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漪如道,不过手上破了点皮,早就好了。
许氏念了一声佛,对一旁的温远母亲和曹氏叹道:也是佛祖有灵。漪如虽卤莽,却无意间为太子裆下一场灾祸,岂非良缘注定。
温远母亲颔首称是,曹氏唇边的笑意却微微凝起,没说话。
只是你日后切不可再这般顽劣。许氏又道,不然真出了万一,你父亲母亲不知要如何伤心。
这话,漪如早已听得耳朵生茧,忙道:漪如知道了,阿媪放心。
正当她盘算着要如何将南阳侯过来的事告诉许氏,说动她插手,这时,一个仆人走过来,向许氏一礼,禀报道:长沙王到了。他听说夫人在此,想见夫人一面,特令小人来请。
听到长沙王的名号,漪如愣了一下。
再看向许氏,却见她露出笑意:是么?那是正好,多年不见,正好相叙。
第四十八章 清凉会(下)
漪如着实错愕不已。
她没想到,长沙王也会到这清凉会里来,更没想到,许氏和长沙王竟有交情。
曹氏也有些诧异,道:夫人与长沙王相识?
也是多年前的旧缘了。许氏道,我家君侯年轻时,曾想着到行伍里挣一份军功,恰先帝要镇压五岭蛮夷叛乱,君侯便去了广州,被编入了长沙王帐下,与长沙王颇是相善,结下些同袍之谊。后来君侯被南岭的瘴气所染,病倒了,妾就赴广州照料他。那时,长沙王和王妃都对妾一家甚是亲切,故而也就认识了。
原来如此。曹氏道。
许氏对温远母亲嗔道:你也不早告知一声,妾若知道长沙王要来,定然劝君侯一道赴会,让他们见上一面。
曹氏在一旁忙解释道:我等也不知长沙王会来。前番那猎会,长沙王邀了我们家过去,妾丈夫忙于公务,抽不开身,便由妾代为出面。今日这清凉会,我们虽也往长沙王府送了帖子,不过那边说长沙王一家要回南方去,清凉会之时,或许已经离京。故而今日长沙王来,我等也是意外。
许氏颔首。
漪如看了看曹氏,只见她虽微笑着,却有些勉强。
心里丝毫不觉得意外。
温远虽然与长沙王有些交情,但他是个聪明人,知道皇帝不待见长沙王,故而不敢表现得太过亲密,也不敢得罪了长沙王。于是上次的猎会,他让妻子女儿过去,算
是避了嫌,又给了长沙王面子。
礼数上,长沙王既然请了温远,那么这次温远府里办雅会,自然也要回请一番。而上次是女眷去了猎会,论理,这次长沙王最多是让长沙王妃过来。
没想到,来的居然是长沙王本尊,可谓面子巨大。
至于这面子是不是温远夫妇想要的,那便是两说了。
许氏对来人道:知晓了,妾稍后便去拜会长沙王。
那仆人却看了看漪如,微笑道:长沙王听闻严女君也在,亦想见严女君一面。
漪如觉得,这世间是不是果真有一种规矩,叫有得必有失,一报还一报。
她成功的让长沙王活下来恶心皇帝,自己却要平白多了个非要认自己当义女的野父亲。
而这长沙王也不知中了什么邪,仿佛就是不肯放过她。
严祺或容氏如果在,他们应该会拦住。
但许氏大约不知道这事,对漪如道:如此,长沙王世子既然救你一命,你也该去向长沙王见礼。
长沙王是一尊大神,事已至此,漪如自不好当众说不去,只得干笑一声,乖乖道:是。
今日宾客之中,长沙王算是身份最高的人物。
他甫一出现,就在清凉会上引起了一番震动,所有宾客,不管喜不喜欢他,都到跟前来与他见礼。温远亲自陪着,一道去园子的花厅里落座。
漪如跟着许氏来到花厅的时候,只见这里笑语声声,宾客们将长沙王众星拱月一般围在中间,甚是热闹。
许氏虽是女眷,到了人前,却全无羞涩忸怩之气。
看到长沙王,她笑盈盈走上前去,施一礼:大王别来无恙?未知大王驾临,妾有失远迎。
见到许氏前来,长沙王亦露出笑意,道:夫人别来无恙。
漪如跟在许氏身后,看了看长沙王,意外地发现长沙王妃不曾来,他身边却站着另一个人。
长沙王世子。
她怔了怔。
长沙王世子也看到了她,目光直直地瞥了过来。
今日,他穿得并不像那日进宫时一般华贵。宝蓝色素纹锦袍,腰上用带钩系着一根绦绳,清爽简洁,没有显示世子品秩之物,看上去,与这府中的别家少年并无太大区别。
但即便站在堂上各色衣饰华贵的人群中间,他仍然会被人第一眼发现。
漪如从前听人说,真正的美人,身上乃自有光华。哪怕蓬头垢面披个麻袋,那也是个蓬头垢面披个麻袋的美人,让人一见难忘。
或许是漪如从小到大美人看得多了,从前,她总觉得这些溢美之词言过其实。
人靠衣装,无论是皇帝后宫里那些国色天香的嫔妃,还是京中号称第一美人天下无双的名媛,她都见过不少,并没有谁当真是离不开衣装打扮,随便收拾收拾就能艳压群芳的。
女子尚且如此,男子则更是稀少。漪如每每看到那些被人夸赞什么佳公子什么当世潘安宋玉再临的所谓美男子,都会觉得乏味。这
些人,固然出众,但如果让他们穿上寻常的衣服,再把脸上那些脂粉擦了,最多也就是人堆里长得好看些的人而言,说不上什么惊艳。
而若说她觉得谁算是真正的好看,倒还应该把太子算到首位。从小,太子的容貌就曾被许多人夸赞,且并非因为他是太子,而是他生得实实在在的五官秀致。漪如甚至觉得,自己当年之所以会选择忘掉他小时候的恶劣,被他甜言蜜语哄骗,一大原因就是他长得好看。
毕竟最难消受美人恩,谁能拒绝一个俊朗翩翩少年对自己献殷勤呢?何况那个人还是太子。
漪如不由地想,如果自己当年曾经见过这长沙王世子,知道真正的美男子应该是什么样,她还会不会傻兮兮地上当?
不过没等她打量多久,长沙王世子就淡淡收回目光,瞥向了别处。
还是那般小气,别人多看一眼也不让。
漪如也跟着收回目光,不看他。
夫人将严女君也带来了?长沙王也看到了漪如,与许氏见礼之后,微笑道。
许氏道:妾随君侯长居乡间,与这侄孙女也是许久未见。今日托了温常侍的福,得以相见,又知晓前番世子救命之恩,故带她来见礼。
说罢,她对漪如招招手,道:来向长沙王问安。
漪如往四周扫一眼,果不其然,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些饶有兴味心照不宣的神色。
她硬着头皮上前,向长沙王一礼:漪如拜见大王。
第四十九章 雅会(上)
长沙王倒并没有向漪如想的那样,对她表现出十足的兴趣,或者把那认干女儿的事在众人面前重提。
漪如见礼的时候,他微笑颔首,便让她和许氏一道落座。
如许氏所言,长沙王跟她确实熟悉,问起了严笃的身体,还说出了她几个儿女的名字,一一询问儿子们如今在官居何职,女儿嫁在了何处,有几个孙子孙女。
伯坚当年征战,何其勇武,若非在岭南落下了这病根,如今定然仍康健如初。长沙王感慨,孤每每思及此事,都自责不已。
许氏有些动容:君侯若知晓大王如此体恤,定是欣喜。
漪如在一旁看着,刚才还揣度长沙王为什么要到这清凉会上来,现在,有些明白了。上辈子,即便在长沙王一家去世多年之后,她也仍然时常听人说起长沙王最大的本事就是笼络人心。凡是跟他有交情的人,他都从不亏待,礼贤下士,广交朋友。如今眼前就已然是个例子。
严笃虽然有爵位,但因为身体不好,早已经辞去所有官职,在乡里养病。他的儿子们,都在外地做官,官职最大不过州郡里的六品;女儿们嫁的也并非什么显赫的一等门第,都是些故交旧友联姻。论起来,这清凉会里的宾客,随便找一个也比严笃在朝中声音响亮。
而长沙王并不因此轻慢,而是认认真真地当着这许多人的面,一桩一桩问起惠康侯这忘年之交的家事,让众人都看得明白,他是个重情义的人。
这么一想,他到这清凉会上来的道理,也就通顺了。温远也是长沙王的故交,他堂堂亲王,封疆大吏,到这里来赴会乃是纡尊降贵。那平易近人的模样,任何人看在眼里都不会有恶感。
再看陪坐在一旁的温远,那脸上虽然带着笑,却不时将目光闪向四周,怎么看怎么不自在。
花大价钱大力气办了这么个清凉会,到头来被长沙王喧宾夺主拉拢人心。且不说温远亏是不亏,更要紧的,是这事传到皇帝耳朵里,要把他归到长王党也不一定。
想着这些,漪如心情忽而舒畅了许多。
幸好父亲没来。她庆幸地想。严祺是皇帝的亲信之人,长沙王若想表示自己宽宏大度,心无芥蒂,一定也会拉着严祺在众人面前表演一番。漪如虽然希望严祺离皇帝远些,并不愿意他早早受到皇帝的猜忌。
可正当她这么想着,一名迎宾的管事匆匆走上堂来,向温远禀报:主公,高陵侯到了。
这话出来,堂上众人显然都吃了一惊。
漪如脸上的笑意僵住。
哦?温远仿佛摔倒之人得了个垫背,起身笑道,快请!
没多久,严祺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外。
他与任何时候一样,穿着光鲜,身上自有一股意气风发之势,脚步轻快,仿佛一只漂亮的孔雀,教人一眼就能望见。
某昨夜宿醉,起得晚了,竟险些错过
仲遥盛会,多有失礼。严祺春风满面,进门就笑嘻嘻地向温远拱手行礼。
温远亦笑:文吉哪里话,难得你拨冗前来,某高兴还来不及。说罢,他将严祺迎入花厅之中。
严祺看到上首端坐的长沙王父子,毫不意外。倒是看到许氏也在这里,露出欣喜之色。
他先向长沙王行礼,道:不想在这盛会之上再遇大王,某幸甚。
嘴上说着幸甚,脸上却笑得平静,一点喜色也没有。
长沙王道:文吉客气。孤在岭南日久,对京中雅会甚是想念。今日得仲遥相邀,岂可错过。
严祺颔首:仲遥雅会,京中闻名,谁人不心向往之。
说罢,他笑了两声,长沙王也笑了两声,堂上众人也跟着笑起来,一团和气。
未几,严祺十分适时地转向许氏,笑眯眯行礼:未知五祖母到了京中,侄孙多有怠慢,还请五祖母恕罪。
许氏笑道:是我不曾告知你,何罪之有?本想着今日在府中住下才给你送信去,如今确是正好,先见到了漪如,又见到了你。
严祺笑盈盈:五祖母说的是,真乃缘分。
说罢,他瞥了瞥许氏身边的漪如。
漪如只觉被父亲那目光狠狠剜了一眼,讪讪看向别处。
一番寒暄之后,严祺又从容地与堂上的一众宾客泛泛见了礼,挨着许氏坐下。
这些宾客之中,有些人与严祺素日交好,也有不少人面面相觑,露出些心照不宣之色。
说实话,严祺今日到清凉会上来,出乎了许多人的意料。
清凉会是个雅会,来的人都要吟诗作赋,留些墨宝,日后集结成册,可流传扬名。故而来的人,无论世家大族出身,还是寻常士人,素日都小有才名。就连长沙王,也是有些诗作闻名于世,受人称赞的。
相较之下,严祺则全然是个异类。
在他们眼里,严祺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只不过得了圣眷成了显贵。严祺自然也有些自知之明,不喜欢跟这些人打交道,甚少出现在这等舞文弄墨的场合。
但今日,他不知是打了什么心思,竟不知天高地厚的跑了来,让许多人颇是不屑。
漪如也为父亲捏了一把汗。身为女儿,她自然知道严祺肚子里的墨水有几斤几两。她看过严祺在家诗兴大发时的写下的字,书法尚勉强,但若说文采,不能说一无是处,只能说狗屁不通。
文人相轻,众人到雅会上来,说是以文会友,其实就是要攀比挑刺的。严祺写的东西若敢拿到雅会来,势必第二天就会被全京城嘲笑。故而从前,这等雅会,严祺从来不现身。
至于今日么漪如小心地瞥向严祺,只见他仍面带微笑,一副泰山将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架势。
果然,没多久,一个名士向温远道:时辰差不多了,某看园中已经摆好了纸墨,不若请各位贤达移步?
温远颔首:我正有此意。说罢,他笑盈盈起身来,邀请众人到园子里去。
文吉请。长沙王起身,对严祺道。
大王请。严祺道,一派云淡风轻。
第五十章 雅会(中)
到温远这清凉会上来的人,无论身份高低,都只有一个名头,那便是文人墨客。
既是文人墨客,自然要有风雅之姿,那么身上的衣饰无论多么名贵,都必以清雅为上。
而严祺,从来不在乎这些。崭新的锦袍,纹理细腻,花色光鲜,却质料极薄,行走间,自有光华流动。嵌玉的金冠,八宝琳琅的腰带,上面缀着的各色精巧饰物,一看就是出自宫中,并非凡品。
故而在这一众仙风道骨的装扮之中,唯严祺贵气逼人,如鹤立鸡群。
宾客们看着他,大胆的不掩脸上的嘲弄之色,不想得罪人的也面带意味深长的微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漪如跟在严祺身后,心也不由提起,莫名尴尬。
但严祺似乎全然无所察觉,仍面带笑意,从容自在,一会与这个见礼,一会向那个问安,仿佛这满园子里的都是熟人。
不仅如此,他还非要把漪如的手拉上,和气的脸上,眼神透着杀气。
就待在我身边,不许乱走。他的声音从牙缝里出来。
漪如不敢造次,乖乖地跟着他。
温府的这个园子,一看就是为了雅会这等交游之事特地造的。亭台楼阁鳞次栉比,互相之间有回廊相连,绝不让宾客们晒到一点太阳。庭中绿树如茵,流水送爽,加上无处不在的冰案冰榻,行走在其中,颇是宜人。
除了许氏等几位德高望重的女眷,其余女眷们坐在阁楼上,四面敞开,纱帐和水晶帘子垂下来,聊为遮掩,可将园子里的各处景致一览无遗。
男宾们的乐趣则大了许多,可以曲水流畅吟诗作对,可到备好了笔墨的亭子里比试书法,也可在摆满了美食美酒的案席上坐下来,闲坐观景。
纵然是出现了严祺这等异类,在清凉会上也只能算是个小小的意外。
漪如发现,更让众人感兴趣的,不是温远,不是严祺,甚至不是长沙王,而是长沙王身旁的世子。
无论他走到何处,周围的目光都会汇聚到他的身上,仿佛一件横空出世的宝物,每个人看到他都会露出惊叹之色。
而他走到园中最大的亭子四季轩时,漪如听到了阁楼上女眷们正发出一阵骚动,赞叹伴着笑语声声,似乎正热闹地说着什么。
世子则仍是一贯不为所动。他仿佛十分不喜欢这等场合,那眉眼如画的脸上一点得意之色也没有。就算见礼,也依旧淡漠,惜字如金。
漪如听到有人议论说少年持重,将来必有大出息的时候,觉得世人大约都多多少少有些贱骨头。
恋耽美
海青拿天鹅(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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