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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师后发现夫子是反派(25)

    可车里这两位, 一位是当朝太子, 一位是最受宠的公主殿下。
    圣人不发话,谁敢多嘴说不合宫规。
    宫内奴婢皆屏气凝神,躬身以待, 竟听不见一丝声响。
    车轮撵上青石板的滚轮声反倒显得宫闱更加森严。
    勾瑾阖眼养神,左手却不停转着右手的玉扳指, 可见他内心思虑。
    而勾颐则满脸不忿,自殷家之后,太子便发言, 让她在驿站好生休息, 实则是软禁。
    可恨, 周遭奴婢如此多, 竟无人护她, 一一听从太子所言。
    此次回宫, 她定要给父皇母妃告上一状, 太子如何,还能有她受宠。
    她不由得想到殷姝,更是恨得牙痒痒,竟以下犯上,实在是可恶可恨。
    勾瑾即使不睁眼,也感受到身旁之人强烈的心绪波动,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暗骂蠢货,没学的林贵妃一点聪明。
    马车缓缓停住,外面扈从轻声道:太子殿下,公主殿下,临华门到了。
    临华门是分皇城内里的一道门,到了此处,除圣人皇后与太后,皆得下车步行。
    勾瑾应声,缓缓睁眼,身旁的勾颐连忙收敛垂头,面上谦卑道:太子阿兄请。
    还未说完,勾瑾便直直下了车,她暗暗瘪嘴,也跟着下去。
    两人到此处便要分路走,纵然勾瑾身为太子,也不得随意进出后宫之地。
    勾颐心下暗喜,面上故作不舍道:临颍告退。
    勾瑾未应声,只轻轻颔首。
    勾颐如闻大赦,连忙带着宫婢些朝着林贵妃的昭阳殿行去。
    勾瑾看着她慌着告状的背影,心中讽刺更甚。
    身旁的太子詹事垂眉道:若是临颍公主向林贵妃说了殷家一事,那该如何?
    无事,她无非是告状,而殷姝身份贵重,依林贵妃谨慎的性子,定不会应下勾颐所求。
    说罢,他吩咐道:你们先回东宫,孤去向父皇请安。
    是。
    *
    太子孤身一人行在前往太极宫的甬道上,思虑该如何开口向圣人提出选妃一事。
    伴君如伴虎。
    若是言辞不当,便会以为他暗中结交势力,可他也不想只与清流结亲。
    清流光有声誉,却无兵权与势力。
    方到太极宫门口,便见圣人心腹任公公候在大殿门口,见他来。
    连忙几步下来行礼,不卑不亢地说道:太子殿下安康,现下圣人正与几位大人议事,还请太子殿下稍等。
    勾瑾眼睛一眯,状似无意说道:孤前去江南,倒是不知朝中竟有大事发生。
    任公公眼观鼻鼻观心,只回道:太子辛苦。
    这一番试探未得任何信息,勾瑾倒也不恼,只立在旁耐心等着。
    好在未过多久,太极宫宫门缓缓拉开,诸多大臣躬身退出,勾瑾认出皆是圣人心腹大臣,看来所议之事非比寻常。
    那几位大臣见到勾瑾,也只是躬身行礼问安。
    勾瑾也按礼数一一回过去,并不打算多言。
    此乃圣人眼皮子底下,若是明面结交圣人心腹,那他这太子是当还是不当。
    待任公公进去禀报后,才言道:圣人请您进去说话。
    勾瑾心神一凝,一脚踏进这太极宫,殿中寂静一片,不知燃的什么香,他竟闻出一股腥味。
    他垂头行至御案前,行礼道:见过父皇,父皇安康。
    片刻后,才响起一声低哑含糊不清的起来吧。
    当今圣人临朝时已耳顺之年,新朝已过二十年,如今更是杖朝之年,身体自是不太好。
    勾瑾面上担忧道:父皇可是咳疾又犯了?
    圣人摆摆手,混浊的目光落至勾颐脸上,晦暗不明。
    江南水患一事可安排下去了?
    回父皇的话,已经安排下去了,儿臣令江南水吏疏通水路,另外派一富商作头,牵引众多富商筹资,以用来安抚流民。
    勾瑾一口气说完,书案前的老者对他如此良策不作发复,反而提起另一事,
    听闻你曾前去殷家做客。
    勾瑾心底冒出冷意,面上却起了一层薄红,母后先前与儿臣说起选太子妃一事,儿臣去往江南路上偶逢殷家女公子从青竹山归家,知晓殷家公子大婚,便想着去庆贺一番。
    话中句句表明,他并不是为了结交势力,反倒是少年情愫,情深意长。
    也不知圣人是否信了,他语气忽的一松,语气喟叹道:青竹山原是他的学生啊?
    勾瑾一听便知此事算是过明面了,顺着他的话提及:柏大家也去了殷家,还将流光龙纹白云珩赠予殷家女公子。
    哦?
    圣人似乎起了些兴趣,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既是你婚事,也该办的隆重些,便将你母后定下的人选一一召进宫吧。
    *
    勾瑾退出太极宫的时候,只觉背后起了一身冷汗。
    他暗自忍耐下,朝着皇后所居的凤仪宫行去。
    皇后如今花甲之年,她小圣人二十整,却是少年夫妻。
    先帝在朝时,当今圣人不过是不受宠的皇子,可他心中有丘壑,不愿甘为人臣。
    明面上老实封王,为了不引起先帝忌惮,他迟迟未娶妻,不与重臣结交。
    先帝正是被底下皇子明争暗斗闹得心烦,如此憨直老实的圣人便入了他的眼。
    直至圣人而立之年才将将有了些宠爱,先帝便指了皇后与他为妻。
    皇后虽是出生清流,却是心思清透,与圣人互相扶持,才从王府行至东宫再坐上龙座。
    她许不是圣人最钟爱的女子,却是他最敬重之人。
    然而皇后迟迟未孕,后宫佳丽三千,诞下皇子数不胜数,可始终太子之位高悬。
    直至二十年前,太医为她请平安脉,竟诊出喜脉。
    圣人大喜,皇后亦是激动万分,十月怀胎后诞下一儿,圣人为他取名勾瑾。
    瑾,美玉也。
    圣人一举将他封为太子,赐住东宫,他及冠后更是为他挑选东宫臣属,可谓是荣宠至极。
    勾瑾抽回思绪,才发觉自己已然到了凤仪宫殿门前。
    凤仪宫大气辉煌,琉璃瓦的重檐顶,朱漆门,阶阶白玉,却没有过多装饰。
    皇后她向来俭朴,不爱奢华。
    掌事姑姑已在殿外等待许久,见他来了,连忙笑道:太子殿下来了,娘娘在殿中等你。
    勾瑾脚步加快,连忙进了殿中,殿中妇人保养得极好,未别极为繁杂的凤簪,而只是一支白玉簪,神色温柔和善,只眼角的几丝细纹才显出她的年岁,不像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反倒是寻常妇人。
    她正低头看着宫务奏表,时而提起朱笔添上几字。
    听见动静,她转头看来,将勾瑾上下仔细打量一番,才吩咐人:张姑姑,你将本宫给太子做的那身衣袍取来。
    掌事姑姑应声,随即出去,只留下这天下最尊贵的母子俩。
    勾瑾已经许久未见到母后了,自从他及冠搬入东宫,皇后便叮嘱他少来后宫,他依言照做。
    见过母后,母后身体可还康健?
    皇后笑着点点头,让他来自己身旁坐下。
    见他满头冷汗,背上更是湿透,便轻叹:方从你父皇那儿过来?
    勾瑾应声,见四下无人才启唇道:父皇如今威势更摄人,疑心也愈发重了。
    皇后依旧是温温柔柔的样子,似乎并未听见勾瑾的话,她只提点道:如今,比起太子,你更该为人子。
    如今圣人年迈,如同先帝当年那般,对于年轻力壮的皇子越发忌惮。
    太子之位看似荣华至极,离龙座只一步之遥,实则如履薄冰,稍一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勾瑾颔首,将先前在太极宫所发生之事一一说与皇后听。
    皇后脸上浮出思虑,闻见勾瑾将江南一事的良策皆禀报与圣人,她暗叹,此举不可。
    勾瑾将江南水患一事处理得如此从容,便是将江南一地的人一一收拢。
    圣人岂会放心。
    好在后面应答还算得当。
    她却不想将这些讲予勾瑾听,一来,他如此身居高位,步步惊心,此事也算过去,便不再提。
    二来,这些总归该他自己悟。
    闻见圣人欲将太子妃人选一一召入宫中,她少见地眉间一凝。
    勾瑾试探道:可有不妥?
    皇后摇头,只添了一句,既是去青竹山,便一道召柏遗大家进京吧。
    待张姑姑取来新衣,皇后让勾瑾去偏殿换上。
    自己则将目光投向东方。
    那是太极宫的方位。
    自己伴圣人走过夺位之路,自以为摸清他心思,可近些年来,她却愈发看不透了。
    夕光渐沉,宫中纷纷挂上明灯,照的四角檐上的琉璃瓦清透灵光,不知哪宫养的宫猫正小声叫着,随即被养猫奴一把抱起,叫声缓缓消下去。
    作者有话说:
    来辽~
    第39章 黄寺
    青竹山的日子照旧过着, 除了闲暇时,殷姝会去柏遗那处。
    两人一人安静作画,一人则拿起游记看个不停, 互不打扰,泾渭分明。
    直至提上最后一笔,柏遗搁下毫笔,看向榻上那人, 她正裹着小毯子, 手摸向身侧的糕点, 目光丝毫不离开手上游记。
    他缓缓开口道:怕是传信官已然到了山脚。
    那日殷姝醒后,他便将京城来人一事说予她听,殷姝一怔直起身后, 便神情自然地躺回去, 复又拿起身边的游记。
    柏遗莫名一阵气不稳,他抿抿唇,沉声道:你作何想?
    殷姝正看得入迷, 敷衍道:皇令既下,那便按令前去。
    他本也是如此打算, 却听她如此这般说,斟茶的手顿了一下,才淡淡道:也是, 自殷家之后, 殷家主将一些隐秘皆告知勾瑾, 想必国丈之位他要定了。
    此话说不出的阴阳怪气。
    殷姝这才听出这几番来回中的酸味, 干脆放下书卷, 看向柏遗。
    他面上仍是一层温和的笑, 似是寻常无意谈及, 殷姝却瞧见那茶水几乎溢出瓷杯。
    她心中好笑,将那热茶端起饮了一口,入口甘甜,不复之前的苦涩,是她一向爱的蜜茶。
    这些日子,她无事便来柏遗这处,现仔细端详一二,这屋中尽都是她所习惯之物。
    眼前这人真该怎么说。
    怎么能让人不爱呢。
    她扬起轻笑,伸手握住柏遗的手腕,感到一阵温热,解释道:我会小心的,亦不会嫁给太子。
    眼前之人脸色并无一丝波动,她眨眨眼接着道:况且,还有夫子在。
    柏遗定不会让她嫁给太子
    柏遗终于眸中一松,只断然道:此次,我同你一道去京。
    *
    京城来人一到山上,便被人引至正堂,堂中柏遗高坐其位,江南褚一行人各坐其位。
    众人齐齐看向传信官,他见着柏遗,先是行礼问安:见过柏遗大家。
    虽现在柏遗只是一介白身,担不起传信官如此相待,可柏遗是何人,圣人宠信之臣,说不准还是未来太子妃的夫子。
    最好是提前攀附。
    柏遗颔首,抬眸问道:不知传信官来青竹山,可有要事?
    传信官连忙躬身道:圣人有令,请殷家女公子进宫候选。
    另外,圣人近来挂念大家,请大家进京一叙。
    座中几人对视,柏遗本打算去京城,如此更是合情理。
    柏遗应下,归一则引传信官等人下去休息。
    夫子与师妹皆去京城,剩余三人自是随他们一道。
    殷姝与周覃各自回房整理行囊。
    申晏手捏着折扇上的玉挂坠,神思疑虑:为何圣人还要唤夫子进京?
    江南褚亦是不解。
    柏遗则看向京城方向,淡淡道:我离京时,曾言,只愿终身隐匿青竹山,不复进京。
    圣人应允,此次应不是他开口,该是旁人顺他意。
    会是谁呢?
    如此了解圣人。
    江南褚与申晏不约而同想到一人。
    当朝皇后。
    *
    次日一大早,几人便乘着马车前往京城。
    知晓殷姝最厌颠簸,柏遗特地命人打造现在这辆马车,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坐其内不觉颠簸。
    车内殷姝与周覃两人相互靠着,阖眼养神。
    马车缓缓驶着,车轮声不绝。
    忽的,周覃张口问道:阿姝,此去京城祸福难料,你可担心?
    殷姝浅浅一笑:若是只我一人,我不会怕。
    周覃闻言直起身,好奇道:我们同你一同前去,你还怕吗?
    殷姝替她理理鬓角,正是因与你们一道,我才会怕。
    若是护不住你们该如何。
    周覃拍拍胸膛,宽慰道:该是我们来庇护你。
    虽不甚清楚夫子所谋何事,她却隐隐直觉,他定能护下所有人。
    见周覃一副让我来的豪爽模样,殷姝笑意不止。
    她离开徽城前曾传话给窦赋修,赵卿然此人定不能放过。
    心有污秽的蠢货最是留不得。
    依照窦赋修的手段,怕是如今赵卿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再无蹦哒的余地。
    *
    他们脚程算快,经过几日便到了皇宫大门,依宫规,众人齐齐下车步行。
    传信官先一步来至众人眼前,垂头说道:宫规森严,因圣人只请大家与女公子进宫,剩下两位公子与小姐只能暂且去驿站休息一二。
    周覃一把抓住殷姝的手,眼神紧张。
    夫子与阿姝并不一道,她不放心阿姝独自一人。
    柏遗转头看向江南褚等人,只吩咐道:你们暂且先去驿站等我。
    周覃闻言只得松手,目送柏遗与殷姝踏进宫门,直至朱红宫门缓缓合上,两人身影不复见。
    宫内两人行在长长的甬道上,随身奴仆自进宫越发垂首安静,殷姝则趁机看向这大襄皇城。
    纵目远望,座座森严宫殿矗立其中,装饰华丽大气,碧瓦朱檐,宫婢太监些低眉敛目,以列行进。
    柏遗早年受圣人宠信,这皇城来的不算少,因是还能给殷姝介绍一二。
    直至到临华门,两人须得分道走,殷姝此时稍稍紧张,不自觉碰向腰间的流光龙纹白玉珩。
    柏遗轻轻蹙眉,倒不是担心殷姝安危,只怕她过得不顺心。
    他只叮嘱道:若是无事,可去黄寺走走。
    黄寺是何地?
    殷姝眼神一转,便忆起柏遗赠她的世家谱系图有所提及过。
    如今圣人最是信赖的佛僧法号为图澄,居于黄寺,俨然是国师待遇。
    柏遗竟与他有故交吗?
    柏遗见殷姝沉思,便知她已然知晓,顿了顿,不放心道:天寒,切莫贪凉。
    殷姝应下,心中好笑这老父亲口吻。
    柏遗说完便带着随从朝着太极宫走去。
    殷姝也随着宫婢朝着凤仪宫走去。
    一进凤仪宫,她便敏锐察觉此处的宫婢倒是比别处略略不同。
    说不上大概,别处好似泥偶木呆,此处却像人,眼神间尽是灵光。
    她心下不由起了些好奇,这宫殿主人该是何性格。
    踏进宫殿,殷姝隐隐见一人高坐凤位,她依着礼数行礼,不卑不亢道: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安康。
    上首传来含笑的声音,起来吧。
    殷姝起身,垂首待上首之人仔细打量。
    却没想,皇后直接道:你过来让本宫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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