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哪个新皇有几个兄弟活着的?
很可能过几年,来自金陵的屠刀就会明晃晃地悬在殿辰脖子上。
他并不怕死,可是,他觉得对不起顾桥和星儿,他曾经答应他们一定会坐上那个位置,可是
他却无法前行。
此刻金陵被围得犹如一个铁桶,所有难民都被驱赶往别地,别地的官员再下令驱赶,渐渐全部向边关涌来。
殿辰今早进城之时,看见人群中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年幼稚弱的孩子,也有被其他难民抢光了粮食的附近百姓,这些人在城墙外睡了十几里地,却在看见他的车驾时,静静地站起来,分列道路两旁,让出一条空道来。
人们全都齐刷刷地注视向殿辰,有微弱的声音飘在风中,几乎快不能被人听见。
娘,那就是给我们吃饭的将军吗?
嗯,别说话,先让将军过去。
殿辰侧目看去,却无法找到发声者。
如今他是整个大燕、包括附属地在内的所有势力中,第一个站出来愿意接纳难民的人,千万种眼神全都化成了缄默,就连三四岁的孩子都一声不出,只是安静地望着他。
将军,救命啊。
六皇子,给口吃的吧。
殿辰无法从那些眼神中挣脱来,可是,他独木支撑了一个多月,已是捉襟见肘。
百姓们没有活路,官府却还在贪墨还在敛财,人们以为殿辰是皇家人,然而,却不知道朝廷早已默许了这件事,所有的灾情奏报都被强行压了下来,朝中给出的答案是,所有的杂务都要等到太子之位落定后才能上奏。
桥桥,如果我坐不上那个位置,你会怪我吗?
那天晚上,顾桥和殿辰一起登上了城墙,在黎明来临的那一刻,男人这样轻声地说。
日头渐渐升起,热浪再一次来袭,顾桥的视线从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难民身上收回,摇了摇头,默默地牵紧了殿辰的手。
不会,别怕。
别怕啊,相公,我还在呢,星儿也在呢。
男人凝望着他,忽然伸手将他揽进怀里,抱得那么紧,那么紧。
回去之后,顾桥教星儿认了一会儿字,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原本在床上休息的殿辰突然不见了踪影。
顾桥一路往书房而去,果然推开门,已见殿辰眼神沉稳地端坐在书案之后,正伏在案上,奋笔疾书。百姓们现在所吃的每一粥每一饭,都是殿辰从户部粮部和各大族商户手中强抠出的银子和粮草,他身为皇家贵胄,却还要低声下气地去拜见各藩王、各商贾,希望他们能施以援手,帮助人们渡过这个荒年。
然而他不再感到疲累,因为他有了顾桥的理解与支持。
顾桥默默地站了好久,见他写完,才缓缓走过去,蹲在他的身前,静静地伏在他的膝盖上。
香炉里的香气袅袅升起,拢成一条细烟,殿辰的手干燥且修长,轻轻地拂过他的头发。
顾桥抬脸,缓缓说:以后我房里用度也削减削减吧,我一顿饭,能顶好十几人的口粮了。
殿辰笑了笑:削减我的也不能削减你,若连你都没饭吃了,我这将军当来何用?
顾桥正要再说些什么,这时殿辰扶他站起来,忽然说道:桥桥,不说了,陪我喝酒吧,好吗?
晚上,平顺送来了几坛北地的烈酒,很是辛辣,刚一打开,一阵浓烈的酒香就扑鼻而来。
他和殿辰终于当了一次不称职的爹爹,抛下了星儿,也抛下了一切,自顾在院里对饮,不谈政事,不谈局势,只是边喝边说星儿的成长,也说顾桥以前的荒唐,说得哈哈大笑。
其实只有殿辰一个人在喝,顾桥已经有了二宝了,不能再放纵了,他只是润了润嘴巴,觉得此时不想让殿辰一个人面对这一切而已。
到了后来,殿辰越喝越多,一副很清醒的模样,却站在台阶下半天不肯动作。
顾桥拉着他修长的手臂,说道:走啦,困了。
男人抬手按住眉心,说:有些晕。
蛤?
顾桥怔了怔,噗嗤笑起来:啧啧,你这点小酒量,也敢让主动找我喝酒?
话音刚落,男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然后将他打横抱起,就往卧室走去。
顾桥呀的轻呼一声,埋首在他的怀里压低声音抗议:放我下来,你摔了不要紧,摔到我就麻烦了!
殿辰低头,清醒地说:闭嘴。
顾桥挑眉:偏不!
殿辰喝了酒后,苍白的脸色也红润许多,微微一笑时,梨涡里有着颠倒众生的锦绣风华。
我有的是办法让你闭嘴。说罢,他走过去,将他放在床上,低下头亲吻他的唇。他太熟悉他的身体,清楚地知道哪里才是他的敏感之处,于是故意地捉弄他。
顾桥受不了了,仰起头,可怜巴巴地瞅着他:认输,你不要太过分。
这么快就认输?
殿辰呼出一口酒气,轻轻覆上来:你一点也不像那会儿在世子府的时候了,那时候你每天都要吃我豆腐,满脑子都是想让我要你。
我哪有?关系到个人声誉,顾桥顿时反驳道:你血口喷人!
没有?殿辰笑吟吟地道:你每天扒拉我,将我浑身摸了个遍,不是想让我破戒吗?
殿辰你这个
你可以再大点声,我喜欢你听你叫。殿辰此刻真是不要脸极了,大手一下子就扒开了顾桥的衣服。
服了。
其实顾桥本没有告诉殿辰二宝的事,可是近来的气氛实在太压抑了,他有心让男人高兴一下,便恶狠狠地瞅着他,连忙压低声音道:你不想要二宝了?
殿辰白了他一眼,那表情好像是在说就知道你会找借口一样。
见殿辰要进一步动作,顾桥突然生气地坐起来,抱着自己的衣衫就要走。可是就在他马上就要从殿辰身上爬过去的时候,却被人一把揽住了腰,手肘骤然失力,一下就伏在了殿辰的胸膛上。
什么?再说一遍?
殿辰醉眼朦胧地瞪着他:桥桥,我现在脑子笨,怕理解错了呢。
顾桥咬着嘴唇,狠狠捶了一下他的胸口:你折磨星儿不够,还要折磨二宝啊?
二宝?
突然间,殿辰变得很忙,坐起身来倒了一杯茶自己喝下,然后又走回来摸了摸顾桥的小腹,啊一声,又将手缩回去。
他再在屋里转了两圈,神色自若地踱着步,然后走过来,蹲在床边拉起顾桥的手,眼睛一直盯着顾桥,动也不动,竟比之前的顾桥还要显得难以置信与懵圈。
桥桥哎呀
他摸着顾桥的手,小心翼翼的,像极了一个质朴的老农在摸着自己的农作物一样:我真厉害,总是这样,一步到位。
顾桥:
下一刻,男人的手突然伸过来搂住了他的腰。
酒气急促地喷在脸上,脖颈都是一阵酥麻,殿辰抱着他,凝重而飞快地道:真的有宝宝了吗?怎样?健康吗?不会又不好吧?
一瞬间,顾桥的心突然间就那样软下去,如一汪碧水,轻飘飘的。
他觉得有些心酸,伸出手来,握住他的手指,一点点地拽上来放在唇边,然后吻了一吻:嗯,医师说三个多月了,很健康。
房间里的烛火默默的燃着,不时的爆出一丝烛花,噼啪的响。
殿辰揽着顾桥的身子,渐渐地,他脸上洋溢出孩童般惊喜的笑容,又带了些不可置信,瞳孔不停地移动着打量顾桥的脸,颤声问:真的有了?
顾桥笑眯眯地点头。
蒙昧的光线柔和的投下来,烛火也一晃一晃的,好似随时都会熄灭的样子。殿辰一双幽深的眸子望着他,深呼吸几口,忽然起身就穿衣。
顾桥怔了怔,忙问:你干什么去?
让人将奏章截回来,男人还有些醉,但声音沉稳有力,掷地可出金石之声:我明日就回金陵。
此刻,他什么也不想管了,只想自私一回,尽全力保障顾桥和两个孩子以后的生存安全。
等等。
顾桥就知道会这样,连忙从后面一把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脊背,急忙说:我知道,但就像你说的,未来不管发生什么,至少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殿辰,不要做以后让自己后悔的事。
殿辰像个雕塑般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的拳头渐渐捏紧,突然深吸一口气后,回身捧起顾桥的脸:桥桥,我
却就在这时,只听一个声音传来:急报
以前纵然再急,殿辰的贴身侍卫和讯兵也都是敲了门得到回应后才会开口。而此刻,那拉长的嗓子远远就传过来,一名青衣讯兵直接在门外惊慌喊道:上将军!临丹与夏国整军来袭了,斥候来报,四十万大军已离安胜不过五百里!
突然间,所有的喜悦戛然而止,就像被人突兀地用刀切断一样。
临丹与青渊相邻,如此大规模的动作,青渊怎能无人察觉?如此重要的战报,怎会至今两处边关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黑暗中,殿辰闭上眼睛,感觉心里好似有一处地方崩塌了。
他想要说些什么,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感觉到顾桥的身子微微一颤后,将手覆在了他的手背。
当夜,一封奏章八百里加急地送去了金陵,沿途不知跑死了多少匹马,终于将战报呈在了皇帝面前。
朝野上下震惊,却又有人拿此事大作文章,说殿辰夸大其词。
一番唇枪舌战后,终于,还是有人怕了,提议道:不管怎样,应先备军粮。
而大燕朝廷这些年国库亏空,不少用度都是从青渊补漏的,往日皇帝还掌控着青渊,而今,拓臻王已经接管了那片土地,并在这些年间将皇帝的势力渐而削薄,实权稳稳地握在了掌心。
生命有太多难测的变数,你不知道风浪什么时候会来,浪头有多大,会不会轻易的将眼前所拥有的一切都打翻。
八月初,收到诏书后,青渊运送的粮草源源不断地涌进了北地两关,可掀开一看,人们才发现里面竟然全是沙土。
只有一个小匣子送到了殿辰的书案上,里面署名了一封给顾桥的书信,还有一卷锦帛。
殿辰打开那卷锦帛,只见喜庆的锦绣婚书上写着他和南肃的生辰八字,落款处却是空白,在等着他落名。
六哥哥,想要粮食吗?
可以,你我先成婚,否则免开尊口。
顾桥站在殿辰的身后,从匣子送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说话。
好似过了很久,实则只有一瞬,他拿起那封书信就要拆开,却被殿辰阻止。
顾桥微微一笑:不用,我看一眼,这毕竟是给我的。
说罢,不等殿辰回应,他就拆开那封信一瞧,满满一张信纸,却只有一句话,一句南肃曾经说过的话:
我的东西,你这样的假货拿得稳?
第八十四章 变质
北地势力盘综复杂,边患不断,先皇自登基之后,便调集了各藩镇大将平乱。借由征战之机,一大批寒族武人逐渐崛起,最终,又逼得朝廷不得不以高爵大权相笼络,封了不少异姓藩王。
而其中最得势者,便是青渊的南氏一族。
自先青渊王南嵘大破临丹后,这样的荣耀更是鼎盛到了极端,其属地向西北拓展千里,实力大增,若非皇帝掣肘,几乎可成立一个新的小国家了。
皇帝将南肃留在金陵十八年,可是,最终还是放虎归山了。
王位传到南肃手中时,已经更迭了四代,而他作为新的拓臻王,接手青渊的第一件事,就是十分礼貌地将皇帝的人手一个接一个地送回了金陵。
四年不过转眼即逝,可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这点时间实在太短了。
纵然皇帝已经联合户部、军部,有心调整各机构的资金运转结构,可迄今为止,不少军队与各衙门还是得靠着青渊吃饭。
皇帝这辈子也没做过这样憋屈的事,人都已经躺在床上脸歪嘴斜了,却在收到殿辰的战报之后,仍撑起身子亲手写了一封诏书发去青渊,言辞多是讨好之意除却军队用度以外,他还试探着想让南肃拨出一些救济金来。
他更爱万民伞,可是,这并不代表他看不见地方的灾情。
他只是老了,在生命的最后一程,他只是想当自私地当一回瞎子罢了。
在民间,百姓们对皇帝和南肃的印象都是君臣和祥,甚至可到父慈子孝这一地步。想当年南肃骤然丧父后,皇帝不仅将他接到金陵教养,更对他的各种荒谬行径百加包容,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可要说起两人之间背地里的恩怨,各藩王与高官都是门儿清,那次刺杀谁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这封诏书发出后,他们不由自主地同皇帝一起忐忑起来。
拓臻王如今羽翼丰满,别说给皇帝雪中送炭了,他不给皇帝脸上抹炭,皇帝都得感恩戴德。
有鼻子灵敏的人,已经嗅到了战报如此拖延的背后的味道,可他们不敢发出质疑声,因为在如此重要的夺嫡时期,其他皇子已经不约而同地将这口锅甩给了殿辰,责怪他失察,责怪他有通敌之嫌,总之该安的罪名都给殿辰安了上去。
此刻,皇子们不想去考虑临丹为何能越过青渊与夏国汇合在了一起,他们只知道,殿辰越失势,他们的赢面也就越大,甚至有几位还竭力阻拦诏书的发出,就是怕南肃给自己的前夫提供支持。
可让他们感到恐慌的是,南肃终究还是发回了应允的文书,十分大气地表示北地军需一应由青渊供应。
八月初,一车车粮草从青渊发往了北地两关,众皇子如临大敌,甚至有人已经在暗自祈祷皇帝快速薨逝,或者殿辰吃败仗,不然到时候他们拿什么跟殿辰拼?
非常时期的权利对抗,最见真章的就是看谁握有重兵。
而他们现在全都聚集在金陵,不仅自己不能离开金陵,还得忍痛将手下的一部分权利放给殿辰,否则,夏国若真的打过来了,他们以后怎么给黎民百姓交代?
每日朝堂上,人人都是演出者,人人也都是看戏者,就不知道最后变成谁主导,谁主演,谁又落了个粉墨登场
朝堂上的权利更迭,谁又说得清?
而就在金陵局势一片紧张之时,却无人知晓,他们的担心实在多余了。
运进边关的一袋袋要供将士们吃饭的粮食,其实是沙土,一把把要让士兵们与敌军厮杀的刀剑,其实是一堆破铜烂铁,有的已经生了锈,甚至还不如百姓家里的杀猪刀锋利。
想要军需?
呵,那咱们得先举办一场举世皆知的婚礼。
八月的安胜,炽热的太阳已经将城外的土地晒得龟裂,热气笼罩而下,像死亡的幕帘垂落了下来,城外腐烂的尸体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一丝丝地将瘟疫的气息传进关城内。
夜里,殿辰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看着城外无数百姓和二百里开外的敌军方向,有一种讽刺的滋味在心里升起,让他竟有些想要冷笑。
当初将南肃亲手送回青渊的人,是他。
为了调和皇帝与南肃的关系,而主动进入军部的人,也是他。
六哥哥
黑暗中,依稀间仿若有一个软糯的声音在轻唤:六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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