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帆仍旧疏离地答道:舅父乃武将出身,一直希望有人能承继他的衣钵。
那我的衣钵呢?你是我嫡亲的长子,是我最看中的人!萧钦言言下之意是只要顾千帆愿意,他就会给他安排进更好的职位。
我姓顾,不姓萧。顾千帆面无表情地与萧钦言划清了界限。
萧钦言一怔,苦笑道:我知道。可是千帆,你外祖父和舅父对我一直都有偏见。他们顾家,只会讲风骨,从不管实务,无论我做得再好,在他们眼中,我始终都是个寒门出身,喜好弄权阿谀的奸相!
顾千帆低头,说出了这些年一直横亘在他心头的恶言:难道当年的那个歌伎,也是他们亲手送到你榻上去的吗?
萧钦言一怔,忙解释道: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娘!那样的烟花女子,我怎么可能看得上?那只是一个误会,你如今也做了官,我不相信,你就从来没有应酬交际过!要不然,你是怎么认得那个赵盼儿的?
顾千帆警觉起来,他一直冷淡的神情有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慌乱:你查过她?
毕竟是亲生父子,顾千帆的那丝慌乱被萧钦言尽收眼底,他轻笑了一声:做老子的为了儿子来回奔波几百里,那是理所当然。可做儿子的,为了一个女人这样,做老子的不去查,那就真成了糊涂蛋了。怎么?你对她有意思?听阿爹一句劝,这种贱籍女子,就算已经从了良,也绝非良配
顾千帆不愿意听萧钦言这般诋毁赵盼儿,打断道:她于我有救命之恩,我送她进京,就是要助她与未婚夫早日团聚。太祖尚能千里送京娘,您就不用多想了。
萧钦言闻言,高兴的恨不得击掌才好:原来如此。很好,很好。你年少有为,也只有那些数代簪缨的名门淑女才可相配,我倒是认识几个
顾千帆闻言,怒而起身:萧相公,我是求你救过命,可没求你左右我的婚事!
萧钦言没想到顾千帆会突然发火,半晌才哈哈大笑:你这小子,和我当年一模一样,长辈一提起婚事,就觉得自己要被上辔头了,立马就炸毛!
顾千帆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谁跟你一样了?说完便快步离去。
萧钦言继续大笑,最后竟笑得竟捂住了脸。他喃喃道:淑娘,你看见了吗?千帆他冲我发脾气了。这么多年,他见了我,总是客客气气的。现在,他冲我发脾气了,淑娘,我好高兴,好高兴几滴泪水从他的指缝里漏了出来。
此时,侍女的声音在房外响起:相公,管家求见。
萧钦言闻言迈出房门,此时的他,又已然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权相模样:什么事?
管家带着一个年轻的小厮侍立在院中,见萧钦言出来,便躬下身恭敬地询问道:郑青田留下来的四十七万贯,小的已经清点好了,不知该入哪边的账?
萧钦言思忖片刻,吩咐道:拨出三万给他的遗族,再拿四万,悄悄地以顾指挥的名义,发给皇城司这回伤亡的人做抚恤。另外再送二十万到东京,交给皇后的哥哥刘太尉。其余二十万,入我的私账。
是。管家连忙应诺。萧钦言又想起了什么,略带不满地说道:刚才服侍顾指挥的,为什么是个我不认识的大夫?换平常给我请脉的那个来!另外拨八个能干的人手跟着顾指挥,这两天,他要用钱也好,要查案也好,想审人也好,想去安葬同袍也好,你都要听命而行,不可轻忽。记住,他院中的一切给供,比照我的份例。对了,让膳房多做些水晶肴,他最喜欢吃这个。
管家掩饰着震惊,一一应了下来,躬身送着萧钦言离开。待萧钦言走远,站在他管家身后的小厮好奇地问:爹,这顾指挥是什么来历?相公对他如此看重,要不要跟京中的夫人那边知会一声?
管家转过身就给了儿子一耳光:相公素来以军法治家,你敢向京里乱传一个字,下次我打你的,就不是巴掌了!
待管家等人离去后,顾千帆从假山高处的亭中现身,他显然已经听到了刚才假山上所有人的对话,表情极为复杂。顾千帆极目望去,只见萧钦言已然走到了另一处院落中。
大风吹落了桃枝上绽开的花朵,满园一地萧瑟。
当晚,风雨交加,电闪雷鸣,赵盼儿的马车仍在艰难前行。赵盼儿焦急地说道:官爷,麻烦你再快点,今晚我们一定得赶到陈留!
车夫摇头,声音被疾风吹得有些断续:快不了,雨太大了,前面的路都看不清!
我来帮你。赵盼儿不顾两女的阻止,钻出车外,替车夫掌灯,不一时,赵盼儿的脸就冻得发白。宋引章慌忙找出雨伞,要钻出去替赵盼儿打上。
孙三娘连忙阻止:你的病还没好,就别添乱了!说着,她抢过伞,探出半个身子替赵盼儿打伞。
此前,孙三娘趁赵盼儿睡着,已经偷偷将真相告诉了宋引章。看着在风雨中坚强地掌着孤灯的赵盼儿,宋引章心痛不已,喃喃道:欧阳旭,盼儿姐这么好看,待你又这么好,你怎么舍得别娶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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