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危亭想要替他按摩放松,但骆炽的每一处关节都僵硬,身体又冷得厉害,实在挑不出可下手的地方。
于是他把骆炽整个托进怀里,让骆炽的每一处都和自己靠近。
这些天的朝夕相处,骆炽已经熟悉了他的气息,即使陷入梦魇也不再抵抗。不知不觉,靠在他身上的那半边身体开始变得温暖柔软。
明禄调整好氧气流速,放轻脚步走过来,把面罩递给明危亭。
明危亭抬起手,用手背碰了碰骆炽偎在自己肩头的半边脸颊。
感觉到那里的温度已经回暖,他又把骆炽在怀里仔细翻了个面,接过面罩,替骆炽戴好:是谁做的?
任家那个儿子。明禄的音量放得很轻,他应当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任尘白不想看到有人喜欢骆炽,不想让任何人给骆炽送礼物。
明禄甚至怀疑,就连替任夫人复仇这种事也不过只是个幌子或许连任尘白自己也不清楚这是个幌子。
任尘白只是在用这种事做借口,更加心安理得地去毁掉骆炽。
他阻拦着骆炽自救,毁掉骆炽在乎的东西,挡掉骆炽身边的全部善意就只是为了弄熄那团对他来说实在过烫的火。
任尘白大概早就陷入了某种强烈到扭曲的偏执,他不择手段地对付着骆炽,甚至已经忘了自己这么做的初衷是什么。
任尘白多半已经忘了,他最开始做这些事,是因为他觉得不安。
他发现骆炽根本不必靠他或是任家活着他终于发现骆炽根本不可能被藏起来。那团火不论到哪都瞩目,明亮滚烫到他只是看着都觉得刺痛。
任尘白开始强烈地不安,开始烦躁,他总觉得骆炽早晚会走。
任尘白总觉得骆炽不会留下,不会留在这种无趣的地方,不会留在他这种人身边他气急败坏地毁掉骆炽的东西,扔掉骆炽本来能收到的礼物。
可他不知道他还扔了一个海螺。
明危亭听懂了明禄的意思。
已经把这件事告知对方了。明禄低声说,他会知道他做了什么。
明禄回邮轮前就做了安排,他垂着手,继续向下说:他没被送去他们家的医院,荀院长不介意再多收治一个病人。
任尘白的车到不了自家的医院,除非任家还有人头脑不清楚,不肯放弃一个已经半疯的废掉的继承人。
任家的人头脑当然很清楚。
明禄查看过消息,他已经收到了荀臻的回复,抬起头:先生,要让他醒过来吗?
不急。明危亭说。
明禄等着他的吩咐,明危亭却又停下话头。
明危亭垂下视线,他摸了摸骆炽的头发,把那个刚被做好的新海螺放回骆炽手心。
他能够理解,骆炽为什么无论如何都不想让任夫人知道这件事。
即使这件事本身只不过是一场阴差阳错,偏偏撞上任夫人的病,让这种阴差阳错终于将命运岔向了那个最冷酷和残忍的方向,不再有被弥补和纠正的机会。
任夫人如果真的在病中得知了这件事,即使再豁达乐观,情绪也注定会有激烈波动这个愿望在当时已经不可能实现了。
骆家主可以把一个儿子扔出去眼不见心不烦,可不会容忍任霜梅居然真把这个孩子带回家,彻底成为任家的人,这几乎是把他挂上薄情寡义的牌子推出去叫人指点嘲笑。
任霜梅的身体是最大的症结,如果她的身体健康,骆家再怎么闹,都会被她毫不客气地报复回去。
按照任霜梅的脾气,说不定还会故意带着骆炽在各种有骆家人出席的场合露面,把骆炽推到最耀眼、最瞩目的地方,让骆家所有人都看看被他们冷待的孩子有多优秀。
可明禄已经去查过,任霜梅当时被确诊了主动脉夹层。位置太差,手术风险高得几乎不存在侥幸,必须卧床静养,稍有不慎就会有生命危险。
任霜梅不想让家里人哭哭啼啼担惊受怕个没完,叫人压下了诊断结果,却瞒不住在医院照顾她的骆炽。
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骆炽第一次无师自通,把一部分自己迅速地、极为隐蔽地藏了起来。
在那种状态下,骆炽已经没有能力再把记忆全部整理清楚。
骆炽不想让任姨因为那件事伤心,所以只能拜托影子先生,一定要帮忙瞒着任姨。
骆炽不知道,其实影子先生那天也在。
我该下船。明危亭说,礁石后面是个很好的位置。
他或许会在那里捉到正捣乱的任尘白,把人绑起来扔进海里,再重新整理好那些星星灯。
礁石后的阴影很深,很适合站在那里,看一团灿亮耀眼的火。
明危亭那时还没有下船的习惯。他其实想象不大出那该是种什么样的发展,安静思索了一阵,还是握住骆炽的手。
骆炽的梦魇似乎结束了。
不知是因为过于疲惫,还是因为在已经熟悉的气息里觉得安全,骆炽睡得很沉,身体也放松下来。
明危亭握着他的手,他发现骆炽没有在梦里拽住什么的习惯,那只手总是完全不着力地虚蜷着。
或许也是因为,从很久以前,就已经不再有什么可让骆炽拽住的了。
导致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直到现在连自己做过什么、亲手毁了什么都不知道。
那个人。明危亭问,他不做场梦吗?
明禄愣了下:任要他做什么梦?
荀臻正亲自看着任尘白,要让任尘白出现幻觉其实并不难。
那个人目前的精神状态原本就已经极端不稳定,只要稍加刺激适当施以引导,就能让他陷入一场难以靠自己醒过来的梦里。
明危亭握住骆炽的手,又一起握住那个装满了贝壳的海螺,轻轻晃了下。
海螺在骆炽的手心沙沙地响。
明禄忽然反应过来:我去安排。
怎么能不让罪魁祸首亲自去看看?
去那场梦里,亲眼看看本该有多好的未来这场未来甚至连任尘白本人都会感到强烈的幸福和满足。
任尘白煞费苦心,宁可毁了骆炽也想要得到的,也无非就是这种未来。
本来该有的样子,本来会发生的事。
被他亲手彻底摧毁掉的可能。
怎么能不去梦里看清楚,就那么轻松地醒过来?
当初的那个海螺,原本该被任霜梅捡到的。
捡到海螺的任霜梅会一路飞跑过去,把小火苗抱着举起来。
骆炽当时可能正在弹吉他,可能会吓一跳,可能会脸红,会瞪大了眼睛一动都不敢动。
任霜梅会抱着小火苗笑着大声喊愿望实现,会二话不说地把骆炽带回家,会毫不客气地让骆家所有人滚蛋骆炽会真的和他们成为一家人。
四周的人会鼓着掌大声叫好起哄,会争先恐后过来摸骆炽的头,会夸他懂事夸他聪明,一看就是最让人喜欢的好孩子。
篝火晚会一定会变得更热闹,或许这种热闹会一直蔓延到不远处的码头。
骆炽大概会在任姨的怀里烫成小开水壶,说不定还会被那种强烈、仿佛是扑进了全新的人生的惊喜弄得掉眼泪,然后再被任霜梅笑着刮鼻梁。
但不管怎么说,骆炽最后一定会高兴。
骆炽会跳到最高的地方,会肆无忌惮地大声唱歌,会在人们的笑声和拍子声里抱着吉他扫他的弦他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他被人带回家了。他高兴得要飞起来。
那会是一条完全不同的世界线。
在那条世界线里,那种滚烫的、璀璨的亮色,会沿着海面一直蔓延,碰到泊在那里的船。
第41章 怪物
任尘白出现在了《火苗》的剧组。
他是纪录片素材的提供方, 又是龚寒柔导演旧交的儿子,原本也会去剧组走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不少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相熟的副导演像是没看见他, 场记扫见他就立刻低头转开。不少平时有印象的熟面孔, 都忽然拿他当作了不存在的空气。
剧务主任认出他, 忽然变了脸色,立刻放下手里的工作, 过去领走了不远处没有拍摄任务、正玩在一起的几个小演员。
赵岚带着人匆匆赶过来,拦住任尘白,面色不善:你又要干什么?
任尘白停下脚步, 认出她的身份:赵助理。
在替骆橙去谈剧组的时候, 任尘白曾经在咖啡厅见过赵岚, 知道她是龚寒柔导演的助理。
他还记得, 龚导演说过,赵岚就是那个被拐的那个女大学生,后来和小枳一起获救, 逃出了那个魔窟。
被解救后,赵岚的家人始终寸步不离地陪伴照顾她,用了十几年时间, 才终于帮她慢走出了那段如同噩梦的阴影。
任尘白对她的印象很好,他知道赵岚是因为决定直面过往, 才会来应聘成为了龚导的助理,语气很温和:有段时间没来了,我来看看龚老师。
不用。赵岚皱紧眉, 任先生, 龚老师不想见您。
她侧了侧身,示意场务过来送人:请回吧。
任尘白拄着拐, 场务不敢贸然碰他,只是客气地上前等待。
任尘白从刚才就觉得不对,叫住她:赵助理,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赵岚看他的视线越来越怪异。
她盯着任尘白,重复着他的话: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赵岚想不出怎么会有人无耻到这种地步。
上次在咖啡厅不欢而散后,龚寒柔就立刻开始找火苗的下落。
要把火苗的身份和骆炽对上其实一点都不难只不过是在这之前,剧组依照一贯的习惯,在没有得到允许的前提下,从不会贸然打扰当事人的生活。
任霜梅在把这个故事讲给老朋友听的时候,刻意隐瞒了骆炽的身份,也模糊了关键的线索,是因为不想让骆炽被过去的事再纠缠打扰。龚寒柔当然清楚这一点,所以也从来都只听故事,从不越界追问。
这样心照不宣的尊重和守护,却在其中一方太过仓促的离世后,意外变成了阴差阳错的袖手旁观。
在咖啡厅的那次对话,龚寒柔从任尘白的只字片语中察觉出了不祥的端倪。她辗转托人查到骆炽去了邮轮旅行剧组甚至已经做好了相关的准备,等骆炽一回来,就打破纪录片拍摄的一贯规矩,以配合采访为由强行带走当事人。
拍摄了这么久的纪录片,这还是第一次,龚寒柔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故去的旧友。
你一直告诉剧组,那一家人对火苗不好,但你在好好照顾他。
赵岚一字一顿地问:你把人照顾成了这样,然后你来问我们,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任尘白这才弄清她在说什么:你说我弟弟?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弟弟很好啊,我这次就是替他来的。
任尘白哑然:骆橙不是在剧组吗?虽然小枳和他们家早就没关系了,但毕竟也算是当过他的妹妹,我顺便替他来看看
他来的时候刚和小枳道了别,还答应给小枳带绝对没放蛋清做的点心。
实在太不好买,他在唯一的一家店门口排了好久的队,腿都站得有些没知觉了。
听着凶手在这里恬不知耻地信口开河,赵岚沉了脸色要叫场务轰人,看到任尘白似乎完全不作伪的神色,却忽然隐约生出些无端的悚然诡异来。
就在这时,龚寒柔的声音也在她背后传来:小岚,去忙吧。
赵岚回过身,忍不住蹙眉:龚老师,这人
没关系。龚寒柔说,早晚要再见一面的。
上次任尘白来剧组,所有人的情绪都还没来得及处理妥当。
不仅仅是赵岚,就连龚寒柔也没能控制住强烈的愤怒和厌恶,当场呵斥了任尘白,叫他滚出自己的剧组。
龚寒柔示意场务去准备会客的房间,走过来,看着任尘白。
她看起来比前些天苍老许多,虽然仍保持着一贯的锐利理智,眼底却已经透出些疲惫的血色:既然要聊,就来聊聊吧。
任尘白想要来扶她,被龚寒柔抬手让开。
龚寒柔看向任尘白身后的人:怎么不是你的助理跟着你?
任尘白怔了下,回头看向抱着手臂站在身后的荀臻。
他看着荀臻,脑海里忽然有些混乱的画面一闪而过,叫他的太阳穴毫无预兆地翻搅剧痛起来:你
换人了,任先生最近身体不太好。荀臻客气地打了招呼,龚导演。
龚寒柔认得他,她曾经做过一档有关精神病人生存状况的纪录片,和荀臻打过交道,知道对方的身份。
她同荀臻打过招呼,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任尘白:没事了,跟我来。
那一瞬头痛来得快去得也快,任尘白茫然地站在原地,被荀臻在肩膀上一拍,才倏忽回神。
我弟弟怎么了?任尘白皱紧眉,他们为什么说我没照顾好小枳,小枳生病了?
在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骆枳躺在病床上的身影,他从没见过那道身影苍白虚弱成那种地步,心头忽然升起浓浓不安。
任尘白站在原地,忽然有些焦躁:我还是先回去看看,正好把点心带给他。他一画起画来就总是忘了吃饭
任先生。荀臻打断他,你弟弟很好,他不需要你的点心。
任尘白停住话头,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荀臻示意了下龚寒柔离开的方向,也不等他,自己先走过去。
他知道任尘白一定会跟上来。
弄清楚了明家的意思,荀臻就根据明禄派人送来的信息,尝试着对任尘白做了诱导。
这个过程远比他想得要简单任尘白甚至不需要他怎么劝说,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全盘相信和接受了这个说法。
现在的任尘白认为,在望海别墅养了那三个月的伤后,骆枳就被母亲正式带回了家,和骆家彻底撕破脸断绝了关系。
那之后,骆枳就生活在任家,和他们住在一起。再后来母亲因病过世,任尘白就一直照顾着骆枳直到现在。
荀臻本来想给任家留些脸面,就让他在病房里把这场梦做完。是任尘白自己不依不饶,说什么都非要来剧组。
管理再严格的剧组也是剧组,人多眼杂,不可能有什么消息真被瞒得住。
今天过去,任家这位风评好到极点、最斯文柔和心性温良的继承人,在外人眼里究竟会变成什么样,被扒下去几层像模像样的人皮,荀臻就不清楚了。
任尘白跟着龚寒柔来到了会客室。
很容易就能看出来,这个房间原本是用作录制采访素材的。固定用作遮挡的大型绿植盆栽后,还有一架正闪着红灯的摄影机。
察觉到任尘白的脚步有些迟疑,龚寒柔停下来,转过身:需要当事人亲属的采访素材,你来得正好。
龚寒柔看向他:有什么不方便吗?
听到龚寒柔说出的亲属,任尘白愣怔了片刻,神色随即柔和了不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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