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热闹繁华的集市和主道旁,那幽深黑暗的小巷里,有老鼠在肮脏的水沟里觅食,却猛地一动,钻进肮脏狭小的水道中,而小巷的不远处有几不可闻的脚步声,在这幽深的巷子里如同鬼魅一般,那是一行两个人,都穿一身黑衣,高些的两手空空,个子矮些的则在腰间配了把剑,若是有灯火照耀,定能瞧见水纹缠裹的剑鞘底部用金属熔铸镶嵌了三个小字不归人。
怎么带了剑出来?高个子伸手摸了摸矮个子的头,倚靠在墙上,去瞧小姑娘佩剑的样子。
我看话本上说,夜探权贵府邸,要配把刀剑才像个侠客。那矮个子的姑娘脸颊鼓起来,眼睛亮晶晶的。
瞎看。高个女人伸手按了按女孩子脸上的酒窝,你啊,别总乱看东西。
才没有瞎看!那女孩一双眼睛在夜里也亮得惊人,你自己放在芥子里的,怎么你没看过?
女人被她一噎,又扶额轻笑,罢了,左右也不会被发现,你带着又何妨。
女孩听她说完就笑嘻嘻地露出一口白牙,眼睛都眯起来,像是得逞了的小猫。
跟上。女人伸手弹了弹她的脑门,随后凭空周身卷起风来,以极快的身形远去了。
嘿!等等我!
女孩瞧见她跑得飞快,当即不甘示弱也使功法跟了上去。
坏家伙!女孩追上女人,在她耳边大吼一句,却不料女人轻轻一伸手,便捏住了女孩的嘴巴。
嘘,太吵了,噤声。
呜呜呜呜
不捏你嘴巴,能安静吗?女人瞧见她这副模样憨态毕露,忍不住又捏了捏女孩的耳朵,毫不意外瞧见小丫头红了耳朵。
小丫头点头如捣蒜。
女人轻笑一声将手松开,在松开的那一霎运起功法,倏忽远去,而在她身后只留着一个气愤极的小姑娘,大喊了一声呀。
===
李家的宗门在整个大赤城中便如人间的皇城所在一般,占了一块不小的面积,夜间巡逻守卫的人手也不少,阵法密如繁星,稍不小心触动,便会迅速有人赶到,即便是云平云澄这种高手也不免头疼。
今晚来干什么?知道吗?
云平将调皮鬼的脑袋往树后按了按,躲过巡逻的李家弟子,轻声在云澄耳边说话,吐出来的气热乎乎的,吹在云澄耳朵上,倒叫这个小丫头手脚有些发软。
唔
说你聪明是聪明,说笨也笨,不是早在来之前便同你说过了吗?云平将头撇在一旁去看那些巡逻守卫,顺便说话交代,来找人的。
我又,我又不是记不住!云澄低声嚷嚷捂住耳朵,似是有些不服气。
记得住怎么答不出来?云平早晓得她的脾性,并不生气,只是有些好笑,又伸手去按她脸上酒窝,你啊,就是用心不专。
待到数过三息,那巡逻弟子消失在转角时,云平一弹调皮鬼的额头道,快跟上。
说着一个纵身上了房顶,随即迅速趴下,不叫那些浮空的巡视弟子发现。
云澄紧随其后,动作也是轻巧敏捷地趴在了云平身边,虽然现在时值盛夏,但屋子上的瓦片都是冰凉凉的,倒叫小姑娘叹了一句舒服。
这地方真大,怎么找?
云澄趴在房顶瞧见这巨大宅邸内鳞次栉比,长桥卧波,心中不由暗叹这大宗门的气派,果不是天极宗这种小宗门能比上的。
找人问。云平倒是无所谓,语出惊人,还记得我叫你带的迷香膏吗?
云澄的眼睛登一下亮起来,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看着云平道,还是你聪明!
云平瞧见她这副模样伸手又去按她脸上的酒窝道:不过那东西稀罕,本就不多,你要省着些用。
云澄自是忙不迭应下。
云平瞧见她这样字,心下又笑,忍不住伸手又摸了摸她的头。
这大宅面积广阔,比起凡人的皇宫不遑多让,既然这么大的地方,总归有人手不足之处,故而整个李家以阵法防御为主,人力巡逻为辅。是以二人在偏僻角落处抓着一个小厮仆婢也并非什么难事。
脸蒙上。云平从怀中芥子里摸出两个在街上随处可瞧见的脸谱面具丢给云澄。
诶!我不要兔子!云澄捏着那张白白的兔子面具道,红眼睛就一定要是兔子吗?
云平敲她脑袋,然后停下正往脸上戴面具的手,嗔怪地睨了云澄一眼,将自个儿的狼面具按到云澄脸上:聒噪,小事儿精。
嘻嘻!云澄掀起半张面具,对着云平吐出半截粉色的舌尖,阿春最好了。
云平却不答她,只是戴了面具就准备截人,惊得云澄吐了吐舌头,连忙戴好面具跟了上去。
===
那是一个打扮得精致靓丽的仆婢,穿着普通人眼中可以称作是华贵的衣物,带着一般人买不起的饰品。
这种仆婢的等级应该不低,便是能遇到也应当是在主人家的身边,但是她却出现在这里。
云澄跟在云平身边,眼瞧着面前的女人收下了出击的动作。
那是极为偏僻的小院落,位于宅中东北角,整个小院子里杂草丛生破破烂烂,院中小屋的外墙也是破破烂烂的。
这种地方,应当没有人来才对。
她不该出现在这里。
云平侧头对云澄说话,眼睛却紧紧盯着那个仆婢。
深夜,破落院子,美貌的女婢云平念叨着,陷入思索,却冷不防被旁边的人打断了思路。
哦!是深夜幽会!
云平又伸手去捏她耳朵,又好气又好笑地低声骂道:你又是哪里学来的?好的不学净学坏的!
呜呜呜云澄捂着耳朵低声道,你芥子里藏得那些话本子啊!
云平皱眉瞪她道:你少瞧写话本子吧我的姑奶奶!_0('(
怎么你瞧得我瞧不得?
话一说出口,在瞧见云平那双瞪圆的眼睛之后又弱气道:我知道啦!
走,咱们下去瞧瞧。
云平在瞧见那个女婢走进校园后,语带无奈道:你不是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来幽会的吗?
于是二人前后脚下了屋顶,翻墙进了小院躲在灌木丛里。
却见那小院里头的灯亮着,那女婢伸手敲了几下门,门吱嘎一声,自己开了,里头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是个女人,哪怕今日只听她说过一句话,但云平还是听出来了。
屋子里头是今天白日里被叫做嘉树的人。
云平同云澄一瞧见那女人进了屋,便连忙上了屋顶,揭开一片瓦来往屋里看。
大人果在此处。那婢女见了那嘉树先是施了一礼,随后柔声道,三姑娘见大人不在,又摔东西发脾气呢!
那嘉树坐在床边,并不回头,只是瞧着床上的人发呆,随后轻声道:知道了。
那仆婢见嘉树一动不动,心下更是焦急,但面上不显:大人,是三姑娘又惹了你?
这话一出倒叫云平心下生疑,今天白日她瞧见那李无尘当街辱骂责打嘉树,只当二人是主仆,可如今这仆婢话一出口,又似乎不是。
床上躺着什么人瞧不清,可嘉树只是坐在那里,头也不愿回,声音有些嘶哑;我怎么敢惹她。
这话说得倒像是朋友之间置气了,就连云澄都心下生疑道:关系真是奇怪。
大人,你也不是不晓得三姑娘的脾气,向来古怪的,她本就无法轻易控制自己的脾气的
嘉树涩声道:是,我晓得的。
接着她顿了顿:她救了我的命,又救了他的命,便是她要我这条命都说得过去。
那大人你
嘉树将身一转,随后举起右手道:我只是在想,我在她眼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云澄目力好,看见嘉树的右手险些控制不住惊呼出声,但只是忍住心头讶异对云平道:我原以为只是那些人看错,原来真的是只铁做的胳膊。
嘉树的右手是只颜色古怪,用珍宝妙材所炼制的铁手,若是忽略那手的材质和上头咔咔作响的零件,瞧着嘉树的动作,竟与那原生的人手相差无几。
我十几年前的事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一只形状诡异凶狠的海兽。嘉树用那铁手将遮住右半边脸的面具摘下,只见右半边脸有四分之三都是可恐的伤疤,依稀能瞧出原来是个怎么样颜色姝丽的女子,那伤疤蔓延到颈部,便往衣襟里头去,光从这伤疤便能瞧得出到底是多么重的伤。
大人来时带着他,御剑来的时候只用左手搂着他,半身都是血,已经没了右胳膊。
是,我记着我昏过去前最后一面看到的是三姑娘。嘉树将右手握拳又舒展,是她救了我,我自是不会忘。
话音刚落,便听见门外传来车轱辘滚动的声音,那门无风自开,门外坐着一个人,穿着灰衣,面色阴沉:你还知道是我救了你。
嘉树修为不低,自是早就知道她来,却不说话,只是用那张脸对着她,面具也不带,拿在手里,心不在焉。
三姑娘。
废物!那李无尘对着女婢便骂,让你叫个人也这般拖拖拉拉,滚出去,别碍了我的眼!
那女婢却不怕,只是柔声道:姑娘,有些话能好好说的
李无尘瞪她冷笑道:你在教我怎么说话,怎么做事?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我说了,滚出去!
女婢却依旧不慌不忙,只是俯身行礼,随后退了出去,将门关上了。
你又来这里看他死没死?那门一关,李无尘尖利之言又出口,是了是了,他是你的宝贝,我不过是救了你一命,自然还是他重要些。
三姑娘。嘉树走上前去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好大的架子!为什么叫你也叫不动?
我唉三姑娘,我嘉树支支吾吾,显出有些可怜的神态,我想陪陪他。
救了你的是我,救了他的也是我,供你吃喝的是我,养着他给他续命的也是我,给你名字的是我,给你胳膊的也是我!可你呢!你有把我放在眼里过么!
三姑娘!
那李无尘听嘉树低声叫她,神色有些癫狂,伸手就去扯嘉树的衣襟,迫使她低下头来:可你呢?你就是个白眼狼!
嘉树的神色颓唐:我不是!
随后捂住脸道:我没有,三姑娘的恩情我都记着,我曾答应过姑娘,他一日不醒,我便一日侍候三姑娘,这誓言我不敢忘。
可我瞧你这样子,早就忘光了!李无尘松开手,往轮椅上一靠冷笑道,你当初说得好听,我叫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可现如今我瞧,你早就把这话抛诸脑后了!
姑娘
李无尘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道:这样吧,你在这儿把衣服脱了,我就信你。
嘉树的头猛地抬起,左半边脸半青半红:姑娘姑娘
李无尘冷哼一声:你全身上下哪里我没瞧过?
嘉树显得局促:这这不一样三姑娘,已经错过一次了,万不可犯第二次
只你这般迂腐之人把我娘的话还记在心上。李无尘柳眉倒竖,似是极气,他们不叫我做,我偏要做!
嘉树只觉得羞耻,支吾道:姑娘,我虽应承你诸事都听你的,但但
但什么但!李无尘直接动手扯她衣衫,随后思及什么一般松开手,我知了,你是嫌弃我双腿残废不是?
嘉树一张脸涨得通红:不是,不是
那是什么?李无尘眸光一冷,语带戾气,你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嘉树只是摇头,差点流下泪来:姑娘,这事这事是要同喜欢的人做才行的。
李无尘脸色一白高声道:你是什么意思?
嘉树被她一惊,只扭过头去不敢看她:姑娘把我当做玩物,便当做玩物,只是有的事,却是不能同玩物做的。
你再说一遍?话中隐约夹杂怒气。
姑娘把我当玩物,便做玩物看待,已经错过一次的事,便不要再做了。嘉树扭过头去看李无尘,一双眼睛晶亮亮的,气得李无尘只能冷笑出声。姑娘家世显赫,容貌绝美,何必在我这么一个玩物身上浪费时间?
你是恼我今天在外头打你的那巴掌是不是?
小的不敢。嘉树轻声道,我是什么人,自不敢同主子置气。
我瞧你胆子大得很!李无尘又去抓嘉树的衣襟,一把扯开便往嘉树左肩咬,总有一天我要被你活活气死!
嘉树一声不吭,流了血也不管不顾,只是冷着脸道:夜已经深了,主子该回去歇着了。
嘉树!嘉树!李无尘喊她名字,胆子不大,却怎么敢吻我!
嘉树的双眼猛然睁大,后心汗湿,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随后那李无尘猛地搂住她脖子,对着嘉树的嘴唇狠狠咬了上去。
第二十三章 :云泥之别
那根本不能算作一个吻,吻应当是轻柔的、暧昧的、交缠不舍的,却不是如李无尘一般凶狠残忍的,像是一头野兽在撕咬另一头野兽。
嘉树被李无尘的动作一慑,先是心中激荡,唇上便疼起来,只是伸手去推李无尘,但她心中焦急慌乱,却连一个修为都不如自己的女子都推脱不开。
李无尘恨恨地咬了嘉树一口,把她的唇咬地鲜血淋漓才罢休,随后愤愤推开她,头也不转地走了。
徒留嘉树一个人站在那里发着呆。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嘉树的脑子同浆糊一般,又想起方才李无尘骂的你怎么敢吻我这句话,却又耳朵腾的一下红起来,随即颇为不安地在屋中来回踱步。
她知道了?
她知道了!
嘉树低下头来,手撑在桌上,脑子里只有那几个字。
她早知道了。
嘉树二十年前为李无尘所救,那时候的李无尘不过十二三岁,她对着一个孩子自然是生不出什么情愫的,但后来伤好之后,为报救命之恩随侍在李无尘身边,李无尘颐指气使的神态在她瞧来也不过如同娃娃一般,只是任由这半大的丫头使唤,便是李无尘后来贴身服侍也只要她一个,心中也不曾有过任何涟漪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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