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没想到的是,区区一弱不禁风的读书人,他们所来的皆是一队暗卫,居然都栽在此地。
此事此刻,还被胁迫反过来吐露情报。
可是,一人死便可,万不能连累家中。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面上不动,口中舌尖碰向藏着的毒药。
申晏见二人对视,便已知两人意图自尽。
抵在喉间的折扇将上一抬,便卸了这人的下巴。
另外一人趁此机会连忙咬破毒药,瞬息没了生机。
留下的那人面如死灰,心知自己已无活路,死死闭着嘴企图为自己留出几个时辰的命。
申晏抬眸看眼天色,算算时辰。
拎起那人,心情甚好地吹起不知在哪儿学的小曲,渐渐消失在小径上。
*
好在有宫灯照路,殷姝搀着受伤的柏遗缓缓走至他的居所。
屋前已然立着一人,俊朗的面孔忽明忽暗。
见柏遗身影出现,他松了口气,连忙从殷姝手中接过柏遗,扶他进房间。
殷姝跟着进去,江南褚将柏遗扶至床上,没说话反而转身去翻药箱,不知出现过多少次如此之景,他一套动作下来熟门熟路。
她顺势探上柏遗额头,未有灼热之感。
她松了口气,还好没发高热。
柏遗并未昏迷,见殷姝眼中浓浓的担忧,他虚弱一笑:你先出去吧。
殷姝知晓他不愿让她看见他的伤处,身旁的江南褚已经准备就绪。
她轻轻应声,退出房内,背对着门外听着房内的动静。
房内江南褚解开柏遗衣襟,呼吸一轻,周身上满是伤痕,右臂处那处伤最是眼中,伤口处已然一层腐肉。
好在倒了药粉,他蘸了点放在鼻尖嗅。
他跟李半仙只学过皮毛,却也闻得出是极好的金疮药。
若是没它,此时夫子定然发起高热。
可是伤口腐肉还是得处理,他薄唇一抿,低声道:夫子,已无麻沸散。
床上那人并未色变,只淡淡说:那直接来吧。
似乎不知自己接下来所面临的是剔肉之痛。
江南褚只得应下,将小刀在火上炙烤片刻,便下手清除腐肉。
伤口处的痛意发散至周身,柏遗额间不住冒冷汗,嘴却压的紧,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生怕惊到门外人。
待腐肉清理完,江南褚正欲替柏遗上药,便见柏遗费力坐起身,盯着江南褚说道:吾来,你送她回房休息。
此句的她,不言而喻。
江南褚还欲反驳,见柏遗面上虚弱默默忍下,转身出去。
等等。
床上那人抬手点了点放在榻上的大氅。
让她披上,身子不好切不可着凉。
江南褚咬牙,拿起大氅冲出去。
*
门外的殷姝听着房内隐隐压抑的痛吟,她心口被这声响狠狠揪住,呼吸也被人扼住。
直至房内重归寂静,她才发觉自己掌间已然满是掐出血痕,不由得神思分散。
这就是心系一人吗?
待见一向沉稳的江南褚冲出来,她急忙问道:可有大碍?
江南褚盯着眼前的殷姝,她一向冷然无甚情绪的脸上满是慌乱。
他抬手将大氅递给她:无事,夫子让我送你回房。
殷姝下意识反驳:我想在这处守着他。
说完便见江南褚眉头一皱,她丝毫无惧,只回视他。
江南褚只得缓了缓语气,解释道:夫子怕你着凉,你若是担忧他,便好生照顾自己。
此话一出,殷姝态度松动几分,她看了眼房中,跟着江南褚朝后院行去。
在她身前的江南褚身姿俊拔,犹如瀚然山峰,任凭劲风吹过依旧不为所动。
忽的,他说道:其实我想杀你的。
我知道。
殷姝毫不意外,依江南褚性子,对于任何危及柏遗的人,他不可能放过。
在来青竹山的路上,他面上的不满愈发重,与之相涨的便是心中的杀意。
江南褚停下脚步,回首看向殷姝,她清丽绝色的容颜毫无波动。
似乎眼前之人不在跟她论生死,而是聊当下时兴的花钿。
他眸底千回百转,终究,还是缓缓说:你跟夫子很像。
殷姝听闻此言却是有些讶然,这是她第一次听见旁人说她与柏遗相像。
你同夫子一样,看似淡然无所在意,但对钟意之人便是死死抓住。
你们向往自由,却偏生为物所累。
江南褚来到柏遗身边多年,自以为了解他,却没料到他会为一人做到如此地步。
殷姝吐了口郁气,人在世已是不易,自然得抓住钟意之人。
再者,殊不知,你也是累他的物之一。
说罢,已然到了殷姝房前,江南褚止住脚步。
殷姝向前走了几步,不回首,还是忍不住说道:你敬他重他,却不尊他。
便推开门扉进屋,留江南褚一人独立雪地。
他抬首看向山际,心中满是不解与苦涩。
不尊他吗?
或许是吧。
他将柏遗视做光,却从不尊重他的选择。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渐渐落在江南褚发际,身上。
直至将他与雪地融为一体。
作者有话说:
两位师兄其实都有点小黑化哦~
不知道你们看出来了吗~
明天见!
第37章 温柔局
日暖泥融雪半销, 好在终于有落脚处,不至于粘上雪泥。
申晏踏上去往柏遗居所的小径,便见已然一人独行在前, 如此天寒,他竟不着厚衣,令人咂舌。
申晏加快脚步,匆匆赶上那人。
前头的江南褚闻声也停下脚步, 回首看来。
两人距离稍一拉近, 都忍不住眉头一动, 露出彼此嫌恶的眼神。
申晏抢先说道:我倒是不知师兄体热,如此冷天还不披件大氅。
这浑身冷气,都快将他冰住。
如此挖苦, 江南褚也并未有所波动, 略略掩住鼻,直至闻不见那股血腥味才好些。
他看向申晏的紫袍衣角,那一圈已被血染成紫黑色。
不知那人是否流干全身血脉。
他沉沉开口:师弟也该好生沐浴一番。
血腥味如此浓重, 生怕人不知道他昨夜审讯去了。
申晏一贯不在意这些,或者说面对师兄不必在意, 他眼睛一转,一把勾住江南褚脖子。
师兄此话便是见外了,我如何师兄还不清楚吗?
江南褚被他勾得一踉跄, 稳住身子才缓缓开口:似乎, 阿覃也去看望夫子了
话音才出, 申晏:
满脸神情写着:你不早说。
顿时收回手, 脚步一转, 回自己屋中沐浴更衣。
江南褚看得好笑, 此刻风卷残雪, 他方才后知后觉,这寒意着实侵人,加上衣袍染上的腥红,他忍不住皱眉,转脚也回屋沐浴更衣。
*
殷姝一夜间忽梦忽醒,总归没睡个安稳。
索性不睡,盯着外边天色发呆。
进来送早膳的仁禾摆好菜肴,见她眼下青黛,忍不住念叨:女公子可是又难寐?
她顿时一怔,是她忘了,还有这个毛病,前几年一贯这样过来的,上青竹山这些日子方才好了些。
只昨夜复发,便觉心头烦躁。
果然由奢入俭难,由蜜入苦更难。
不由得想到受伤的柏遗,她也没心思用早膳,让仁禾先用饭不必等她,自己抓起昨夜柏遗给的大氅,便朝着他居所走去。
好在今日路不难走,她不过片刻后便到了柏遗居所外。
只是,脚至门口,她心中却生出怯意,停了半晌,还是稳稳踏进。
时辰尚早,柏遗受伤之事应是瞒下来了,这四方阁楼中并无旁人,甚至江南褚与申晏也不在。
她进得屋内,内并未点烛灯,显得昏暗至极,她使劲眨眨眼,才勉强适应过来。
受着伤的那人穿着身单薄宽松的白色云锦长衫,手臂处隐隐可见裹着伤口的细布,他今日脸色稍稍好些,不复昨夜骇人。
他也未好生躺在床上休息,反而坐在桌旁,桌上已然倒好一杯热茶,热气还在袅袅飘着,他低垂着眼睑,盯着眼前的茶汤,不知在想些什么。
闻见动静,柏遗转过头,目光直勾勾凝视着她,温和笑道:过来喝杯热茶吧。
殷姝忽的松了一口气,昨夜梦境光怪陆离,她却丝毫不怕。
唯一隐隐担忧的,便是昨夜所发生之事皆是虚幻,自己的美梦一场罢了。
见殷姝呆呆立在原地,柏遗本想起身向她走去,不料扯动身上某处伤口,脸色微微难看。
殷姝见状,连忙走上前:可有事?我去叫江师兄。
说罢,她旋即转身朝外,还未踏出一步,右手忽的被某人握住。
柏遗不想再有旁人,只想两人安安稳稳地呆上片刻。
况且他自己的伤自己清楚,再将江南褚唤来还是那样。
与此同时,惯是平静的声音增添几分情绪,别去。
殷姝回首,见柏遗脸色苍白,她鼻尖忽的发酸,眼底浮现一层水雾。
应他的意,她回握他手,坐至他身旁,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两人无言,只手紧紧扣住,如同濒死前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彼此交换温热。
直至感到柏遗掌间回暖,殷姝才开口道:昨夜,江师兄对我说了一句话。
柏遗垂眸看着她纤细的手腕,本该是白皙如玉的掌心满是掐痕,似乎怕弄疼她,他轻轻触碰,感到不平的痕迹。
什么?
殷姝看向他,眼眸一红,偏生忍住不发,他说我和你很像,都很倔。
柏遗未应声,只是回视她。
所以能不能告诉我,为何故意这么做?
殷姝认真看着他,虽是是问句,语气却很温柔。
昨夜也是一场温柔棋,他引她前去,让她目睹耳闻他此身最大的秘密,此为坦白。
无一人护卫,他孤身迎上暗卫,致使自己受伤,此为惩罚。
立在雪地,痛意加深,他却恍若未觉,只唤她去他身边,此为陈情。
明明身有余力,却不以武力强迫,任自己凭心抉择,此为温柔。
棋局复杂,如同他这人一样矛盾。
看似温和实则冷情,状似残忍实则温柔。
她不点破,但知晓他会明白她的意思。
毕竟两人如此相像。
*
话说出口,仿佛又回到了那夜质问时。
只不过,此时此刻两人都已大不相同。
柏遗终究轻叹一口气,抬手抚去她脸上不觉滚出的泪珠。
语气温和说道:那夜你言我也是摆弄你的命运之一,我并未回答你。
是因为我知晓,纵然我千般说辞掩饰,始终无法修正错误。
我确实先前对你有利用之心。
因此,我只能稍加弥补,以慰你心。
不论是向你袒露真实身份还是此身的皮肉伤。
他顿了顿,轻笑起来:都是弥补。
殷姝此时缓缓阖上眼,心中处处难受,你有没有想过,即使如此,我也不会原谅你。
柏遗丝毫未犹豫,接声道:那也是我该的。
他抬手抚了抚殷姝的发际,我想过,若是你决意下山归家,我会送你回去,之后
话音顿了顿,涩然道:愿你得自在。
她一生最是不得自由,所以他最想给她的也是自由。
殷姝睁眼,只见柏遗面上凝重,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眼中越发模糊,滴滴泪珠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
她强忍哭腔,努力用一种调笑的语气说道:那现在,你打算如何补偿我?
柏遗手指从发间滑至她后劲,慢慢俯身吻上她。
这是轻如鸿毛的一吻。
没有欲念。
满是安抚。
是自由身为情所变,甘愿与人共沉沦。
我以此身作赔。
*
殷姝本想再逗他几句,可沉沉的疲倦袭来,她干脆阖上眼,任自己陷入沉睡。
她有预感,这一次会是好梦。
柏遗替她理理青丝,使她睡得好些。
自己则看向窗外,今日久逢初阳,雪霁天晴,青竹叶越发滴翠,惹人心悦。
他许久未感到如此平静了,连同心底的嘈杂声都渐渐远去。
待到殷姝睡熟,他将她抱至床榻上,替她掖好被角,转身点上她最喜欢的水香。
自从在她身上嗅见这香,他回来便试着调了调,可始终觉得与她身不同。
他忍不住一笑,许是香是相同的,关键在她。
方才她眼下青黛不浅,想来她定是许久未曾睡好,不知想了多少。
他忍不住回首,见她好生生在那儿睡着,面容沉静恬然。
他松了一口气,随即暗道,原来自己也会怕。
从房间出去,他并未完全合上门扉,留有一缝,待曦光流泻进去。
他不想,她一个人独自陷入黑暗。
门外的江南褚一行人已然等待许久,正欲开口,柏遗却眼神一凝,低声道:去那边吧,莫要吵到她。
三人意会,随着他走至院外停下,申晏才开口:我已审过,皇室只知我们部分动作,但对于目的仍未确定,应是以为是寻常叛乱。
江南褚补道:徽城的探子回禀,大部分京城暗卫已然回程,只剩部分还在隐匿。
京城皇子那边动作也有所停止,窦赋修也回京城了。
提及窦赋修,柏遗不由得眉头一皱,先前阿姝的反应,显然对此人很是在意。
他唇边的弧度慢慢拉平,下颌线紧绷,完全不见先前的温和。
面前三人自是察觉到了,很是疑惑自家夫子的反应。
此人
他看向远处被晨露压折的竹叶,露珠摇摇欲坠,竹叶实是无法承受重量,径直一倒,纯净露珠瞬时砸入石砾,消失不见。
他淡淡开口:下次便杀了吧。
三人被他气势压得垂下头,齐齐应声:
是。
便是迟迟的凝滞,直至柏遗按下心底冒出的戾气,才接着道:有密信来,圣人已派传信官前往青竹山。
此话一出,不亚于平底惊雷。
江南褚瞳眸一沉,申晏神情愈发严重,周覃问道:
是来查我们的吗?
柏遗沉吟,摇头道:应该不是。
周覃此刻脑筋却是活起来,她眼神瞥向院中屋内,想到殷姝,她不确定道:
可是因为阿姝?
众人皆向她看来,她硬着头皮说:
说不准是太子选妃一事?
说到最后,她自己都不确定起来。
其余人却陷入沉思。
确实,算算日子,太子已然回京许久,该是将亲事提上议程了。
作者有话说:
中秋节快乐各位小可爱们!
今天有吃月饼吗~
第38章 皇宫
这一次, 周覃猜得没错。
太子勾瑾连同临颍公主勾颐自殷家大婚后,又因江南水患一事耽搁了些日子。
江南世家林立,根系纵横, 皇室在这边埋下的钉子少,好在殷父有意结亲,将一些隐秘消息都暗暗告知勾瑾。
一旬后,主宾尽欢, 彼此暗定结亲一事, 勾瑾与勾颐便启程回京。
随行马车缓缓驶进宫径甬道, 按宫规来说,进宫者应卸兵步行而进,不得乘马车。
恋耽美
拜师后发现夫子是反派(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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