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校尉似是而非地夸了她两句,转而提到了自己那娇生惯养的长子,目光落在曹昂身上,短暂地停顿了片刻。
没想到曹昂忽然抬头,趁着曹操停顿的空档,立刻将父亲未尽之语接上:
能否允许昂与亭主的西凉军同行?
他想了想,又匆忙补充道:昂知道亭主军中众多事项需要保密,因此亭主只要能让昂跟着就够了,军务机密、在下绝不会窥探。就算是兵卒也可以
这话出口,曹操的眼角轻微抽了抽,没有说话。
秦楚看了眼他细微的表情,心中一动,已有了计较。
曹昂是嫡长子,又比次子曹丕早生了十多年,从行为态度来看,这少年坐立肃然、抗直有礼,颇有气度,可见曹操在他身上倾注的资源只多不少,应当是以继承人的标准来培养的。
哪怕如今的曹操只是雒阳城内小小一校尉,尚未真正组织起自己的势力割据一方,他真的会希望自己的继承人跟在一个不大不小的扬州刺史身后做一寂寂无闻的小卒吗?
曹操可不是马腾,他的目光可比盘踞在武威小城里内讧的叛军将领长远得多,就算如今董卓尚未为乱,乱世之象还不明显,他有心投靠他人,可是借着关系把长子送入袁绍麾下,难道不比送给秦楚好太多了吗?难道就为了秦楚那虚无缥缈的征战经验?
她是不相信的。
如此看来,曹昂这番话,大约是他自己的想法、而与曹操未曾商议过了。
至于曹操以他的思维灵敏度,八成从一开始就只打算让曹昂偶尔拜访,挑个折中的法子,既能锻炼长子,又能与舞阳亭主拉进关系,的确是件稳赚不赔的好事。
只是曹昂太年轻,未经大变,还不明白他爹的良苦用心。
秦楚试着望向曹昂的双眼,只在那点漆黑瞳中看到一片坦荡,直白得比西凉夜里的潭水都要干净。
她啊了一声,心道:这实心眼儿的居然是曹操养出来的儿子?不可思议。
曹操大概也是相同的想法。
他刚才被曹昂的那番话给惊了一惊,心里大概是短暂地慌乱了小阵,不过很快就做出了反应,眼见着秦楚并未流露出明显的欣赏或反感,忙笑着圆了一句:
亭主军务繁忙,大约无暇照看犬子若是如此,子脩也可留于城内典禁军中,择时而访,免叫亭主为难。
曹昂方才也不过一时紧张才说了那些话,平时也是聪敏的,此时听到父亲回答的言下之意就知道是刚才冲动了,因此也不敢再莽,有些惭愧地附和道:父亲说得是。
秦楚还没来得及给回复,父子俩又统一了口径。她都不用为难了,笑道:
曹公子想造访我军,提前来信便可,不必那么麻烦。伏楚军中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公子想来尽可随意。
送上门的曹操长子,不要白不要。
她要是能靠着曹昂一时的头脑发热把他爹绑上船,那才真是稳赚不赔了。
系统刚刚被曹昂高玥长得好像一事震惊地半晌说不出话,看着秦楚和曹操又打起机锋,立刻灰溜溜地滚回去翻演义了。此时一听她这绑走曹操的想法,满脸震惊地从书里抬起头。
他既然还没起家,我干嘛和他斗呢?等正统之名到手,把曹操挖过来才叫一本万利啊。
秦楚把仓鼠模样的人工智能拎起来,将迷你型号的《三国演义》抽走,眨眼便笑了,两颗尖尖的虎牙久违地露了出来,看起来简直人畜无害:快把书扔了吧,跟着书走的是傻子。
系统甘拜下风:秦老师,你当年偷蔡琰出来我就该知道的。
秦老师:好好学着。
曹昂不过比她小了一两岁,没几年便可加冠,按理说是可以独自造访的,曹操却要带着他来秦楚府上,其中应当也有自己的考量。
至于这点考量是什么,秦楚不太在意曹昂既然多说了几句,她也乐得借此反客为主,通过儿子拉老子。
曹操又想说些什么,可刚一开口,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秦楚心一沉,看了眼他,发现曹家二人还未意识到。
紧接着,门外忽然传来笃笃的叩门声,又听到亲卫隔着绢门喊道:
主公,府外
后面的话被止住,便听不清了。
秦楚表情一肃,对着曹家父子歉然拱手,得到对方理解的手势后,起身拉开绢门,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那将士面色微白:董家西凉军于中东门而入,董卓前往北宫面圣带了两千人入城。
身后曹操捕捉到这句话,脸色也变了。
董卓常年据于西北,灵帝病逝前,朝廷曾做过安排,下诏拜之为并州牧,并要求他将手中军队转交皇甫嵩,收回兵权。然而此子阳奉阴违,一拖再拖,硬是熬到刘宏去世,受何进召集来到雒阳,可见所图不小。
曹操一度劝阻何进谨慎召他,也是考虑到董卓此人的不服管教。
没想到一语成谶,他在受封骠骑将军后消停了不到十天,竟然横行至此,直接带着军队进了城内!
曹昂显然也明白此时的严重性,低低问道:父亲,我们要回去吗?
曹操对着他摇摇头,拍了拍长子的肩膀,并未再答,而是向前几步,径自走到秦楚身旁。
庭外满目秀丽春景,槐树在夏初的微风里轻微摇曳,碧绿的树叶被卷着落于地面,却无一人有心赏景。
秦楚回身取下墙壁上挂着的长剑,面无表情地将它卡入腰间佩带,对着整理衣襟的典军校尉礼貌一笑:
董卓军队就在中东门前,曹校尉与公子要与我一同去看看吗?
从亲卫报信那一刻开始,曹昂的目光就紧紧黏在了秦楚身上。在听到秦楚这声发问后,他微微睁大了眼,抽了口气,手竟然已经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第73章
中东门位于雒阳城东, 入门上北便是达官贵人居住的步广里与永和里,与平民居住的里区遥遥相对。
东汉末年, 里坊制已相对成熟, 雒阳城内市坊分离,居民区与市集各自竖立围墙,被纵横交错的街道分割开来。
尽管部分地区间会有所差异, 至少雒阳作为大汉都城,还是严格遵循这一制度的。
秦楚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中年军官。
他们不敢去到步广里, 所以就要来平民的里坊吗曹昂落后她两步, 跟在父亲身后,看了眼肆无忌惮的西北军, 低低道。
曹大公子自幼跟着父亲居在雒阳,最落魄时也不过是回家乡谯县待了几年,还以为世上的军队最差也不过是县兵那样混吃等死, 头次见到董卓手下这帮西凉土匪军, 还有些匪夷所思。
对面的牛辅也不知听没听到, 啊了一声,不紧不慢地从军马上翻下身,也不行礼,在身后一众将士的注视下, 随意踢了踢脚边一只倒滚的腌菜陶坛:
啊,这不是舞阳亭主吗?
秦楚:
众所周知,人闲得没事乱找碴时, 是会有一套特定句式的。
例如这不是张三吗, 后面多半要跟一句阴阳怪气的许久不见或是久仰大名, 紧接着就要对张三此人的境况评头论足一番, 身后同伙们哄堂大笑, 再把张三挤兑的面红耳赤。
这位中郎将牛辅居显然深谙此道。
此人是千真万确的没什么本事,上战场窝窝囊囊地躲在人堆中后方也就罢了,脑子还不太清醒,没事就带着军队横行直撞,城外粟市还不够,如今又闹到了城内里坊,每每都要落下一堆烂摊子,可以说是董卓谋士李儒最不想见到的同僚之一。
愚钝无知未必算问题,但自以为是一定生出祸患。
奈何他身份特殊,作为董卓的女婿,占据董卓心腹之位,本人又格外擅长拍马逢迎,且的确忠心耿耿,因此经常被带出去现眼目。
只见这现世包晃了晃头,对着秦楚未来得及换下的女式曲裾怪笑了一声,又将目光移向了曹操:哦,这又是哪位?
曹操上前两步,对着他不怎么真诚地笑了下:在下典军校尉,曹操曹孟德,见过将军
他也没等牛辅回话,看了眼他身后那群凉州兵,表情渐冷,话锋一转直切重点:雒阳乃大汉都城,非禁军不得入内,将军此时率军进城,聚于百姓里坊之前又是何意?
秦楚本还考虑着如何应对他,没想法曹操已先她一步发了难,便垂下眼帘,嘴角牵起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曹操的典军校尉之职,管理的正是先帝当年组建的中央西园军,也就是所谓的禁军。
统领西园军的大将军何进死后,这批军队顺理成章地归入了世家之首袁绍麾下。
如今天下未乱,曹操与袁绍尚在同一阵营,而袁绍也没有太动他手下那队将士,因此曹操在此事上与牛辅对峙,也是理所当然了。
反正比她合适吧。
秦楚又看了眼糊里糊涂的牛辅,心知此草包大约压根没听懂什么叫典军校尉,于是笑了声,抱臂悠然补充道:
校尉此前已派人前往西园,不出意料,西园军小半个时辰就能到这里了。
一边的曹昂露出了有些困惑的表情,偏头瞥了眼秦楚,只见她面不改色道:
董将军当日与我一同保驾,自是有拳拳忠心的,手下将士却
曹昂又抬头去看他爹。
曹操毫不犹豫地接过她的话茬,横眉质问道:
牛辅将军当真要将士兵带到居民区?此等大逆不道之举也是董将军安排的吗?
秦楚从善如流地露出了然神色:
骠骑将军正在面圣,或许是担忧皇城不够安全,才命人带将士于此待命吧。
曹操呵呵一笑:
先帝留下的西园军倒是没有用武之地了。
曹昂:
他被两人这一唱一和惊得目瞪口呆,不知差了二十多岁、见面次数屈指可数的两人是从哪里培养出来的默契,勉强镇定下来,又转头去看牛辅。
牛辅右脚还踩在百姓的菜坛子上,耀武扬威地像儿童故事里的降智送菜小反派,银光闪闪的盔甲硬是被他穿成了中年二流子的逛街战袍。
好在这人还没傻过头,被秦亭主与曹校尉刺得一愣一愣的,终于也听出两人话里阴阳怪气的指责了,斜伸出去把陶罐当蹴鞠的脚一时无处安放了起来,争辩道:
我不是,我没西凉军的事,能算反吗?
曹昂的目光怜爱了起来:雒阳内城,聪明人常有而傻子不常有。
只见傻子狠抽了口气,大概是被对面厚颜无耻的二人转给恼到了,最终一挥手,转头把七零八散的队伍整顿好了,才转身对着秦楚曹操强颜欢笑道:
没有这回事我们稍后便出城。
他这下连反驳都不敢了,眼珠转了转,终究没找到什么能说的话,只好把地上那命途多舛的菜坛子给踢远了,咬着牙跨上马,又想扭身就走、又怕再被二人扣起大帽子,只好黑着脸对他们一抱拳,恨恨道:
告辞!
秦楚目送着一干西凉兵慢吞吞向中东门走去,等了好一会儿,远远看着牛辅低落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亭主果真还如当年一般哈哈!曹操也大笑起来。近来雒阳城内动荡不安,典军校尉难得如此开怀,竟眯眼拍了拍长子的肩膀,叹笑道,子脩,亭主之敏锐意气世间罕见,你当仔细学习啊!
曹校尉过誉了,秦楚眉眼弯弯地俯身拾起腌菜坛,将它安安稳稳地摆回墙根,掸了掸衣袖上的尘土,一抬头,又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董仲颖若知道此事,说不准要怎么报复呢不说这个了,今日恰好有空,曹公子要随我去城南军营吗?再等几日恐怕就没有机会啦。
曹操听到她后半句话,微眯了眯眼。
自上回朝会后又是好几日,秦楚府上也隐约有其染上春温的传言,只是这两日董卓风头太盛,那些说法大都被其余大事所掩盖,流传不算太广。
所以,她的等几日就没有机会,意思是?
嗅觉灵敏的典军校尉已从她的只言片语中察觉到了什么,他家那位心思淳正的长子还一心想着军营。
曹昂虽是曹操最受宠的嫡长子,究竟也是按着武将培养长大的,如今十六七岁,对政治的敏感度还远远答不到及格线。
听了秦楚那番意味深长的答话,他也只当是舞阳亭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自己不该再多探听,于是欣喜地一抬头,忽然意识到自己表现不太得体,又轻咳一声,努力压下唇边笑容:
可以吗?那就劳烦亭主了。
秦军大营屯驻在雒阳城西南方向,隔了三五里就是鸿德苑与西苑,与西边的广阳门、南边的津门距离都很接近,算得上块风水宝地。
鸿德苑与西苑本来是天子安置禽兽的地方,当中虽也修了几座宫殿,但其实并没有人居住。
尤其如今王朝衰微,先帝对飞禽走兽没什么执念,卖官鬻爵的那点钱都拿去修西园和裸泳馆了,如今少帝更是身不由己,因此两座苑囿也已经荒废了许久。
阿湘被派过来给曹昂当导游,自觉没什么可说的,只好讲讲军营内无关紧要的闲事儿糊弄糊弄了。
她指着远处鸿德苑露出的一点尖尖楼顶:
看到了没?我们炊食都是看着它吃的,心里想的是这一座楼推了能换多少军粮。这两年收成不好,我老家在兖州,家里来的信说闹了饥荒,还饿死了一个弟弟。
啊曹昂本还因为她是女将而有些不自主,被她拉着说了会儿闲话,人也渐渐放松下来了。他跟着望向高高的楼尖,默然片刻,有些愧疚地说:我不知道这些对不住。
没什么对不住的,阿湘说,人命本就分贵贱。要不是主公,我可能已经被卖了吃掉了。
有些地方是这样的,灾荒年间,男人如果实在困顿,有些狼心狗肺的就会把妻儿卖了换钱,更严重点就是易子而食。
阿湘是被嫁到凉州去的。那男人头两年便对她拳脚相向,她不堪受辱,又逢秦楚那几年在西北大量招募娘子军,心里升腾起全新的想法,于是咬咬牙把那男人杀了,变卖所有家产,追着秦楚去了金城,从此以后便成了秦楚娘子军里的一个小小头领。
而她家中还以为两口子过得好好的,照例送家信过去。
阿湘回忆起回去,恍惚了一阵,最终摇摇头,笑了一声:还是该谢主公。
曹昂不知道她刚才说的吃就是真吃,闻言也附和道:
父亲也说,亭主是女中豪杰。
阿湘道:你父亲说得对,我们主公就是
她话还没说完,耳朵兀地一动,立刻转过头去,便看见秦楚弯着眼睛走过来。
她这几日心情都很不错,笑意上脸,看起来年纪就更小了,此时换了身胡服,举步生风,看起来简直比马超还像少年将军。
豪杰就豪杰,额外加女中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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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英雌养成手册(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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