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御低笑了声,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轻蔑。甚至都不屑于戳穿他的虚伪。
白须老妖只能听到许望平气急败坏的怒吼,却再也没有听到苏明御的话语。
他可能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了。
明天,我会接着来看你。许望平愤恨的声音透过石墙传到白须老妖的耳朵里,紧接着是一声重重的摔门声。
许望平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苏兄弟,你还活着吗?白须老妖问道。
过了许久,隔壁才传来一声轻微的应答:嗯。
苏明御的外衫被鲜血浸透,嘴唇被自己咬破了皮,整个人的意识已经不太清醒。
可许望平也好不到哪去。苏明御知道自己平淡的反应是对他最大的折磨。
怎么,许掌门去了一趟,好像心情更加不好了?智禅大师看着许望平从另一侧绕道而过,招呼都不想打一声,知道他遇上了硬茬儿。
那个恶徒实在可恶,他先前受过许多酷刑,并不将地牢里的刑具放在眼里,自始至终都没有喊过一声疼。非但如此,他还不停地用言语来刺激我,勾起我那些不愉快的回忆。许望平忿然道。
许掌门许是方法不太对头,老衲也算阅人无数,先前脾气多倔的人老衲都能让他变得服服帖帖。待老衲一二,保他今后的每一夜都活在噩梦之中。智禅大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看来老身还得向智禅大师多多学习学习了。许望平客套道。
智禅大师微笑着点了点头。
老身就先告辞了。许望平道了一声,转身离开,脸上的笑意立刻收了回去,心中暗骂:老色鬼。
智禅大师想起祁决嘱咐自己的话,说苏明御身体虚弱,要自己多照顾他。越想心中的施虐欲就越暴涨。祁决长得也不错,性子还冷清,武功也数一数二,这样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和他一度春宵。
睡不上祁决,睡他的心上人也不错。
可惜不能看到祁决心疼的表情,不然一定更有意思。
智禅大师暗自心想,身旁的智提低声开口道:师父,那么晚了,你还要看那太桑密经吗?
当然要看,我不看怎么能学会这波斯教绝密的武功。
那弟子就先行回去了?智提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轻声询问道。
你就那么想离开为师吗?智禅的脸沉了下去。
弟子不敢。智提忙道。
智禅一把揽过智提的肩膀:你自然是要陪为师一起看了,这样为师也好精神点,你说是吗?
是。智提声弱蚊蝇地应了声。
许望平每晚如期而至,可任凭他怎么用刑,苏明御都不曾流露出半分崩溃的神色。
他有些厌倦了,一日撞见智禅大师,竟主动询问道:智禅大师不是说好要替我一下苏明御,怎么过了那么久都没动静。
许掌门是连日吃瘪了吗?智禅大师笑道:万佛殿刚刚简略地修缮完毕,今日才得空。别急,今夜过后,我保证让你看到不一样的他。
万国光寺的后厨在极为偏僻的角落里,此刻还未到饭点,牧德尔偷偷潜入其中,仔细搜寻了一番,发现了那个巨型食盒。
食盒内部还留有余温,说明不久前刚用过。万国光寺能用到这个食盒的地方也只有地牢入口的十二个佛门弟子。
牧德尔想起那个热气腾腾的热汤,将食盒的盒盖上涂上一层无色无味的十香软筋散。
他刚合上食盖,门外便传来些许动静。
谁在里头。智能也听到了膳堂里的些许动静,他本就胆小,只敢站在门外叫上一声,半响才找到一根防身的木棍,壮起胆推开门。
趁这当头,牧德尔早就把食盒放回了原位。
智能推开门,见是牧德尔,微微松了口气:你怎么在这里?
我太饿了。牧德尔不好意思道:还没到饭点,我先来这里找找有什么吃的。
西域人的食量就是大。智能在心里嘀咕了句,随手挑了两个馒头塞给他:下次饿了直接跟我们膳堂的两个师弟说,不要自己进来。
是。牧德尔从善如流地应道。
智能拎起一旁的食盒,往门外走去。
第83章
智提走近智禅大师的尸体,狠狠地踩上他的脸,重重地碾压了几下。
智能师兄, 你今日怎么来得这般晚,我都等得饿死了。智善的年纪最小,哪怕不正经了些, 其他几个师兄倒也都没说什么。
就你最着急。智能嫌弃道。
智善嘿嘿一笑, 打开了食盒。
牧德尔躲在地牢不远处的石柱后, 悄无声息地观察这里的境况。
几名佛家弟子吃到一半,忽然停下碗筷, 齐齐地喊了声:师父。
牧德尔心中一惊,果见智禅大师从吊梯上下来。他往暗处躲得更深了些。奇怪的是智禅大师好像完全没有发现他。
牧德尔心中犹疑,以智禅大师的内力, 按理来说不应该听不出来。
智禅大师点了点头,算做跟这十几名弟子打了招呼, 便往地牢里去了。
苏明御撕掉左边的衣袖,将自己腰部的伤口包扎了起来。
他身上除了几处残存的白色面料,其余都已被鲜血浸透。
现在是冬日, 祁决的外衣却一直被他放在一旁的干草上。
他不想把他的外衣弄脏,更不想用它来包扎伤口。
牢门被人推开,却不是许望平。苏明御抬起头,冷漠而疏离地看了智禅大师一眼。
苏教主,怎么落魄至这般田地了。智禅大师走上前, 视线停留在苏明御脸上那道浅浅的伤痕上, 眸色阴沉了下去:我明明叫他不要伤了你的脸的。
智禅大师作势要去扳过苏明御的脸细细查看,苏明御一把握住智禅大师的手。
苏明御抗拒的意味十分明显, 智禅大师却丝毫没把他的态度放在眼里。
苏明御手中的力道虽然不弱, 但毕竟他身体太过虚弱。
百花丹的毒性刚刚消退, 又被折磨着受了几日酷刑。
智禅大师看着苏明御的眼睛, 眼里是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你知不知道, 你越这样,我就越兴奋。
老秃驴老和尚,冤家宜解不宜结。白须老妖高声道:你这样做了,不光圣明教上下不会放过你,祁决也不会放过你的。
你们两个都得死在这寺下,成为两缕冤魂,到时又有谁会找我的麻烦。智禅大师阴笑道。
他枯瘦的手指搭上苏明御的腰腹,重重地拧了一下:原来苏教主不光脸蛋长得好看,腰部也那么紧实。
苏明御感觉腰间的伤口复又裂开了,剧烈的疼痛让他的意识更加清醒。
智禅粗糙的双手在他腹部的皮肤上来回游荡,只让他觉得无比恶心。
苏明御略带冰凉的指尖握上智禅的手腕,智禅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似乎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苏明御禁锢住他手腕,一瞬间发力将他推倒在地,锁链在地上摩擦发出金属的声响。
苏明御一只手撑在智禅的左耳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智禅一直以来都是强迫别人,从没有被人这般对待过,心中竟隐隐生出一种诡异的兴奋。
也没有再挣脱开苏明御的手。
苏明御的手指富有情色意味地碾压过智禅的嘴唇,带来一种微麻的痛感。
他的视线落到了智禅右手腕上淡淡的黑色淤痕上:你一直在练太桑密经。
嗯。智禅大师的双眼被情欲浸染,他下意识地扭了扭手腕,似在催促苏明御加快进度。
急什么。苏明御随口敷衍道,眼里是一派的清明:你知不知道,太桑密经不是西域的功法。
啊?智禅大师茫然地应了声。
苏明御以极快的速度封住天门、玉堂和中庭三穴。
智禅大师顿时感觉自己体内的力量被封印了起来,他努力挣脱了下,却无法提起自己的手指。
你练了这么几日,没感到体内的内力更加难以凝聚了么?苏明御的目光冷了下来:真是个蠢货。
智禅大师的目光渐渐变得呆滞,几行带黑的鲜血顺着他的鼻腔和嘴巴流了出来,滴落在地上。
苏兄弟,他这是?白须老妖问道。
死了。苏明御道:练了太桑密经,手腕上会出现淡淡的黑色印记,像淤痕般。整个人极易走火入魔,情绪也会愈发暴躁,经脉变得异常脆弱,只要封住天门、玉堂,和中庭三穴,就会经脉逆行,暴毙而死。
可以啊苏兄弟。白须老妖大喜道,转念一想,又忧愁了起来:可他死了,万国光寺的弟子不会放过我们的。
所以我们要尽快逃出去。苏明御俯下身去搜智禅大师身上的钥匙,却只搜到牢门的钥匙。锁链上的钥匙并不在此处。
隔壁许久没有动静,白须老妖问道:苏兄弟,出什么情况了?
他身上没有锁链上的钥匙,我怀疑他早就把钥匙扔了,他根本没打算放我们出去。苏明御轻声道。
那现在怎么办,只能等死吗?
苏明御尝试着去打开手上的锁链,无奈有些力不从心。
就在此时,门外出现一个身影。
牧德尔顺着地牢里的暗道找到了这里:苏教主。
谁?白须老妖耳尖地听到了牧德尔的声音:是牧兄吗?你怎么来了?
我来救你们出去。牧德尔道。
苏明御将锁链抛到牢门口栏杆缝隙里,牧德尔伸手勾过,快速地打开了牢门。
你能帮我将这个打开吗?苏明御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锁链。
让我试试。牧德尔道。
万国光寺的锁链只是普通的锁链,牧德尔又天生神力,很快就将其扳得变形。他取下锁链,将它抛向一旁的干草堆。
牧德尔看了看苏明御肩上的琵琶爪,道:这个也不难取出,帮你穿琵琶骨的人似乎有意避开了致命的伤口,取下来不过几日便能恢复了。
要不要咬着点什么东西?牧德尔道。
不用。苏明御拿起一旁祁决的外衣,轻轻地抱住了它。
一阵剧烈的疼痛后,琵琶爪从他的肩侧取了出来。
苏明御简易包扎了下,隔壁传来白须老妖的叫声:苏兄弟,德尔兄,快把我也放出来。
别吵。牧德尔不耐烦地叫了声,走至另一间牢房,用钥匙打开了牢门。
白须老妖看到牧德尔激动不已:牧兄,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不枉我们在波斯相处的这几年。
牧德尔道:苏教主先前救过我,我只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言外之意,救自己只是顺便而已。白须老妖一脸黑线。
苏明御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尽早离开这里。
地牢入口的佛门弟子都已中了十香软筋散,被封上了穴道。
苏明御和牧德尔、白须老妖逃出暗道。苏明御的腿脚受了重伤,行动有些不便,所幸轻功的底子还在,仍旧悄无声息地逃出了万国光寺。
诸位,今日一别,我就此去往西域,高山路远,有缘再会。牧德尔抱拳道。
苏明御拦住了他:牧兄可是在西域尚有家眷。
牧德尔自嘲一笑:若有家眷,又怎会加入波斯教这么一个吃人的门派,整天在刀尖上讨生活。
既然如此,牧兄不如加入我圣明教。苏明御道:实不相瞒,我圣明教右护法一位空缺多时,牧兄若肯留下,再好不过。
我空有一身蛮力,这护法一位做不得。
我却觉得你为人仗义,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苏明御道。
苏兄弟都这么说了,你就答应吧。白须老妖也劝道。
不知前辈有何打算?苏明御转而看向白须老妖。
我?白须老妖嘿嘿一笑:我好不容易摆脱波斯教的魔爪,自然是要去江湖里自在逍遥了。
他将手伸进苏明御的怀里搜了搜。
苏明御无奈道:前辈。
真穷。白须老妖望着手心里的几锭碎银子:我们来日山水有相逢。
白须老妖说完便跃入夜色之中,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林间。
苏明御低笑着摇了摇头。
牧德尔在一旁揭短道:别说山水有相逢了,你去赌场里,保准一下子就能找到他。
几锭碎银子,不出半日就要睡大街了。
苏明御闻言轻笑一声,转身看向牧德尔:不知牧兄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本就无处可去,今得苏教主相邀,自然恭敬不如从命了。牧德尔道。
智提在房内等了许久,也没能等到智禅大师归来。
他一早便知道智禅大师去找苏明御了,那么晚还没回来,苏明御不会被折磨死了吧。
圣明教的教主一旦死了,怎么说也是一件大事。
这般想着,他走出房门,往地牢赶去。
地牢门口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大群佛门弟子。
智提暗道不妙,上去将他们的穴道解了。
各位师兄弟们,发生什么事了?
苏明御他他带着白须老妖和牧德尔一起逃了。
师父呢?智提复又问道。
师父他进去了。那佛门弟子答道,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好,师父一定出事了。
他爬起身,往牢内跑去,智提紧随其后。
智禅大师躺在地上,失去了呼吸,鼻间和嘴角的血已经凝固,睁着一双眼看着黑黢黢的天顶。
师父、师父。几名弟子围了上去,脸上却不见几分悲痛的神色。
智禅大师已死,通知各大门派商议缉拿苏明御一事。万国光寺内最为年长和稳重的智信开口道。
是。各个佛门弟子纷纷应道。
智提,你还不走?智信问道。
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想在此地再待一会儿。
智信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别太打扰师父他老人家了。
是。智提应道。
智信提着烛灯和一众师兄弟离开了此地。
智提走近智禅大师的尸体,狠狠地踩上他的脸,重重地碾压了几下。
第84章
非但如此,若见到旁人对苏明御下死手,自己说不定还会出手阻拦。
寒风中, 细雪擦着祁决素白的外衣而过。
剑宗新入门的弟子挨个走上雾茗台试剑。
雾茗台的石桩上留下或深或浅的剑痕,有些带有连贯的痕迹,有些只有钝钝的一痕。
使剑其实和运笔一样, 要连贯, 还要控制好深浅。你们刚入门不久, 我对你们的要求不高。云子昂在一旁清声道:可也不能像方才的那几名弟子一样,使剑的途中手上的劲便消散了, 只能草草收尾。
前几名弟子羞惭地低下头,情绪看上去有几分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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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犹枕南柯(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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