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先他一步。
那个人手里拎着一瓶红酒,一步一步沿人工湖边漫走,重新蓄长的头发随意地半束在脑后,打卷的发尾盘踞在锁骨的高度,脸上带着镜头前和舞台上看不到的松懈。
安嘉鱼喝酒从来不上脸,可醉不醉看眼神便知道,乔郁绵远远盯了一会儿,看出他不大清醒,不敢放他一个人在这里,只得慢慢走上前去。
他每走一步都酝酿出一句开场白,下一步又推翻重来。早上匆匆一面,好像连招呼都忘了打。
短短十几米似乎走了半个世纪,他许久没这样心绪不宁,直到安嘉鱼抬头看他。
对方显然没有他这么重的顾虑,若无其事笑一笑,继续用野花花瓣在脏兮兮的地上拼出一条白鲸。
好像也不需要刻意寒暄什么。
细看那人吹瓶的动作娴熟又慵懒,嘴唇被瓶口反复碾压地异常红润,水光闪烁,垂下手臂时袖口处露出一条细细的金属链。
乔郁绵在他众多比赛和音乐会的视频中见过这条过于朴素的手链很多次,即使是特写镜头,不仔细看也极容易忽略掉手链上缀的那一颗宝石,淡淡发蓝,尺寸不超过20分,比一粒芝麻大不了多少。
见他目不转睛,安嘉鱼主动撸起袖子,将手腕送到他眼前。
乔郁绵左右也看不出这条不起眼的手链有什么特别,这尺寸连碎钻都算不上,为什么这些年会被主人如此珍重?
安嘉鱼干脆将红酒瓶往身边一放。演奏家即使喝醉也保持着手指的灵活,他轻易就打开细小的卡扣,摘下手链往乔郁绵手里塞:给你吧。说完眸色一黯,竟攥紧了他的手指。那双眼睛骤然一红,声音微微颤抖着,小乔,我不该带着它的是我不好。
乔郁绵一时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只要看到这个人难受,他心里也不由自主跟着揪紧,忍不住抬手拨开对方卡在睫毛尾端的发丝:什么对不起,怎么了?
乔郁绵,你把Joe带走吧。诺。安嘉鱼吸了吸鼻子,自顾自将手链带在他的手腕上,口中嘟哝着,当初如果让它自己选,它肯定会选你的。可惜你根本不想见它。
对方替他好好带上了手链,指尖不舍地摩挲着那颗不起眼的淡蓝宝石:好啦。
这次乔郁绵好像听懂了。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胳膊,轻声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Joe啊安嘉鱼看着他,一字一句,小乔,当初你说得对,我根本不该养它的如果被别人捡回去,说不定它现在还能好好活着
乔郁绵定定看着他了他许久,又垂眼看看这颗宝石。
龙猫的平均寿命至少十年,养得仔细十五年以上也不算少见,安嘉鱼对它那样周到,怎么会
这颗是骨灰钻?
安嘉鱼点头的时候一颗滚烫的眼泪摔碎在他的手背上,带来隐约的灼痛感。
作者有话说:
额,那个节哀(给喜欢Jeo的人滑跪一个)
第76章
初到纽约,安嘉鱼入住了单人宿舍。
不知是不是环境乍变,Joe跟着转了性,贪吃的小胖子忽然食欲不振不说,那股蛮横的劲头也没了,不咬笼子也不咬人,只战战兢兢缩在角落,一团就是大半天,有时还会咀嚼自己的皮毛。
安嘉鱼每天回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放它出笼子,小家伙会毫不犹豫地钻进他的衣服,对他再没有一丝嫌弃。
可看到曾经的小胖子日渐消瘦,安嘉鱼心急如焚,根本来不及享受这份依赖,只盼望它能快些好转。
他在繁忙的课业间,在人生地不熟的城市辗转找到一家能医龙猫的兽医院。医生让他不要太担心,龙猫生性胆小,这是初来乍到的应激反应,就像人类的水土不服,需要调整一段时间。
他认认真真遵照医嘱,每天按时投喂和打扫,定时与小家伙互动。
好在没多久,Joe日趋消瘦的体态开始恢复浑圆,跟他的关系也越发亲密,会时不时蹲在他的肩上发呆,就像它曾经对待乔郁绵那样。它的毛皮柔软又蓬松,蹭在侧脸上很舒服。
不得不说,练琴,上课,照顾龙猫分散掉了他大部分注意力,有这样一个小家伙拖累着他,留给他胡思乱想的时间不多,既不会常常觉得孤独,也不会深陷在失恋的情绪里难以自拔。
偶尔忍不住想起乔郁绵的时候,切一小片苹果递给它,剩下的自己吃掉,心口的酸疼便能平复许多。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老天连这一丝寄托都不愿留给他。
安嘉鱼初次在海外过万圣节,听到敲门声时,他自然而然认为门外是来叫他一起去琴房的同学,不想刚一开门就有巨大的黑影窜进来。
他下意识躲开的刹那,心头忽然一跳,立刻转身追过去。
那是只穿了黑斗篷的哈士奇,门口它的主人扮作满脸是血的女巫,手里的伸缩绳有五米长,足够哈士奇冲到安嘉鱼的写字桌前,而Joe刚好在桌子上啃一条提摩西草,安嘉鱼大部分时候不喜欢关着它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他来不及出声制止,龙猫僵在原地,他眼睁睁看到哈士奇一口叼住了Joe的后颈
他扑过去抢下Joe的时候,不慎被尖锐的犬牙划伤了手背,可还是晚了一步,也许在开门的那一刻就注定来不及了。黄/木/兆/
他满手是血捧着完好的Joe赶到医院时,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小家伙已经变成一具小小的尸体,安安静静歪在他怀里,再也不会醒过来。
Joe并没有受外伤,哈士奇也确实像他的主人说得那样,不想伤害谁,只是单纯想跟Joe玩一玩,但龙猫生性胆小,由于过度惊吓,应激死亡。
安嘉鱼茫然地看着宠物医院门前那只被主人呵斥的狗,它抬着一张傻兮兮的脸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惹主人生气了,拼命抬起两只前爪,试图握主人的手。女孩后悔万分地蹲在地上,边哭边请求安嘉鱼的原谅。肇事的傻狗看到主人哭,本能地靠过去伸舌头试图舔干净那些横流的泪,可口水舔融了特殊的妆容,一脸假血浆让女孩的脸变得触目惊心。
安嘉鱼觉得一切都好荒诞。
狗不是故意的。
狗的主人也不是故意的。
罪魁祸首其实是他自己。
如果他能小心一些,开门之前让Joe回到高处的笼子里。
如果他没有躲开,能挡住那只狗。
如果不是自己怕孤单,自私地想得到小家伙的治愈,贪恋一份跟乔郁绵有关的陪伴,执意带着Joe来这么远的地方,它就不会死的这么莫名其妙了。
如果他当初不要随随便便就因为它叫乔就将它捡回去养
他把逐渐僵硬的Joe带回去,可又不知该如何安葬,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小家伙那么胆小,一定不希望自己被随意埋在一棵树下。
哈士奇的主人卸妆之后安嘉鱼才认出对方是比他高一学年的学姐,兴许是出于愧疚,鞍前马后替他联络到宠物殡葬公司,替他预约时间,又亲自开车送他过去。那门前立着一句标语:For one of the family.
安嘉鱼连续两三天没有睡着,神情恍惚地任对方摆布,他不知道现在连宠物都会有一个小小的告别式,告别台正中是一只朴素的小相框,周围是与之相配的白色蜡烛与白色花朵。
你的手机里有小家伙的照片吧?挑一张喜欢的打印一下吧。
工作人员体贴地坐到他身边陪他一起挑选,安嘉鱼机械地打开手机相册,从右向左滑动,翻找着Joe最好看的照片。最终,停在它一手拿着心爱苹果,一手抓一张小卡的画面,卡片上是手写的字迹:好好睡,晚安。
学姐见他呆住不动,试探着问了一句:选定这张吗?上面写的什么?
他们都看不懂中文。
安嘉鱼用拇指擦了擦屏幕,张了张嘴。他两天没有说过话,嗓音干哑到发不出声。
学姐见状急忙示意工作人员倒一杯水,老外不喝热水,冰凉的液体入喉像开了刃的小刀,可的确破开了他的喉咙,开口的同时,安嘉鱼终于接受了Joe离开他的现实。
刀绞般的心痛毫不留情地侵袭而来,他泣不成声的替她们翻译:Sweet dreams.
不知是不是养宠物的人都能感同身受,在场所有的人都陪着他掉眼泪,他们有的与他一样是送别,有的只是咨询,甚至连工作人员都不能幸免,对方掏出一本小册子,告诉他如果实在舍不得,他们有一项服务是骨灰钻,价格有些昂贵,但小家伙可以变成一颗漂亮的宝石,永远陪着在他身边。
听上去比死后变成星星要实际得多,至少还看得见,摸得着。
对不起啊小乔,你说得对,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能照顾好它呢安嘉鱼用手指随意揩掉眼角的泪,举起酒瓶,似乎期待酒精的能量可以钝化那些酸楚和疼痛。
乔郁绵感到一丝窒息,突如其来的噩耗和对方愧疚的眼泪让他心痛,而这句对不起他更是不配。他不敢想象安嘉鱼在失去Joe的当下会有多难过,更不敢相信,自己多年前的口不择言居然变成了一把洒进了伤口中的粗盐。
不是你的错,不怪你别哭.他抬起手背蹭了蹭安嘉鱼湿漉漉的脸颊,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声尖锐的:放开你的手!!
一转脸,厚实的牛皮水桶包就招呼到了眼前,带着呼呼的破风声。乔郁绵下意识要起身躲开,可蹲了太久腿发僵,他失去了先机,女孩子的力气不至于多大,被砸一下应该也不会怎样吧
他闭上眼睛,却忽然被人虚虚护住了脑袋,也不知道喝醉的人怎么会有这么迅速的反应。
风衣料蹭过耳朵有点痒,安嘉鱼用了香水,脉搏处透出一丝淡淡的甜味,是陌生的果香。几根手指穿入了后脑的发丝中,乔郁绵被自然而然揽进怀中,额头抵住了那人胸前的一颗风衣扣,有点凉
砰得一声,酒瓶挡开了牛皮水桶,女孩尴尬地嘀咕一句:小安老师,你们认识啊?
乔郁绵轻轻抓住那只按在自己后脑上的手取下,放回安嘉鱼腿上,缓缓站起身,轻轻跺了跺发麻的脚,转身看向女孩。四目相接的一刻,对方明显怔住,微微张开嘴巴,轻轻啊了一声,半晌才闭上。
一旁的醉鬼乍然出声:看够了没?好看么?
好好看好看女孩子低下头干咳了一声,忽然恢复记忆似的走上前夺酒瓶,我就去买个解酒药功夫,怎么半瓶都给喝没了。
安嘉鱼右手紧紧攥着瓶颈,他手劲大,女孩抢夺半天无果,硬的不行又换上软的,从包里掏出一瓶绿茶要跟他换:喝这个好不好?这个也好喝。
听她的意思,该是经纪人或者助理的身份。
乔郁绵看她费劲巴拉也说不动安嘉鱼的样子有些可怜,最终还是决定帮她一把。
他拍拍对方的肩膀示意女孩让一下,而后俯身看着安嘉鱼涣散的眼神,轻声说:小鱼,把酒给我,不喝了吧?
女孩一听他这哄人的语气顿时有些失望:哄他没用,不然我们直接抢
可话音未落,就眼睁睁看到安嘉鱼二话不说,将护了大半天的宝贝红酒慷慨地递给了眼前人,黯然开口:你又要消失了么
乔郁绵一怔:不会
救命!帮我哄他回家成吗!女孩反应很快,立刻对乔郁绵耳语。
他点点头问:车在哪儿?
女孩伸手一指,是已经拆除的大门方向:那边只停了我们一辆车。
乔郁绵想扶他的手臂,可安嘉鱼几乎想也不想便抓住他的手,几根手指严丝合缝地嵌进了他的指缝中。
作者有话说:
再亲再爱的人,分开久了都需要一个重新靠近的过程。
他们变了很多,又有很多没变,慢慢来不要着急~
第77章
我是Vicky,J.A的经纪人还在学习中。
女孩一上车就忙着自我介绍,乔郁绵发现趁他安顿安嘉鱼坐下的功夫,这个Vicky就神不知鬼不觉补好了唇膏,跟苏芮可用的差不多的色号,像他养的那盆日本月季真宙,浓浓的杏粉色。
乔郁绵点点头:你好。我是乔郁绵。
对方眨了眨眼,似乎在等下文,等了许久发觉他已经说完,有些尴尬地寒暄道:木棉的棉吗?
绵延不绝的绵。看到Vicky眼中巨大的好奇,他猜想安嘉鱼从未对身边的人提起过自己。
Vicky提到的J.A应该是安蓁成立的古典乐经纪公司,契机是四年前安嘉鱼再度拿奖之后,大提琴家与前公司合约到期不再续,而是冒险地选择了回国成立自己的工作室。
安蓁接受采访时说,国内的古典乐行业还没有步入正轨,她希望借此机会能发现和帮助更多喜爱古典乐的年轻人,帮助这个在国内潜力巨大的行业发展。
当然,当初众说纷纭,最后落在吃瓜群众口中的结论是安蓁不满经纪公司分成,双方谈不拢才不再续约。
乔郁绵原本的打算是送安嘉鱼上车就好,可他抽不出手。安嘉鱼靠在放倒的座位里睡觉,手依旧扣在他掌中,他们的十根手指像精密的锁,紧紧卡在一起,乔郁绵又不舍得掰得太用力,毕竟这双手价值连城。
一起送他回家吧。Vicky打开副驾的门,将安嘉鱼身边的空位留给乔郁绵,又递给他一只解酒药,想办法让他喝进去,不然醒了要头疼。
原本闭着眼睛的安嘉鱼猛然坐起:不回家不能回
乔郁绵趁机扶住他后背,将拧开的小瓶子靠到他唇边:把这个喝了。
那人想也没想便一仰头,喝完了一整只解酒药。
嘶副驾座上的女孩忽然倒抽一口冷气,盯着手机屏幕手一抖,靠真是我死定了说完哀怨地看了一脸呆滞的醉鬼一眼,安老师你可害死我了你不能沾酒怎么不告诉我啊!
而安嘉鱼此刻就只会说一句话:不能回家。
知道了,不回家不回家。把你这么送回去我离被公司扫地出门也不远了小助理忧心忡忡从包里翻出一副蓝牙耳机。
乔郁绵觉得这些人有些小题大做,喝醉而已,既没有闯祸,又没有被媒体拍到。
司机发动了车子,他探身替安嘉鱼系好安全带的同时,公放音响里骤然传出一句责骂。
我是不是叮嘱过你要替他挡所有的酒?你居然让他自己一个人喝醉了!你以为酒精依赖是我跟你开玩笑的是吗!你自己去查查这四个字什么意思!五年了他几乎滴酒不沾,我才把他交给你几个小时就给我闹出这种事!你自己去跟Jane交
声音戛然而止,全车人都愣住,司机险些忽略了红灯,急停在线前。
Vicky终于手忙脚乱断掉了无意间连上的车载蓝牙,安嘉鱼不在的日子这辆车是安蓁的专车,而在这个新司机接手之前,Vicky时常要充当安蓁的专职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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