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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师后发现夫子是反派(7)

    殷父顺势请勾瑾上座,勾瑾瞥了眼殷姝与勾颐后,欣然点头。
    一直暗中观察太子神情的殷父自是没有错过这一眼,笑的越发得体。
    殷姝作为殷家嫡长女,自是为首带领一众女郎行礼,恭请临颍公主入席。
    而勾颐懒懒抬手扶了扶鬓边的双凤流苏钗,唇边勾起一抹讽刺,语气冷淡:几日未见,女公子近来可好?
    殷姝恭敬有礼道:劳公主挂念,一切安好。
    勾颐在原本殷姝坐的位置入座,扯唇:是吗?那本宫在未进城之前便听说你殴打幼弟,这又是何缘故啊?
    殷姝面无波澜,眼神冷淡:此为家事,不劳公主费心。
    两人这边的针尖对麦芒,其余女郎瞧个真切,不少人不经意挪脚步离殷姝几步远。
    你殷姝家世再显赫,也抵不过当朝公主。
    更何况,这江南之地早就有诸多贵女见不得殷姝,这番更是落井下石。
    女郎A:女公子此言差矣,这天下事皆为国事,公主自该过问。
    殷姝循着话音看过去,那女郎像是被她吓着似的,连忙往旁边女郎身后避退,在她周围的女郎拦手护住。
    殷姝瞧这女郎面熟,纠结片刻才想起她俩何渊源,这女郎看似柔弱,实则对家中婢女动辄打骂,府中不时便有婢女尸身运出,可谓是恶毒至极。
    她本是不知,直至那次去她家参加宴会,游至花园时见她惩罚身边婢女,竟用燃着的檀香烫婢女皮肉,婢女多番求饶,她竟越发变本加厉。
    这时代,贵族视奴婢财物等同污泥,她不认可,却也无法改变,只能看顾身边之事。
    因此,她知晓若是贸然出手,救的一时却无法救一世,忆起这女郎其父为邬台使,专司监察之事,为人严苛明理,于是在告辞时向她父浅浅描述所见之事,当下便见她父脸上青红交错,直呼教女无方。
    回府后便听说这女郎因错事被其父狠狠责五十戒尺,遣去郊外庄子反省,前不久才归家。
    想来因是此事恨毒了她。
    殷姝猜的不错,这女郎归家后便着人打听是谁告自己小状,正是面前这位殷家女公子。
    她用涂着姜汁的帕角抹抹眼角,立刻被熏的眼睛通红,活活一副受欺负不堪反抗的模样,单薄身子瑟瑟发抖,眼底却满是恶意。
    说的有理,女公子你是否近日心情不佳,这才一时收不住手?女郎B问。
    瞧这话中满满恶意,非逼得殷姝担个苛责幼弟的罪名。
    她转过目光看去,这女郎也是孽缘颇深,说来与殷姝无关,只是这女郎多任未婚夫都心悦于殷姝,诸多次题诗感叹美人远兮,缘来结兮,活脱脱下辈子定要为殷姝守身如玉的意思,她自然是恨毒殷姝。
    这两人仿佛牵动所有女郎,周遭指责声渐起。
    偌大厅堂竟无一人为殷姝出言。
    殷姝内心感叹,原也不希冀有人替自己说话,却没想到自己拉的仇恨值如此多。
    真真是天妒红颜。
    面对众人指责,殷姝忽然展颜,不紧不慢地在勾颐旁坐下,端起茶品起来。
    女郎些见她毫不回应,感觉打在棉花上,一口气出不得,咽不下。
    女郎A弱弱说道:我知女公子多是瞧不上我等,那公主殿下之问女公子总要答吧。
    当真是好话术,她若是不答便是蔑视皇室之罪。
    殷姝抬头看向她,反问道:敢问这位家中带孝的女郎为何会来入席?
    女公子怕是近日关的恍然,我家并无白事。女郎A以为殷姝被气来说胡话,反讽道。
    若是无孝,我殷家大喜,你一袭白衣鬓边白花,莫不是诅咒殷家?
    女郎A神情一僵,本是听说太子偏爱柔弱女子,她为夺他青眼这才穿白衣,没想到殷姝竟注意到此。
    殷姝也不给她多言机会,直接绝杀:若不是,便是盼着你家长辈早日登极乐,要是我,多你这般不肖子孙,真真是要托梦带你走。
    女郎A气极,真被气哭起来,嗓门大的全无之前的柔弱抽泣。
    殷姝懒得理她,转向另一位开口女郎,这位女郎有闲心关心我如何,倒不如寻些法子白皙肤色,人白起来便不用在青楼挽留未婚夫婿。
    这女郎多次换未婚夫缘由便是她天生肤色蜡黄,寻医问药也不见好。要是人选择相适妆容倒也罢了,可她嫉妒殷姝,却也爱学殷姝,每每出去总是笑声一片。她不寻自身原因,反而更是变本加厉针对殷姝。
    眼见年纪大了,相同家世男儿郎也不欲与她家结亲,她家长辈愁白了头,才用家世财富压人,寻一容貌俊朗的种田郎给她做赘婿,没想到那未婚夫居然夜夜宿青楼狎妓。
    人人皆传她定是要弃这门婚事,却没想她居然前往青楼挽留未婚夫婿,此为江南一大笑谈。
    仁禾把此事当做笑料讲予殷姝时,她正读到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
    女子于世,纲常规则压身,多是不易,此心必得坚韧自立。
    窗外梅花凋落,却是人心碎。
    这一来一往言语交锋中,殷姝完胜。
    其余女郎畏她气势,也不敢多言。
    殷姝只端起茶敬身侧勾颐,公主殿下,臣女言辞鲁莽,还请恕罪。
    勾颐没想到这位殷家女公子脸皮如此之后,言语怼完针对她之人,还能轻描淡写将此事带过。
    可她偏偏不想她如愿,这一番过去,女公子还是未提及是何缘故?
    殷姝依旧反问:公主殿下可知,我那二弟多少年岁?
    现大婚,及冠之年以后。
    正是,那怎会称他为幼呢?殷姝浅笑。
    话说回来,臣女虽资质驽钝,也是师从柏遗大家,更是为殷家嫡系长女,面对庶弟失仪,自是该严加管教,不然损殷家颜面。
    殷姝提及嫡庶,无心却戳中勾颐的伤心处。
    她自问天资聪明,出生时异象频生,受尽圣人宠爱。
    可仅仅因为她是庶出,名不可类太子名,取王字旁,封号更是只能以封地相称。
    她眉间越发冷,是啊,女公子口中嫡庶之分本宫无甚意见。
    只是本宫也想告诉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本宫为君,尔等为臣,本宫要你们跪,你们便得乖乖下跪。
    此话一出,一众女郎脸色骇白,连忙跪地求饶
    殷姝面上无甚表情,缓缓站起,准备向勾颐下跪。
    内心苦笑,虽然不知这位公主殿下发哪门子疯,可她说的也不错,最近她过分自在,还自以为能挑战这世间规则,没想却是狠狠打脸。
    也是,终究不是那个世界了。
    勾颐见殷姝动作,嘴角的笑容逐渐放大,心中快意舒服。
    谁敢让她跪?声玉落地,全然嚣张之意。
    第11章 公平
    女席此处的风波甚大,隔着一层屏风,男席这边听个囫囵。
    下首的殷父在婢女暗声禀报中得知此事因果,眉头一皱,心中不由对殷姝不满,太子当前,竟惹出此祸,如今该如何大事化小。若是引得太子厌恶,择太子妃一事上怕是有所犹疑。
    而这太子脸色晦暗莫测,瞧不出态度,他也不好表态,当真是难办。
    勾颐这边暗骂勾颐坏他事,本想趁此次婚事好生拉拢江南世家,竟给他来这一出。
    不过这蠢货有一点说的不错,君臣之别犹如沟壑,自是该让臣下明白,谁是主。
    他不介意打个耳光先立威,再给颗甜枣安抚,古今往来,驭下之道不外乎此。
    因此他未阻止勾颐所为,在座皆是在官场摸爬滚打过,自是看懂太子不出声的用意,暗自审度日后该如何站队。
    男席这边吟诗声渐弱,众人都在观望太子是何动作。
    谁知门外传来这等放肆之言,皆朝声来地望去。
    女席这边也纷纷转头朝门口看去,欲知晓来者是何人,竟胆敢驳皇家之令。
    来者身形颀长削瘦,白袍角轻扬,以玉簪束发,宛若完玉铸人,偏生在那,神韵奇秀,仙人在世莫过于此。
    嘴角衔着笑意,眼眸温和,仿佛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不是出自他口中。
    待他行至跟前,众人才回神,瞧见他身后立着两男一女,年纪稍长男子俊朗沉稳,另一男子模样宛女,甚为精致。而那女子一身红色劲装,面容艳丽大气。
    一眼略过,皆是人中龙凤。
    明眼人猜出来人身份,行礼问候:见过柏遗大家。
    柏遗何人,世间读书人之首,诸多青衫入社为官的先师,受尽当今圣人赞誉,曾盛赞曰:夫子何为者,栖栖长夜存。
    太子没想到竟是柏遗亲至,脸色稍变,上前行礼,大家安好。
    柏遗却略略侧过避开,吾不敢受太子礼。
    太子心下一沉,往日自己行弟子礼他从不避,这次怕是心有不满,此事若是传至圣人耳中,是会以为他行事不点,惹得大家疏离,欲解释,却见柏遗经旁过,抬步朝殷姝那处行去。
    勾颐本想着见见出声狂徒何许人也,见来人是柏遗,脸色一变,一向娇纵的脸上情绪万千,最后化为久逢古人的喜意,但又想到他来此拦自己,也是为了眼前这人,眼刀子又剐了殷姝一眼。
    殷姝:?双标是吧。
    作为修罗场女主角的她内心也奇怪,柏遗不是出门会友吗,怎会来此。
    面前忽的出现一双白皙如玉的手,纹理错杂。
    没穿书之前,她小时老爱跑去巷尾的算命摊玩,见过来来往往的人,听算命的给他们看手相,却唯独没见过如此乱的纹理走势。
    按算命的说法,若为乱世,必是枭雄。
    真是可惜,这时代虽不是盛世,却是算是安世。
    发呆做甚?柏遗见殷姝出神,以为她被勾颐所骇,想着得找个空闲让老友替她把把脉。
    殷姝回过神,默默往柏遗身后躲,在这言辞间,勾颐的眼神跟淬了毒般往她身上扎。
    此间事起缘由皆因柏遗,还是柏遗来担吧。
    不想右边几道目光强烈的让人无法忽视,她转头看去,为首男子眼神淡淡,不露情绪,其次男子凤眸中好奇之色显露无疑,末流的女子明眸闪闪,满是安抚之意。
    想来这便是她的师兄师姐。
    勾颐抬头看向面前男子,他神色一贯温柔,看似普爱众生,实则却无一人可入他眼。
    她以前也曾被这温和表象蛊惑,乍是少女春心,拳拳情意寄予他身。
    自以为我心似君心,却闻他辞官归隐。
    她匆匆赶去宫门,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最后化为一句,大家我愿跟你归隐。
    他神色无甚变化,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般儿女情态,冷声说:自后,愿临颍公主珍重自身。
    她不解,为何他如此反应,无半点情意。
    原是自己想多了吗?
    不,不可能。
    见他转身向宫门口行去,只徒留她在这深宫红墙内,尖声拦道:柏遗你敢!本宫不许你走。
    那人身形毫无片刻停顿,直直向外走,只是宫门合上,她终于失了力气,瘫软在地,全无公主仪态。
    昔日此景与眼下如出一辙,勾颐见他越是冷淡,无甚情绪,心中愈是折磨,不愿他好受半分,眼眶泛酸,声音染上几分隐怒:
    柏遗大家这是何意,违令不成?
    临颖慎言!匆匆赶来的太子怒斥。
    柏遗面对如此严厉斥责,这下轻笑,公主所言不错,吾偏要违令。
    勾颐脸色唰白,没想到柏遗真会为此女违皇家令,心中隐痛,这殷姝于他已是如此重要了吗。
    太子脸色也变,倒不是因为柏遗所言,而是勾颐,硬生生打乱他的计划,还连累他得罪柏遗,真不该让此蠢货跟来。全然忘记他先前也抱着与勾颐一般的想法。
    堂中鸦雀无声,无一人敢参与这场纷争。
    女眷们盯着殷姝,眼中嫉妒得快将手中丝帕揉碎。
    她何德何能,得柏遗青眼相护。
    柏遗说完转身低头看着殷姝,略略沉吟,取下她腰间别的那块白玉珩。
    吾违的是临颍公主之令,却全的圣人之意。
    听闻此言,众人皆是疑惑,与圣人有何干系。
    他举起手中那块白玉珩,堂中飞洒日光,光影交错,此珩竟发出流光,映射在地,是为龙纹。
    勾瑾与勾颐一眼认出,这便是自己父皇予柏遗的白玉珩,其价值之重仅次于皇室玉玺。
    此珩在手,便如圣人亲临,调兵遣将,号令百官。更不提行礼一事,敢问世间何人受的起圣人一拜。
    没想到他居然将此信物赠予区区女子。
    众人虽不知,但瞧这两位殿下的神色,绝非等闲之物。
    勾瑾深知,此事再难周全,只得瞥一眼勾颐,向柏遗长揖道:大家忠君之心,天地作鉴,颐儿尚年幼不知事,此事过后孤必定严惩于她。
    柏遗安然坐下,神情自然:哦?临颍公主年幼,若是吾没记错,公主殿下已二十又五,比殷家女公子还要大上几岁。
    这话一出,勾瑾与勾颐神情僵硬,双唇紧抿。
    今日还是殷家大喜,看在殷家主的面上,吾等还是入席吧。勾瑾干巴巴周全道,并向殷父递了个眼色。
    殷父收到太子示意,连忙笑道:正是小儿大婚,还请诸位上座。
    众人才纷纷朝席位走去,只是到勾颐时,殷姝抿口茶,缓缓开口:临颍公主,您坐的是我的位置,烦请让座。
    勾颐张了张嘴,却又看到殷姝旁的柏遗有所忌惮,瞬间偃旗息鼓,准备起身让座,到席面右侧上首坐下。
    柏遗又添了句,临颍公主,是否该向殷家女公子致歉?
    勾颐忍着心底涌动的情绪,哑声道:本宫对不住女公子。
    殷姝却也没想到柏遗考虑到如此细节,努力忽略内心的一丝悦然。
    才侧头看向面前的勾颐,临颍公主,您既受万民奉养,享尊荣华服,更该自立,眼中不该只有一人,更该是万民所生。
    她本不欲说此些,只是忆起那日大雨,面色蜡黄瘦弱不堪的妇人仍抱着幼子,期盼贵人心慈,允地避雨。
    却不知内里贵人于高处评他们:贱民污秽。
    这何其公平。
    勾颐被这话刺的面上赤红,以为殷姝还在冷讽于她,狠狠甩袖朝右侧行坐下。
    尽量忽视右侧的目光,殷姝才悄声问道:夫子怎地来此,归一不是说您出门会友了吗?
    柏遗看向殷姝,今日穿的喜庆,神采动人,只眉间总有一缕化不开的愁绪。
    小小年纪,有何愁事。
    复将白玉珩递给她,才答:正是会友,却不想老友复来信告知他远游蓬莱岛去,路中正巧遇见你师兄师姐,又听说你归家,这才转道来此。
    殷姝应了一声表示知晓,习惯性接过白玉珩,仔细地系在腰间。
    蓦地想到什么,惊讶道:夫子,这块白玉珩如此珍贵,万万不能收。
    柏遗浅笑,面对殷姝,他总是多几分耐心:俗物而已,你师兄师姐的拜师礼也是如此。
    殷姝不相信的眼光看向身后三人。
    接收到自家夫子示意的三人齐声应是。
    三人点头如捣蒜,殷姝才半信半疑转头,默默感叹,殷父这十几年来唯一的好事便是让自己拜柏遗为师,人温柔学识渊博,淡泊名利心疼学生,真真是最好的夫子。
    见殷姝转过头去,三人松了口气,暗中对眼色。
    周覃:你们的拜师礼是何物?
    申晏:自我拜师以来,唯一从夫子身上得到的东西便是他的教导(微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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