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璟然站定,蹙眉看着谢子誉道:那你呢?
那你呢?太子怎可那样辱没你?你为何要受这般欺负。
谢子誉轻松道:我不在乎。
苏璟然看向谢子誉,只觉得心疼,怎么会不在乎呢,苏璟然刚想说什么,谢子誉道:看烟火吧,宫中的烟火还是好看的。
嘭
远处夜空中烟火绽开,轰隆声一片,夜色也变得五彩斑斓起来。
谢子誉仰头看着炸开的烟火:好看吗?
苏璟然看着那漫天的烟火:好看。
谢子誉笑了笑,然后低声道:谢谢你。
苏璟然瞥一眼身旁的人,然后道:谢我做什么,各取所需罢了。
谢子誉转头看向苏璟然,苏璟然的眸光被烟火照得更多了些灵动。
都说太师冷面无情,只是这冷面无情的人刚刚还在担心他难过,嘴上说着不近人情的话,但脸上的温柔在烟火的光亮下无处可躲。
这世上大概也只有苏璟然才会担心他,不管是朋友的担心,还是哥哥的担心,还是其他什么,只要是苏璟然就好。
他不敢问苏璟然当年是因为什么而走,他怕苏璟然只拿他当少年时的那个玩伴,所以才忍耐他近日的肆无忌惮。
谢子誉也不敢认真问苏璟然为什么帮他,难道真是各取所需吗?不过如果自己真的能被苏璟然需要,那么想想也是开心的。
如果苏璟然真的需要他,那么他定当奋不顾身,全心全意,只因为他是苏璟然。
谢子誉看着身旁人的侧脸,认真道:谢谢你陪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烟火声太大,苏璟然没有听见,他并没说话,只是看着天上一片片的烟火。
谢子誉也转回头看着夜空也没再说话,他只觉得这样就很好,如果苏璟然觉得这烟火好看,那他就要这烟火,终有一天只为了苏璟然而点燃。
苏璟然喜欢什么,他就要给他什么。
☆、卦象
烟火看完,众人都四散而去,苏璟然和谢子誉两人并肩而行,大雪落在两人的肩头上复又融化。
谢子誉轻声道:来家里吃饭吧。
他说的是家里,没说誉王府,他想让苏璟然知道誉王府也是苏璟然的家,不止是少时的家,如今也是。
两人走了几步,苏璟然才道:皇上的寿宴上不是已经吃过了吗?
那叫什么吃过了,谢子誉推开马车的门,认真地看着苏璟然,食不知味,来家里吃吧。
苏璟然看着谢子誉的样子,不忍拒绝,轻轻点了点头:好。
谢子誉弯了弯眼睛,再马车前做了个请的手势,笑着拖着调子道:太师大人,请。
两人来到了誉王府中,刚进门谢子誉就大声喊着要吃饭。
冯管家见到两人时,这两人身上都是融化了的雪水,肩上的衣服都带着微微的湿气,他赶忙给两人换下了斗篷,然后给苏璟然塞了一个手炉。
苏璟然看见冯管家只给了自己,就问道:誉王爷不用吗?
谢子誉:我从来不用,前两日你还病着,今天天冷,别凉着。
苏璟然冰凉的手贴上了那暖融融的手炉,感觉冻僵的手指在一点点慢慢化开。
苏璟然看着谢子誉道:你和皇上
谢子誉打断苏璟然的话:我说过他的死活和我没什么关系,他早就巴不得我死了才好。
要不是太皇太后我大概早死了,当年是太皇太后下了遗诏让他永不得伤我性命,削我的爵位,将我赶出朝堂,所以我才能活到今天。
谢子誉看着窗外的大雪,眸光暗了暗,缓缓道:我的存在永远是他的一个污点。
苏璟然不知该怎么安慰谢子誉,少时他不知道崇元帝对谢子誉的态度,后来他才慢慢从皇上的态度中觉出一二。
但他一直都不清楚谢子誉怎么看皇上,少时他们从来也不提这些事情,所以苏璟然无从知道。
今夜他才第一次知道谢子誉的想法,苏璟然还是道:太皇太后还是心疼你的。
谢子誉笑了笑:我就是念着太皇太后对我的好,才能忍他那么多年。
那今日你苏璟然话说一办,止住了话音,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谢子誉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便解释道:我没想杀他,利用一下罢了,皇帝身体好着呢,只是见一点儿血而已。
苏璟然想了想还是问道:那么多年你都不曾想着某个实权,怎么如今有了这个想法?
谢子誉笑看着苏璟然,好似有些得意:原来我不是没太师的帮忙吗?如今有太师帮我,我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苏璟然:
瞎话说得是一套又一套!还真就是随口就来,这风流王爷的名声,果然不是白来的。
今夜宫中的刺客都是谢子誉安排的,内宫中都能安排这样的人手,只怕朝中暗中跟他往来的人也有不少。
而且刺杀皇上是诛九族的大罪,干这种事情的人都是死士,都是要多年培养才能信任的人,想必谢子誉也没少花心思。
苏璟然只知道这些年谢子誉肯定有自己培植的势力,不是表面上的无所作为,但却没想到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
话说这人在隐藏什么?
既不和他掩饰自己的势力,也不明说他到底为什么突然有所行动。
既然他不说,那么苏璟然也不多问,只是这些年谢子誉在各方势力下能做到这样,他过得也不容易吧。
说话间冯管家忙忙碌碌地上了一桌菜,小白菜、青菜、丸子、羊肉、牛肉、河虾
摆了满满地一桌,蔬菜新鲜水灵,牛羊肉也肥瘦相间恰到好处。
最后上的是一个大锅,锅分两边,一红一白,白色一边骨香浓郁,红色一边飘了满满的辣椒。
苏璟然好久没吃过咕咚锅了,他总嫌这些东西吃起来浪费时间,而且一个人吃也太过寂寞。
这咕咚锅就要热热闹闹地吃才是美味,他在誉王府上住着的那两年,总会和谢子誉一起吃。
还是老样子,谢子誉递给苏璟然一小碗蘸料,顿了顿又道,如果你口味变了的话,我可以在帮你重新调一个。
苏璟然接过来道:多谢誉王爷,这个就好。
他们的曾经停留在了他离开誉王府的时候,真的还是老样子吗?
锅中的汤沸腾着,香气四溢,苏璟然夹了一筷子刚煮得鲜嫩的羊肉,沾着谢子誉给他的蘸料放进嘴中。
他好像忘记了原来在誉王府吃的咕咚锅是什么味道,不过今夜的咕咚锅依旧好吃。
誉王府的厨子是真不错。
冯管家给他们上了新酿的酒,酒香醇厚,听谢子誉说这酒他存了好些年。
一顿饭吃得热闹,窗外的雪还在簌簌地下着,屋内炭火烧得通红,满屋的灯火也在咕咚锅腾起的水汽中变得朦胧。
苏璟然有些醉了,他站起身按了按眉心:多谢誉王爷招待,只是今日天色已晚,我就先告辞了。
谢子誉懒懒地靠在椅背上,一把拉住苏璟然衣袖,眸光定在那袍袖的一角上:外面风大雪大,苏大人明日再走也不迟。
苏璟然看了看拽住他袍袖的手,然后道:已经打扰多时
苏大人,冯管家突然出声,夜已经深了,誉王府的门禁时间到了。
苏璟然:
这怕不是再逗他,谢子誉年纪小的时候,誉王府都没有门禁,如今誉王府有门禁?是要禁谁?禁那风流王爷吗?
虽然苏璟有些醉了,但他又不是傻子,还是道:门禁是给你们府中的人下的吧,我就先行一步了。
冯管家垂下眼皮,眼观鼻,鼻观心,继续道:亥时已过,誉王府不开府门,就是一只蚂蚱都不能从誉王府中出去。
苏璟然:
冯管家看苏璟然满脸不相信的样子,然后冲着门口大声道:苏大人看!你看那侍卫是不是守着门!连一只蚂蚱都不会放过!
话虽然是对苏璟然说的,但音量能高到穿透整个院子,这是像震死谁。
门口两个侍卫听着冯管家声嘶力竭的声音,连忙站在门口,死死将门挡住。
苏璟然突然有些头疼,这明显是演的吧!
他这是又被关在这里了?堂堂太师怎么总被软禁在誉王府?
这管家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一而再,再而三的将他关在这府中。
苏璟然耐着性子问道:为什么誉王府有门禁。
冯管家淡淡道:找大师算的。
苏璟然轻轻点了点头,然后问道:算什么了?
冯管家正色道:风水。
苏璟然像是,信了冯管家的话,问:算的结果呢?
冯管家一脸凛然:那大师通晓天机,我用我的性命求他给誉王府算了一卦,卦像上说,亥时之后,只要有一个人出了誉王府,那么誉王府中就少了一个人,不吉利。
这是什么逻辑,不过,好有道理
苏璟然可能也是喝多了,继续问道:怎么个不吉利法。
冯管家道:有人出了誉王府,那么誉王爷的桃花运也就走了。
苏璟然:
怎么他出个誉王府,就能让谢子誉的桃花运没了,这桃花运是跟着他一起出的府吗
苏璟然叹了口气,道:这是哪位大师算的。
冯管家神色几变,垂眸道:我。
他看着眼前通晓天机的大师,又看了一眼谢子誉,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离奇。
这世上竟然有人和他说这么离谱的话,丁闲脑子不好使就不把他算在内,但冯管家是怎么了,这人是疯了吧!
苏璟然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要不然就是自己久不喝酒,今夜喝得太多,出现了幻觉。
苏璟然转头看向谢子誉,谢子誉笑眼弯弯地看着他,眼神也带上了醉意,全然没了往日风流王爷的模样。
苏大人,你走了我的桃花运可也就走了。 谢子誉突然出声道。
这不是一府的无赖吗?这那里是誉王府,这就是个无赖窝,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手下。
这不是冯管家疯了,这是谢子誉疯了吧!
谢子誉看着苏璟然:怎么样,苏大人,你要带走我的桃花运吗?
哐
一声巨响。
苏璟然转头看过去,刚刚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用一条横木直接将这院中的门关死。
苏璟然看向冯管家,只见冯管家冲着那两个侍卫笑了笑,还轻轻点了点头,脸上的满意一览无余,毫不遮掩。
冯管家笑得和蔼可亲,然后对着苏璟然道:苏大人好生歇息,老奴就先告退了。
冯管家刚走出两步,然后又返回来,看了眼谢子誉,又道:王爷,苏大人,老奴已经差人烧好了洗澡水,今夜雪大天冷,泡个热水澡会睡得舒服些。
下去吧。谢子誉道。
谢子誉看着风管家离去的背影,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然后道:都怪我治下无方,把这冯管家都惯坏了,不过冯管家是誉王府的老人了,他人老了我也不好责罚他。
谢子誉看向苏璟然,认真地叹了口气,又道:唉,苏大人,你不会怪我吧
苏璟然:
好好演吧!上个头面立马就能当角儿了!
☆、泡澡
请吧,苏大人。谢子誉笑着道。
苏璟然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看着谢子誉,就想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谢子誉站起身,步履稳健地向着苏璟然走过来。
这不是没喝多吗?发什么酒疯。
璟然,外面这么大的雪,你还病着,谢子誉在苏璟然肩背上轻拍了一下,明日再走吧。
苏璟然:
说话就说话,叫什么名字!
苏璟然收回目光,淡淡道:也好,明日上朝还有好多事要处理,你我也得先准备准备。
谢子誉笑了笑,带着苏璟然去泡澡。
冯管家想的周到,早早就将热水烧好,屋子也被烧得暖烘烘的。
屋子不大,放着两只浴桶,中间隔着一个琉璃屏风,一切都像从前一样。
只是
那浴桶中飘满了红色花瓣,堆堆叠叠像是盛了两浴桶的花,能在这寒冬腊月里拿出这么多花,也真是有心。
谢子誉一个男子这趣味也是奇特,泡澡还要放花瓣,苏璟然意味深长地看了谢子誉一眼,然后道:誉王爷,真是好兴致。
谢子誉看着这场景弯了弯嘴角,微微一抬下巴满意道:苏大人谬赞了。
苏璟然:
真是一点儿都不带不好意思的,谢子誉不觉得他们两个男人,和这两桶花瓣看着一点儿都不和谐吗?
苏璟然:誉王爷不觉得,这两桶花瓣看着有些奇怪?
谢子誉像是认真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对着苏璟然道:是有些奇怪,花瓣浴一般都是一个桶,不然我叫冯管家换个大一些的浴桶?
苏璟然表情僵了一瞬,淡淡道:不必了!
谢子誉一笑:那就请吧。
两人各自进了浴桶,隔着琉璃屏风,苏璟然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对面的人影。
谢子誉靠在浴桶上,微微仰着头,乌发落在肩上,手中好像还把玩着一片花瓣。
苏璟然突然出声:明日之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哗啦
谢子誉好像是将手伸出水外,搭上了浴桶边缘,苏璟然听到谢子誉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人证物证具全,他跑不。
苏璟然想了想,又道:今晚寿宴上,刘深和我提起过此事。
谢子誉:他主动提的?
嗯。
他说什么了。谢子誉问道。
苏璟然将自己肩上的一片花瓣摘下,然后道:倒也没说什么,只说是刘前自己贪了修缮水道和房屋的银子。
谢子誉沉吟片刻,然后道:待会儿我让人去看看刘前,别出什么岔子。
苏璟然应了一声,然后又问道:宫里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谢子誉转头看向屏风:放心,一切顺利。
然后两人都没了声音,只听见苏璟然用手撩水的声音,红色花瓣从水中到他手上,然后又落回水中,不知是什么花,味道香甜,这味道被热水腾了满屋。
苏璟然闻着这味道,突然有些好奇,然后问道:这是什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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