说这话时,脸上一派天真,便当着一寝殿的宫女说了出来,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种话应当私底下说。
顾月听见这话,看向顾休休,一抬头就对上了那双略显狡黠无辜的双眸。
旁人不了解顾休休,但顾月却是看着她长大的,一看见她露出那般眼神,便立刻了然了她的意思。
忆起方才丹青一惊一乍的表现,顾月纤细的手指落在梳妆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
虽不知顾休休为何怀疑丹青,但她这样直说出来也好,敲山震虎,省得有那跟贞贵妃勾结的宫女太监,将她当做毫不知情的傻子。
良久,顾月才道:豆儿,你说的有理,等赏菊宴后,我可要细细排查一下殿内的宫女太监才行。
丹青听得腿脚发软,已是有些站不住了,她尽可能装出平静的模样,用绢布擦拭过方才画歪的细眉,重新拿起螺子黛描起眉。
在这梳妆的空档,顾休休仔细观察着除丹青外的其他宫女,那不加掩饰的审视目光,令殿内的宫女太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直至梳洗完毕,顾月站起了身,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见周围宫女谨小慎微的模样,顾月不禁失笑,到底是她家豆儿长大了,已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女郎了。
娘娘,奴去给您取尺素琵琶丹青说话时,藏在衣袖下的双手跟布料绞作一团,额间渗着细微的汗水。
与狠厉的贞贵妃不同,即便顾月发现了丹青的背叛,念及多年服侍的情谊,也不至于要她性命。
而那贞贵妃可是实打实的冷血无情,她若是做不到贞贵妃所提的要求,贞贵妃会叫她悄无声息消失在北宫中。
孰重孰轻,丹青还是分得清楚。
顾休休原本就没指望丹青回头,可见丹青如此执迷不悟,也放弃了敲打的心思,轻笑道:丹青,你连螺子黛都拿不稳那尺素琵琶由我拿着便是了。
说罢,也不给丹青反驳的机会,朝着顾月安置尺素琵琶的藏柜走去。
那是一面一人高的藏柜,宽有半间宫殿,里面置放着各类的琵琶乐器,而尺素琵琶则藏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罩着白色浮光锦布用以防尘,似乎已是被人遗忘了,锦布却又如此崭新洁白,想必顾月时常会清扫打理此处。
顾休休揭开罩住尺素琵琶的浮光锦,远远对着顾月问道:阿姐,太后既是没听过尺素琵琶弹出的曲儿,那总要有个对比,才知尺素琵琶的妙处。
再带上一把寻常的普通琵琶如何?
顾月对她向来宽纵,顾休休说什么便是什么,自然应了:都依你。
见顾月应下,她便喊了一声朱玉:朱玉,你抱着那把不知名的琵琶,我来拿尺素琵琶。
顾休休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让丹青能听到。丹青顿时慌了起来,尺素琵琶不让她拿着,她如何勾断琵琶弦?
丹青往藏柜处走了过去,看见顾休休抱出了罩着浮光锦的琵琶:女郎的手受了伤,尺素琵琶不轻,还是奴拿着
不必,我自小习武,这点重量还是能承得住。她侧身躲过丹青伸来的手,看了一眼朱玉手里横卧的琵琶。
藏柜里的每只琵琶都罩着布,防尘防潮,只是琵琶的珍贵程度不同,便用不同等阶的布料来罩着。
朱玉手里的琵琶罩着织蜀锦,是别国进贡之物,皇帝知道顾月喜爱琵琶便赠给了她。
事实上,顾月自进宫后,便很少弹琵琶了。
顾休休与朱玉主仆二人手中,一人抱着一把琵琶,走出了寝殿。丹青跺了跺脚,知道自己再说便会惹人生疑,只得跟了上去,准备伺机而动。
院子外摆放着步撵,但顾月却没有坐上去,她住的地方离北宫的御花园不远,姐妹俩说着话闲聊之间,便很快走到了菊园。
菊园早已布置好了,顾休休来得突然,顾月便让宫女在自己席榻旁添了一块软席。
巳时开宴,姐妹两人到时,离开宴还有半刻钟,菊园里到了不少打扮花枝招展的嫔妃要说皇帝深情,北宫里的嫔妃实在算不得少。
皇帝子嗣不兴,除太子与四皇子外,二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皆是没能活过十岁便夭折了。如今宫里只剩下两位年幼的皇子,日日在贞贵妃的监视下,水深火热活得煎熬。
皇帝没有女儿,但宫里却封了一位温阳公主,是贞贵妃娘家的侄女,因父母双亡,贞贵妃便将其认作义女,接进了宫里,还让皇帝给了个封号。
顾月领着顾休休入了席榻,环顾四周,不知是瞧见了什么,侧过身,在她右耳边轻声道:你看斜对面的女郎,那是温阳公主,乃贞贵妃的义女,平日跋扈无理,行事狠辣歹毒
顾休休看了过去,只见对面的席间有一打扮娇媚的女子,穿着金丝白昙彩绣锦裙,梳着瑶台髻,眉心点着花钿,正在与身旁的女郎不知在说笑什么。
她挑起眉梢:阿姐,你是让我小心提防她?
顾月犹豫一下,道:她仰慕太子,整个北宫无人不知,虽名分上两人是兄妹,但毕竟没有血缘,我怕她私下里找你麻烦。
顾休休沉默了一瞬,而后柔和地笑了起来:阿姐,你安心便是,我何时吃过亏?
太子殿下虽然病弱,但容貌甚美,又是率兵打仗的铁血丈夫,在北魏这看脸的年代,自是有女子愿趋之若鹜。
只是没想到,她还未与他成亲过定,便已是要开始着手解决他的烂桃花了。
两人对话间,丹青急得冒出了冷汗,顾休休一直将那罩着浮光锦的尺素琵琶抱在怀里,她根本无从下手。
正焦虑着,她一抬眼就看到了案几上的甜酿果酒,眼底一亮,悄无声息凑了过去。
那尺素琵琶虽罩着浮光锦,但浮光锦说到底就是一层薄薄的布料,她若是装作不小心,斟酒时将果酒洒在顾休休怀里,便也能达到贞贵妃的要求贞贵妃只说了要她在尺素琵琶上动手脚,引得顾月当众失态。
顾月将尺素琵琶当做命根子,即便不用她勾断琴弦,洒些酒水上去,也足够顾月失态了。
丹青没有立即动手,贞贵妃交代她,定要在皇帝面前让顾月失态,是以她还要再等上片刻。
顾休休似是察觉到了丹青的视线,却没有多看丹青一眼。
她正与顾月说话,顾月倏忽顿住,抬头看不知何时立在了她们席榻前的温阳公主。
温阳公主脸上带着明媚的笑,鬓间步摇晃动着,看起来十分友好:你便是太子哥哥的未婚妻吧?
按理来说,永宁寺的八字还未合上,两人还未纳吉过定,温阳公主这样大刺刺用未婚妻称呼顾休休实在有些失礼。
不但失礼,还有些给顾休休下马威的意思。周围的嫔妃们听见温阳公主对她的称呼,已是露出了要看好戏的神情,个个伸长了脖子在听。
顾月正要开口,却被顾休休按了住:正是小女。
温阳公主一派天真地笑着:我见姐姐便觉得欢喜,赏菊宴还未开宴,不如我们去一旁走走,我从小长在北宫,知晓太子哥哥不少事情我给姐姐讲一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Sona小可爱、汐瑜小可爱投喂的1瓶营养液~
抱住小可爱亲一大口~感谢小可爱们对甜菜的支持~爱你们!
第16章 十六条弹幕
她话音中分明带着一丝讥诮,仿佛在耀武扬威着什么未婚妻又如何?顾休休根本不了解太子分毫,而她温阳公主却都一清二楚。
顾休休看着那样得意扬扬的脸庞,唇畔勾起笑:温阳公主与太子殿下手足之情,想必是极为了解殿下的。
不过赏菊宴将要开宴,不便随意走动,待小女与殿下成亲后,定会来北宫多多与公主走动,听公主一叙殿下之事。
她的声音平淡柔和,仿佛没有察觉到温阳公主的恶意,回应起来亦是进退有度,不失仪态又落落大方。
只是那句手足之情惹得温阳公主脸色一变,笑容再也挂不住了是了,她就是再了解太子又能怎样?
有那兄妹的名分锢着她,她还能跟太子成亲不成?
再听那句待小女与殿下成亲后,在场的女人可都是个顶个的人精,谁会听不出顾休休是在暗讽温阳公主?
婚事成不成是一回事,顾休休三言两语,便让人觉得温阳公主输得彻底,好似在上赶着自取其辱。
在北宫中,温阳公主被贞贵妃娇惯得眼睛长在头顶上,今日难得见她吃瘪一次,嫔妃中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立刻循声瞪了回去,但那些嫔妃已是笑成了一片,让她脸色更黑了些。
就在这时,太监扬声喊道:皇上驾到,太后驾到,皇后驾到
刺耳的尖锐声遮盖住嫔妃们的低笑,但皇帝到底是不同寻常人,远远便瞧见自己的嫔妃们和和气气坐在一起发笑。
这是往日不曾有过的场景,他稀奇道:什么事让你们如此开怀,说出来让朕也悦一悦?
嫔妃们哪里敢出头得罪温阳公主,顿时笑声戛然而止,菊园一下变得静默起来。
顾月起身,朝皇帝的方向福了福身:回陛下,温阳公主忧心家妹与太子殿下的婚事,特意过来关怀一番。
若说顾休休是话里藏刀,那顾月便是摆在明面上大刺刺踩温阳公主的痛处了皇帝不是问众人因何开怀吗?没错,就是在笑话温阳公主。
顾月性子淡泊,极少在北宫中得罪人,与温阳公主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温阳公主欺负到了顾休休身上,就休怪她不给面子了。
皇帝闻言,朝着顾月身边看去,见到顾休休,原本舒展的眉头,一下拧了起来。
这赏菊宴虽是宫宴,但顾月若是想带上顾休休,顾着永安侯的面子,他也不好说什么。
皇帝嗓音淡了些,抬了抬手:原是顾家女郎来了,快入座,都坐下罢。
显然他并没有想为温阳公主出头的意思,又或许他也觉得温阳公主毫无礼法规矩,私底下发疯爱慕太子便也罢了,竟还当众找起了顾休休的麻烦。
总之他将温阳公主直接忽略了,这让温阳公主倍感羞辱,不觉中,眼眶便泛起了红,委屈地抬首向后寻去,似是在找贞贵妃的踪影。
可惜贞贵妃行事谨慎,她向来喜欢借刀杀人,而不爱自己沾惹事端。为防丹青办事不力,得罪顾月后再攀咬她,索性今日赏菊宴称病没有出现。
这样一来,丹青若是办好了她交代的事情,她便坐收渔翁之利。若是办不好,她也毫无损失。
温阳公主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贞贵妃,只得跺着脚,阴着一张脸落了座。
太后与皇后先后入座,皇后从顾休休席榻旁路过时,多看了她两眼,似乎越看越满意,嘴角也不自觉勾了起来。
随着皇帝大手一挥,便算作开宴,陆续有穿着素净的伶人,手中捧着姹紫嫣红的菊盆,跳着轻快婀娜的舞步,缓缓朝两侧上前,向众嫔妃展示着菊园的赏菊。
有月涌江流的白菊,卡梁绿翠的绿菊,辉煌金碧的□□,各色菊花吐蕊争艳,如绚丽浅描的画作,与碧蓝的秋空相映,令人心旷神怡。
顾休休捻着案几上精致雪白的水糕,蘸着白糖,放进齿间咬了小口,水糕仿佛在舌尖融化开,软糯香甜,回味悠久。
立在一旁的丹青,见顾休休丝毫没有防备,迟疑着,向前走了去,半俯下身子,温声道:女郎莫要噎着,奴给您倒杯果酒送一送。
说着,她拿起案几上的白玉壶,一手扶起衣袖,作出一幅似是要斟酒的模样。而后倏忽身子一斜,手腕抖落着,将一整壶的酒水浇在了顾休休身前。
黏腻芳香的果酒洒了顾休休一身,连带着将罩着浮光锦的尺素琵琶也浸透了。
丹青松了口气,佯装惊恐的模样跪了下去,一边慌乱擦拭着浮光锦上的酒水,一边等待着顾月降下雷霆之怒,当众失仪。
然而顾休休没有动,顾月也毫无反应的坐着,就如同那浮光锦罩着的琵琶不是尺素琵琶一样。
丹青下意识开口道:娘娘,奴该死,奴将酒水洒在了您的尺素琵琶上她特意将尺素琵琶几字咬得很重,就犹如在提醒顾月什么似的。
但顾月听了之后还是毫无反应,只是看向丹青的眼神有些冷。
丹青动作浮夸,又跪又慌,已是引得皇帝注意到,他叫停了捧着菊盆的伶人,看向顾月的方向:怎么了?
顾月还未开口,顾休休便接过话来:这奴婢笨手笨脚,竟是将果酒洒在了宸妃娘娘的琵琶上。说着,她揭开浮光锦的步罩子,将罩住的琵琶取了出来。
丹青仰头看去,总算知道为何两人毫无反应了,原来那浮光锦里罩着的琵琶,根本就不是尺素琵琶,而是小国进贡来的民间琵琶。
她大惊失色,脑子里乱做浆糊,不知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倘若顾休休手里拿着的是民间琵琶,那尺素琵琶在丹青愣了住,缓缓转过头,僵着身子看向了朱玉。
朱玉朝她翻了个白眼,将手中罩着蜀锦的尺素琵琶递给了顾月。
顾月朝丹青冷笑一声,虽什么都没说,已是胜过千万言语的谴责辱骂。
果酒甜腻,洒在这御赐之物上,往后音色便不准了,倒是可惜了这上好的琵琶。
顾休休状似感慨地叹了一声,却令丹青毛骨悚然起来。损坏御赐之物乃是大不敬的死罪,连王公贵族收到皇帝赏赐的物件都要当祖宗供起来,更何况她一个小小奴婢。
丹青慌乱地俯身叩头,额角狠狠磕在青石上,直磕得头破血流,也不敢停下:奴婢有罪,奴婢该死
她哪里能想到,顾休休来时偏要拿两把琵琶,为得是混淆视听。
她以为顾休休手里罩着浮光锦的琵琶就是尺素琵琶,岂知早就被掉了包,朱玉手中罩着蜀锦的琵琶,才是真正的尺素琵琶。
再一联想先前顾休休在寝殿里说过的话,丹青心中了然,顾休休竟是早已知情她背弃主子的事情。
可顾休休最近进宫的次数并不多,她被贞贵妃拿捏住把柄,也是近半个月才发生的事。
难道顾休休在宫里也有自己的眼线?
那她与御医随从苟且之事,顾休休岂不是也知道了?
正想着,丹青便听到上座传来近乎冷漠的威声:笨手笨脚的蠢物,拉出去杖毙了。
她眼泪止不住涌着,额间鲜血直流,却无一人同情她。
周围的嫔妃眼神平淡,似乎对此习以为常,倒是顾月看着丹青被侍卫拖拽下去挣扎哭喊的模样,垂下了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后娘娘寿辰将近,不宜见血。请陛下开恩,念在她跟随臣妾五六载,饶这婢子一命。
顾月很少开口请求皇帝什么,难得张一次口,皇帝扫了一眼顾月,淡淡道:那便打三十杖叫她长长记性。
虽三十杖也不好受,但却不至于要命。丹青喜极而泣,连忙叩首:谢陛下开恩,谢娘娘开恩
顾休休看着丹青被拖下去,唇畔微不可见地勾起浅浅的弧度。
向来管教奴婢,便要恩威并施。想必经此一事,险险捡回一条命的丹青,就该清楚谁才是掌握她生死大权的主子了。
不出意外,那贞贵妃听说了今日之事,定会有所忌惮,若再想对顾月下手,便该好好斟酌一番了。
恋耽美
看到弹幕后和病弱太子HE了(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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