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鹄狐疑地打量了一下女儿,最终摆了摆手:回房去吧,这几天记得少出门,欧阳旭的退婚书很快就该到了,我可不希望你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高慧闻言大惊,一把拉住高鹄,央求道:不行,爹,我说过的,我不会和欧阳旭退婚的。
高鹄却一眼看到了高慧斗篷下露出的浅绿色衣裳,可他分明记得那一天赵盼儿在书坊身上穿着的正是这套绿罗裙。一瞬间,高鹄羞怒不已,他一把扯下女儿的斗篷,大声质问:你今天究竟见过谁?
高慧没想到高鹄还没打消疑虑,只能心虚地嘴硬道:我就去过金明湖,我谁也没见过。
高鹄不怒反笑:很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跟我撒谎;明明都已知道欧阳旭在骗你,你还在自欺欺人!说着,他对一旁的丫鬟们吩咐道:把姑娘送回房去!没有我的命令,谁放她出门,我就打断谁的腿!
爹,爹!高慧的呼喊声不断传来。高鹄狠下心不看被拖走的女儿,余怒未消地说:不退婚,就别认我这个爹!
这时,有一小厮急奔而来,将一封书信呈给高鹄:主人,刘都巡检使急信!
高鹄展信一看,只见上面草草写着:戌时封丘门内已现帽妖,死伤数人,望尊兄紧闭门户,通明灯火,珍重再三。弟刘传薪再拜。
高鹄面色凝重地望向被夕阳染上血色的天际,低声道:帽妖?
夜幕初降,葛招娣犹自怒气冲冲地大步走在集市中,她一天的好心情全被那个讨人厌的陈廉给破坏了。这时,她突然被几个百姓的闲聊声吸引,只见一人比比画画地说道:听说那个帽妖,有那么大。悄悄地飞过来,一点声息都没有,往你头上一罩,嗖的一声,人脑袋就没了。
葛招娣立刻把生气的事儿给忘了,颇有兴趣地插嘴道:我怎么听码头那边的人说,是帽子变成狼吃人?
那人神秘兮兮地摇了摇头:京城外头的是变狼,东京城里的是直接吃!反正我亲眼看见的,封丘门那血流成河,鬼哭狼嚎正说得眉飞色舞的他突然中断,指着远处的房梁惊惧万分。众人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远处屋檐之上,有一个带着亮光的草帽状物体正在漂动。
不知是谁喊了第一声帽妖来了!,随后街上的众人就开始尖叫着四散奔逃。葛招娣猝不及防,被人流冲倒在地,好不容易爬起来,却见有人捡走了她掉落在地上的松花粉。她大怒冲上,和那人撕打起来,嘴里喊着:还我东西!抓贼啊!就在一片混乱之时,一队人马突然出现,当头的正是顾千帆,马上的他不过微一扬手,就有一只袖箭飞出,将那小偷的手掌钉了个对穿。
紧随其后的陈廉也威风凛凛地向众人宣布:皇城司办案,所有人等,稍安勿躁!
与此同时,顾千帆又挽弓射箭,直向那远处的帽妖射去。那帽妖应声坠落,顾千帆忙驰马追去。
陈廉拉起地上的葛招娣,关切地问:你有没有受伤?
葛招娣惊愕地看着陈廉,刚要说些什么,陈廉就已经转身向众人喝道:都听好了,按律,谣言惑众者,杖二十!乘乱劫掠者,斩!
他语声铿锵有力,百姓们下意识服从散去。
葛招娣本想赶紧远离这是非之地,可她却莫名地驻足多看了一会儿。
不远处,陈廉仍在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手下:你们去接应顾副使!你,把这几个人移送巡检使,你,把所有和帽妖有接触的人都拘起来细细查问!
看着与上午判若两人的陈廉,葛招娣忍不住喃喃道:他还真是个皇城司啊。
另一边,顾千帆正带着手下搜寻着帽妖的下落,突然,拐角处有人影一闪,他当即冲了过去,与两名黑衣人战成一团。
酣战中,一黑衣人突然丢出一枚黑色弹丸,一声巨响过后,闪光与浓烟骤起,顾千帆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倒在地,口唇见血。眼前一片模糊的他看不清前路,只能凭着耳力朝有声音的方向掷出佩剑。浓烟散后,现出顾千帆的身影,而那两名黑衣人早已逃之夭夭。顾千帆捡起钉在墙上的佩剑,发现剑刃上附着丝绢和火药。
这时,陈廉匆匆赶来,低声道:头儿,都巡检使那边想让我们明天派几个人去祥符官驿接萧相公进京,他今晚刚到不久。
顾千帆一怔,眉头更加紧锁。
这厢,已经安全到家的葛招娣已经添油加醋地把自己遇到帽妖的奇遇给赵盼儿她们讲了一遍。孙三娘和宋引章都被吓得浑身发毛,只有赵盼儿一言不发,看起来出奇的冷静。
葛招娣连比带画地说:那位顾副使,一下子就飞了过去,然后就是轰的一声,墙都塌了一截。
听到顾千帆的名字,宋引章一时花容失色,抓着葛招娣的胳膊问:啊?那他还活着吗?受伤了没有?
葛招娣被宋引章突然抓住胳膊,也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摇头道:我不知道,那个陈廉后来也跟过去了,应该没事的吧?你认识那个顾副使啊?
孙三娘担心地看了一眼赵盼儿,只见她双手早已不自觉地抓紧,但脸上还是一派平静。
赵盼儿强自镇定地解释道:他是我们茶坊背后的东主。放心吧,顾千帆武功高强,我们和他从钱塘一路到东京,不知道遇到过多少危险,后来不都化险为夷了?
孙三娘也赶紧附和:是啊,皇城司的副使,哪会那么容易就出事?都别想了,赶紧回房去睡吧,明天还要继续做生意呢。
宋引章仍然放心不下:可是
孙三娘担心宋引章还要哪壶不开提哪壶,连忙打岔道:别可是啦,今天你在教坊有没有碰到张好好?上回盼儿就说要请她过来和你共演一场的。
宋引章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她轻咳了一声,掩饰道:没有,今天我一直都在专心教手下的人下弹琵琶,没和别的人打照面。
你累了一天,该早点睡了,走,我送你回房去。孙三娘也没多想,将宋引章和葛招娣半推着推出了房,临走时还给了赵盼儿一个眼神。
赵盼儿感激地点点头,等她们一走远,她便立刻地出了门。此时已近深夜,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人烟,赵盼儿匆匆走出小巷,却见远处夜雾中,有一熟悉的人影。顾千帆!赵盼儿惊讶地叫道。
烟雾散开,果然现出惊异而疲惫的顾千帆。两人情不自禁地奔到一起,紧紧握住彼此的手,同时道:你怎么在这儿?
赵盼儿上下检查着顾千帆的身体,脸上写满了担忧:我怕你出事了,想去集市那里打听消息。
顾千帆宽慰地捏了捏赵盼儿的手:我没怎么受伤,陈廉说集市出事的时候,跟你们住在一起的小丫头也在,我猜你多半会担心,所以才想过来报个平安。
赵盼儿原本正检查着顾千帆的伤势,此时眼中一酸,心疼地说:你都伤成这样了,干嘛不好好歇着,特意跑过来瞧我干嘛,万一加重了怎么办?
顾千帆怜惜地抹去赵盼儿眼角的泪水,沉声道:不会加重的,我心里有数。我来,当然是因为牵挂你。对于我这种在刀口上舔血的人来说,有牵挂是坏事,也是好事。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你就是我的颠倒梦想。
赵盼儿闻言只觉心头一热,她未曾想到总是冷面冷言的顾千帆,说起情话来却如此动人。她忍着泪意,声音闷闷地说道:这么久了,你还是第一回 叫我盼儿。
顾千帆抚摸着赵盼儿的手背,语气极尽温柔:那你以后也叫我千帆,或者,叫我的表字沉舟,我都喜欢。
赵盼儿羞涩地低下了头,轻声说:你今天晚上真的有点不一样,对我特别的温柔。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还是那个帽妖特别难对付?
顾千帆的眼神几不可见地闪过一丝焦灼,但他仍故作轻松地掩饰道:没有,只是有些累,还有点饿。
赵盼儿惊道:你不会这么晚都还没吃饭吧?
我哪有时间。赵盼儿不问还好,这么一问,顾千帆倒真觉得饿极了。
赵盼儿想了想,拉住顾千帆的手往茶坊的方向走去:跟我来。
烛光亮起,赵盼儿将顾千帆领进了一间小茶寮。她让顾千帆在桌边歇息,自己则忙活了起来。这么晚了,带你回小院,肯定会惊动引章他们。这儿虽说平常只用来煮茶用,但我们中午偶尔也在这对付一顿,倒还有些佐料吃食。你稍坐一下,我这边很快就来。
一豆灯火之中,顾千帆在空无一人的茶坊中静坐,四周安静无比,只有赵盼儿在远处忙碌的身影,以及刀与案板撞击的轻微声响。一时之间,他只觉得无比地舒适安全,眼帘也慢慢合了起来。
梦境中,他似乎又回到了童年时光,母亲将他抱在车上,流着泪温柔地说:爹去很远的地方做大官了,等你长大了,他就会回来的。
视角一转,成年的他身着皇城司官服,正目送着那辆马车远去。陈廉躬身向他汇报道:头儿,都巡检使那边想让我们明天派几个人去祥符官驿接萧相公进京,他今晚刚到不久。
顾千帆刚震惊回身,直起腰来的陈廉却幻化成义正词严的齐牧。我等清流的真正大敌,乃是萧钦言!只要铲除了他,老夫一定为立下首功的你请官,你故去姑母的诰命,自然也唾手可得!
母亲在远去的马车上叫着他:千帆,千帆!
顾千帆推开萧钦言:你不是我爹!
一声响动将顾千帆惊醒,赵盼儿正把一碗胡辣汤放在他面前。她温柔地问:睡着了?梦见什么了?
一些旧事而已。顾千帆将自己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之中,看着眼下那碗陌生的东西,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赵盼儿递给顾千帆他一个勺子,介绍道:胡辣汤。这儿东西不多,只有些面粉和剩下的羊汤,我就加了些醋和胡椒,浓浓地给你熬了一碗。
顾千帆试探地喝了一口,立刻食指大动,狼吞虎咽地吃了个净。
赵盼儿开心地看着顾千帆吃东西的样子,这个时候,他不像是杀人如麻的皇城司,倒像是个会撒娇的小孩子:以前我爹出关巡查,回家的时候,我娘也总做这个。
顾千帆回味着胡辣汤的味道,心满意足地说:胡椒真多,好香。
赵盼儿闻言一笑:这东西贵着呢,要央求广州的海商带来。要不是为了你,我才舍不得加这么多呢。味道怎么样,不许说不好吃啊。
顾千帆舔了舔唇,不吝赞美地说:好喝,全身一下子就暖和了。
赵盼儿夺回勺子,佯作不满地撇嘴道:夸人都没夸到点子上,现在都五月了,能有多冷?
顾千帆微微一笑,赵盼儿不明白这份温暖对他而言有多么难能可贵。他坚持地说:就是暖和,就是好喝,以后你要常给我做。
赵盼儿一笑:我做饭可没有三娘好吃。
顾千帆却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反正我舌头不灵,也分不出好坏。
赵盼儿闻言一时气结,伸出手作势要打顾千帆。
顾千帆捉住赵盼儿的手,温柔地说:我孤单了太久,能喝到这样一碗特意为我做的胡辣汤,就已经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了。
赵盼儿和顾千帆四目相对、俱是情动,两个人的影子渐渐越靠越近。就在他们即将吻上的那一刻,一个黑色的影子飘了过来。
赵盼儿一个激灵向后弹开,她低叫道:帽妖!
顾千帆错失香吻,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明明是只蛾子,哪有什么帽妖?
赵盼儿突然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刚才你和那个帽妖正面照面了?真的是妖怪?
顾千帆从袖中拿出了他刚才缴获的证物给赵盼儿看:如果真是妖,怎么会有这个?你看,这是从我的剑尖上取下来的。
赵盼儿仔细辨认着,发现那其实是丝绢和火药。
顾千帆继续说道:有人用丝绢做了帽子形状的风筝,然后又在上面涂了火药。每回放它出来的时候,还要杀伤不少人,于是百姓惧怕,一传十,十传百,就成了帽妖了。
如此心狠手辣,难道又和政事有关?在顾千帆的引导下,赵盼儿对于政局已经有了几分敏感,因此她立刻就反应了过来。顾千帆没想到赵盼儿这么快就推测了出来,他点头道:之前我就跟你提过,朝中官员分为好几派。如今官家多病,官家唯一的皇子升王如今才十二岁,还未立为太子,不能监国,皇后便常替官家披阅奏章。大臣中不满此者颇多,前阵子太白昼现,便传出女主昌的谶言,当初我去钱塘,除了《夜宴图》,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追缉编造谶言者。
赵盼儿一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古书中常说,妖异频出,即是国主失德、上天警示。官家又笃信道术,刻意连接安排谶言、帽妖,其实意在皇后,怕她重演则天武后之事!
顾千帆又点了点头,心事沉沉地说:不错,皇后势重,萧钦言又即将拜为首辅。所以在我看来,这帽妖想吃的不是平民百姓,而是后党。
第二十章 帽妖现
赵盼儿的目光落到墙上挂画上,突然不寒而栗:难道《夜宴图》,也是和此事有关?
顾千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凝视赵盼儿良久,方道:我来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几百年前,不知哪朝哪代的一座小城里,有一个小娘子,出落得天生丽质,能歌善舞,因为家里穷,她早早地就开始以鼓乐为生,不时去各处献艺。后来因缘际会,她遇到了偶然到小城来狩猎的一位郡王。郡王对她一见钟情,不但将她纳入府中,还为她安排了一个无可挑剔的良家的出身。二十年后,那位郡王的正妻去世,她更因为深受宠爱,被立为了正妻。
这个故事听起来有些熟悉,赵盼儿吃惊地问:你那天跟我说卑贱出身的女子,连皇连王妃都做得,难道就是
听我讲完。顾千帆不置可否,继续说道,王妃一朝飞上枝头,本来应该很开心,可当年的事情毕竟并没有完全做到天衣无缝。所以,王府里头有些不喜欢她的老人,就开始清查她的底细。这时候,有人看到了一幅名家的画作,画的是当年镇守小城那位节度使的春宴,宴席上,节度使让他几位心爱的女乐出来献艺,其中有一人,眉梢眼角分明就是那位王妃年轻时候的样子。这位名家的画作举世闻名,这就做实了这位王妃当初入府时很可能是贱籍女子,这样的人,怎么能做王府的主母?
赵盼儿回想着那幅画上的人物,仍觉得不可置信:天下相像之人多了。单凭一幅画像,怎么能笃定就是那位王妃?
顾千帆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因为那位名家有一个爱打哑谜的小习惯,他把那幅画作里,把每个宾客的名字都画成了衣纹的样式,嵌进了画里。
赵盼儿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禁喃喃道:难怪!以前临摹的时候,我就觉得那些衣纹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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