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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师后发现夫子是反派(37)

    自己竟被眼前之人斩下右臂。
    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杀了柏遗,将其五马分尸,以解心头之恨。
    回过神的西戎士兵咬咬牙,冲上去抓住唐强与崔非错,其余人则将柏遗团团围住。
    丘林左眼中闪烁着野兽般的暗芒,他颤巍巍抬起左臂,指着众人围住的柏遗。
    给我杀了他。
    声音喑哑,透着浓浓的恨意。
    而柏遗抬起猩红的眼眸,看向悬挂天穹的银白月钩。
    周身的痉挛痛意袭来,他蓦地半撑于地,嘴角渗出血丝。
    他本有暗伤在身,这几日更是精疲力竭,方才,他又集周身之力斩下丘林左的右臂。
    而此时,不过是强弩之弓,区区稚童便可将他斩之。
    只是,他还不想死。
    曾许诺她,要活着回去。
    真的好不甘心呐
    丘林左看出柏遗如今的状况,厉声道:他已力竭,杀了他。
    此话惊醒诸多人,他们缓缓朝柏遗靠近,见柏遗无所动作,更是肆无忌惮,抬起弯刃便要砍下去。
    林中鸟齐齐飞出,伴随着夜鸦的嗥叫,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赶来。
    丘林左有了极为不好的念头,催促道:快啊。
    惊变自此起,一箭直直穿过众人,从丘林左的右脸颊擦过,随即钉入树干中,箭尾还在剧烈地颤动。
    第56章 因果
    黄寺顶上如冠冕般的琉璃瓦熠熠流光, 檐角上翘的佛塔精致无双。
    佛堂内纵横着金粉钩成丹青的朱柱,香炉里冉冉腾起的檀香煞是好闻。
    金塑身的佛祖像目光落在每一个来此的因缘人,神情悲悯。
    殷姝抬眸看向佛祖, 未尝世间苦,怎能言悯人。
    她忽的感觉很讽刺,众人言此乃太平盛世,实则内里污秽不堪。
    为君者贪生恋权, 听信邪僧, 以稚童血肉为一己私欲。
    为臣者搜刮民脂民膏, 百姓皆是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流民□□,以杀止乱。
    不过是有目不能视, 有耳不可闻的泥塑烂人罢了。
    生为女子, 一生习三从四德,向往自由之人困于牢笼,依附旁人为生, 何等可笑。
    生而为人,谈家世门第高低, 言身份高贵卑贱。
    如此腐朽枯烂的王朝该被历史的车轮碾过,然而时至今日,依旧无法撼动。
    殷姝百思不得其解, 直至今日, 她忽的想起, 这本原小说的书名。
    《千世贤臣》。
    霎那间, 她一切疑惑迎刃而解。
    她穿成本该不影响剧情的路人甲, 然而, 她从去青竹山那一刻起命运早已悄然转变, 拨乱诸多剧情线。
    却始终并未得到所谓的天罚。
    后来才明白,不止是她在剧情中,还有柏遗、周覃、申晏、萧昭、赵卿然、八皇子等人。
    除窦赋修之外的所有人,都是为成就他千世贤臣之名的路人甲。
    殷姝一直为剧情的崩坏偏离而紧张忧虑。
    可早在一切的开始就注定,剧情偏离的结果便是维持现状。
    若是窦赋修迟迟未能成就此名,此世间便始终循环。
    甚至,会牺牲更多人的性命。
    这也是为何在原小说剧情中,窦赋修死后,原本生机复现的大襄便四分五裂,重新陷入战火。
    原来是等待下一个主角的崛起。
    殷姝低垂的眼睫轻轻颤抖,她不理解,甚至厌恶。
    她眼前一晃,似乎出现了很多人。
    萧昭、赵卿然、神迹城那些失去孩子的母亲、申晏、师姐。
    以及他。
    落日余晖透过窗口在地上留下点点金斑,殷姝却觉身上寒意不断,身后倏地响起一声偈语。
    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
    殷姝回首看去,一身灰色袈裟,双手合十,慈悲眼不喜不怒。
    正是图澄大师。
    念偈语的声响仿佛不带一丝感情,又似乎意有所指。
    殷姝怔了怔,这是在告诫她因而有果,因因相循,果无穷尽吗。
    但她不服,世间众人无辜,他们又有何因?
    心中冒出一丝怨怼,出言道:
    若是我非要求一个解法呢?
    图澄大师只念了句佛,眸中染了些属于尘世的温和,轻轻道:千般解法,女公子如何寻?
    堂中鸦雀无声。
    殷姝承认,自己不知晓该如何做。
    她面前的图澄心下轻叹,暗道难为她了,正欲启唇时,殷姝猛然抬头,目光透着某些不知名的情绪。
    她郑重朝着图澄行了揖礼,低眉道:求大师指点。
    千般因果加诸我身,只求破此局。
    此言便是愿意为这世间放弃自己的性命。
    图澄大师看向殷姝的眼神复杂起来,你可知晓,若是你此世死了便再无生还的可能。
    果然,他知晓自己是异世之人。
    殷姝竟有种尘埃落定之感,看向图澄的目光更为坦然,只问道:我父母亲身体可好?
    图澄知晓她所问的是她上世父母,还是颔首道:身体康健,余生无病无灾。
    闻见此言,殷姝彻底放下心,嘴角扯起一抹笑意。
    图澄却定定看着她的脸颊。
    她抬手摸去,指尖湿润,已然眼角滑泪。
    其实,她还是惧怕的。
    她怕父母再也记不清殷桃的名字。
    那你可曾想过柏遗?
    殷姝并未直言,而是轻轻道:破此局,他便能好生活下去。
    不必苦苦为众生争,只身同天道论。
    他因着自身经历,所以不愿世间再多惨事。
    若是他在此处,应是会同自己的选择一样。
    图澄大师看着殷姝目光闪过诸多情绪,最后化为甘愿,很难不心生感触。
    他闭了闭眼,眼前晃现殷姝出生那日。
    他算着因果,一路行来,竟停在殷府门前。
    着急的仆从护着接生婆与医官进进出出,提醒道:夫人生产,可得小心点。
    他才知晓,这份机缘落在她的孩儿身上。
    该说是,因果注定吗。
    于是,他睁开眼,缓缓道:女公子可愿听贫僧唠叨几句?
    殷姝一愣,下意识摸向腕间的七宝手串,图澄随她视线看去,忍不住苦笑。
    她竟将这个都予你了吗?
    殷姝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也罢,不过是死物罢了。图澄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缓缓说道。
    *
    图澄年幼时,也是受苦众生之一,无名无姓的乞儿,终日无所有亦无所求。
    直至一日撞到一位禅师,禅师并未因图澄衣裳破烂,浑身酸臭而露出同旁人一般的嫌恶。
    反而含笑问道:你可愿同贫僧入佛?
    自那日后,少了小乞儿,多了位法号图澄的小僧。
    禅师言他佛性极佳,看透因果之人。
    师兄弟羡慕他,却也不敢接近他。
    可图澄并不理解此意,终日埋头做着禅师布置下来的课业。
    只觉内心空茫,不知归处。
    哪知一日在佛塔下清扫落叶时,见一红衣女子,惊鸿一瞥,便知心动。
    后来他知晓,她名唤周蔻。
    再后来,便是心意相通。
    一日,周蔻不知从哪处看来的七宝手串,非叫嚷着让图澄替她编,扔下一大堆宝石,便同婢女出寺庙打牙祭去了。
    佛庙向来不能杀生,因此周蔻几日未曾进过肉食了,自是嘴馋得紧。
    然而她一向记性差,想一出是一出,很快就将这件事忘却。
    直至她因周老太爷大寿必须得赶回徽城时,轻笑着挨近图澄,道:喂,你可愿同我走?
    图澄心绪如弦拨动,只抿唇拿出一串七宝手串递予她,却不言。
    他希望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同她讲。
    周蔻如获珍宝,一把戴上,举起手晃晃,很是得意。
    那你等我,我很快便回来。
    待送走周蔻,图澄才抬起一直藏起来的左手,腕间赫然也有一串七宝手串。
    他将两串埋在大殿香炉中诵经七天七夜,祈求她余生平安无灾无难。
    人不过才走,却先涌起念想。
    图澄终于定下心中打算来,毅然转身。
    便见禅师带着戒堂诸位师兄立在那处,望向他的神情隐隐带着谴责和不解。
    出人意料,禅师并未对他施以惩戒,反而将他带入佛塔内。
    你生负有机缘,该思如何为众生。
    情爱两字,不过是过眼云烟。
    直至黑暗将佛塔锁住,寂静侵袭周遭,图澄缓缓起身,一步一步朝着佛塔顶端走去。
    一步一思。
    机缘是何。
    众生如何。
    然而他还是猜不透。
    佛堂顶部是江湖与坊间传闻的至宝佛珠,可他并未看见,只瞧见一本陈旧古朴的书。
    名曰《千世贤臣》,图澄语气中少见地带了丝疲惫。
    殷姝面上讶异,图澄大师竟也知晓原书剧情。
    起初,贫僧只将它看做话本子,不作理会。
    图澄依旧坚持己见,并执意还俗,禅师深深叹息,还是允了。
    他与周蔻历尽万难才得以成婚,惊变亦是成婚那日,周蔻一睡不醒,再无气息。
    如此离奇,纵然图澄请遍医官,也查不出周蔻究竟为何,万念俱灰,他毅然选择自尽。
    谁知翌日他睁眼,发现自己已然回到佛塔顶端,手中正拿着那本《千世贤臣》。
    你母亲应是怨恨我吧。图澄大师说此话时,没有自称贫僧。
    语气说不出的无奈,他抬手遮住双眸,一句饱含诸多情绪的话语流出:
    然而,这是我千般试过之后,最好的解法了。
    她能余生平安。
    殷姝久久回不过神,竟是如此吗?
    一人余生道不尽的遗憾,竟是另一人千求为她求来的因果。
    她心中泛起阵阵酸涩,不知该如何宽解图澄大师。
    贫僧曾无数次在世间行走,寻求能够破此因果的法子,直至你的出生。
    同年,贫僧也救下前去青竹山的柏大家。
    殷姝蓦地想到,窦赋修所言的两件奇事,一是自己,二便是柏遗。
    以及柏遗所说的旧缘。
    女公子所求,贫僧知晓。
    贫僧言尽于此,女公子请回吧。
    殷姝颔首行礼,也并未多问,只言道:那这七宝手串?
    图澄大师眼眸温和,她既然送予你,便是你之物。
    他顿了顿,你莫要怨恨于她。
    她曾与我言及,若是有一女,定待她如珠似宝。
    图澄还记得,说此话时,周蔻言笑晏晏,一脸期盼。
    只可惜
    殷姝知晓,定是在那千回中,殷母同图澄大师说的。
    然而,她所期盼的是她与心爱之人的孩子。
    终究是错过。
    殷姝轻叹,行礼告辞。
    在退出寺门时,她忍不住抬眸看了眼图澄大师。
    他视线落在佛像上,眉宇间尽是疲惫,轻飘飘的灰色袈裟似要将他压垮,暴露在光斑下的影子也被黑暗吞噬。
    第57章 死讯
    殷姝立在黄寺门外, 一时间竟不知晓自己该何去何从。
    她看了看天色,如今长秋殿应是候着许多礼仪姑姑,等着教授她与太子大婚时的流程。
    一向平静无波的心罕见生出烦躁, 殷姝抿紧唇,转身朝长秋宫的相反方向行去。
    浑然不知,因她不见,后宫掀起不小风浪, 各宫都派奴仆出来寻她。
    *
    几个时辰前, 西疆边关急报, 我军大败,死伤无数,作为主帅的曹敦不知所踪, 崔非错更是被西戎所俘虏。
    除此之外, 押送官柏遗率兵运送粮草时,遭遇西戎大军偷袭,亦是踪迹全无。
    消息传回, 满朝哗然,各执己见。
    有人言, 须得先点将率兵前往驰援。
    亦有人言,西疆与内里疆土还有一道天峠,为保稳妥, 应借天险死守剩余疆土。
    甚至还有人奏表, 此乃天灾, 应先发罪己诏。
    朝堂吵得头疼, 圣人稳坐龙椅, 浮肿的双眼扫过每一位臣子, 沧桑的声音藏了些莫名的情绪, 道:此事稍后再议。
    说罢,便甩袖离去,留下面面相觑的各位官员些,暗自回想,方才可有说错话。
    扔下百官的圣人面色阴沉如水,鹰眼含着思虑与揣测。
    待进到太极宫内殿,他缓缓开口道:可曾查清楚了?
    身后一名皇家暗卫跪下禀报道:回圣人,属下奉命将柏遗消息一一传给西戎大军,柏遗命江南褚前去千里外寻求援军,属下则带人埋伏在回程路上,可惜未能留下江南褚的性命,让他重伤跑掉。
    随即属下命人去围杀江南褚,属下则前去查看柏遗情况,眼见他们被西戎大军团团围住,谁知,西戎先手一队亦发现属下等人。
    因此属下只能率人先退,等待消息。
    一夜过后,前去查探的探子言,柏遗已被西戎大将丘林左虐杀而亡。
    属下上前查看,眼见丘林左命人拖着一具血肉模糊的人躯,想来应是真的。
    话音回响在偌大的太极宫,也传进圣人的耳朵里。
    蛮夷粗鄙!圣人忽的出声,沙哑的嗓音甚是痛惜。
    然而他眼眸中冒出令人心悸的冷芒,嘴角笑意逐渐加深,看上去甚是满意这种死法。
    此时的他显得有些意气风发,终于除去心头大患,连一向佝偻的身姿都稍稍挺直些。
    你去领赏吧。轻飘飘的,似打赏乞丐的口吻。
    跪在地上的皇家暗卫首领,犹豫许久,还是问道:那西疆百姓如何办?
    此话一出,圣人蓦地转身,接连迈了几步,行至暗卫首领的面前,一字一句道:不该你问的事别问。
    语气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退下吧。不待暗卫首领辩驳,圣人复又转身,显然不欲言。
    暗卫首领缓缓站起身,身上浑身发凉,一步步往后退时。
    他脑袋中涌现许多,勾结西戎,杀害柏大家,如今,西疆百姓饱受战火折磨。
    甚至差一点,连大襄国土处处皆是战火。
    而这所有的一切,最后是为了眼前自己效忠的主子,大襄的圣人。
    为他的一己私欲,为他的至高皇权。
    首领低眸看向自己满是老茧的双手,这双手已然沾满无数人的血液。
    黏腻、猩红,挥之不去。
    忍不住苦笑,自己亦是这惨案帮凶。
    *
    太极宫发出两道令,一道发去尚书院,命曹谷将军率兵前去天峠死守疆土,抵御西戎大军的侵袭。
    此令一出,诸多有志之士无言,明明大襄如今兵强马壮,粮草充足,为何不夺回丢失的城池?
    为何将西疆的百姓弃之。
    除此之外,还有曹谷此人,虽与曹敦将军同出一族,然而才能平庸,凭着自己攀炎附势的本事才能做到如今的将军之位。
    派他前去,无疑是自取灭亡。
    雪花般的奏折纷纷塞入太极宫,除曹谷之外,百官皆求圣人收回成命。
    偏生,圣人在除去柏遗之后,自觉郁气尽抒,不喜旁人违令。
    加之,曹谷此人能力平庸,却是实足的保皇党,对自己忠心耿耿。
    于是,纵然堆成小山的奏折送进太极宫也如石沉大海,再无回应。
    而另外一个令,则是宫内传召,命殷家嫡长女殷姝入太极宫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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