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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英雌养成手册(39)

    对方像是没注意到他的懊恼,闻言点点头,向他摊开一只手:信。
    你不是他说着一卡壳。
    宋典从来没告诉他信的去向,与他交接的女人也从来不提自己身份,他虽然也能从对方的穿着上猜测下大致阶层,可具体下来,也真不知道自己在替哪位贵人办事。
    信是不能乱给的,他只好道:你不是我该给的人。
    没想到对方反而笑了声,似乎很满意地点了下头,这下总算是抬起眼皮,拿正眼看他了。这姑娘先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再过一会儿,取信的来了,你就把这个交给她,说是她主人留的。
    她表现得太过自然,仿佛理所应当似的,宋横只好接过信来。
    紧接着,她对着不明所以的宋横指示道:把信给我吧,你回去时和宋典描述下,或是稍后和你那交接人说两句,他们自然知道。
    你到底
    对方打断了他:我就是信的去向。
    宋横犹豫再三,几度对上那双色彩稀奇的瞳眸,最终还是退却了,默默地将信帛从怀里掏出来,递给了对方。
    他看了眼这姑娘腰间的无鞘佩剑,发现它还在闪着冰凉的银光,心想:
    对不住了。她带了剑,我实在不敢要是送错了人,也千万别怪我,毕竟小命要紧。
    可见当年宦官火烧司徒府而一败涂地,也是有迹可循的,毕竟当年北宫门前,可没有念叨着小命要紧的清流。
    秦楚倒是对此没什么异议,接过信帛,看也没看便塞进袖里,直接迈开步子,擦过宋横,便走向另一处的方向。
    雒阳大街四通八达,秦楚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宋横的视线里,小黄门颤巍巍地一抹额头,满手冷汗。
    最近雒阳不很平静是先帝驾崩的原因吗?
    秦楚毕竟是带了金手指的人,疥癣之疾不用多久就能全好,在帐中歇息了半天,身体状况便回到了顶峰。
    恰好这一天是月末,与宦官议定的送信时间在午夜,她干脆先一步把信取回营中,又留了一封手书告知秦妙此事,让她见机行事。
    宋典留在深宫多少年,不说只手遮天,耳目也必然不会少。如今多事之秋,他给的信息对于刚回雒阳的秦楚军来说,绝对是至关重要的。
    秦楚低着头,将最近发生的种种大事又在脑中过了一遍,思绪又有些飞远了。
    首先是先帝驾崩,少帝刘辩设法找上她,下了一份语焉不详的密诏让她回京。紧接着,何进的密信也送至她手上,意思差不多,也是请她带兵回雒阳支持少帝,至于实际上,大概也是为了他何家做嫁衣。
    也是同一天,董卓又找上门,希望与她结盟,美其名曰相互扶持看来这雒阳城里,各方的心思都不简单哪。
    她们驻在京郊,扣下两日的信使已是极限,想来她带兵回来的消息,也已经在雒阳传得差不多了,明日正是入城的时候。
    忽然,她的右肩似被刮擦了一下,不知是撞上了什么。她心下一紧,立刻回神,将种种猜测抛之脑后,抬头定睛,才发现是个武官打扮的男人。
    夜里一片漆黑,秦楚只看得见此人大致的身形想,只见他手中握着一柄长戟,身量高且壮,与典韦庞德相比,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宵禁时分,街上除了巡逻的执金吾,还能有什么人?
    汉代夜禁严厉,夜间出门即犯夜罪,有宦官亲眷明目张胆犯禁而无人敢乏的,也有身居高位者因此而碰壁的,这东西可大可小,只看别人愿不愿意轻拿轻放。
    大事当前,倘若犯夜被发现,平白给人送了把柄,那可不是她的作风。
    秦楚当机立断,一矮身绕到此人身后,狠狠推了对方一把,刚想一个手刀劈上去,才发现
    没推动?!
    那男人大概也被她突如其来的巴掌给拍了个一头雾水,完全凭着本能招架,而且似乎越打越兴奋,眨眼已用上武器,大有把她就地正法、押送官府的倾向。
    嗯?有点意思。那武官哼了一声,你是谁?
    雒阳什么时候有这么能打的执金吾了?
    秦楚咬咬牙,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干脆忽略了对方的问题,抽剑上前。然而对方反应过来后,动作越来越敏捷,铁戟一横,非得闹出大动静似的。
    她只带了这把佩剑,边退边挡,一时难以招架,干脆随机应变地在脑中把系统摇醒:
    起来干活!
    系统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啊?
    变个石头出来,把他砸晕,快!
    系统一听她语气,马上醒了七八分,调出后台开始操作。
    身后传来啪的一声,紧接着是男人吃痛的闷哼,系统听了倒抽一口凉气:秦楚,他没事吧?
    那得看你扔了多大的石头,秦楚一边说一遍跑,沿着步广里绕了小半圈才找到来时的路,不过那侍卫看着结实,应当没什么大碍。
    系统:我信了。
    犯夜差点被抓包显然只是小事,所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砸了执金吾的脑袋也不过是因为他穷追不舍,秦楚以为自己也还算遵纪守法,顶多也就就是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因此十分心安理得地带着宋典的信回了军营,慢慢将它摊开在桌上。
    那信帛折得凌乱,送信的人也不敢乱翻,因此也就保留着这不大齐整的模样送到了她手上。
    秦楚皱起眉,逐字逐句地将信帛上的细笔小隶拼凑起来:
    何进北宫常侍
    宋典字迹凌乱,刻意模糊了一些词句,只把关键词写了出来,但大体方向与秦楚所猜无二。
    何进尚且在犹豫是否诛宦,常侍们却已经有所察觉了:大将军蠢蠢欲动,宦官同样心浮气躁,双方不上不下,眼下的太平还得多亏何太后在中调和可这能够是长久之计吗?
    这场面太过眼熟,秦楚的拇指摩挲着柔软的信布,几乎要笑出声来。
    当年她八岁,婚事被世家大族们拿出来搬弄了好一阵,最终如他们所愿,宦官去了半数;然而灵帝短暂妥协后,又扶持起新的心腹,甚至借着天灾将,将朝廷命官又换了一批。
    一个朝代,如果不大刀阔斧地改革,伸头闭眼地拔出沉珂,那么阶级党派的矛盾就永远存在,无论他们是怎样的个体,最终都会变成简单的士族与皇权。
    世家大族们推出了何进,而宦官则成了皇帝的代言人。
    而她同时收到了两方的来信。
    第60章
    宦官们拥戴先帝次子刘协, 在历史上未必是空穴来风,但在这条时间线上,似乎没有掀起什么风浪。
    大概是对当年蹇硕张让的死心有余悸, 如今以郭胜赵忠为首的大宦官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作妖, 顶多也就是在少帝和太后面前吹吹耳旁风,明里暗里贬低一下何进等人。
    于是,矛盾的重心就悄无声息地从宦官变成了少帝本身。
    陛下。
    爱爱卿平身。
    秦楚依言起身,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皇榻上的年轻皇帝。
    刘辩比她略小几岁, 十三五岁的年纪,眉目已经略微长开了。
    汉代重姿颜仪容, 因此哪怕这孩子神情中还有些木讷呆滞, 相貌至少也算得上清秀, 并不至于惹人生厌。
    可是对于身居高位者而言,脸是最不重要的东西了。刘辩自小不得先帝宠爱, 连带着在教育上也不如他弟弟那样上心,如今登基半个多月,坐在庙堂上, 还没有习惯似的,依然是满脸的局促。
    依照东汉幼帝登基, 外戚势大的传统,秦楚今日面见少帝, 殿上应有太后垂帘听政才对。不过, 可能是刘辩和她说了些什么,或者只是单纯认为秦楚一人算不上数,总而言之, 此时大殿中只有少帝与他的陈留王弟弟。
    没有其他人在场, 两位年幼的皇室贵胄干脆不成体统地坐到了一起。
    刘协第一次见她, 大约是对朝堂上有女人这件事感到稀奇,半抬着眼偷偷打量着她,被刘辩轻轻推了推,才回过神。
    两个刘家人交头接耳了一阵,秦楚漫无目的地环顾室内,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讨论声消失了。刘辩磕磕绊绊地开口问道:
    爱卿,你你没有先去见国舅吗?
    所谓的国舅,自然就是眼下权倾朝野、专擅朝政的大将军何进了。
    小皇帝果真在乎这个。
    秦楚在心底哂笑,面上还是一派严肃,振振有词道:
    陛下说的哪里话。臣既然接到密诏,自然要赶来面见圣上,怎么可能先去见其他人呢?
    刘辩刘协不疑有他,听到她的话,还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刘辩:爱卿带了多少士兵?
    秦楚眼也不眨道:两千人。
    啊少帝有点失望地叹了一声,又和陈留王耳语了几句,秦楚敏锐地捕捉到少、也行一类的词句,大概是他们觉得人数不够。少帝想了想,转过头,又问她,如果我、嗯,朕有一天要调用他们呢?
    愿为陛下鞍前马后。
    刘辩道:好!
    他的话似乎已经说完了,好字一落便愣在原地,又不知说什么好了。
    刘协也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和少帝加起来都没到二十五,这话落地,两个人又挤在一起,相互不知说了什么,一时面面相觑,相顾无言,都不知道要怎么继续这场谈话了。
    秦楚一看此景,心中更加有了想法。
    郭嘉猜得没错,密令的确是少帝自己发出的,而那信简短过头的原因也并非他在密谋什么,只是纯粹无话可说罢了。
    军师祭酒的确不愧对他的鬼才名号,收到宋典送出的信帛后,从只言片语里竟然猜起了刘辩的想法。
    他认为,那封密令发出去的原因,其实是少帝不堪宦官与清流外戚之扰,一时上头,竟真在条条眼线中钻了空子,悄无声息地将那封信送去了西北。
    此事听起来实在儿戏,秦楚起初并未放在心上,郭嘉之后也没再多提,没想到今日一见,却却似乎真的有迹可循。
    就像现在刘辩现在的三句对白,东拉西扯毫不深入,反而像是在旁敲侧击。翻来覆去地看,好像也就一个目的求证秦楚的忠心。
    孰知忠心是不能靠问出来的。
    两位皇子还未进化到揣度人心的境界,秦楚说什么就算什么,也难怪太后敢放这两个小傀儡直接与她交谈了。
    果然,刘家两个孩子又眼神交流了片刻,最终还是由刘协开口,单方面依依惜别道:既然如此,爱卿就退下吧,朕之后再与你联系。
    这话说得不伦不类,听起来又像君臣又像地下党,不过刘辩毫无意识,居然还对着秦楚挥了挥手,表示告别。
    秦楚:
    傻孩子看久了还挺乖。
    她很配合地摆出一副陛下英明神武万岁万岁的神态,重重抱拳,浮夸回答:臣告退!于是转身便走。
    一出德阳殿门,候在外头的宋典立刻迎上来,低声唤了句:亭主。
    老太监当年咄咄逼人的刻薄样早已不见,此时低眉顺眼地站在她身边,瘦巴巴的一条,像一只垂垂老矣的看门狗。
    秦楚像是忘记自己幼时亲手剁下他两根手指似的,极礼貌地应酬了两句:
    许久未见,这些年辛苦你了。
    宋典忙道不敢,默了默,又问:亭主已收到前几日的信了吗?
    他和你说了啊,秦楚颔首笑道,是我亲自去拿的,不过他好像有些怕我,被吓得不轻。
    昨日刚下过雨,今晨刚刚放晴,碧空如洗,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秦楚与他并肩穿行在北宫园内参差的梓树下,看了眼面皮褶皱、缺了手指的老太监,忽然问:
    你们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吗?
    宋典一怔,没想到她竟放下京中种种大事,先问了这个,思索了半刻,才答道:毕岚、张恭为何进所恨,常常于陛下跟前哭诉,表示何氏专权而不容宦官。
    陛下呢?
    陛下陛下摇头不答。老太监说着,好像也隐约意识到什么,偷偷抬头觑了她一眼。
    秦楚忽视了他的目光,自顾自地拨开前方一株矮桃的枝丫,依然缓慢地向前走着。
    大约又走过两条小路,玄武门隐约可见,她才道:就送到这里吧。
    宋典退了一步,微微躬身:亭主走好。
    她点了点头,与守城侍卫擦肩走过,心中已逐渐有了猜测。
    当今未有宦官明确表明要废长立幼,拥立陈留王刘协上位。少帝的地位一时难以动摇,与母家关系便也平淡起来,自然就要在无根无基的宦官与权势极盛的外戚间摇摆了。
    然而刘辩心性怯懦,十三四岁登基,耳根子还软,常侍太后一同哭惨,两方攻讦之下,心生厌烦,无所措手也是常态。
    从殿上二位的表现来看,召秦楚进京,说不准也是这兄弟二人共同商议的结果,究其原因,说不定真是如何进信中的鬼话一样,为了立威。
    谁知歪打正着,何进同样也送出了请帖,少帝和陈留王居然真的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请了来了。
    真是秦楚哑然失笑,暗道,真是让我坐收渔人之利。
    玄武北门前禁停车马,出宫后需得走上几百米才能看到人。
    照夜玉狮子远远靠在街道一边,看见秦楚走过来,打了个响鼻,前脚跺了跺,摇头摆尾地等着她靠近。
    秦楚随手拍了拍它的马脑袋,牵着它后退了几步,听到右侧传来些动静,才注意到旁边还停了辆车。
    玄武门向西两尺多,是专供停行的地方。
    此时早已过了上朝时间,宫中除了刘辩以外,是无人有权召见官员的,即便是太后要对官员下达指令,也都要先借着小皇帝的名头将他召进来才是。
    既然如此,是谁会在她之后进宫?
    秦楚心中一紧,不露形色地瞥了眼腰间银剑,手指无意识地一动。
    只是,还没等她有所猜测,车厢的深色帘忽地帐动了动,驾车的家丁立即走上前,听着车里人吩咐了几句。
    那车夫微屈着腰,听了两句后便将目光移向了秦楚,点了点头。
    大人,我家郎主请你上车一叙。
    她按着剑柄上前,夜照玉狮子也跟着踏了两步。秦楚淡淡道:你家郎主是谁,连名姓都不愿报,也算邀请人么?请
    她拒绝的话卡在喉中,戛然而止。
    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榆木门上雕刻的暗纹。能乘马车,且停于北宫前的人家,必然非富即贵,她是知道的。这些达官贵人知道她、又想与她交往,依现在的形势来看也叫合理,然而
    暗纹上雕的是鸬鹚。
    她微微垂眼,脑中不期然闪过十一年前,她从蔡府马车上跳下,抬头看见那漆黑门楣上展翅欲上的鸬鹚鸟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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