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折春被她这问题一问,先是愣了愣,随后反问道:他?他是谁?
云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道:薛、薛灜。
那仇人的名字被旁人念出来,江折春不由得想了想才回道:自是要叫他也尝尝我受过的苦。
那如果遇到另一个人呢?我是说,你师兄。
江折春仿佛一下子被定住了一般,像是木头人一样站在那里,这么多年来,她无时无刻不想着对付她的仇敌,想象着将自己那些年里所遭受过的诸般苦痛都千倍百倍地返还到那些恶人身上,可云澄这回却不问她怎么对付仇人,而是问如果见到了汤哲她会怎么办时,江折春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雷娇、赵瑞儿,这两个虽然也算是故人,但与这两个人相见却远没有汤哲这个名字来的叫人头晕目眩。
汤哲,她少年慕艾之时真心喜欢过的那个人,曾经以为会共度余生的人,曾经海誓山盟过,永不伤害,永不背叛,永不分离的人。
现如今她却要去报复他的道侣,去伤害他的家庭,去揭破他丈夫五十年来所粉饰的太平。
江折春自问她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她不愿想,也不敢想,如果事成之后,汤哲她曾经爱过甚至现在还爱着的那个人会不会原谅她?
哪怕她的行事是合理的,是被天道所允许的,是在道德方面允许的反击。
可当真会被汤哲原谅吗?
云澄站在她身边,觉得江折春的手开始逐渐变得冰凉,又瞧见她总是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逐渐失去了光,她就知道了答案。
她还是做不到的,她还是做不到的。
云澄心想,那一年她抱着自己,痛苦、无奈、悔恨、懊恼、绝望,向自己诉说着复仇时的踌躇与忧伤。
云澄记得很清楚,那年江折春自己说过的话。
当一个人复仇,就要把她自己的心给挖出来才行啊!
这么多年了,云澄的心中就像是咬了一个又酸又涩又苦的果子一般,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
因为云澄知道,江折春不论如何,都做不到这种事。
她虽蒙受苦难,却永远带着崇高的善意和极深的忧愁生活在这世界上。
她永远都做不了那种事。
就像江折春永不可能忘记她深爱过的那个人一样。
这个蒙受过世间极大恶意的女人,永远保留着一颗赤忱的心。
而这将是她复仇道路上最大的阻碍。
也是云澄这一生都不能触碰到的至宝。
===
两个青年人睡醒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了。
薛少尘一睁眼醒过来的时候,身子正以极为奇怪扭曲的姿势靠在树上,而单不秋躺在他肚子上睡得像是猪,被薛少尘一把推开时,还犹自不觉,咂咂嘴睡得更香。
他们昨夜遇到了岚客同泓儿,起初是受了惊吓,但随后彻夜长谈一番,叫他对这两个人的感受越发玄乎怪异起来。
他们四人彻夜长谈,从天文地理,人情风貌,人情世故各个方面去谈话,出乎意料的,这两个不速之客的阅历见识广博,叫单不秋都不敢生出什么轻视之心了。
在深夜里,四个人相互分享他们见过的奇人异事,来给夜晚的谈话增加一些趣味。
直到漏夜更深,这四个人才停下这场野外的聚会,任由火堆劈啪作响,陷入黑甜睡梦中。
醒了?
薛单二人犹自迷蒙,却瞧见昨夜比他们更晚睡的两个人已经洗漱完毕,站在那里小声说话,瞧见这两个青年人醒了,方才同他们开始交流。
二位都不用休息的吗?
岚客却是拍了拍泓儿的手道:她醒得早,我自是只能陪她。
泓儿瞪她一眼,眼波流转,叫人心软。
那模样亲密无间,倒叫薛少尘想起昨夜所交谈的事来。
那泓儿原是一隐世宗族之中的继承人,岚客是泓儿宗族所搭救的一个散修,为报救命之恩,岚客答应给泓儿作几年仆从,却不料一来二去,二人暗生情愫,加之泓儿天性自由,不愿被拘在宗族之中,任人摆布做那联姻用的人,便卷了家中财物,与岚客私奔了躲在黑市里。
在黑市中二人自是以妻妻身份相处,但在外界,岚客年轻时树敌不少,自是不敢将二人妻妻身份摆到明面上来,故而岚客在黑市之外便戴面具示人,平日里只称做是泓儿的贴身侍卫。
单不秋听完却道:那你们为何不躲在黑市之中,反倒到处往外乱跑,平添这么多麻烦事。
岚客却宠溺道:她自出生时便被拘着养大,我不忍心她再因着我只是换了个地方被拘着,再说,我也能护着她,便自然是由她去了。
薛少尘心道这是妻妻之间的情趣,便扯住还欲多言的单不秋,叫他闭了嘴,将话题转到其他事情上去了。
薛少尘瞧见她们亲密,心中不知为何想到自己的两个父亲,虽都是同性相亲,但他的两个父亲便不如这二人亲密,他幼时察觉不到,现今大了,便越发觉得他们二人面和心不和。
但他思及今次出来游玩,便不要将不快之事挂在心头,于是对岚客同泓儿道:不知二位欲往何处,不如今日一道同行?
岚客道:正有此意!
于是四人便由薛少尘决定,随意选了个方向便往前走,一路上说说笑笑,而且岚客阅历见识极广,瞧见一些薛单二人分辨不出或是不了解的植物,只看一眼便说出那植物的来历习性等,叫人佩服。
那一路走着,也不知何时,周遭的氛围竟阴森怪异起来。
脚下的土地也变得黏腻湿滑起来,行路不便,有时候一脚踩下去,要废好半天劲才能将脚拔出来。
怕是走到什么不好的地方了。
岚客将眼一觑,左右看了道:越往里,那雾气渐浓,只怕这里面有不好的东西。
紧接着她瞧也不瞧,便从腰后拔出那把刀来,往前随意一掷,便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凄厉尖啸,又如夜间有鬼夜哭。
岚客伸手一招,那掷出去的刀便长了眼睛一般飞回岚客手中,那雾气渐浓,单不秋眼力再好,也只能瞧见那把刀上沾着红色的东西。230`69;2,39/6+
小心些,我们四个走近些,不要走散了,方才那个是鬼哭藤,被砍断时会发出犹如鬼哭嚎的声音。擅长隐踪匿迹,喜阴潮之地,食肉。
岚客将刀上的藤蔓汁液甩脱干净,复将刀收回鞘中,随后抬眼看了一眼单不秋,皱着眉道:净台呢?
他不是在我身单不秋一边说话,一边回头,却发现原来薛少尘站着的地方已经没了人影。
糟糕!
岚客心中当即觉得不对,一刀劈开雾气。
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鬼哭藤见雾气被分隔开,便将猎物拖动的更加快了。
薛少尘养尊处优惯了,何曾遇到这种事,但他勉力去扒缚在自己身上的藤蔓,却被缠得更紧。
那藤蔓勒人甚疼,薛少尘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要被碾压缠碎,当即痛呼出声,发出极为尖利凄惨的呼救声。
第四十五章 :鬼藤夜哭
岚客自是不可能就这样看这人被拖走。
可是那浓稠的雾气在被劈开后又自发地聚集起来,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
这雾不对劲!
泓儿在一旁咳了几声,只觉得那原本无味的雾气中竟多了一股甘甜诱人的香气,倒叫原先还在嚎叫呼救的薛少尘也安静下来,浓白雾间却再也听不见其他声响了。
她和岚客都是修为强悍的人,平日里也能算得上对诸多毒物有了抵抗之力,但一旁的单不秋修为较之她们二人却不高,即便听了泓儿的话急忙去掩口鼻,可那藏在雾中的毒性已发了效用,不过数息,这少年人便毫无知觉地仰面往下倒去。
岚客急忙伸手去抓,只是未曾料到一事,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有婴儿手臂一般粗细的藤蔓,快过岚客动作,只将人紧紧缠了,便也拖着要往沼泽深处走。
而岚客岂会轻易叫那藤蔓得逞,她将刀一掷,便又轻松斩断了鬼哭藤的枝蔓。那枝蔓一断,便立时传来极为凄厉的尖啸声,且不知为何,这次的叫声比之方才,更叫人听了神思不属,神魂修为稍弱些的,已然双眼迷蒙起来,呆呆站着不动。
便是岚客同泓儿这般修为境界的人,也不免因着这叫声而迟缓了动作。
而就是这短短一瞬间的迟缓,那藤蔓便如疯了一般立时冒出来将单不秋缠住,直往那沼泽深处去了。
其余的藤蔓想攻击这两人,却见岚客以极快的速度掐了个火诀丢在藤身上,那鬼哭藤又是一声尖啸,在潮湿的土地里打起滚来,将火一灭便不再纠缠,仿佛生了灵智一般,立时放弃了岚客泓儿二人,一如方才突兀出现一样,现下也突兀消失了。
怎么回事?岚客又警戒了一会儿,确认安全后才将刀一收,用灵力包裹在脚上,便立时稳稳当当立在那土地之上,泓儿如法炮制,抓着岚客的手站稳了,将原先陷了一半的脚从泥里拉了出来,皱着眉头去清理脚上的脏污。
什么怎么回事?泓儿问道。
我上一回来,那鬼哭藤还未成气候,便是这雾,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上一回来并不曾有。
岚客自怀中芥子里摸出两块蒙面巾,又摸出一瓶药水将面巾打湿,递给了泓儿:你且先戴上,也不知这白雾里头有什么古怪。
泓儿听她的话,将面巾戴好后又问:现在怎么办?我知道你的,你
这两个人必定是要救的。岚客轻叹一口气道,先不说这二人的身份,便是素不相识,见旁人有难,又怎么能有不救的道理?
泓儿道:那要怎么救?你说你先前来过这里,此处本不是这个样子的,秘境五十年一开,沧海桑田,变了也尤未可知。
岚客道:这不应当才是,鬼哭藤有一天敌,你也知道,唤做昆珏兽,我五十年前来此,便有幸救过一只,那鬼哭藤畏光怕火,昆珏兽天生带火,这二者常年争斗不休,昆珏兽又是不挪窝的性子,却怎么会叫这里变成鬼哭藤的地盘?
泓儿想了想便道:若是那兽当真出了什么事呢?秘境一出一进已隔了五十年,自然之中弱肉强食,发生什么也不奇怪。
岚客心知泓儿说得有理,于是又抽刀劈开厚重雾气,想要借此看清前路,但那雾收拢回聚更快,几乎一瞬之间便回做了原状。
于是二人只能凭着直觉往前去走,同时试尽各种方法驱散雾气,可依旧拿这雾气毫无办法,但托那泼了药的蒙面巾之福,倒也没有被这毒雾迷倒,甚至还好几次躲过了鬼哭藤突然的攻击,只是每新出来一回都更令人难以招架。
那藤也当真是生了灵智,从起初能轻易被火烧到,到现如今已然可以险险避开岚客和泓儿的围击,原来竟是在不断学习如何躲避二人的攻击,甚至还有一次反击成功,若不是泓儿手快,只怕身上免不了挨着一下重击。
岚客也心道不好,照这么下去,便是她二人修为再高,也要被这鬼哭藤耗死在沼泽地里。
泓儿心中越打越燥,那双隐藏很好的双目也显出嗜血的红来,她一怒之下,竟以手为爪,直直扣入藤蔓之中去,而那藤蔓仿佛吃痛,惨叫一声,扬起另一条去打泓儿,岚客见势不妙,撤步扬刀,将那打人的藤蔓一刀斩断,又急忙掐出火诀丢在那断口上。
那断口本喷出红色的汁液,状如鲜血,被那火诀一沾,当即便燃烧起来,竟叫那节藤蔓在地上扭动惨叫,而随后像是收到指令一般,其余藤蔓也不管不顾,只是开始有序且快速后撤回雾中。
它要逃!
泓儿的龙爪之力不可小觑,看似轻轻一抓,力气却是十足,那被抓住的藤蔓一边后撤一边奋力扭动摇晃,想将泓儿甩落出去,却不料甩脱不开,泓儿反被那巨大的拉力往前一拽,险些栽倒。
岚客挂心于她,伸手便去扣住泓儿的手,将她往自己怀里拽,两个人都是灰头土脸,也顾不得脏还是不脏,只是紧紧抱着贴在一起。
两个人这个拥抱根本就是无心,却是岚客少有的几次主动,泓儿心神不免有些荡漾,但她心知现下对敌更为要紧,于是二人用力抵抗那拉力,却不料那一些藤曼结合成了一束,缠上了两人,将二人捆做一团只管往里头拖。
力量之大,叫两人无法抗衡。
岚客同泓儿只能勉力运转起灵力去抗衡那越收越紧的藤蔓,谁知那藤蔓如同进食一般,开始吃起这两人的灵气来。
二人心道不好,只能放弃用灵力,反用自己原本的力气去同那藤蔓相抵,只是那藤蔓收束,叫二人身子越碰越近,脸都要贴在一起了。
两人贴的极近,泓儿那双眸子红彤彤的,像是光泽极好的宝石,岚客只看了一眼,就觉得险些被吸进去,急忙撇开头道:怎么办?
被问的那方本就因为这往复无常的突袭而心中火起,烦躁异常。
于是将蒙面巾一揭,嘴一张,便现出一口尖利的龙牙,扭头就毫不留情地往周遭的藤蔓上一口咬下,与此同时那化作龙爪的手一抓,当下便将裹如蚕茧一般的藤蔓撕下一块来。
那藤蔓岂能料到这一招,当即吃痛想要反击,却已迟了。
泓儿将身一变,换做小小的龙形,虽然地方小,但如何防得住她本体的龙爪龙牙之尖利,却见那龙爪轻轻一划,便如同劈竹成片一般,将这茧房划拉开一道巨大的口子,流出鲜红如血的汁液来,浇了两人满身。
那雪白的麟甲被那汁液淋上,红白相间却是有一种受了伤的美感,一双龙瞳神武非常,整条龙威武可恐,却正做不怎么雅观的事,边张了嘴将那口中的鬼哭藤碎渣往外吐,边两爪用力将那藤给扒拉开,抓着岚客便往外跑,走之前还不忘丢个火诀在那藤蔓上头,听它们烧出吱吱怪声,然后化作一团轻灰。
只是甫一出牢笼,便一脚踩在那臭气熏天的淤泥里头,只一脚便陷下去半个身子。
岚客心道不好,急忙将灵力附在脚上站稳了,伸手去抓泓儿。
那小白龙身上漂亮的麟甲先是被这藤蔓汁液所染,现下又被这污泥所沾,本来单闻这红色汁液还带着些雾气中的甜美香气,但同这污泥一接触混合,便换作了一股极为作呕难闻的味道。
泓儿天性好洁净,虽说平日里不拘小节,但还是极为厌恶这种肮脏臭不可闻的东西,现下沾的满身都是,变换做人身之时也皱着眉头,只是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身上的味道就几乎要昏过去了一般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天杀的!
暴躁的龙上半身白,下半身黑,不伦不类,气味刺鼻。
岚客自认识她起,都瞧见她是干干净净的打扮模样,现如今瞧见她这幅样子,不免觉得好笑,于是轻笑出声。
泓儿心中本不在意这美丑细节,但在岚客面前总是下意识关注自己的容貌和打扮,现在这幅样子,本就恨不得赶紧找个地洞钻进去,免得被人瞧见那红到快要滴血的脸和耳朵,现下听得岚客轻笑,更觉得脸上燥热难耐,只觉得身边这人无时无刻不在打量自己,那目光有形一般在她身上来回晃荡。
于是装作很凶很生气的样子想要遮掩过去,大喊道:你怎么还敢笑我!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怎么会变做现在这样子!
岚客被她一骂,当即正色道:是,云姑娘教训的是,是我唐突冒犯,我不应该笑你才是。
话一说完,仿佛是听到什么更好笑的事情一样,忍不住笑出声,且比之前笑得还要夸张。
泓儿又气又恼,伸手便要去捂她嘴,却不料被岚客伸手一抓,直直拽到怀里,狠狠抱住。
恋耽美
-吃饱喝足好睡觉(32)
同类推荐:
潮汐gl(骨科纯百)、
四季雀歌(gl,纯百,年龄差)、
【百合GL】性爱禁止(骨科)、
女主你别弯、
女主醒醒,你是男主的[快穿]、
逃婚之后gl 完结+番外、
友情变质(纯百强制爱扭曲1v1)、
笙声不息(gl ab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