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背影站在远处灯火阑珊的地方,侧过脸似乎在和别人说些什么。
苏明御想走上前去,却发现那一片天地离自己越来越远。
任凭他怎么走,都无法靠近。
他猛然惊醒,额间沁出了层薄汗。苏明御想伸手擦拭,却发现自己的手脚仿佛被人抽取了筋脉,浑身提不起劲来。
房门从外推开,刘云霏带着黛莺莺走了进来。
苏明御借着朦胧的月光看清了来人: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你害了人家七岁大的孩子,怎么能让你死得那么轻松。刘云霏将一根木棍递给黛莺莺。
木棍修剪得很不整齐,上面还有许多尖锐的倒刺。
黛莺莺拿着木棍的底部走到苏明御的面前。
苏明御明白了她的来意,虚弱地低笑了声:你就那么怕我坏你的好事么?还要动用美人计来除掉我。
黛莺莺心生恼意,一棍砸向苏明御的大腿:今天我就要为我的孩子报仇。
真正的凶手是谁,你心里比我更清楚。苏明御强忍着痛意开口道:黛宣他最亲近的人就是你了,你杀他的时候就没有一丝难过吗?
黛莺莺的心中一冷,发了疯般将苏明御拽到了地上,拿起木棍劈头盖脸地砸了下去。
苏明御抬手挨下了即将砸到他额头的那一棍。
木棍上的倒刺刺入他的手臂,他裸露的皮肤上俱是通红的擦伤。
你不是很能说吗,怎么不说了?继续说啊。黛莺莺一刻不停地将木棍砸向苏明御,苏明御的意识变得有些模糊。
刘云霏拦住黛莺莺道:算了,几日后就让他自尽谢罪,他现下死了华山派那边我不好交代。
黛莺莺面露狠意,她推开刘云霏,握紧木棍朝着苏明御的后脑勺砸去。
快要砸到之际,忽觉一股力推开了自己。
一道剑光闪过,她手中的木棍断成了两半。
用剑之人的手劲极大,余震透过剩下的木棍传到黛莺莺的手中,震得她的指尖发麻。
祁兄弟,你怎么在这里。刘云霏心虚道。
叶暄文见你深夜不归,担心你的下落,邀我过来一起找你。
祁决收剑入鞘,看向黛莺莺道:我知道你报仇心切,但先前既然已经说好是出殡当日,现在杀了他未免不合规矩。
我的孩子死得那么惨,我怎么能放下这口恶气。黛莺莺忿然道。
你方才还没出够这口恶气么?祁决语气不善道。
是啊,莺莺。刘云霏开口道:你看他已经被打得那么惨了,就算了吧。
你懂什么!黛莺莺仍想上前动手,永绝后患,但祁决站在一旁,目光平静却带有极强的压迫感。
她只好愤愤不平地扔下手中的木棍,转身离去。
刘云霏紧随其后追了出去。
祁决俯下身,抓过苏明御的手臂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口虽然严重,皮肤里还有些木头的倒刺,却没有什么性命之忧。
你是心中愧疚到都忘了怎么反抗么?祁决冷冷地吐出一句,将苏明御抱了起来。
苏明御听到他的责备,却只觉温暖。
这一刻,所有的疼痛都仿佛离他远去了。
苏明御将脸贴近他的怀里,气若游丝道:祁哥哥,你相信我对不对。
你能骗我第一次,就能骗我第二次,祁决冷声道:我为何要相信你。
祁决这般说完,手上的动作也粗鲁了些,将苏明御扔到了床上。
苏明御痛得闷哼了声。
那你为何要深夜调查黛莺莺?
是叶暄文拜托我来帮他寻找他的师兄,是我方才说的不够清楚吗?祁决回话道。
他的声音异常冰冷,目光如有实质般地扫过苏明御的脸。
苏明御感觉浑身上下都痛得厉害,却没有心里痛得厉害。
他低声道了句:没有。
祁决收回了视线,起身走出了房门。
他路过庭院,朝苏明御相邻的居所扔了几颗石子。
谁?圣明教的教徒纷纷惊醒,见一人影纵身跃过了高墙,连忙起身去查看教主的状况。
苏明御的伤势很重,发起了高烧。那些教徒帮他把体内的木刺挑了出来,又在他的伤口上涂了些药膏。
一夜过去,他的体温总算降了下来。
黛莺莺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了灵堂,守夜到了凌晨。
时日越来越紧迫,原本她打算在出殡前各门各派的饮食中下波斯教的蛊毒。可苏明御还在此地,实在是个巨大的变数。
现下还在守丧期,找不到理由下山和黛雪薇他们道明处境。黛莺莺思来想去,决定写一封信给自己姐姐。
她偷摸着写完了那封信,将信系到了一只鸽子的脚上,扔出了房外。
那信鸽飞了数十米,拐进了一片丛林,被暗器击落了下来。
苏明御取下那封信,收进了怀里。
时光飞逝,转眼间到了出殡那日。黛莺莺在信中临时通知黛雪薇取消了计划。她心想若能逼得苏明御自刎,自己的此番牺牲便也值得。
至于攻破华山派,待自己回到悦来酒楼再来从长计议。
正思忖间,华山派的掌门走了过来:我在山下为你找了最好的丧葬响器班,一定让你的孩子风光大葬。
黛莺莺下跪行礼道:多谢掌门,但只有那贼人伏法自刎,我的孩子才算死而瞑目。
许望平扶起黛莺莺,道:你放心,老身自会为你主持公道。苏明御既然有言在先,今日他就算不想死,我也会帮他死。
黛莺莺眼含热泪,默默地点了点头。耳边却忽然传来机关响动的声音,华山派的山门缓缓打开,一大批丧葬的响器班走了进来。
黛莺莺抬头望去,一眼便在人群中看见了自己的姐姐。
她心道不好,拼命地对黛雪薇和李安使眼色。
黛雪薇却以为她在暗示自己万事俱备,偷摸着回了个眼色给她。
黛莺莺一时心梗,许望平搭着她的肩道:你看,这就是老身为你请的响器班,满意吗?
黛莺莺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满意。
许望平转身对门下弟子道:苏明御呢?
苏教主他还没过来。
那就派人去把他请过来。许望平道:我们华山派也就那么大的一块地,我看他究竟能躲到什么时候。
苏明御大病初愈,在池边低低地咳嗽着。
教主,此药虽然能假死,但对身体有害。
只要撑过一时半刻便可,我平生也算吃了无数药了,这点毒性算不了什么。苏明御轻声道,他接过丹药,往灵堂的方向走去。
众人皆已到齐,许望平看着苏明御从灵堂外踏了进来,开口道:苏教主,你先前答应的事,没忘了吧。
自不敢忘。苏明御走至黛宣的棺材前,未多犹豫便吞下了丹药。鲜血自他的嘴角缓缓流下,他的身形变得有些不稳,顺着棺材跌落到了地上,没了气息。
祁决虽已猜到他是假死,看到这一幕却仍有些于心不忍。
看来圣明教的教主还算言而有信。许望平道:既然如此,便给他留个全尸吧。待我们办完丧礼,便将他寻个地方埋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圣明教的教徒皆怒目而视。
时辰到,柩车启行。一旁的丧葬人员高喊了一声,黛雪薇和李安像听到了信号般亮出了袖中的匕首,向众人袭去。
许望平下意识地用剑挡下了黛雪薇的攻击,他看着混迹在响器班里的波斯人,再迟钝地反应了过来:你们竟然设计骗我。
黛雪薇笑道:是啊,死老头。难为我妹妹在这里哭丧了那么多天。现下苏明御已死,你们又中了西域的蛊毒,你们拿什么和我斗,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黛雪薇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了一支骨笛,吹奏了起来。
一曲过后,众人面无异色。
黛雪薇不可置信地看向黛莺莺,黛莺莺泣不成声道:姐姐,计划有变。
黛雪薇心中一惊,转身欲走。祁决翻身上前,封住了她的穴位。
五大门派的弟子纷纷出手,将波斯教的人扣押在地上。
第72章
苏明御的眼神异常平静,平静得像一块洁净的玻璃,带着某种易碎的情绪。
圣明教的教徒忙将一个药瓶放到苏明御的鼻间扇了扇。
苏明御缓缓清醒了过来。
禀告掌门, 波斯教的教徒均已拿下。华山派弟子道。
亏得老身如此信任你。许望平看着黛莺莺长叹道。
刘云霏也面如土灰,只愣愣地盯着地面,不敢抬头看向苏明御。
苏明御低低地咳嗽了声, 上前道:既然如此, 我们尽快审问出波斯教总人马的下落, 将他们一网打尽。
老身自有此意。许望平看见苏明御有些下不来台,却仍不肯低头。
苏明御也不在意, 华山派的掌门大概跟圣明教积怨已久,如今能正常地回复自己的话已属不易。
顾方怀道:只是,应当派谁来审问呢?
我教内自有一套审讯的手段, 不如交由我来。苏明御开口道。
各大门派的人先前未曾帮他说过话,皆有些底气不足, 纷纷开口道:也好。
时光荏苒,冬日忽至。
苏明御咳嗽得更加厉害了些,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他连日里常往审讯室跑, 竟真被他问出了波斯总教的下落。
在苦行山的万国光寺中,据说波斯教内所有的高手都已来齐了。苏明御道:如果就凭我们几个贸然前去,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苏明御说完此话,偏过头轻声咳嗽了下。
他的面色发白,白中又带着点病态的红晕。
祁决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
既然如此, 我们向江湖中的各大门派广发英雄贴。顾方怀道。
嗯。只要教中高手, 其余弟子去了也是送死。苏明御低声道,他抓过身侧教徒手中的大氅披到了自己身上, 起身走出房门。
门外的大雪纷纷落下, 苏明御撑起伞, 独自一人走进冰天雪地里。
叶暄文走至走廊, 见祁决盯着远处的雪地难得地走了神, 轻声道:祁大侠,我们家乡有个习俗。只要在午夜时分堆出一个带着笑脸的小人,再对着它许愿,便会心想事成。
真的吗?祁决回过神来,淡淡地问道。
叶暄文能感受到祁决的心不在焉:我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找了很多名医也没有看好。我娘就堆了个小人,几天后我的病就好了。
不管是哪一日,只要在午夜时分堆出来的都可以?祁决忽然问道,叶暄文见他感兴趣了些,笑着应道:嗯。
他微微低下头,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午夜时分,我在这里等你教你怎么堆小人。
好。祁决应声道。
叶暄文没想到一切能进展得如此水到渠成,甚至一度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直到他在夜半时分看到祁决的身影时,他才有些美梦成真的错觉。
这样堆就可以了,堆完之后再添个笑脸。叶暄文在一旁低声道。
祁决堆得异常专注,水平似乎比叶暄文都要高出不少。
祁大侠,你那么厉害。我都不好意思教你了。
祁决轻声笑了笑,闭上眼许下了愿。
轻盈的雪落在他的睫毛上,他身上冷冽的气息变得柔和了些,面庞如玉般安静而美好。
叶暄文心中一动,捡起地上的雪球向他砸了过去。
祁决被碰了一鼻子的雪,微微蹙着眉看向他。
连生气的样子也那么好看。
祁决抬手拭去脸上的雪,捧起地上的雪块,足足有一斤重。
祁大侠祁大哥,我错了。叶暄文站不下去了,边跑边求饶道: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夜半的风透过窗边的缝隙带进了几片冬雪。
苏明御微微地弓起身蜷缩在床上,床上的锦被单薄。
你就是个孽种,这世界上注定没有人爱你。也没有人会喜欢你。所有人都会离你而去,你永远是孤身一人。
为何要杀她?因为她收留了你,收留了你的人都得死。
孩子,你不要难过,你一定要为我报仇,为我报仇!
苏明御再次从噩梦中惊醒。
因为身体病重,近日他做噩梦的频率越来越高。
许望平因对他有愧,将他从偏远的院落里移了出来,搬到了这里,可严寒还是与日俱增。
苏明御往窗口望去,外面似有微弱的亮光。
他走出房门,雪地上倒放着两盏沾雪的琉璃灯。灯内的烛火未灭,照亮了一小片天地。那是两个用雪堆起来的小人,带着微微上扬的嘴角。
雪地间有两人在追逐打闹。
祁大哥,我认输了。我真的认输了。叶暄文边说边蹲下身,他的手心按在膝盖上,轻声喘着气。
叶暄文平复了呼吸,却没有听到祁决的回话。他转身望去,见祁决站在雪地里,和苏明御隔雪相望。
苏明御的眼神异常平静,平静得像一块洁净的玻璃,带着某种易碎的情绪。
他缓步从台阶上走了下来,却没有走向他们,而是往另一个地方去了。
祁大哥。叶暄文轻轻唤了声。
祁决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像被那一眼浇灭了,低声道:你先回去吧。
嗯。叶暄文应了声,他犹豫着想道声好梦,话未出口便见祁决往另一个方向追了出去。
祁决顺着苏明御的脚印一路追随了过去,走了数百米,看见他一个人坐在阶前看雪。
纷扬的细雪落满了他的发间,他的手背被冻得通红,单薄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愈发萧条。
祁决内心的紧张和担忧化为了一股无名火,他走上前去,一把拽起了苏明御:你有病么?大半夜的不睡觉出来看雪。嫌自己死得不够早吗?
苏明御被吼得有些发懵,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话,低声道:我睡不着。
睡不着也得在房内关着。祁决的视线死死地盯着苏明御的双眼:解决了波斯教之后,你爱怎么死就怎么死。
但是现在,你不准死。
祁决将苏明御拽回了居所,关进了房内。
木门发出一声剧烈的声响,苏明御的身上落满了霜雪,甫一到温暖的房内,巨大的温差让他不自觉地咳嗽了起来。
祁决动作粗鲁地将他的外衣扒了下来,用一旁的浴巾裹住他的头发重重地擦了擦。
苏明御一声不吭地任由祁决动作着,他的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先前在雪地里看到的画面。方才他还能用寒冷来麻痹自己,现下寒冷退却,内心像针扎般疼痛。
苏明御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叶暄文呢,他回去了吗?你们那么晚在雪地里做什么?
你现在这是在吃醋吗?祁决冷笑一声,反问道:你有什么资格吃醋?你在这里为了这种小事吃醋,是忘了你在圣明教的大业,还是忘了你不惜用骗我的代价换来的机关图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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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犹枕南柯(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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