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决抬头向钟楼顶部望去,共有十二位琴女坐在顶楼处。十二铜钟的钟顶都被削去了一小部分,分别对准了她们手中的波斯琴。
十二铜钟的钟壁在钟口处都有外扩,呈现出所谓的喇叭型。而其高达九尺七寸,宽五尺八寸。江湖中再也没有比这更大的铜钟,也再也没有什么能比它起到更好的扩音效果。
而如今,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道大门紧闭,铜钟位于钟楼顶部的各个方位。没有比此地更好的屠戮场。
波斯琴女的指尖拨下一音,琴音顺着铜钟扩散,瞬时放大了无数倍。
内力不太深厚的弟子都已倒地不起,祁决以剑拄地,平复和调整自己的呼吸。
他四面望去,只有几个弟子尚能勉强支撑。
此番境况,行走都困难,更别提去往钟楼顶部将那些奏乐的波斯琴女除掉了。
波斯琴女的手中再度拨下一连串的琴音,地面哀嚎声四起。
祁决的眉骨间不断地沁出冷汗,心脏不停地震颤,腹部也开始剧烈疼痛起来。
就在此时,上方忽然传来几声利器的破空之音,琴声戛然而止。
空中传来不同寻常的振翅之音,数名圣明教的教徒从机械鸟翼上缓步走了下来。
他们身穿一身月白的教衣,紧跟在一人的身后。苏明御神色淡漠,漫步走过满地匍匐的四大门派弟子。
褐红色的外衣衬着他白皙的手腕和脖颈,却并不明艳,反而愈显清冷。四面的风穿过他的身侧,将他的衣袖吹得微微盈起。他整个人仿佛隔离在了世俗之外,浑身上下充满了孤寂感。
林暄文缓过劲来,担忧地看向祁决,却见他的视线紧随着那人,再也没有移开过。
第67章
我只是有些担心他,还有些想念他。
遗世而独立。祁决总算知道为何苏明御卖惨会卖得如此得心应手, 自己又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心软。
他的身上与生俱来地带有这股气质。
祁决收回视线,神色变得全然冷漠起来。
正因为了解, 知道他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欺骗自己, 才更显可恨。
毕青长老和白灵等内力深厚之人已经可以勉强站起身来, 他们拍去身上的尘土,看向苏明御。
无人见过圣明教的教主, 但圣明教教旗上的标志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此刻正印在那些教徒的教衣上。
圣明教的人来此做什么,莫非是和波斯教暗中勾结, 意图将我们四大门派一网打尽。曲明的话语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敌意。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要不是我们教主来此相助, 将顶楼上的琴女逐一击毙,你们早化为琴下冤魂。圣明教的教徒回击道。
你曲明的神色有些愠怒,毕青长老伸手拦住他:救命之恩莫敢忘, 只是圣明教和我江湖各派素来不和,今日却来相助,不得不让人多想。
波斯教进军中原武林,破坏的是整个武林的平衡。苏明御清声开口道:大敌当前,我们应当放下成见, 同仇敌忾。
可是某些人的信誉值实在太低, 我们又怎么会知道你不会在关键时刻背刺我们一刀。花眠越看向苏明御道。
我们家教主好心来此地救你们,和你们合作。你们却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我们, 恶言相向。圣明教那位领头的教徒道。
苏明御拦下此人, 道:所以按照你的意思。
既然是合作, 难道不应该拿出些诚意吗?花眠越道。
他走向苍越派的弟子。
回舟, 你身上的百花丹还剩多少?花眠越问道。
狄回舟道:还剩一瓶。
全都给我。花眠越拿过狄回舟手中的百花丹, 对苏明御道:你和你的手下将百花丹服下去,我们就同意和你们合作。放心,这种丹药不会要你们的性命的。
教主,百花丹乃苍越派独门秘药,吃下此药,一旦闻到百花迷烟就会浑身无力。一个月后若拿不到解药,第一日浑身发痒,第二日头痛欲裂,第三日情欲难忍,第四日高烧不退。虽不至于要人性命,他们却可以趁机取我们性命,我们又何苦受制于人。
可第四日过后,就算我不给你们解药,百花丹的药效也会自行散去。如果你们中途觉得事态不对,大可一走了之。花眠越道:更何况,你们若真心想要与我们合作,相助我们,我们又怎会与你们为难。
拿来吧。苏明御淡声道。
教主。圣明教的一名教徒开口唤了一声,显然觉得这种单方面的吃亏太不公平。
你答应得如此爽快,是因为这种程度的百花丹对你而言并没有效果吧,只能让你的手下跟着遭罪。祁决看向苏明御一字一顿道:你果然卑鄙。
苏明御的指尖下意识地摩挲了下衣袖,生平第一次发觉原来一个人的话语也能让心犹如千刀万剐。
他并非百毒不侵。
那些年,萧珏曾在他的身上试了上百种各门各派的毒药,还划分出了哪些对他是有用的,哪些对他是无用的。
而苍越派的百花丹对他是有用的。
苏明御没有反驳,他知道祁决不会信的。
一个月后你会把解药给我吧。苏明御恍若未闻,对花眠越道。
自然。我苍越派怎么说也是名门正派,不像某些邪门歪道。花眠越意有所指道。
四道大门已被圣明教的教徒通过外部的机关打开。苏明御将百花丹咽了下去,先行离开了此地。
他走过朱雀门,拐至廊间,忽然感受到一股森然的杀意。
祁决将白源剑横上他的脖间,圣明教的教徒纷纷拔出武器来。
祁决的视线从他们的脸上一扫而过,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我有话和你们教主说。
圣明教的教徒仍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苏明御摆摆手,让他们离开此地。
白源剑的剑刃贴着苏明御的肌肤,带来尖锐的痛感。
苏明御轻声开口道:祁哥哥。
你哪来的脸叫我祁哥哥。祁决的声音异常冰冷,视线极具压迫感地看向苏明御:东西呢?
我留在圣明教了。苏明御回话道。话说出口的那一瞬,他感觉脖间的痛感似乎更尖锐了点,温热的血液覆盖了剑刃冰冷的表层,缓缓地流了下来。
但圣明教中没人能破解出红戮的机关图纸。苏明御接着道。
那么你呢。祁决淡淡地问道。
我也无法完全破解出红戮的机关图纸。苏明御面色平静地答道。
祁决的剑堪堪停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的问话只能让自己心安,万一苏明御再度骗他呢。
但不知为何,当剑刃划破他喉咙的那一刻,他觉得手中的剑重达千钧。在没有明确地得知苏明御非死不可的情况下,他下不去手。
我不管你来帮助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我奉劝你少在我的面前出现,不然我担心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祁决看着苏明御道。
你身上的伤重吗?苏明御指的是方才波斯教琴音造成的内伤。
没有你的重。祁决收回白源剑,剑柄敲了下他脖间的伤口:管好你自己。
祁决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苏明御摸了下自己的锁骨,指尖沾满了鲜血。
苏明御知道就算波斯教吞并了中原武林,圣明教也未必没有和波斯教一战的能力。
自己来帮忙除去波斯教是一方面,担心祁决是另一方面。
一想到此番危险重重,他就有些控制不住他自己。
明知道祁决不会再对自己心慈手软,可一想到能待在他的身边,这点痛就算不了什么。
我真是疯了。苏明御心想,哪怕自己所拥有的只是普通人的欲望,他都觉得奢侈。
可他却并不后悔,甚至还在竭尽全力地说服他自己:我只是有些担心他,还有些想念他。
第68章
他的意识因疼痛而变得异常清醒,就这样挨到清晨,大汗淋漓。
阿决, 你回来了。花眠越看见祁决,忐忑道:我先前的所为,你觉得我错了吗?
没有。祁决平淡道:圣明教是江湖第一邪教, 背信弃义之事没少做过。如果不加以控制, 不能轻信。
你能这样想, 我就放心了。花眠越松了口气。
诸位请移至我寒山派的大堂稍作休息吧。毕青长老亲善道:我这就让弟子去备好酒菜,好好感谢诸位。
午时已过了三个时辰, 众人饿过了那一阵子,都没了用膳的念头。
说是用膳,其实就是换个地方商议要事。
半个时辰后, 除了圣明教还在偏室,其余四大门派都已来到大堂。
毕青长老自动忽略了圣明教, 坐在主位上讲起了他所得到的一手消息:十几日前华山掌门许望平写信予我,说波斯教有在华山露头的痕迹。可当时我寒山派自身难保,便顾不上这么多。
现下有诸位道友相助, 我们便一鼓作气,彻底铲除波斯教如何?
顾方怀道:波斯教一而再,再而三地扰乱江湖武林,自然要将它连根拔去。
毕青长老又看向苍越派和务虚派,花眠越和刘云霏纷纷回应。
既然如此, 我们今日好好休息, 明日便出发前往华山。毕青长老甚慰道。
堂内又再度喧嚣了起来,刘云霏拉着林暄文毫不客气地坐到花眠越和祁决等人的身边:本来圣明教的加入让我的内心很忐忑, 不过后来我仔细想过了, 这一路上有什么危险的事还可以让他们打头阵, 也挺好的。
都是娘生爹养的, 他们凭什么为你卖命。花眠越觉得他的话不切实际:更何况他们还是邪教中人, 你指望他们舍己为人,无私奉献?
不同意的话,不是还有花兄的百花迷烟吗?刘云霏想当然道:虽说没有迷人心智的功效,不过浑身无力也够了。到时候他们不想听我们的安排,也得听我们的安排。
就算他们不是好人,我也不是这种恶人。花眠越冷漠地拒绝道:我既然答应了他们,只要他们不另有图谋,就不会对他们使用百花迷烟。
到时候真遇到这种事,你还真能不当恶人吗?刘云霏顿了顿,道: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事情还没发生,我也不想当这恶人。
祁决越听越听不下去,起身离开了。林暄文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追上他:我家师兄就是这样,你别介意。
祁决就算对刘云霏的话语不满,也不会将情绪带到旁人身上:他想说什么是他的自由,你不必替他解释。
林暄文听闻此话,更为着急了,低声道:他一向心直口快惯了,其实不是坏人。
正说话间,苏明御带着圣明教的几个教徒从门外走了进来,和祁决迎面撞上。
祁决向右走,想避开他。熟料苏明御也向左避让。
两人迅速地调整方向,毫无意外地再度撞上。
这般避让了数回,祁决的眉头越来越深,不耐烦地停下了脚步。离得近了,似乎能听到他呼吸间的重音。
苏明御能感受他对自己的排斥和抗拒,沉默着从他的身边擦肩而过。
林暄文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非比寻常:你们之前认识吗?
交过手。祁决冷漠道。
怪不得祁决对他的敌意那么深。林暄文心想。哪怕外界传闻祁决性情孤傲、不易亲近,林暄文都觉得那是他们不了解他。
事实也证明,祁决比想象中的更好说话,不仅待人真诚,甚至偶尔会感觉他很体贴。
但方才的那一瞬间,他只能本能地感觉到害怕,那种强烈的压迫感和敌意几乎要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更遑论苏明御所感受到的了。
苏明御兀自挑了个角落,圣明教的教徒在他的身边绕着他坐下。
四大门派的人都不自觉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说话声音都低了几分。
教主,我总觉得他们不怎么欢迎我们。一名教徒低声道。
苏明御自然知道这一点,但他并不在意。他只想一路上照看一下祁决。至于其他人的想法都与他无关。
次日,众人出发前往华山。华山派是江湖中最为兴旺的门派之一,其所处位置交通便利,山下的商贸也蓬勃发展,很难发现波斯教究竟隐匿在何处。
十几日前,华山派的掌门许望平也只是偶然发现山脚下的异族人不断增多,才开始警觉。
这种渗透无声无息,却更让人感到害怕。
他们迟迟没有行动,不知道在等些什么。许望平叹声道:我们也不好将其拿下,万一只是普通的西域女子。
既然如此,我们也只能自行去调查一番了。毕青长老道。
右护法。悦来酒楼最高层的房门外急匆匆地撞进来一个奴役打扮的青年男人:华山山脚今日来了许多其他门派的弟子,现下都已入了华山派。
已经有人禀告过我了。黛雪薇轻轻地揉搓着身侧那名男孩的头发:教主将华山派交给我,我不能重蹈木小奴的覆辙。
自然,右护法您又何必把自己和木小奴相提并论。
李安,你不必哄我开心。黛雪薇冷笑道:我爹是中原人,教主对我并不放心,不然也不会只给我派了这么多的人马。这一点我早就心知肚明。
李安垂下眼眸,默然不语。
华山派那老头的警觉性太高,其山门更是当年的机关大师祁聂参与设计,久攻不破。我们不能硬来,只能混入其中。黛雪薇轻声道:可没想到我们还没想出应对之策,华山派的人倒先寻求起外援来了。
李安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补充道:对了,来的人除了四大门派的弟子,还有圣明教的人。
黛雪薇搭在男孩发上的手一顿:宣宣,出去玩吧。
那男孩低低地应了声,朝门外走去。
圣明教,不是中原第一大邪教么?黛雪薇饶有兴味道:为了对付我们,竟不惜和名门正派合作。可名门正派的人会信他们吗?
当时四大门派都已到齐,我见圣明教的人只是远远地缀在身后,并不与其他门派的人有过多交流。要不是他们最后都一同进了华山派,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竟然是一伙的。
有趣,真是有趣。黛雪薇笑了两声:当初圣明教也算百般和我们作对了,他们建了多少情报楼来探寻我们的动向,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你知道华山派的老头有什么缺点吗?黛雪薇转而看向李安,脸上的笑容异常迷人。
李安看得一时愣神,讷然地摇了摇头。
他哪都好,就是年纪大了,过于迂腐。黛雪薇开口道:八日前曾是他的七十大寿,本来华山派的二弟子丁天赐向我们酒楼预定了几支歌舞,是我们混进华山派的最好时机。
谁知这个惊喜没瞒住,被华山派那老头知道了,吊起来打了三天三夜。说他破坏门规,竟私自去这种烟花之地。黛雪薇忍不住笑了:他以为他们是苦行山上的那帮和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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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犹枕南柯(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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