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自打前几天出了京城就闷闷不乐的,今儿又是重阳节,偏偏主子一个人在外孤孤单单的,李茂就建议他们来这里喝点酒顺便看看海景,好不容易主子高兴了点儿,没想到就被不知哪儿来的石头砸中了脑袋。
他们还以为是豫王手下跟踪过来,要趁着此处僻静无人对主子下手,所以一个个才这么警惕。
现在得知扔石头的是云娘子,他们想着云娘子孤身一人,手无缚鸡之力的,对主子自然是没什么危险的,可是他们要怎么对主子解释呢?
还是让云娘子亲自过去说一下,这事儿也就算揭过去了。
云初觉得自己隔着墙头砸到人,的确是自己有错在先,倒是不介意去跟那位贵人道个歉。
可是她看着那足有三米多高的墙头,不免犯了难。
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我要怎么过去呢?云初看看高墙,又看看四周,我去找找有没有门,绕过去吧。
第086章 轻功
这附近没有门。李十八好心地提醒她。
既然主子过来喝酒, 他们肯定把周围地形都仔细检查了一遍,这里临近山崖,并无出入的庙门。
那怎么办呢?云初看了看自己纤细的小身板, 估摸她爬都爬不过去。
还没等她想出办法来,只见身旁的李十八解开身上的披风, 说道:云娘子, 得罪了!
接着云初就觉得眼前一黑,没等她叫出声, 身体就腾云驾雾般地飞了起来。
李十八提着手里的包裹,轻轻松松就跳上了墙, 然后落地, 把包裹解开。
虽然只是一两息的功夫,也足以让云初惊魂未定。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轻功,提着她一个□□十斤的大活人,依然能轻松地在墙内外飞来飞去?
经历了轻功的初体验, 重见天日的云初依然是一副没回过神来的感觉。
这应该就是那种人在天上飞,魂在后面追的感觉吧。
片刻之后, 云初才看清眼前的情形。
此刻她人在庙墙之外, 方才那座山崖就在眼前, 这山崖虽不高,却如刀凿般平整光滑,山崖对面就是一望无际的辽阔海景,在此处即可遮阳又可挡风,实在是一处绝佳的赏景之处。
山崖下放了几张矮桌小几,上面摆放着装了各色菜肴的攒盘, 不过略动了几样, 一旁还有红泥小炉煨着酒壶和茶壶, 茶壶正咕嘟嘟地冒着泡。
只是大家都没空儿去理会那沸腾的茶壶,十数人全部围在那男子身旁。
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此处又没什么风,那男子却已经裹了厚厚的披风,此刻李茂刚接过一旁侍卫送过来的凉帕子,小心地给他敷着额头。
云初没想到自己随手一丢,居然砸到了那人的脑袋,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李管事,公子的情况如何?
李茂抬头看见云初十分惊讶,顾不得寒暄,忙说道:云娘子,你在这里实在太好了,快帮我家主子处理一下伤口。
云初二话不说,快步走上前来。
那石头是她扔的,不管是身为始作俑者,还是身为医者,她都不能置之不理。
李茂见她走过来,便让开了位置。
云初低下头,仔细地查看了伤处。
幸好那石头不大,也没什么棱角,并未把他的额头砸破,只是砸到了额角发根的位置。
云初抬手想要拨开他的头发,以便更清楚地看清伤处。
感觉到云初离自己越来越近,傅景胤下意识地侧过了头。
见他想躲,云初还以为他吃痛,伸出手扶住了他的侧脸。
别动,让我看看。
云初一只手扶着他的脸颊,另一只手小心地拨开他鬓角的头发,仔细地检查着。
脸颊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抚着,傅景胤不好用力,只能僵硬地坐在原地不动。
他只觉得鼻端全是女子身上特有的淡淡香气,其中还有若有若无的药香味,再混合着山林间的草木香,这气味虽不浓烈,却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让他周身不由得紧绷起来。
好在云初只看了几眼,便放开了他。
肌肤没有破损,里面有一点儿淤血,应该不妨事。云初拿过李茂手中的凉帕子,替傅景胤敷在伤处,有冰吗?用冰敷更好。
李茂摇摇头,说道:我们没带冰。
傅景胤身体弱,即使酷夏也从不用冰,更何况现在是秋天。
云初说道:那先用凉帕子这样敷一会儿,先止住里面的出血。
说着云初又把手搭在傅景胤的手腕上,把起脉来。
傅景胤刚放松下来,手忽然又被抓住,一时间颇有些不自在。
没事,不用把脉了。他动了动,想要把手抽回来。
他只是被石头砸了一下而已,连皮都没破,何必大惊小怪的把脉。
云初却拉着他的手不放,说道:我先看看,看过以后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没事。
傅景胤没想到她居然敢不听自己的话,当着李茂等人的面,又不好跟云初一个小女子计较,只好皱着眉头忍耐。
云初把过他两只手的脉,又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神情微微一变。
她放开傅景胤,转头问李茂:你家主子现今在吃什么药?
被小石头砸了一下头,这伤对她来说是很好治的,只是药性有相冲相克,她得问清楚傅景胤现在在吃什么药,才能斟酌了开方子。
李茂看了看傅景胤,一时间犹豫着没有开口。
他家主子身份尊贵,别说现在吃的什么药,就是平时爱吃什么食物,也是要遮掩着不让外人知道,免得被有心人动了手脚。
自从上次豫王得知他的药方,并且借机在他茶水里下了药暗算他,永王府的人对这方面的事情更是看得死紧,对外人越发守口如瓶。
云初见李茂和傅景胤都不出声,便不再追问,说了几味药名,然后说道:这个方子是外敷的,若是不方便就不用吃别的药了,这伤处不严重,若无意外,最多五天就会恢复如初。
听云初说傅景胤的伤不重,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多谢云娘子。李茂一边向她致谢,一边叫旁边的李十八送上诊费。
云初摇摇头不肯收,说道:这本就是我的不是,该我向公子道歉才是。
说罢,她站起身,向傅景胤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
她又是验伤又是把脉,又给傅景胤行礼致歉,傅景胤总不好还端着架子不吭声。
云娘子也不是有意的,不妨事。他挥了挥手,示意云初起身。
伤也看完了,歉也道过了,李茂正想着一会儿还得让李十八想办法把云娘子送回庙里,却听见傅景胤重新开口。
相请不如偶遇,云娘子若是无事,请坐下来小酌几杯。
听到这句话,别说李茂,连李四李十八等人也差点儿惊掉了下巴。
自家主子向来不近女色,京城多少名门千金他尚且不放在眼里,如今居然主动邀请云娘子一同喝酒?
李十八等几个年轻的沉不住气,忍不住看了看天上的日头,猜测今天的太阳是从哪一边升起来的。
李茂李四等几个年长的倒是没抬头看太阳,只是心里暗暗叫苦,这云娘子还有两个吃奶的娃娃呢,自家主子怎么能邀请云娘子对饮?
这荒郊野岭,孤男寡女的
云初没注意李茂等人震惊的神色,她正好有话想问傅景胤,闻言便走了过去,坐在傅景胤对面。
眼看着两人都面对面坐下了,李茂不敢再说话,忙拿起酒壶酒杯给云初倒酒。
云初看了看傅景胤面前的酒杯,说道:公子,你的身体情况不适合饮酒,若是喝酒,恐怕又要犯病了。
她是亲眼见过傅景胤犯病的样子的,如果可能,身为医者还是不希望看到病人受这样剧烈的痛苦。
傅景胤勾了勾嘴角,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若是不喝酒,我就不会犯病了?他看了看眼前的空酒杯,反问道。
从他记事起,他日常吃的药比饭都多,可是看遍了天下名医,依然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若是治不好病,他还忌讳这忌讳那的干什么,不如痛快喝酒,即便是早日去了也好,免得受这零碎折磨。
云初见他颇有几分自暴自弃,不由得微微蹙眉。
我送你的功法,你为什么不练?她索性直接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刚才她给傅景胤把脉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他的身体依然是久病缠身,丝毫没有减轻的迹象。
如今距离他们兴陵一别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若是他练了她送的那份内功心法,她不敢说能保他痊愈,至少会比现在好过一些。
傅景胤思忖了片刻,才想起当初她送自己的那几张纸。
当时他压根不信一个村姑会有什么高明的医术,那个什么内功心法他更是听都没听说过,还费那个劲儿干什么,待云初走后他就直接丢掉了。
此刻被云初发现,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这病是任谁都治不好的,若有人能治得了我这病,哪怕是稍有效验,也早就扬名天下了。傅景胤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云初,你若是能治好我,怎么到现在还是籍籍无名?
听着傅景胤语气讥讽,李茂不禁暗暗叹气。
别人不信,李茂是信得过云娘子的医术的,他刚才还想着在这里偶遇云娘子,她会不会再次出手,帮主子调理一下身体,没想到主子自己先把这话堵死了。
这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啊!
云初没想到对方压根不相信自己,所以也就没练她送的功法,不由得无奈。
没办法,如对方所说,她在此处的确是无名小辈,这男子痼疾在身,久治不愈,信不过她也是理所当然。
她端起茶杯,低头喝茶不语。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身为医者她已经尽力了,对方不信她,又有什么法子。
席间一片静默,傅景胤吃了几口菜,才看向云初。
对了,你怎么在这里?
他在京城听说兴陵发生时疫引起□□,就想起了她。
第087章 谎言
他不相信云初能治好他的病, 可是他还记得她提醒他兴陵时疫的事。
当时他忙着借此事对付豫王,偶尔也会想到,兴陵□□, 只怕那个第一个发现时疫的女子已是凶多吉少。
云初知道他不想再提自己的病情,便将自己一家离开兴陵, 一路逃荒到定阳的事简单说了。
因为跟他们不熟, 云初只是挑重要的过程说了一遍,可是李茂等人完全可以想象到她一个女子, 拖着一双嗷嗷待哺的儿女一路逃荒是有多么的艰难凶险。
李四性急,没等听完就怒道:那谭寅立委实不是个东西, 该斩!
傅景胤瞟了他一眼, 李四自知失言,讪讪地低下了头。
提起兴陵,云初也想起那日她曾经请眼前的男子出面,帮忙提醒兴陵县令时疫的事。
可是结果呢, 兴陵县令不但没有采取措施防治时疫,反而叫人把她赶出兴陵。
也怪她当时思虑不周, 以为对面的人非富即贵, 可以跟兴陵县令说得上话, 结果反而把自己给陷了进去。
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云初只能默然。
傅景胤也想起那时的情形,脸色带了几分尴尬。
云娘子,当日在兴陵我也曾派人提醒过谭寅立,只不过傅景胤想要解释, 却发现没什么可说的。
如果当初他多用心几分, 哪怕他晚走几日, 谭寅立顾及有他在,想必也不会如此行事。
云娘子将一件这么重大的事托付给他,他却辜负了她的信任。
虽然谭寅立已经伏法,可是兴陵那些在时疫和□□中丧命的百姓却再也活不过来了。
想到这里,傅景胤端起酒杯,郑重说道:兴陵一事,都是我的错,还请云娘子见谅。
这句话他早就想说了,趁这个机会就跟云娘子说了,免得下次见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他请云初坐下,也是想把这句话说出来。
云初见他神情严肃,再看李茂等人震惊错愕的神色,便知道他是不会轻易给人道歉的,也知道他这番话虽不多,却是极认真的。
云初拿起酒杯沾了沾唇,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
公子不必过于自责,谭县令毕竟是一县之主,要怪只怪我们人微言轻。
按照云初的想法,她本是希望通过对方把时疫的消息传递给谭县令,但是谭县令显然没有听他的,那也怪不得对方。
就像她,虽然早早就发现了时疫,可是因为身份低微,一样改变不了什么。
看云初以为自己身份低,所以谭寅立才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傅景胤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解释。
难道他要告诉云初,他不是什么身份低微的人,而是当今大宁朝最小的皇子永王?
如果云初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那更会奇怪他一个王爷为什么命令不了区区一个兴陵县令。
要是再解释下去,就要牵扯到太子和豫王之间的明争暗斗,这显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他也没必要跟云初一个不甚相熟的女子说起这些。
傅景胤只好闭上嘴,闷头喝酒。
看着云初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把傅景胤当成一个身份还不如谭寅立的普通人,李茂等人面色古怪,一时不知道该解释还是该笑,只好学着主子闷头不说话。
云初看他们都不说话,还以为她戳中了对方的痛处,只好没话找话地转移了话题。
不知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今日是重阳节,菩提寺里的茱萸会正热闹,这位公子怎么跑到这山崖底下喝闷酒?
傅景胤既不想暴露身份,只好说道:我们是行商的,刚好路过定阳。
定阳是南北商人的必经之地,对于这个借口,云初毫不怀疑。
难怪谭县令没重视对方的话,原来他们只是商人。
云初想到他们用具华贵,行事低调,原本就觉得他们非富即贵,现在知道他们是商人,更印证了心中所想。
原来如此,那我在这里祝公子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云初端起酒杯,笑着说道。
本是再普通不过的祝福语,傅景胤听在耳中只觉得无比讽刺。
多谢云娘子。傅景胤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低头将酒一饮而尽。
今日这酒他喝得真是憋闷极了!
云初想着常琳应该求过签了,怕她找不到自己会着急,略坐了坐便告辞离开。
因为这附近没有门,回去照例是李十八提了云初,送她越过了墙。
李十八把云初放在地上,问道:不知云娘子住在哪里?若是有事,说不定还要去请云娘子呢。
那次云初出手解决了主子的病痛,李茂和李十八等人都很认可云初的医术,如今好不容易再次遇到,自然要问个清楚,以备不时之需。
云初笑道;现下我住在东关街,正准备开个医馆,医馆就在东关街出口不远处,你到那边一打听就知道了。
托了常家的福,她现在在定阳也算是个知名人物了。
李十八闻言拱拱手:恭喜恭喜,回头我们一定送上礼物,恭贺开张。
云初忍不住失笑,说道:开医馆可不能盼着财源广进,那不是盼着人家生病吗?
李十八一怔,随即也笑了起来。
庙墙另一边,傅景胤听着云初和李十八的笑声阵阵,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这个云娘子看起来年不过二十,却一点儿都不怕他,偏偏为着兴陵一事,他在她面前总觉得有些亏心,也不敢说实话,总是带着几分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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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儿带女去逃荒(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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