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那已经触及她在乎的甚至生存底线。
这时,他又突然想起宫内那位他先前查过的,对皇帝有恩的柔嫔。
一介孤女,毁了容,却能被皇帝接进宫,本身便透着不寻常。他一贯敏锐,找出舆图一看宁王世子妃如今静养的玉茗山寺和皇帝私巡行宫的距离,他脑中渐渐清晰闪出些信息,为防弄错,他连夜跑了一趟玉茗山寺。
结果他发现了什么。玉茗山寺贵眷住处根本无人,只几个暗自较劲抱怨的婢女,还有一群看起来普通,实际有着足够做禁卫身手的护卫。
身子需要静养的宁王世子妃不在静养的地方,却依然留有一群人,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顾祈年十岁为案首,十四中解元,若非老师有意磨炼考验他,十七父母尚在时他便该三元及第,加上他自幼随父亲下乡体验民情,帮着父亲整理奇案卷宗,什么没见过。
都到这一步,他怎么可能还猜不到皇帝敕封贵妃用意。
无耻至极的一对狗男女。
哥哥......顾绾无措的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这次是真的让哥哥伤心了。
对不起,哥哥。许久,顾绾歉疚道。
她不是没想过告诉顾祈年,上辈子她得知沈柔的身份,便想告诉顾祈年,但她还没来得及寻到单独见哥哥的机会,他便因为被皇帝派去做那些容易遭人报复的差事遭到了暗杀,她知道,那是来自帝王的威胁。
若她真让顾祈年知道了他的背德丑事,顾祈年下次遭遇的就不止那有惊无险的暗刺了。
她不能说,不敢说。
慢慢的她也想通了,哥哥那性子,若知道她被那样侮.辱利用,他便是死也要将报复回去,但他只有一个人,如何能与天下之主抗衡,何况,这背后还牵扯到镇国公府。
重生回来,经历了失去哥哥后的痛,她更不愿意说了。
哥哥已经为她牺牲过一回,她怎么还舍得让他知道这些肮脏龌龊,为她去沾染污血,经历生死威胁。
她只希望,她能靠自己保护好他,这辈子他能温润如旧,施展抱负,做天下人,百姓需要之人。
对不起。顾绾垂下头,眼泪流下来,她一直就欠哥哥一声对不起。
若是上辈子她不那么不懂迂回,哥哥或许也不会因她而死。
你是对不起我,这么大的事都瞒着我,你可想过,你若出了什么意外,哥哥还怎么活,还有什么颜面去地下见爹娘。
顾绾是个坚韧的,但同时她也是个感性的人,她自己磕了碰了委屈了鲜少哭,但一旦牵连到她关心的,在乎的人,她就忍不住泪,能哭得人心都化开。
顾祈年平日最见不得她哭,这次却硬起了心肠,又说她一通,才过去拿着帕子给她擦泪。
别哭了,等会儿妆花了,去宴会便该迟了。
迟疑一瞬,顾祈年没似以往那样抱着她轻哄,只故作声冷的说道。顿了顿,他又说:你后面让小于给你配的断魂散我让他换了 ,那些事不该拿来脏你的手。
小于。
顾绾突然明白过来顾祈年怎么知道了。不过也没关系了,那药本来就用不上了,顾绾吸了吸鼻,抬眸就要说话,这时,又听顾祈年说:
不过计划已经开始,便没有停下的道理,剩下的哥哥会替你去完成,今夜的酒你别碰。
哥哥,你说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反应过来顾祈年说了什么,她心头一慌,立即抓了他衣袂问道。
顾祈年原本没打算让顾绾知道这些,但狩猎场的晚宴,并不似宫里正经晚宴,座次没分得那么具体,她作为皇帝宠妃,势必会与皇帝坐一桌,虽说那药他有安排,会专门精准投向皇帝酒盏,但难保中间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拿错一下酒盏,或者有一点药物残留的意外,他都承受不起,他只能告诉顾绾。
断魂散并不是什么秘药,用起来也不是没有一点痕迹,太过冒险,不能拿来用,我两日前出门去一趟,得了一样药,可贴于壶口,遇酒遇水便化,无色无味,不会留底,且中药之人不会当场死,只十二时辰内慢慢腹部绞痛发急症去。
顾祈年说到这里,没再继续说,知道太多,对顾绾不好,他什么都已安排妥当,只等今夜过去,那对狗男女都会命上黄泉,去地狱做野鸳鸯。
若非顾忌顾绾,怕她在那对狗男女受争议时也被拉出来议论,甚至嘲弄,他要做的,绝不止让那对无耻之人去死。
不,不行!哥哥,你停手,不能,不能这么做!
顾绾完全没想到顾祈年已经为她做到这个地步,还是这么短的时间就安排了这么多,完全有违他谨慎,凡事谋定而后动的行事作风。
想来是她贸然出手,哥哥为替她善后,达成她目的,才冒险行事。
可她该怎么阻止哥哥,他不是那么好说服的人,和他说江寄遭遇的事?
哥哥不信鬼神,常说子不语怪力乱神,除非能拿出真凭实据,不然他很难相信这种匪夷所思之事。
可江寄身份都是因为她依着她对江寄和狗皇帝的了解一步步推测出来,她又有什么证据。
哥哥,你听我说,这事很复杂,皇帝现在不能死,我过后一定会给你解释清楚,你赶紧停下计划,趁酒还没上桌,赶紧让人去换掉......
陛下。
顾绾正说着,外面却响起溪月慌张请安的声音。
皇帝来了,顾祈年半点没慌,他这趟狩猎没有当天跟着,一是去取药,二也是接了一份皇帝暗下的密令去办差,如今办差回来,他顺道来看妹妹,再正常不过。
顾绾说的,他只当她在担心他计划失败出事,他只拍拍她手,让她放心,说一声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便上了前施礼给进来的江寄请安。
陛下怎么过来了,臣妾不是说来找陛下?
顾绾听到顾祈年的话,心里的慌措一阵盖过一阵,但江寄已经掀开帷幄进来,她只能先压下那些情绪。
江寄没等顾绾行礼,先一步扶住她手,又抬手示意顾祈年免礼,才道:晚宴该开始了,我来接你,从这边过去一样。
从这边过去,还能与她多走一段路。
这是他能和她走的最后一程路,他希望尽可能的长一些。
江寄说着,注意到顾绾泛红的眼圈,他眸光凝一瞬,瞥一眼顾祈年,顿了顿,他到底没说什么,只慢慢抿紧唇,压下眸底薄怒。
他不懂,既然都安排妥当了,又为何要来弄哭她。
江寄话语柔缓,似有股镇定人心力量,顾绾心里慌张莫名少去一些,心静下来,她也渐渐想明白,只是下了药,又不是喝了药,便还有得回缓,她宴会多盯着便是,只是之后还得想法子与哥哥说清楚了。
想到这,顾绾便想早些到宴会,将那酒处理掉,便和江寄道:确实是不早了,那咱们过去吧。
顾绾的营帐离狩猎场不远,哪怕江寄忽视掉身后跟着的顾祈年,特意放慢了步履,还是很快便到了。
天边弯月高挂,漫天繁星点满,四月的天算不得冷,微风阵阵起,也感觉不到多少冷意。
狩猎场上此时已经点好篝火,众大臣,臣妇,以及家中公子姑娘也都到了场,场面十分热闹,高台也已布设好,只等皇帝到场。
顾绾和江寄到的时候,太后也到了,她身后还跟着惠妃,还有白日受异兽袭击幸运逃脱只受了惊的萧芙。
惠妃一身藕荷色宫裙,妆容清浅,只颊边画新月面靥,不出挑不出错。萧芙一身绯色绣牡丹缠金线裙,妆容明艳,两颊薄晕,看到跟在江寄身侧,一身梅染裙,明媚大方的顾绾,她撇了撇嘴,敷衍一蹲礼,便将脸朝向了一侧。
没多久,沈柔也到了,她一如既往低调,鹅黄素裙,银面薄纱覆脸,她给江寄太后行完礼,视线在顾绾身上隐晦瞥过,又慢慢往后面去,只一双微垂的眸中冰裂淬毒。计划失败了,卫潜还背着她去救下了萧芙。
她得到消息的时候险些掀了营帐,在哥哥派人传信来告诉她外祖家消息 ,母亲还因为顾绾被祖父送回外祖家至今没接回,她更恨不得带把刀到现场来拼命。
但她不能急,卫潜敷衍她,是看她外祖家落魄了,她现在更需要忍。
早晚有一日,她会让这群负了她,伤害了她的人不得好死。
萧芙和沈柔什么态度想法,顾绾没关注,也不在意,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壶酒的事,只轻扫了扫四周,便随江寄入了座。
宫里的食桌安排在高台上,隔着一道薄透纱幔,不影响观赏外面,又保持了一分神秘尊贵。
众人给皇帝太后行完礼,得一声免礼便起了身安静回到各自席位,之后江寄寻惯例稍微说几句,宣布了宴起。
接着便有乐声响起,舞姬依次登上中央的舞池开始翩然起舞,又有宫人依次将猎宴端上桌。
顾绾自挨着江寄坐下,整颗心便提了起来,见宫人端着白玉酒壶并酒盏上桌,她手指微微捻紧,等宫人给皇帝斟酒,她更是心口劲跳不停,连眼皮都不受控制的乱眨两下。
酒盏斟满,放去江寄面前,顾绾视线随之移过去,眉头慢慢拧起。
她先前想得简单了。
她座位离江寄近,但想打倒他面前的酒盏还是有一定难度。且,哥哥说药沾在壶口,还遇酒便化开,按理说倒酒第一盏便有问题,但万一,整壶酒都污浊了呢?
哥哥与她说不让她饮酒,未尝没有这个原因。
白玉酒壶在江寄前方不远处,这会儿已经入座,她只能起身才能寻得机会将两样都打倒,可要找什么理由起身呢,顾绾捻捏着手指,绞尽脑汁想辙。这时,下首第一席的首辅萧峥起了身。
这是要循例给皇帝祝酒了,顾绾余光透过薄纱瞥见,她心里一急,顾不得那么多,只喊江寄一声:陛下!
顾绾这一声嗓音不算低,除了远处舞池中央起舞不停舞姬和弹琴伴舞乐伶,众人都望向了薄纱帷幄。
顾祈年眼里划过无奈,只微摇头。
江寄一直注意着顾绾,见她一直盯着他面前的酒,以为她是迫不及待想他喝下,他喉间微堵,但听到她喊,他依然第一时间转眸看向了她:怎么了?
受了伤,便不饮酒了吧。顾绾沉一口气,对上江寄柔缓视线,和他道。
都要弄出动静,与其手忙脚乱最后不知能不能打倒酒壶,还不如干脆让人不饮酒,只宰辅萧峥已经端着酒盏站起来,她这番要得罪人了。
果然,坐在江寄左边的太后听到这话脸色当即垮下来:贵妃,今日哀家同你一桌坐着,宫人上的酒有分寸,并不烈。
不烈也是酒,陛下今日有伤在身,多注意些总是好的。
顾绾不意外太后会出来说话,若平日当着众臣面她会有顾忌,可此时关乎江寄的命,她不能退让,她清声回道太后,又去拉了拉江寄衣袂:陛下,圣躬为重,便以茶代酒,行吗?
高台灯火明亮,照在顾绾细白莹润脸上,摇曳烛火耀进她含着关切的雾朦眸中,粲然绚丽。
江寄定定看着她,虽知她突然改变主意或许是因为顾祈年出现在现场,担心牵连到他,这关切在意都不是给他,他心里还是不受控制触动一瞬。
好。江寄喉咙轻动,哑声应道她。
左右,有这酒与没这酒都没差。
江寄答应下来,宫人自是赶紧上前将酒壶酒盏撤了下去。
这样一来,太后与萧峥便被扫了面子。
太后脸色已经沉得发青,她把着漆金楠木椅扶手的手隐隐爆出经脉。
萧峥到底比太后沉得住气,他笑一下,神色自如放下酒盏,只说:陛下圣躬确实重要,倒是老臣疏忽。
朕身体确有不适,贵妃关切,朕欣喜,只猎宴也不能因朕扫兴,便这样,诸位随意,今日若有能喝个两大坛的,朕另有封赏。江寄看向众人道了句。顾绾这样出头,总会落下一些人权柄,若他能长久活着,倒无需担心,但今夜之后,她就得独自在这深宫朝堂,他不能不多为她打算。
陛下体恤。
众臣欣喜谢过,下方气氛便和乐起来,也有大臣互相举盏相敬。
顾绾不由又看了江寄一眼。他比她想的,对她还要好一些。
敬酒插曲过去,气氛因江寄发话到比往年猎宴更融洽欢快,顾绾放下心头的事,对猎宴也不那么抗拒,也动了筷。
夜色越发沉黑,弯月依旧明亮,场中烛火燃过一些,宴已过一半,这时,萧峥似喝多了,突然感叹一句:
老臣还记得,当年太后娘娘和先帝提出要养陛下,也是在一年猎宴上。
萧峥话说出来,场面忽然静了静。皇帝不是太后亲生,甚至因为有萧家和太后才侥幸得到皇位,这在朝中不是秘密。
太后似乎被哥哥的话勾起思绪,她脸露些微怀念:是啊,一晃都已经十几载过去了,哀家还记得,当时皇帝还十分瘦弱,只那么小小的一只,却在哀家要摔倒的时候,不惜以自身相接。
陛下一贯孝顺。萧峥听到太后的话,呵呵笑道。
顾绾夹菜的手一顿,瞥一眼周遭正竖起耳听,神色各异的几位,玉筷一转,夹了个珍珠园子进碗里。
江寄没什么反应,只余光注意着顾绾小口小口吃东西。
孝顺。
太后喃喃一句,听得众人心陡然提起来,须臾,便听太后轻笑下说:确实孝顺,只一点没做好,那就是哀家至今没抱上孙子。
催皇嗣,这倒是说到众臣心里去。
皇帝如今已经二十有二,先帝在他这么大的时候,底下嫔妾出的宁王已经开始学骑射。
皇嗣确实重要。看一眼在场不敢吭声,却各个面露赞同的周遭大臣,萧峥又郑重说一句。
兄妹两人就似唱双簧,太后又接过话:德元在世时,便遗憾自己身子差不能为陛下诞下子嗣,为此,还特地嘱咐哀家定要将芙儿接进宫。
总算说出了目的,顾绾眼里划过嘲讽,喝一口茶水,又夹了块醋溜鹿肉吃。
江寄从没发现顾绾还有这样一面,别人唱戏,她倒不影响胃口,他看得目不转眼,若非火候已经差不多,他还真不想理太后,由着二人干演下去。
太后再说下去,朕该被天下人指着鼻子说不是了。江寄抬手端过茶盏抿一口,淡淡道。
不知太后希望朕如何做?
总算是回了,萧峥在下面微不可见松口气。
太后脸上也划过一抹喜色,她轻咳一声:皇帝这话说的,哀家不过是担心你,听你这话还成了指责。
哀家也没有别的要求,就希望你能尽快让后宫热闹起来,不管是贵妃也好,惠妃,芙儿也好,她们谁能传出喜讯,哀家都高兴。顿了顿,她说:这也是德元心愿。
提到侄女萧德元,太后眼神阴翳一瞬。
江寄不置可否,看也没看太后一眼,只应一声:朕知道了。
江寄无动于衷,太后脸色沉了沉,嗯,知道便好。
哀家这辈子就养了一个你,也不指望别的,就希望百年后能有颜去见先帝。
太后说完,突然,话音一转:皇帝可能答应哀家一个事?
江寄眼抬了抬:太后说。
芙儿白日被异兽袭击,受了不小惊吓,这孩子一贯觉得皇帝有真龙气,可以庇佑她,今夜便让她去你那寻一件衣裳,求个安稳可行?
!!这是在替侄女邀宠?还当着众大臣的面?
顾绾眼眸微睁了睁,太后这出是她没料到的,她下意识想去看向江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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