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赤城。谢秋石轻轻地念了一遍。
那人迟疑了一下,然后应了:嗯。
一阵轻微的怔忪后,谢仙君眉开眼笑起来:燕赤城。
燕赤城抬起眼睛,静静地看着他,天光也无法照进那双漆黑的眼,幽暗的瞳孔里只映着他谢秋石的影子。
我喜欢叫你的名字。谢秋石愣愣地说道,我叫你的名字,你就看着我,我叫旁人的名字,他们就低下头。我喜欢你搭理我。
燕赤城没有说话,他轻挥了一下手中短笛,环着谢秋石的老树伸下枝丫,浓长的绿意帘幕般覆在他身上,让他像雏鸟一般被环在窝巢中。
谢秋石瞪了瞪眼,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身上浮起一股热意,他双颊微红,垂了头任柔软的细发拂过目畔,岔开话题般讷讷道:秦灵彻说,我这样杀了临尧,旁的人会更恨我。若我用问心泉,任临尧因劫而死,他反倒可以死得其所,得个什么什么追封,旁人也不会怪到我头上。
燕赤城微微颔首,不知是表达同意,还是只是表示听见了。
他们为什么要恨我?谢秋石费解地问,他们平素与临尧也没什么往来,我杀了临尧,又不是要杀他们。
他们觉得,临尧是你的友人。燕赤城道。
临尧是我的友人,谢秋石瘪了瘪嘴,可我总不能因为他是友人,就不杀了他吧?
燕赤城看着他,他委屈巴巴地吸了下鼻子,燕赤城宽纵地挑了挑眉:他不是你的友人。
谢秋石嗯?了声,异常不解。
我不知旁人眼中,你是什么模样。燕赤城叹了一口气,但我知道你不会杀真正的朋友。
谢秋石眨着眼睛:朋友还有真假之分么?
朋友没有真假之分,燕赤城站起来,可你并不懂什么叫朋友。
语毕,他转身抬步便走,谢秋石莫名觉得自己似乎惹恼了这人,一阵慌乱涌上心头:燕赤城!
燕赤城脚步一顿。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他撒气般无理取闹地叫道,好像若是燕赤城生气,而自己不着恼,自己就吃亏了一般,你又懂我什么?
我懂你。燕赤城忽然回过头看他,玉雕神像般的面容拢在枝叶的阴影下,神人一般的无瑕中,泛着淡淡的阴霾,我知道,你若懂了这些你一旦懂了这些
他的声音滞涩在喉咙口,谢秋石发现自己屏住了呼吸,然后耳边响起了燕赤城低到难以明辨的声音:
便不再只归我一人了。
谢秋石知道燕赤城没离开多远,只因那淡淡的草木幽香始终环绕在鼻端。
他难得安静地在葱茏草叶间睡了一觉,醒来时便又生龙活虎,适才一点似有似无的不快荡然无存,心中甚至有几分私密的窃喜。
燕赤城仍坐在他们常坐的石桌前,桌边放着一碗桃花香酪。
谢秋石笑道:怎么知道我爱这个?
燕赤城摇了摇头:秦灵彻遣人送来的。
谢秋石一撇嘴,唔了声,有点倒胃口:搁着吧。他方才还教训了我一宿,这当儿又假惺惺扮好人了。
说着扭过头,把自己整个儿松鼠似的蜷进树洞里。
燕赤城只含笑看着他,深漾漾的目光好像看到他心底。
鼻端的奶香搔得他发痒,他不舒服地挪了下屁股,讪讪看着燕赤城道:我是半点也不想吃。但我也不想得罪秦灵彻。要不你端过来喂我?
燕赤城低笑出声,轻轻勾了勾手指,一副桌椅已挪到谢仙君安居的树洞前,他拢起宽大的袍袖,捻着调羹,将那奶酪舀起来,送到谢秋石唇边。
谢秋石瞅了瞅他,脖子一缩,和只鹭鸟似的,找准了舒服的进食姿势,才探头飞快衔走了芳香四溢点心。
别急。燕赤城轻声告诫他,要洒了,去哪儿学小猫掉眼泪去。
谢秋石瞪着他,很快又被他的说法逗笑了:我要真掉眼泪,必得掉出开天辟地之势,叫你,叫秦灵彻都刮目相看才行。
秦灵彻?长眉缓缓蹙到一块,燕赤城面有不愉地看着他。
嗯他比你还要坏些,总拿我打趣。谢秋石眨了眨眼,你不喜欢他,是不是?
第111章
他有所图谋。
谢秋石噗嗤一声笑出来:他又不是断情绝欲的大和尚,当然会有图谋。
他对你有图谋。燕赤城道。
呒,谢秋石歪了歪脑袋,继而理直气壮地点了点头,你对我就没有图谋吗?
燕赤城一怔,继而蹙眉拂袖:那不一样。
谢秋石失笑:能有什么不一样?
语毕他缓缓躺下身,枕在树床上,乌黑柔软的发丝泄瀑一样闪闪曳地,湖绿的眼睛藏在枝叶中,懒散地眯着,他用喉咙发出柔软的、不需要怎么费力的咕哝:燕赤城,烦请让我开开眼你们有什么不一样?
燕赤城漆黑的眼睛盯着他,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站起来,转身向另一头走去。
谢秋石隔着绿叶望出去,只见一丝阴郁从仙人俊美的脸上划过,黑袍仙人在他面前来回踱了两圈,幽深的眼睛里罕见的带着几分烦躁。
别这样,他咯咯笑起来,我又不迫
话音未落,他惊呼一声,眼前用作掩饰的绿叶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是燕赤城微冷的丝质袍袖。
有什么比石头更冷的东西贴上他的脸,比枝叶柔和,却弄得他更痒,它们好像很不熟练,停留了许久,逡巡了许久,最后才对准了他的嘴唇。
他吓得一阵大叫,惊得燕赤城睁大了眼睛,但不知为何两人都没挪开动作,燕赤城像某种动物一般舔了舔他的嘴唇,他痒得呜咽,然后下嘴唇柔软的皮肤就碰到了燕赤城的牙齿。
他又呜了一声,燕赤城忽然轻轻咬他,一点也不疼,但他再次大叫,惊弓之鸟般弹开。
不对劲!他嚷,太奇怪了!
燕赤城道:秦灵彻这么做过么?
谢秋石拼命摇头,过了好一会才道:没人这么对我做过。
燕赤城不信:你在凡间流连数年,如何会没有?
我一身本事,哪会随意让人咬着?谢秋石恼羞成怒,你人面兽心,看起来衣冠楚楚,眼睛里藏着吃人的心思呢!
燕赤城哭笑不得:是你叫我做的。
对,对,秦灵彻确是不图谋这个,谢秋石面色微红,仍然激愤,最可恨的是,你做了这个,我竟还不想砍了你的脑袋!
说罢他长啸一声,架着飞鸟乘风而去,连影子都没有留下。
谢秋石在秦灵彻的御辇中睡了一整日,秦灵彻发现他的时候,他缩头乌龟似的蜷在御座的四个脚下,活像一只塞在方盒里的猫,给主人揪着耳朵扯出来。
这又是在哪儿生了气?秦灵彻无奈一哂,没赶他,反倒是进了车厢,同他一道坐着。
燕赤城。谢秋石疲惫地打了个哈欠,他想吃我,我只好藏起来。
秦灵彻被他逗得大笑:燕仙座非寻常神仙,与天同生,与地同寿,又哪里会要吃你。更何况,纵使他真要吃你,你也不必躲到这里来。
谢秋石瞪他,冷笑:怎么,这回不罩着我了?
秦灵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还欲再斥,便听仙帝陛下悠悠开口:他离不开那里。
谢秋石一怔:什么?
他在大修罗道中有通天的权柄,代价便是永生不得离开。秦灵彻挑了挑眉,就如你当日在瀛台山头,不为凡俗悲欢离愁所扰,可代价,同样也是永生不得离开。
谢秋石愣愣地张开嘴,半晌才问:可我现在已经离开了。
所以你得开始烦恼,秦灵彻笑着敲了敲他的鼻尖,以此类推,燕赤城若想离开,便得放弃他的权柄。
谢秋石点了点头,一会忽然跳起来:他不肯放弃那什么权柄来找我,说明他也不那么想吃我!
秦灵彻懒懒地抬了抬眼皮,挥了挥手,示意他从藏身的地方爬出来。
谢秋石咕噜一声从椅子底下滚出来,大大咧咧坐在天帝左手侧的扶手上,翘起一只腿,自言自语一般说道:但我也不要去找他,太吓人啦,我也不要回瀛台山,那几个小孩眼神怪里怪气的,临尧的房子也给人封了秦灵彻,让我去你家睡,我睡你的床,你睡地上。
秦灵彻冷眼扫他,忽然正了面色:你要住我的紫微宫,也不是不行,正好三月开了春,便是凡间清明时日,我想赶个热闹,除了吞天道,你在我身边,也好与我每日商谈一二。
谢秋石的脸一下子绿了:这么快?
秦灵彻气笑:再让你休息,万一哪天耳朵鼻子都被人吃了,我上哪儿去找第二位猛将?
谢秋石的嘴角垮下去,很快又抬起来,好、好、好,我现在就去大修罗道,学两招吃人妙法,回来对付你这个老混球。
秦灵彻看也不看他,又挥了挥手。
谢秋石半只脚没跨出车厢,又转回来,忽然揪着天帝的头发一扯,猝然往他嘴唇上狠狠咬了一口,得意洋洋地道:刚学的。
说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下马车,连呸数声,翻着白眼道:这到底有什么好吃的?
谢秋石的心情忽上忽下,瀛台山的天气也就忽冷忽热,他不想回去,便漫步在云间,摆着鬼脸去吓唬来往的仙人。
往来仙人看他的目光较之过往更冷,嫌、恶、怕、妒者有之,更增了些恨、鄙与熟视无睹。
谢秋石不明白,他到底为何能如此真切地弄懂这些目光的含义,他不懂自己的喜怒哀乐,不懂瀛台山为何常年飘雪,却分明地感受到,各色目光如薄厚相异的锉刀,来来回回在他的头皮上拉扯,称不上疼,却足以叫人龇牙咧嘴。
他想起来秦灵彻说的话,他怀疑上天是故意要叫他不快活,作为得到一副血肉之躯的代价,可又不能让他知道为什么不快活因为一旦有了病因,也就会有了解药,这样那代价便不够昂贵了,而上天就像秦灵彻那样,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谢仙君在紫微宫门前蹲坐了几个时辰,遥遥望见秦灵彻倚着玉栏,一个覆着薄纱的矮瘦身影靠上去,秦灵彻拦着那人的腰,然后他们的嘴贴在了一起。
他这才怔怔回过神来,他总以为仙人相比凡人而言,更接近于山水虫蚁等天生地造之物,如今才知道,原来仙人拿嘴贴着嘴,和凡人一样,和世俗一样,有隐晦复杂的崎岖之意,不单单如石间虫鸟,是冲着吃食去的。
第112章
鬼道第九府吞天道在一个春雷惊夜一溃千里。
三个时辰前,吞天仍有一副喧哗夜景,雕车竞驻,宝马驰骋,满街销金伞盖,勾栏吹笙弄箫,唯鬼将府所处东南处传来噼啪怪声、青烟阵阵,众鬼也只当大将又练了什么怪奇武功、又捉了哪边的活人作法,全然没有放在心上的。
过得一刻,街头流窜出几只蚊虫小鼠,若细辨能看出是四散逃亡的妖修;又过得一刻,挎着短打粗布的鬼仆抱头鼠窜,混杂在街中与乞儿无异;再过得一刻,那鬼官鬼吏方提着铜锣冲出来,那铜锣施了法术,敲一下,夜市肃静,敲两下,人人自危。
煞神来了!
天上那煞神来了!
速速避难!速速避难!
红帐香的鸨母尚在醉梦中,听到这煞神两字竟也没生出畏惧,两根细短的手指夹住一恩客衣袖,娇滴滴嚷道:哪儿有甚么煞神呢?这么大动静,怎么连个煞神的脚印子都没有呢?
那客人吓得面如纸色,大叫了声我的亲娘!,奋力甩开了鸨母之手,那鸨母醉酣了,一趔趄兜头跌在地上,再爬起来时,整条街已然快空了。
她揉了揉发胀的眼睛,推开窄窗,只觉一个不知是红是白的小点,烛火似的在眼前晃来晃去,她挤了挤眼角,再看,红点已经到了眼前,星子似闪得她睁不开眼。
她修鬼道多年,何曾见过这样漂亮的年轻人!只见那煞神面如朗月,目似碧玺,绿云扰扰,无拘无束,一身白衣上泼墨似的浇着红,尚有点嫩生的脸衬得粉若春花,唇若抹脂,嘴角还带着点似笑非笑的俏丽。
诶,大婶儿,谢秋石瞧见她,喜气洋洋的招呼,您怎么不跑啊?
鸨母呆呆听着,对上那双青碧之目,又扭头瞧见铜盆里的自己,竟自惭形秽起来:小哥儿你看我这我喝酒呢
她说这话时半点没瞧一边的酒壶,一双眼睛分明直勾勾落在谢秋石脸上,偏偏谢秋石也是个知道自己好看的,察觉他的目光,更是装腔作势,笑得顾盼神飞,笑得鸨母一只白瓷酒壶愣生生跌在地上,琼浆四溅。
怎么洒了,多可惜!谢秋石嗔道,脚尖拨了拨地毯,眼皮子一垂,漫不经心地不知道在看哪儿,他也任自己出神,直呆够了才随便勾起地上一卷书册,倚着窗台翻看道,咦?你也有这戏本子?
鸨母顺势看去,只见那封皮上写着逍遥沧江夜戏长,只是不再是戏本,而是一绘了男欢女爱的春画绘本。
谢秋石没注意到她五彩纷呈的脸色,只一页页翻着,啧啧称奇,翻着翻着还摊在柜台上,搭着鸨母的肩膀问:哪儿才开始亲嘴呢?
鸨母鹌鹑似的不做声,他就自己翻,终于瞧见那痴男怨女唇舌交接,男的衣冠不整,女的酥胸半露,身上的缎带绫罗潦草相缠,分不清谁是谁。
谢秋石眨巴了两下眼睛,又往后翻:怎么后头还有这么多?
欸小哥儿
这男人撕姑娘家的汗巾,也恁粗鲁了些。谢秋石笑道,嗳哟,他怎么还脱裤子的
鸨母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只觉这样一个生得冰雪洁净的仙人嘴里吐出这些话来,竟令她一个鬼修觉得淫秽不堪。她欲制止,又不敢,只得听谢仙君在那儿一页页嘀咕:好伙计,这东西哪里是能掏出来的,我要这么干秦灵彻非得骂死我。
小哥儿,你读就读,可别念了
唉哎哎哎哎哎!!!她话音未落,谢秋石就大叫起来,进,进进进,进去了??
鸨母怀疑自己的脸要像窗前那对红蜡般化了滴下来。
这可,可奇怪,谢秋石把那画对着眼睛翻来翻去,这到底是哪头跟哪头?下面那对着那又是什么?大婶,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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