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啊,发什么呆。安嘉鱼自作主张替他挂在了书包拉链上,好像这个金属圈有点旧
没事。挺好看的。乔郁绵摘下书包看了看,卡纳里不旧就行了。他坐到纪念品中心的花坛旁,摘下钥匙圈,从书包里掏出笔袋,将白鲸丢了进去。
其实也不知道送你点什么好,不喜欢的话我们再去看看别的?安嘉鱼静静看着他把书包重新整理好。
没有不喜欢。他仰头,很可爱。谢谢其实他很想说一句,不用对我这么好,不用这么在意我的,我没办法回报你什么,这一切付出都不值得。
不论是这个钥匙扣,还是跟白鲸亲密接触,亦或是浪费这么多精力陪他来过生日。
安嘉鱼对他越来越好,好到乔郁绵开始难以承受,认识他不过短短半年,他像是找到了一个秘密乐园,可以随时躲进来。
他怕自己无以为报,更怕终有一天要面临的失去。
这乐园根本不属于他。
你少来,喜欢干嘛还藏起来啊。安嘉鱼笑得有一丝失落,有话直说嘛,我又不介意。
乔郁绵抬头,刚要解释,口袋里的手机骤然震动,嗡嗡作响。基本上,除了李彗纭,这个号码不会有人打。
喂,妈妈。他接起电话,嗯,放学了在学校学习。晚餐回去。坐五点半的车。
他一边熟练地编谎,一边抬头看着安嘉鱼,对方恰巧也看着他。头顶的藤本月季在早春开始萌发,如今垂下的花苞半开,外层是纯白,渐变到微微露出的花心是浓粉,起风时落在脸上的花枝藤蔓的影子也跟着微动,洒在那双眼中的光屑时有时无。
作者有话说:
过气女明星卡纳里。
第32章
周遭很安静,他们的距离很近,李彗纭的声音依稀可辨。
下午写得哪一科?英语啊?还有呢?数学啊那我六点半做饭,你回来就差不多出锅了。别在路上浪费时间啊。
乔郁绵挂断电话,目光不躲不闪,继续着跟安嘉鱼的对视,就这么过了许久,久到似乎连光都变了角度。
她你是对方先沉不住气,你一直都这样么
嗯。这点破事他也不愿再遮遮掩掩,显得他故意拒人于千里之外似的,何况这么久的相处,只要对方不是个傻子,多多少少都能猜出几分,这也是他一直没有与谁亲近的原因,任谁都惧怕他有这样一个妈妈。
安嘉鱼像被噎住,半晌才挤出一句:可是可是这样不应该
没办法啊,都是为我好。妈妈一个人带我很不容易,我要懂事。乔郁绵无奈笑笑。
每个人都在不经意间说过这句话,家里的长辈,韩卓逸的妈妈,初中班主任,他们隔壁的邻居,水果摊的老板娘。好像不论是什么人都可以这样叮嘱他一句:你妈妈很辛苦的,你一定要体谅他孝顺她啊。
以至于他时不时会恐慌,他觉得一旦自己没有让妈妈满意,全世界的矛头都在同一时间指向他。
安嘉鱼很想骂人。
可他该骂谁呢,是该骂没轻没重非要拉着他来游乐场的自己,还是该骂那个素未谋面的,浓云一般笼罩在儿子头顶的,乔郁绵的妈妈呢?
乔郁绵虽然没表现出什么,可他的眼神直白,目光中的委曲求全与无可奈何表露无疑。尤其是当他缓缓对着手机说出在学校三个字时,安嘉鱼看到那双眼眶即刻红了,像是在遭受良心的责问。可谁又能想到,在生日这天和朋友一起玩了几个小时这件事情竟如此罪大恶极,逼得他不得不说慌。
不过乔郁绵也仅仅是眼睛红了红而已,他并没有哭,没多久便轻而易举调整回平常的状态,像是习以为常。
他拉开书包将崭新的英语练习册和一只蓝黑色水性笔塞给安嘉鱼:你要帮我做英语练习册,不然我回去会很惨的。
可今天你过生日
嗯。你这不是在陪我过生日吗。乔郁绵自己也不闲着,翻开另一本,不然我们俩换,你做数学?
不了英语挺好的
他们在开学的前一天,一同坐在游乐园偏僻的一角,稀里糊涂开始写起了作业。
我的眼镜呢乔郁绵写着写着忽然察觉到哪里不大习惯。
琴盒里。安嘉鱼下笔如飞,转眼已经翻页,他一目三行,准确揪出改错题中潜伏的每一处语病加以改正,才一百度的镜片不用天天顶着吧,鼻梁都压出痕迹了,白瞎这么好看的眼睛
乔郁绵摸到小提琴盒的手一顿:嗯?
他脑袋里忽然闪回了几帧画面,是这副眼镜被安嘉鱼摘下,又替他带上的样子。简简单单的动作,仔细想来,对方似乎每次都有一个小小的定格,定格在四目间的这层玻璃消失的一瞬。
安嘉鱼笔尖停在一处用错的冠词上,小写字母a迅速被蓝黑墨水殷成一团,不是我的意思是他想了想改口道,算了,没什么意思。就是字面意思。
嗯?哦乔郁绵缩回手,没领会出意思,只得低头继续做题。
四点一过,园区人忽然多起来。天色变成柔和的淡蓝,乔郁绵活动了一下僵硬的颈肩,抬头发现远处的摩天轮动了起来。
安嘉鱼盖上笔帽,替你写这么多够么?他翻了翻刚写完的几页纸。
够写得比我快乔郁绵接过练习册,在页码旁开始标注日期。
他抬头看到安嘉鱼背着琴盒远眺摩天轮,随口问了一句,想坐?
还好远看挺好看的。
那就去坐坐看。反正来都来了,总要做点什么吧,比起故弄玄虚的鬼屋之流,摩天轮好得多。
乔郁绵收拾好书包,将笔放回笔袋中,两人同时瞥到陶瓷白鲸钥匙扣,他摸了摸冰凉的卡纳里,最终还是没有取出来。
不喜欢的话
真的没有不喜欢。乔郁绵率先往摩天轮的方向走,不想被我妈看到而已。
钥匙扣有什么不能被看到的安嘉鱼慢吞吞跟在他身后。
用最朴素的就没事。这种太幼稚,像玩具。
那真正的玩具呢?你房间里没有模型手办?
没有。我房间里只有书。
小时候的公仔毛绒呢?装饰品也没有?安嘉鱼不肯放弃。
没有。小学的五六年级的时候就扔干净了,也不准我爸给我买新的。他理所当然摇头。
所以电脑游戏
做梦。我家电脑放在我妈房间。乔郁绵忍不住笑了,你还有空玩游戏?
现在是没时间,但是以前偶尔看看动画片安嘉鱼也罕见地抱怨了一句,什么火看什么,不然其他同学聊天插不进话啊。
嗯,我也不怎么跟别人聊。周围的小孩都知道我妈凶,一起玩从来不敢叫我。
摩天轮下零星几个带小孩的家长排队,也有小情侣。蓝色轿厢缓缓转到面前,工作人员娴熟地拉开边角油漆都剥落的门,催促道:快上。
游客很少,他们可以两个人独占六人轿厢,乔郁绵贴着窗子,视野渐渐升高,皮质软座虽然老旧,但是比刚刚的花坛舒服多了,他不由自主摸上了书包拉链,转一圈差不多半小时,好像可以做完一页生物题了,不然练个听力也好。
他从包里拽出耳机塞上,默默俯瞰脚稀稀拉拉的人。不远处的旋转木马也开动了,孩子骑在马背上,外围的家长们支着手机追着木马跑。
升到最高处,轿厢随有力的风晃动几下。
乔郁绵。
耳机里大段的新闻刚好播完,空白处刚好插进了一声没什么底气的呼唤。
他收回窗外的视线,发现安嘉鱼抱着膝盖坐在对面,脸色发白,紧紧盯着他,你说点什么呗。
乔郁绵忽然想起这个人似乎有轻微的恐高,先前壮着胆子陪他坐在教学楼天台的时候就不太敢俯瞰脚下,一个劲望天。
他慌忙扯下耳机左右看看,他们只有两个人,要保持轿厢平衡就不能坐在同一边。于是他果断离开座位,坐到轿厢中间的地上,对安嘉鱼伸手,你像我这样往前坐到地上来,这样看不到下面。
安嘉鱼想也不想便握住他的手掌,迅速从座位上滑下来,膝盖跟他碰到了一起。
怕高怎么不早说。早说就不上来了。乔郁绵笑他。
看我们乔郁绵小朋友特别想上来的样子,怎么好意思不满足你。
我还好
是么,那你每周五都跑到教学楼顶上赖着不肯走是在干嘛安嘉鱼一只手与他握在一起,用另一只手抱着膝盖,抬头从轿厢窗子里望天,而且我也没没那么怕,一点点而已。嘶,只要它别晃摩天轮像故意捉弄人,风一过就跟着抖。
乔郁绵的确挺喜欢高处的,所以才想上摩天轮看看,可想到一个恐高的人要陪他在半空里悬挂半小时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安嘉鱼你有必要对别人这么好吗这句既是感叹,也是困惑。
不行吗。你不希望我对你好吗?安嘉鱼面色微怔,抓着他的那只手加了些力气。
那双眼睛像是在试探什么,乔郁绵不自在地低头,默默扪心自问,他希望么?希望安嘉鱼对他好吗:可是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啊那人垂下眼帘,松开了他的手,试探变成失落
看到这个表情的一瞬间,乔郁绵心里一空,两只手下意识往前追过去,刚好赶得及捏住那几根圆润指腹。动作太大,扯到了线,耳机啪嗒一声掉到地上。
琴弦磨练出的手厚实有力,极为温暖。
安嘉鱼猛然抬头看着他,而这次乔郁绵没有闪躲。轿厢划过最高点,沿着另外半个圆,缓缓开始下降,弥漫粉色光的夕阳转到了安嘉鱼身后,卷曲的发丝浮动着点点金,背光的眼睛居然也可以很明亮,眼前的一切都温柔得一塌糊涂。
没有为什么学你的习吧。安嘉鱼摸到地上的耳机替他塞回耳朵里,又用力按了按他涩乎乎的脑袋,在他低头的那个刹那轻声说了一句,因为,喜欢你啊。
安嘉鱼听到他耳机里漏出的声音,电台刚好播到一首怀旧金曲,有轻飘飘的女声在唱:
Open my eyes, I realize, it is my perfect day.
乔郁绵到家的时候,吹干的发丝还带着一股西柚洗发水的味道。
他掐着点开门,带着编好的理由进屋,客厅却没有开灯。窗外路灯映照进微弱的光,李彗纭呆坐在桌前,屋子里冷冰冰的,没有做好的饭菜。
他走上前,发现桌子正中央搁着自己那条灰色格子围巾。空气仿佛凝固成冰,以至于乔郁绵从头到脚的血都冻结起来,不敢轻举妄动。
李彗纭不声不响,眼睛眨也不眨,满脸泪痕地盯着围巾,许久后才幽幽抬眼,而后缓缓起身。凳子脚在地板上搓出刺耳的声音,她忽而扬起胳膊,重重落下一个巴掌。
啪!
乔郁绵被打得脑袋偏到一侧,眼冒金星,好久才缓过神。
作者有话说:
Open my eyes I realize
This is my perfect day
Hope you never grow old
Hope you never grow old
第33章
下午在游乐园先是顾着跟卡纳里玩,后来又忙着赶作业,才回寝室安嘉鱼就饿了。他把乔郁绵推到浴室,自己跑了一趟食堂,拎了大份的生煎包,顺带买了虎皮蛋糕。可一推开宿舍门,只剩一股未散尽的蒸汽在等他。才十五分钟,这人洗完了澡还替他擦干净了浴室地板和镜子
手机适时响起,乔郁绵说:上车了。谢谢,明天见。
安嘉鱼看了看时间,果然是五点半。
他略感失落,独自坐到电脑前,边吃晚餐打开安蓁年初和柏林爱乐合作的视频,是圣桑的a小调第一大提琴协奏曲。
他看着看着渐渐忘却了咀嚼,画面中央的大提琴家穿一袭酒红色丝绸吊带礼服裙,带着卷曲度的长发用丝带系在背后,琴颈依靠着突出的锁骨,胸口的骨骼根根分明。可那条纤细的手臂却能拉响最澎湃激昂的旋律,音色的变化承载着情绪和力度,每个音符都无可挑剔。第一乐章结束后他才想起把存在腮帮子里的半颗生煎咽下肚,感叹一句,不愧是我妈他掏出手机给安蓁发了条信息,问她勃拉姆斯录好了没。
没发几分钟,安蓁播了视频通话过来,她一向不爱捧个手机屏幕打字。
喂,小鱼啊。吃什么?屏幕里的脸敷着黑色的面膜纸,猛一看有点渗人。
卧去你敷面膜就别给我发视频啊,话都说不清楚。安嘉鱼立刻拉远手机,忍不住数落她,我在吃生煎包,你呢?好好吃饭了没,是不是又瘦了?
没瘦。吃了吃了。一听就很敷衍。
真没瘦?纪远霄呢,我问问她。
什么纪远霄!叫阿姨!她是经纪人,又不是保姆,也要下班的。她男朋友千里迢迢来看她。吃完饭两个人就不见了安蓁顺势躺进酒店大床的两个枕头之间,你爸爸前几天安排我来着,说夏天你要过十八岁生日了,让我早早把时间空出来陪你。
这才三月
对啊,我也跟他说还有三个月呢。结果他开始跟我翻旧账你知道吗,说我好几年没陪你过生日了,还数落我说你不仅是大提琴家,还是小鱼的妈妈。今年他特意提前这么久提醒我,让我把音乐会都排开。赫赫有名的大提琴家在床上打了半个滚,趴在手机屏幕前一脸不忿,可气死我了,当时我在车里,司机和小纪就在旁边笑我。我说不过他,下次你帮我骂回去。
行行行,我帮你骂他。所以你陪不陪我过生日啊?安嘉鱼忍俊不禁,这个女人是舞台上的尤物,架起大提琴的时候集万千光芒,可私下里和成熟性感这些字眼毫不相关。
陪你啊,我儿子十八岁啊我当然得陪,已经告诉小纪了,让她夏天别给我安排太满,你生日那周我天天都在家,要不给你开个音乐会?还是想要party?安蓁揭下面膜,皮肤立竿见影水当当,就是脸颊有点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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