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们目前吃了这么些馆子,从菜单上可以摸索出来定价,从其他食客的桌上可以看出大家的口味。积累起来分析,便能大概知得出我们日后该走的路了。
后世称之为竞品调研。
唔,这样,阿双心里舒坦了不少,怪不得你晚上都要掌灯写写画画,便是在记录白日所食是吗?
寻月棠笑着点头。
阿双嚼着一筷子黄雀酢,又问:那我能帮上什么忙么?
嗯寻月棠佯装用心思考,半晌才回道:你觉得哪样好吃,告诉我就行。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阿双既非厨子,又不是老饕,指望她道出什么专业评辞,实有难度。
半个多月吃下来,寻月棠是真的在大大小小的饭馆里取到了经,心得记了有半本册子,单望京楼那部分就有七八页纸,着实消化吸收了许久。
无需劳动,又顿顿好饭,吃得阿双连腰都粗了两圈。
小店掇拾好之后,寻月棠又犯了难,她主后厨,阿双跑堂,那起码还得有个账房,有个帮厨。
做饭她是熟,招人却真的不是行家。
想来想去,又去找了那个钱英小哥,说是小店收拾好了,置办薄酒答谢他尽心帮忙,只在席间委婉地又道出来了另一个难处。
钱英是个在三教九流里练出来的人精,自然是听出了寻月棠的委婉,又被小娘子的美食美酒美色熏的舒坦,当即挑破,一口便应了下来。
没两日便介绍了一对母子来,没经牙行,全凭私交,又帮寻月棠省了笔钱。
这对母子也怪可怜,夫君生前是个账房先生,家境尚过得去,孩子也争气,十六七岁上就考中了秀才,可夫君一朝病逝,家里失了顶梁柱不说,积蓄也几乎用尽。
偏她孩子已好大了,没几年也该娶新妇,改嫁是不好改嫁的了,只能孤儿寡母讨生活。这婶子先前是做针线活卖钱供孩子读书,现在熬坏了眼睛,已经几月没有收入了,因着是钱英的邻居,便被介绍来了寻月棠这里做事。
寻月棠在前世的干娘是个算盘精,与干娘相伴的那百年里头,学了一手好算盘,她本可以自己做账,但前堂后厨是无论如何也忙不开,见钱英介绍了人来,便想着先看看这小哥的打算盘、记账做账本事如何,若是差些,趁着离开张还有几日,也好教教。
这小哥名唤柳明宗,今年十八,书读的不错,许是师承了先父,算盘打得也溜,根本无需再做练习。他的母亲陈婶子眼神虽不太好了,做事却利索,人也干净。
这俩人来了,当真是解了寻月棠的燃眉之急。
回想她家破人亡之后的日月,大概便是像后世常说的那句触底反弹,似乎是一直在遇贵人:三哥、李大哥、钱小哥......前面那俩人是不好再遇上了,钱英小哥却还在身边。
于是,与陈婶子与柳小哥正式签订契书那日,她又请钱英来一道吃了顿便饭,此刻处好了关系,日后总有用处的。
又不几日,寻月棠订的牌匾寻味小筑也到了,寻味既是合了食客找馆子、又是对上了她的姓氏,小筑则是因为她在前店装点中用了许多花草藤蔓元素,并着木砌青瓦的墙饰,古朴、自然又精致。
她的馆子既然定位中高端,那后世所说的逼格一定要有,如此才可吸引更多人来。
开业前夜,四人闭着店门做最后的准备,一遍又一遍地检查是否都准备妥当,阿双一紧张话就多,不停地问:阿棠,我们确定是都检查过了吗?
是是是,寻月棠笑笑,大家都在这里,若实在缺了短了,明日再补也来得及,你莫要慌。
陈婶子见主家没安排活,便开始一遍一遍地擦桌子、拖地,将那青砖地面拖得锃光瓦亮。
柳明宗也围着柜台绕了许多圈,见实在是没有什么要做的了,才拿出书开始读。
寻月棠抬头看见他认真读书的样子,突然又想起来寻府里那个借住哥哥,当然现在那个哥哥的身影已经与谢三哥的身影在她脑中交叠到了一处。
她一边裁着红纸,一边开始想念谢沣,思绪杂乱又却浓稠。
想到小时候,想他为什么小小年纪就如此沉得下性子来,生着重病还在屋内念书,不叫不嚷也不喊难受,怪不得说他病好的次年参加春闱就拿了探花呢。
又想到现在,他现在应该是认得出我了吧,那如何没有与我相认呢?当时在山上,他问我这几人是否杀害你父母,得到肯定结果后将那些人杀害,是在与爹娘报仇吗?
不知他们这次军务是否危险,他如今回了登州吗?是否见到李伯他们,可拿到了我给的方子?会带回军营去用吗?
许多许多的记忆,许多许多的疑问,寻月棠找不到答案。
一夕纵有千般念,也只能悉数化作一声难察的叹息。
阿双见她裁好纸片却迟迟不落笔,便问了句:阿棠,你在想什么?
寻月棠自是不会承认自己在想谢沣的,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并没想什么,只是在走神而已。
那我们早些写完便去歇息吧,阿双与她商量,这些日子确实是太累了些,明日开张更有的累呢。
好。
寻月棠应声,见柳明宗已学得入了迷,便没去打扰,准备自己写开业布告,这个布告还是从后世的饭馆经营里学到的,说白了便是噱头,比如什么高考生凭准考证五折,欢迎某某男明星的老婆来店里消费之类的。
但是她写这个的原因,比起宣传,更重要的还是寻亲,名叫寻峥的客人可在本店免费用餐(须持黄籍)。
阿双粗识几个字,低头将寻月棠写的东西轻轻念了出来,阿棠,你兄长名叫寻峥吗?
寻月棠轻轻点头。
阿双见落笔寻峥二字时眼里便噙上了泪,也有些感同身受的难过,便张手轻轻地抱了抱她,会找到的,一定会的。
寻月棠按了按眼睛,笑着与阿双道谢,忽然想到了什么,便问道:阿双,你上次说你是去登州寻亲才花光了盘缠,寻的是何人?
是......阿双脸上浮上一丝苦笑,迟疑半天才说,是我一个表兄。回了登州老家照顾祖母来着,但我按着地址去寻的时候,街坊说他跟着人走了,去做什么了却不知。大概......唉,我也不清楚,也是隔得时间太久了吧,许多事情都是会变的。
寻月棠听了,心里就大概猜到阿双寻的是何人了。
这个年代的表兄,就像后世里韩国电视剧里的欧巴一样,不说是有婚约在身,起码也是个青梅竹马。
想到与阿双这些日子的并肩打拼,她稍作衡量便做了决定,阿双,你那表兄叫什么名字?我一道写在上面。
不好吧,阿双摇头,他的名字普通,重名的还不知道有几多,会亏本的,再者说了,他也不一定是在凉州。
你真当我知道我哥哥在哪儿么?寻月棠苦笑,不过是存个希冀罢了。要说起来,张大哥曾说他们登州的汉子许多都入了凉州的军营,咱们可能会先寻到你那表兄呢。
真......真的吗?阿双有点动摇,手指头绞在一处半天,才道:他叫做庄恒,庄严的庄,恒久的恒。
寻月棠点头,当即又重新裁过了一张红纸,将庄恒的名字添了上去,好啦。
月棠,我们这样做,阿双看了红纸上面明晃晃的俩二字名字,只觉戳眼,真的不会亏本吗?
你看这里,寻月棠指着一句话的中间,狡黠一笑,我并没有说明这免费的期限是多少,若是实在是入不敷出了,就提前通知大家,活动即将结束,请大家抓紧来吃,到时间就撤掉布告去。
阿双拍了拍胸口,这就好这就好。
寻味小筑并不做朝食,第二日上午就有充足的时间做准备,寻月棠在宣传上花了不少钱,请了舞狮队、放了千响红鞭炮、包下整柱的糖葫芦分给小童,让他们叫唱着宣传食店的打油诗在街巷里乱跑。
店面并不大,三个单独辟出来的雅间,大堂还有十桌。午时不到店里已有了五六桌客人,这个上客率算是很不错了。
不管是寻月棠,还是阿双等人,都已经非常满意。
午时过后便不再上客,寻月棠摘了围裙从后厨进到前堂,挨桌去询问客人的用餐体验:是否合口味?咸淡掌握如何?有无其他建议?问完认认真真记录下来,还又额外送一份透花糍。
这透花糍名字雅,模样更俏,本是唐代的宫廷御品,后来才渐渐传入寻常百姓家,可这个朝代还不曾见过。
做法不难却讲究个技术,将灵沙臛(其实也就是豆沙)塑成花型,用糯米捶打成的糍糕包住,这般做出来,半透明的糕体上就会隐隐透出内里豆沙的嫣红花样,故名透花糍。
这透花糍一到各个食客的手上,便得了一致的好评,这样好的模样,咱们倒不舍得下嘴了。
说是这样说,仍是有几人当场便尝了这花糕,外皮软糯耐嚼,泛着糯米的清香,内里豆沙绵软香甜,糖味却不浓,不至于遮去豆香味,外皮与内馅迥然的口感又使这点心更诱人了些。
尤其得知本店的大厨是个妙龄小娘子,大家称奇的同时,纷纷表示,以后定多带亲朋前来捧场。
寻月棠自是笑着福礼道谢。
客人吃得差不多,寻月棠几人便端了饭出来,守着靠近厨房的桌子一同用晌食,刚坐下没多久,便有个小厮进了门。
阿双先看见,撂下碗就迎了上去,小哥,主人可点好了菜?
原来这小哥头先就来过一趟,记下了菜单回去问了主人,眼下折返就是要点菜拿回去的,他利落地点了四个招牌菜,便持食盒候在了一旁。
寻月棠食量小,几口扒完饭便又回了后厨,临走还嘱咐陈婶子:婶子,你先吃着,我一人忙得过来。
四个菜很快做得,小厮付了钱提起食盒,店主人,待我家姑娘用完,我便立时将碗碟与你送回来。
不着急,寻月棠笑着又递了个纸盒与她,这是今日开业赠的透花糍,给姑娘带去尝个新鲜。
多谢,小厮道谢离开,一路回了撷芳楼。
凉州多青楼,这撷芳楼又是最大的一家,几代花魁都出在这里,这代的花魁妙言自然也是,这带饭小厮名叫小谷,便是妙言姑娘的奴仆。
晌食的点儿已有些过了,他提着食盒一路行上二楼,还未到妙言房里,便听得些送完客、吃完饭的长舌妇倚着栏杆嚼舌头。
这妙言真是烦人,分明被赎了身,非赖在楼里不走,白占个好房间。
你懂什么的,那林将军许是已经腻了,不肯要她了。
不应该吧,林将军不是随着平北王去登州公干了吗?
昨日董老爷来,说林将军早就回了凉州了。
这话一出,周遭一片啧啧之声,仿佛已认定妙言是个弃妇。这胡姬抢占楼里太多资源,又得林将军青眼,在四方胡同出尽了风头,眼下见她风光渐颓,大家恨不得人人踩上她一脚。
小谷推门进房,姑娘,那些人乱讲话,你别往心里去。
不会,珠帘那头一个美人撂下手上的《镜花缘》,缓缓站起身来,她生的极美,带着异域风情的美,眼窝深邃、眼珠湛蓝,鼻梁挺立如山脊,冷白肌肤似压霜雪一筹,栗色卷曲长发不曾挽髻,直直垂到腰际。
正是这代花魁妙言,也是林勰思之如狂的纳古丽。
她身上有北狄与波斯血统,却说了一口极地道正统的官话,这样的奇货自然要使出手段沽个好价。
想到她没有大晋名字,撷芳楼的鸨母便先是卖她的命名之权,被林勰花一千两竞得,大晋语言乃普天之下最美,番邦女子习得难极妙极,便叫妙言罢。后来又卖她的梳弄,林勰索性加价到五千两与妙言赎了身。
林勰在凉州并未置宅,将家里人与他置房产的银钱都潇洒到了旁处,如今还随谢沣一道住在半条街之阔的谢府里头。
如此一来,林勰便不好将妙言接回府去,又担心自己时常住在军营,妙言一人在府上孤寂,便给了银钱托鸨母照顾她,还将妙言身边原有那些势利眼奴仆都换成了自己人。
尽管他考虑也算周到,妙言还是在这楼里吃了不少气。
等将军回来,小谷愤愤,我定要原原本本告诉他。
莫要这样做,妙言阻止,将军平日忙碌,来此处是为了寻乐,可不是为添堵。
话说得漂亮,可她心里总是不好受的,这些日子都提不起胃口,今日寻味小筑的饭菜算是顶顶合心意,也不过用了小半碗饭,倒将那赠品透花糍吃了整块。
这新开的馆子做出的饭□□巧,将军定会喜欢。
距离开店已经半月有余,寻月棠抽空会在柳明宗回家后自己盘账,瞧着一日日的利润都要笑出声,一身疲惫都不觉如何。
她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先前便做足了市场调研,尽量去避开与别人相同、相似的部分。可事关银钱,绝不是不招惹就可相安无事。
她最先发觉不对劲,是在酒水上。先前谈拢的那家酒肆,突然就说供不上货,宁肯赔钱也不肯给酒。
可做食肆酒楼的,哪儿能少得了酒呢?酒水一断,生意都少了不少。
寻月棠接连跑了几个上午,将城内转了几圈,都没有足够规模的酒肆接她的单,最后还是钱英偷摸从后院找到她,与她支了个招:莫在城内找了,去乡下的作坊问问,切记要自己亲尝亲试,别遭人唬了。
寻月棠知道自己这是点了旁人的眼了,但她做生意堂堂正正,要真叫她改,她还真不知道从何下手,总不能真遂旁人心意关张大吉。
酒水这事解决没几日,店里又来了一群奇奇怪怪的客人。
五六个壮汉围坐一处,就点了俩便宜菜,架子却大要命,这会儿说桌子脏了,那会儿说凳子不稳,又或者讨要赠品,吆五喝六坐了一个多时辰,接连吵走了几桌客人。
阿双气得要去抄烧火棍,被寻月棠拦住了:做生意以和为贵,他们应该就是来捣乱、解解气,闹够了就走了。
许是见店主人迟迟没有动怒,这群人也寻不到由头发作,喝了个水饱便骂骂咧咧扔下钱走了。
柳明宗点了点,与寻月棠道:少给了不少。
一群人吵得寻月棠头痛,便摆摆手,少就少罢,抓紧走了比什么都强。
可这几人走后还没过一个时辰,便由人抬着又回了店里,说是哥几个在寻味小筑吃坏了肚子,回家之后又吐又泄,几乎折去半条命,非得要这家黑店给个说法。
抬人的木板就横在寻味小筑门口,齐刷刷摆了一溜,晌午那几个汉子躺在板上,抱着肚子哎呦直叫。
门口看热闹的人很快就将寻味小筑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寻月棠心道要遭,开饭馆的最忌讳不干净,虽不知道她得罪了谁,但对方明显是铁了心要整她,便说门口看热闹这些,如今正是午歇的点,街上哪会有这么多人,肯定是有人蓄意安排。
她深吸一口气,几位大哥,你们说是从小店吃坏了肚子,但今日晌午小店接待客人十余桌,为何其他人都无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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