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马车还在路上急驰,远处隐隐现出一座巍峨城池,三女形容狼狈,在车中横七竖八,睡成一团。
三位娘子,醒一醒,到东京了!
一听到车夫的声音,赵盼儿立刻清醒,她慌乱地掀开车帘,城门上的宣化门三字清晰可见。
这就是东京?赵盼儿一把捉住了也探出窗外的孙三娘,三娘,今天是初几?
孙三娘一边好奇地看着巍峨的城门,一边安抚着赵盼儿:别慌,后天才是谷雨,咱们赶得及!
马车依次穿过护城河和三道城门,向东京城内驶去。孙三娘和宋引章各自伏在一面窗上,惊艳地欣赏着这个陌生的城市。高大城门,沿河杨柳,一路粉墙朱户,已经让她们目不暇接。而内城中宽阔的街道,热闹的集市和往来的仕女,更是深深震撼了她们。
孙三娘的嘴张得老大,半晌合不住。宋引章眼神迷离,轻叹道:真美,像画一样,看得我很想哭。
下了驿车后,赵盼儿等人辗转来到高观察宅邸附近,赵盼儿欣喜地发现高家外头没有挂红灯笼,就说明还没办喜事。赵盼儿跌跌撞撞地奔到高家门外,可看着那高高的阶梯与门前威武的石狮,她却突然有些胆怯了。
深吸了一口气后,赵盼儿掠掠自己的头发,整了整自己的衣衫,迈步走上阶梯。可就在她正欲向门房开口时,阶下停下的一顶小轿中突然走出一位相貌俊秀的青衫书生,见到赵盼儿,他惊异道:盼儿?
这熟悉的声音,让赵盼儿的动作猛然间凝住了,半晌,她才缓缓转过身,不敢置信地说:欧阳?
时间仿佛定格了一般,半晌,一直与赵盼儿隔空对视的欧阳旭才微笑了起来,向她伸出了手。一瞬间,赵盼儿心中如艳阳骤现,她重拾脚步奔到了欧阳旭身边,两人的手在半空中紧紧相握。
盼儿,你怎么会来东京?欧阳旭的惊喜中带了几分不易觉察的惊慌。
我听你说你中探花了。赵盼儿忍着心中的委屈,轻轻地说道。
欧阳旭闻言愈发不解:你收到我的信了?那为什么不在钱塘等我来接你,自己就跑来了?这山长水远的,万一路上出点什么事,岂不是让我担心?
赵盼儿不禁愕然:你写信说要来接我?那德叔为什么又要跟我说那些话?
欧阳旭也糊涂了:你怎么会见到德叔?我派他回昭州老家了啊,跟钱塘一东一西,完全是两个方向。
赵盼儿心头的担子顿时全部卸了下来,她欣喜地说道:我猜对了,德叔果然自做主张在骗我!
欧阳旭皱起眉:他骗你什么了?他又突然想起什么,忙道:不能在人家门口说这些。前边有一处不错的茶楼,咱们到那里慢慢谈。
赵盼儿不疑有他,自然地跟上了欧阳旭。她望向远方,却见孙三娘正笑着向她打着手势,先是冲她摇手,示意她尽管跟欧阳旭去,又指另一个方向远处的客栈招牌,表示自己会和宋引章会在那等她。
欧阳旭替赵盼儿打起车帘,赵盼儿开心地坐进了马车,但她并没有注意到,刚才欧阳旭虽然和她亲密交谈、双手相握,但对于高家的门房而言,全都是被马车挡住的侧面,她更没有注意到,欧阳旭在她进车之后,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赵盼儿对欧阳旭絮絮地说着近来的历险。欧阳旭一直表情温柔,安抚着赵盼儿,又不时为她介绍马车外的街景。赵盼儿看着御河上行走的舟船,虹桥上往来的人流,以及路边初绽的桃花,只觉得阴霾尽去,可欧阳旭却只是勉强一笑。
到了清茗坊茶楼,欧阳旭熟门熟路地将赵盼儿领进了茶楼的静室。赵盼儿仔细看了一会儿静室上挂着的精行俭德题字,回头见茶博士将细研为末的茶投入滚水中煎煮,不禁愕然:东京怎么还在喝煎茶?
欧阳旭耐心解释着:南北风俗大有不同,你不妨品一品东京茶的滋味。
赵盼儿却看不下去了,走到茶博士身边道:不行不行,这种双井白芽茶最是细嫩,怎么能煮这么久呢?她拿将小火炉上铫子正煮着的茶水倒在水盂中,重新倒入瓶中新水:这种茶,须得将滚水放上五息,再倒入茶末之中,才能显其鲜香嫩绿,对了,铫子最好也用银的,铁器会有生涩之味。
见她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茶博士赞道:小娘子竟然是行家!
欧阳旭不想让外人听到他接下来要讲的话,索性道:下去吧,我们自己来。
那茶博士原本想多学几招,见欧阳旭这么说,也只能退了下去。
你很久没有喝我点的茶了吧?赵盼儿手中动作不停,不一会儿屋内便已经茶香四溢。
盼儿。欧阳旭斟酌着词句,不知该如何开口。
赵盼儿太过欣喜,对欧阳旭的反常浑然不觉:看来东京也有不如钱塘的地方,这茶坊布置得这么漂亮,茶艺却不怎么样
盼儿!我有话对你说。欧阳旭狠心打断道。
赵盼儿一怔,这句话对她而言有些熟悉,她的心一下便悬了起来。
欧阳旭沉吟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咱们的婚事,放在年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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