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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英雌养成手册(26)

    阿楚低头摸着披风,一点一点抚平上面的褶皱,过了一会儿,又开口道:东部波才军应该已对上了公伟(朱儁)将军他们,暂时不会往西。附近的杂兵连陈佑一人都能击退,算不上问题,玥娘和文若一定也能解决。
    所以,您是要?她有点固执地追问。
    阿楚对她有收留知遇之恩,她对此心怀感激,因此更不愿意阿楚犯险,才会多问几句。
    玥娘不用担心,阿楚放下披风,站起身,走到窗边铜镜前,看了眼映出的人影,嘴角勾起了笑容,我只是想看一看,阳翟是否有什么能人异士,可以为我所用。
    第39章
    守将已经到了?
    是, 郎主,昨日傍晚入的城。
    听山下郑大说,那日他们去看官兵进城, 发现领头的是个骑着白马的年轻女郎,稀奇得很。
    郭嘉闻言挑了挑眉。
    他看了眼手中的陶坛,里头粮酒还未饮尽, 只剩下小半坛微浊的酒液, 于是提起坛子, 仰起头将它一饮而尽。
    仆僮习惯了他的不拘小节,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等他喝完, 抬手将唇边余液擦进, 才问:郎主今日下山吗?
    不下。
    您不是说要造访广元先生吗?
    青年拢了拢外袍,懒洋洋地靠在凭几上, 打了个哈欠:
    近日有客来访, 哪能轻易离家。
    白马前蹄踏过杂草,缓缓停在原地。
    前面是山路,你不好走,就在这里停下吧。阿楚跳下马,拍了拍照夜玉狮子的背脊, 替它理了理鬃毛, 你就在这里, 我马上回来。
    白马温顺地看着她,拿脑袋顶了顶阿楚的手, 是听懂了的意思。
    阿楚顺手薅了把它光滑柔顺的马尾鬃:
    有人来牵你, 你踹他便是。
    好啦, 我走了, 你乖乖呆在这儿。
    照夜玉狮子晃了晃马尾,阿楚笑了一声,摸摸马头,转身向山上行去。
    据荀彧所说,郭嘉迁入山林也是半年之内的事情。似乎是在外出时察觉到了黄巾的蠢蠢欲动,从而推测出起义的可能,立刻收拾了东西,带着仆僮隐居起来了。
    阳翟境内共两座山,荟萃山位置偏远,离城门有一段距离,而另一座三峰山则近得多,在城内西南角,背靠着隅水,就是她眼前这座。
    荟萃山太偏僻,不宜居住,郭嘉所说的隐居,大约就是在这三峰山内了。
    阿楚今日穿了身崭新的赤色直裾,脚踩双鹿皮小靴,身上披的还是昨日那件猩红绒披风,腰上佩着削铁如泥的轻巧银剑。
    她没有刻意掩盖自己的身份,加上昨日入城时声势不小,山畔的住民们一见到她的白马红衣,便猜出了她的身份。
    只是她脚步匆忙,手又按着剑柄,行路时面无表情,看上去实在不是好相与的模样,一时竟然没人敢上前搭话。
    周围人的想法,阿楚是不清楚的。她还在拧着眉思考。
    阿楚没有官衔,因此哪怕实权略大于他的监军职位,也是不能称作上下级的。
    天下未乱,刘宏好歹还坐在龙椅上,她没办法明目张胆地拉拢人才,告诉他们自己心中大计,荀彧如今最多也只算她的同僚兼好友罢了。
    因此,他能提供给自己郭嘉的线索,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这说不定还是看在朝廷的份上,阿楚当然不能再觍着脸去问怎么请他出山这种事情。
    因此,她现在唯一能与之讨论的,居然只有系统。准确的来说,是和系统讨论它储存卡里那本可靠性存疑的小说《三国演义》。
    对,就是那章出现在两千年后小学课本里,人尽皆知的三顾茅庐。
    阿楚是不打无准备之仗的。如果不知道该准备什么,就翻遍所有可行的参考,抄也要硬抄一套方案出来。
    谢谢你,罗贯中。
    系统端起腔调给她念书:
    刘备说汉左将军宜城亭侯领豫州牧皇叔刘备,来见先生,僮仆说记不得这么长的名字。
    阿楚听到汉左将军时,嘴角撇了撇;听到豫州牧时,脸已经彻底垮了下来:我没连说长名字的机会都没有。
    系统安慰她:没事,郭嘉和诸葛亮应该差不多,你也没有吹牛的机会。
    阿楚想了想,觉得的确如此。她的思绪又漂移起来,脸上浮现出神秘的微笑:
    诸葛亮今年三岁了,等胤谊先生从诸葛珪手里接下他的儿女,我就可以直接绑走诸葛亮,不用顾茅庐了。
    系统很实在地提醒她:醒一醒,诸葛亮今年才三岁。
    总有一天能!
    阿楚自己心里也没什么底,说完这句话,又变成了苦瓜脸。
    她和老男人有壁啊。如果刘备当时只有十四岁,诸葛亮也愿意跟着他出来吗?
    年龄不重要吧?
    不过仔细算下来,现在的郭嘉年龄也不比她大多少啊。当务之急是把他给骗到手啊,要不请他喝酒?不过,什么人送的酒他都喝吗?
    她还没想好怎么编出一套坑蒙拐骗隐居人才的说法,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清朗的唤声:
    亭主是来寻人的吗?
    阿楚一愣,转过头,看到一个戴着斗笠、身着麻衣的青年男子。
    这年轻人一副山野村夫的打扮,袖子挽到小臂,裤腿处甚至沾了泥尘,嘴中吐出来的话却丝毫不符合人设:
    亭主昨日入了阳翟,今日便来三峰山,是为了见某人吗?
    阿楚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对方的猜测完全准确。她微微皱起眉:
    你是谁?
    男子这才想起自己忘记自我介绍了,忙拍下袖口,对她不太熟悉地揖了一揖:
    啊,在下颍川石韬石广元,乡野之人罢了。
    只是见阁下白马停于山下,又在山间徘徊,似是有事,才冒昧来问一句的。
    这人说话倒是不难听。
    阿楚没有听过他的名字,也不问他为何叫自己亭主,简单地报了姓名,直截了当地把答案抛给他:
    在下伏楚伏异人。此番前来,是受友人之托,前来拜访他的一位故友郭奉孝的。
    郭家父母早已不在,如今需得由独子主持事务,因此郭嘉虽未到加冠的年龄,也早早取了字,方便称呼。
    石韬不多过问她口中的友人是哪一位,好像只是为了确认她来的目的。他闻言走上前,对着阿楚露出爽朗的笑容:
    既然如此,亭主请跟我来吧。韬今日正想去拜会他呢。
    酒喝得差不多了,再多饮便要醉,不宜待客了。为了不知何时出现的客人,在家干等着也太无聊,左右无事,郭嘉便取了墙上落灰的七弦木琴下来,试着抚一抚。
    寒门不比世家,他虽有才智傍身,君子六艺却学得马马虎虎,与友人相差甚远。琴对于他来说,的确只是个彰显自己士人身份的摆设而已。
    在这个没有科举的时代,寒门若想出头,只有努力打造名声一条途径。更何况,出仕是一回事,遇到真正赏识自己的上级又是另外一回事。
    至于对方是怎样的身份地位这对于世家子而言,或许是考校的重点,但对于郭嘉自己来说,却是不那么重要的。
    只要能力出众,其他问题放一放,也没关系。
    他伸手按住琴,伸手勾弦,老旧的瑶琴发出古怪的声音。
    郭嘉:
    太久没用,跑音了。
    他从善如流地放弃了这个陶冶情操的娱乐活动,拍拍衣服站起身,从书架上取出昨日未看完的竹简,准备继续翻阅,却听到外面一阵轻快的脚步,仆僮又拉门进来了。
    郎主,广元先生来了!
    郭嘉放下竹简,微笑了。
    不止广元一人吧?
    童子啊了一声,张嘴还想补充什么,郭嘉却已自顾自换上木屐,一拍他脑袋,擦过他走出了房门。
    童子连忙追上。
    郭嘉没有直接去迎接,反是站在来人的视线死角,摸着下巴观察了一会儿门前的来客。
    仆僮站在他身边,半晌只听到他喃喃了一声:怎么这么小?
    ??
    他有点不明所以,还想出声问郭嘉是什么意思,他家郎主却已经放下手,拍拍他后背:
    行了,广元已经走了。
    你让她在外头等着,把见面礼取来我看看。
    郎主,我们难道还要收见面礼吗?
    郭嘉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怎么了?
    仆僮默默把那句你平时都不见的咽了下去,乖乖传话去了。
    阿楚没想到,石韬真的只是个带路的,把她领上了郭嘉那座草庐门口,就和她告别离开了。
    门口小童迟迟不回来,她只好抱着臂环顾四周,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系统聊天。
    系统:他应该不会晾着你太久吧?
    阿楚:他要是不想晾着我,就不会晾着我。
    系统:够意思啊秦楚,听了你说的话,我就听了你说的话。
    阿楚:不开玩笑。我说桶,你这酒没问题吧?
    人工智能一拍胸口:你不信我也要信书!我翻过了,书上说了郭嘉喜欢喝酒。东汉的葡萄酒可贵了,有价无市,他肯定喜欢。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阿楚抬头,刚才送话的小僮仆又回来了。
    郎主说,要先看看客人的见面礼。
    系统还以为是阿楚在说话,更加兴奋了:
    快看看!系统的葡萄酒绝对上品,他肯定喜欢!
    仆僮当然听不到系统的话,他的目光还放在阿楚脚边的陶坛上。
    别处不知,但在颍川士人中,对待陌生来客,别说是要求礼物了,就是真的收礼也是极少的。
    对待愚昧庸人,就是家财万贯、权势再盛,礼挚也绝不能收;对待落魄英杰,哪怕对方身无分文、贫困潦倒,有志之士也愿意追随。
    这就是汉末士人。
    隐居隐居,究竟是真的不问世事,还是在待价而沽呢?
    阿楚有此意识,自然也从郭嘉的态度中摸出了倾向。她心中一喜,拎起酒坛,正准备隔着栅栏递过去,想了想,又放下了。
    在童子茫然的目光中,她抽出腰间佩剑,手腕一转,灵巧地在酒坛上划下几剑,写出一个潦草的楚字。
    擦了擦剑尖带下的碎屑,她流利自如地收剑回鞘,抬手将那坛美酒递过去:请吧。
    眼看着童子抱着酒坛小跑进里间,看不见身影,阿楚才吁了口气,紧绷的弦松下来,撇过头,一握拳头,露出了激动的笑容。
    有戏!
    第40章
    阿楚掀帘进去时, 酒坛已经启封了。
    葡萄酒馥郁的香气从坛中飘出来,一路冲进她的鼻腔,带着微涩的果味, 的确是上品。
    坐在蔺席上的青年伸出食指,敲了敲黑陶酒坛,笑眯眯地转头看她。
    酒是美酒, 亭主有心了。
    阿楚点了点头, 系统的东西的确不错, 先生喜欢就好。
    在这之后,她就没什么想说的了。郭嘉坐在席上,她站在门口,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 都不说话。
    阿楚憋了又憋,实在不知该说点什么, 干脆放弃了寒暄:
    方才先生家的小童传话, 一看到石广元就向里跑,连我的名字都不过问。怎么先生看了一眼,就知道我是谁呢?
    这一记直球上来,大概是要直接切入正题了。郭嘉收了她的东西,不好装傻充愣, 于是仰起头, 与站在门前的少女对视。
    他反问:
    嘉在深山隐居耕种, 晨起暮歇,未有名声传出。舞阳亭主拨冗来访, 又是为了什么呢?
    阿楚这才向他跟前走去。葡萄酒甘涩的气味几乎是扑面袭来, 她心不在焉地想, 郭嘉应该已经喝过了。
    他身体不太好, 常卧居不出,肤色略有些苍白,双眼却格外明亮。这双狭长的狐眼里简直写满了狡黠,就算不说话,都好像在算计人。
    不过,这世上有些人,就是不怕被算计的。
    阿楚撩开垂地的披风,随意坐下。她比郭嘉略矮一些,身上的气势却让人足以忽略这点不足。
    二月黄巾起义,为害四方,波才军于颍川作乱,危及雒阳。我奉命镇守阳翟,却也心系原处的鄢陵长社。若是镇守东部的二位将军遇到困难,自是要帮忙的。
    亭主有忠义之气,于阳翟是好事。可嘉不过是一介山夫,如何值得亭主特地造访呢?郭嘉的重点不在社稷。他似乎非想从她口中求得更真实的答案不可,说完之后,那双含笑的眼又移到了阿楚脸上,观察着她的微表情。
    阿楚心想,鬼才信你的胡话。不过她存了示好的心思,也就耐下性子和他兜圈子:
    我的监军荀文若说,他在颍川阳翟有一友人,虽不为人知,却是位胸有丘壑的奇士。
    郭嘉这下不打太极了。
    监军荀文若一出来,他短暂地愣了一下,坐直了身体,有点奇怪地复述了一遍:监军?他不是守宫令吗?
    嗯,监军。
    郭嘉摸摸下巴。守宫令变监军,又是降职又是外派,还有一大堆麻烦事要处理,那可真是吃力不讨好。
    自六年前的政变后,清流世家的在朝堂的待遇好了不少,该用的用,该提到提。更何况,黄巾一出,陛下已经全面赦免了党锢罪人。这种时候,天子肯定不会没事找事贬他的职,因此这监军职位,多半是荀彧自请认的,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想到这里,他对这位年幼的舞阳亭主就多了两分兴味。浅色的瞳仁一转,他忽然问道:
    亭主还未封官职?
    也不怪他不知道。昨日刚到治所,阿楚简短的和陈县令聊了两句,拒绝了宴席,第二日一早便骑马来了三峰山,当中的时间自然是不够消息流通到他这里的。
    阿楚坦然点头:
    我以女子身份带兵守城,本就是沾了家族的光。没有功绩在身,陛下不授予官职,也是正常的。
    哦,因为守将无职在身,所以才要额外带监军,以防将士不服。
    可惜以荀彧的人品,大概不会像那些人所想象的那样架空守将啊。
    他是光风霁月,别人却未必有君子气节。荀彧自请为监军,随同作战,也是为了防止权力争夺、内部消耗的事情发生吧?
    但,当中的支持意味也足够明显了。
    郭嘉心下了然。秦楚救过荀彧、与他关系不错,他是知道的,因此自己的存在被透露给她,也不奇怪。不过荀彧既然能为了她特地随行、扫除障碍,说明眼前这位世家少女,也是受到他认可,有些能耐的。
    正所谓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郭嘉既然收了她的礼,自然也要给她点面子。他不兜圈子了,慢悠悠地从席上站起身,反而把阿楚吓了一跳。
    他眉眼弯弯,开口便道:那么,请亭主带路吧。
    阿楚还没反应过来,半晌挤出来一句:
    啊?
    阿楚愣愣地跟着郭嘉走出茅庐,向山下走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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