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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好睡觉(4)

    那时候她已经被关了十天左右了,也不知道是黑夜还是白天,江折春已经渐失希望,却忽然听见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往石室里走来。
    那脚步声她很熟悉,是好友赵瑞儿。
    阿春!
    火光猛地从石室上的那根镶嵌着铁栅栏的窗口里射进来,即便并不是十分强烈,却也叫江折春的那双眼睛忍不住被刺地流下泪来。
    江折春的身体比她的头脑先一步动了起来,缚住江折春的铁链发出沉闷低哑的声响,将她又拽回原地。
    她只能在这方寸之间的石室与好友相隔着厚重的石门交谈着。
    我
    江折春一说话才发觉自己哑得可怕,像是被锯子锯着的木头,像是吞了被烧红的炭一样难听可怕。
    我是偷着来的!你听我说!
    赵瑞儿的眼睛有些红红的,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她环视左右,确定安全才说道:你还记得那天你和我说的事吗?现在我爹一口咬定说你私通魔门,与魔门中人私相授受,再过两日便要将你处死!
    江折春浑身一颤,张着嘴竟不知能说些什么,只是忍不住发起抖来,随后她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支支吾吾说出两个字。
    师父
    掌门师叔自然是不肯,只是你晓得掌门师叔太过不知变通,为人板正耿直,无赦仙君说不许他插手,他自然也因为身份原因不肯干涉,只是在听闻我爹要将你处死这件事上同他大打出手,两人虽说都没什么伤,但这下一闹只怕更难
    赵瑞儿话未说完,只是更往那石室铁栅栏去凑:汤师兄为了你的事也数日未曾合眼,这次掌门师叔同我爹动手,他虽然劝了,受了些伤,现下正昏迷刚醒,还在休养,我知道我若是随便编了个谎告诉你,你也会信,只是我实在不忍骗你
    江折春听闻此事,当即气喘不上来,跪倒在地,只听得石室中铁链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随后便传来一股子浓重的血腥气,赵瑞儿心下慌乱,只把火光往铁栅小窗前凑,却只瞧见江折春缓缓站起的身影。
    瑞儿没有,我没有江折春的声音嘶哑难听,像是用钝刀在石头上摩擦刮划,光是听着就让人心疼。
    听她说话,赵瑞儿忍不住落下泪来:旁的人怎么说,我自是不听也不信,我同你自小一块儿长大,你是什么人,我会不清楚吗?只是只是阿春,他们在你屋中搜出你同恨水流赵家的人往来的信件,上头的字是你的笔迹,且字字露骨,我亦知你对汤师兄用情极深,自然不是你亲自写的,只怕是有人伪造嫁祸,我爹铁了心要拿你问罪,哪管什么是非黑白,我心知这事上破绽极多,却奈何有人要把你诬陷构罪,却哪里管得到是非因果!
    不不!我没有!江折春勉力喊出这几个字,喉中犹如刀割,她强忍疼痛又问:无赦仙君呢?他不管一管吗?
    赵瑞儿闻言却是愤愤:那爱行侠仗义的老头却哪里管得这些事,瞧见你那些罪证,也不问是真是假,便要来杀你,若非掌门师叔阻拦,只怕你早就死了,后来他又觉得过多干涉不好,搜出信件当日便走了,倒是平白留下这一摊子烂事,好在薛家的大公子薛灜来访,才又让掌门师叔同我爹又纠缠了这些日子。
    瑞儿瑞儿
    江折春又喊赵瑞儿名字,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觉得头痛欲裂,胸口淤堵,几乎就要喘不上气来。
    赵瑞儿同她少年好友,自是直到她想问什么,只是道:我知道你想什么,你想叫我去取了那玉找我爹,让他去魔门亲自问问你这事不是?
    江折春又呕出一口血来,头上直冒冷汗,只是点头。
    赵瑞儿却吸吸鼻子摇头道:你到底是多天真?是还想把把柄往我爹身上送吗?他平素便因我同你玩得好而迁怒于你,只怕这次我拿去那玉,事情还没说明白,就让你更坐实了你通魔背宗一事。
    江折春却是摇头:赵师伯不是这种人
    赵瑞儿眼角泪光闪闪:他是我爹,你不晓得,我还不晓得嘛?
    接着她像是下定决心一般道:阿春,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便只你一个,无论如何我都要救你,哪怕入裙叩!叩!七一灵无吧吧%无*九灵^
    她这话说完,那双黑漆漆的眸子便直勾勾盯着江折春道:阿春,你信我,我一定会来救你。
    她的语气中带着决绝,还有一往无前的勇气,随后又仔仔细细瞧了一眼江折春,像是要把她印在自己的眼里一样,猛地熄了火转头走了。
    江折春知她脾性,越是要做大事,越是不动神色,江折春本就心火上扬,头疼欲裂,这下更是难捱,想要张口去喊赵瑞儿的名字叫她别做傻事,却终究挨不住疼痛昏了过去。
    并非没有人在意这个被囚在牢狱里的少女的死活。
    但希望她好的人却斗不过希望她坏的人。
    兰耽深夜摸进岌峻峰有些打算,却在靠近峰主府时听到毫无遮掩的争吵声,他捏了个咒诀,将五感附在窗外的一只鸟上,又将气息隐匿好,便做起了偷听人说话的活。
    你知道的!
    知道又怎么样!
    兰耽毫不意外地听见了自己授业恩师的声音,男人的语气低沉失落,从原先的气势汹汹转为哀求:是了,是了,我来求你了,师兄,赵归崇,赵师兄,我如你所愿,来请求你,恳求你,乞求你了,放过她的性命
    私通外敌,图谋不轨,毁我宗门清誉,条条罪证列举在前,君掌门,你是瞧不见还是看不着,不!我瞧你是要徇私枉法,公私不分!
    那罪名比山大,压在君莫笑的肩上,他平素清白做人,向来无愧于心,哪里见过这么针锋相对的污蔑之人,只是张嘴了半天,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君掌门,我瞧你无话可说了。
    君莫笑咬咬牙道:这么多天了,仅凭仙君的一封密信,仅凭从折春洞府里搜出的书信,不知真伪,不辨是非,难道就这么给她定罪了吗?
    君掌门还要什么证据?要等这孽徒弑师灭宗,等到给那魔门大开方便之门,引狼入室了才能给她定罪吗?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我可没有,你可别这样乱扣帽子。赵归崇冷笑一声,你教出来这样好的徒弟,原是因为有你这种乱给人扣帽子的师父!
    你!你!君莫笑一身酒气,他本就因为近日之事不得安眠,夜夜需要饮酒方才能有片刻安生,今夜一想起视如亲女的弟子,后日便要被处死,他只恨自己空有这掌门的名头,酒壮人胆,一怒之下便来逼问,孰料却落人下风,反被逼入死胡同。
    我瞧你这掌门的位置也不用做了!这般无能!也不知师父当初看上你什么!
    那赵归崇面有得色,兴奋与妒忌愤恨叫他俊美的相貌都扭曲起来,变得有些可恐。
    君莫笑登时明白了什么一般,脸色煞白:我明白了,你还是不满师父当初将宗主之位传与我这件事
    赵归崇敲着桌子冷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们就事论事,今次江折春一事,终究还是你德不配位,教徒无方!
    突然,他双目一转道:与其这样,倒不如让我来做这个宗主
    君莫笑当即一身冷汗:你!
    赵归崇抚掌大笑:对对对!倒不如让我来做这个宗主!总好过让你这个无能之人来,哈哈哈,君掌门,若你把位置让我坐坐,兴许我还能留下你那蠢徒弟一条命来。
    君莫笑闻言竟未反驳,反而垂首不语,似在思索。
    随后抬起头来,鬓边竟有了几缕白发:此事,我当再思索一二。
    赵归崇知他脾性,晓得他有了这个念头,只怕做成便是时间的事了。
    于是开口道:那我就静候佳音。
    君莫笑脸色煞白,衣衫褴褛,不过短短几句话,只觉得他已老了许多。
    赵归崇瞧见他不言不语走出门去,心下大快,但随即觉得不对,目光一转,竟一掌往窗口打去,随后一声怒吼:是谁在此偷听!
    兰耽暗道不好,急忙撤回五感,却依旧不慎被掌风挂到,五感归体后,只觉得头疼欲裂,他本欲显出原身,孰料却听见有人替他出面回了话。
    来人一身白衣,红瞳黑发,肤色白皙,正是血眼佛薛家的大公子。
    薛灜。
    第六章 :串通一气
    我们先不说这个少年到这里所为何事,我们先将目光转回到方才离开囚牢石室不久的赵瑞儿。
    她素来行事懒散,但唯有在自己在意的事情上头才多少显得有些动力和冲劲。
    她显示穿过重重的耳目,潜进了江折春的洞府内,她同江折春是从小一同长大的关系,二人若不是长相姓氏不同,只怕少有人会认为他们不是亲姐妹。
    因着这层缘故,江折春的大小诸事只怕除了汤哲雷娇君莫笑三人,便只有赵瑞儿最为清楚江折春的行为习惯了。
    她想起前几日他父亲带头遍寻不到的芥子,便想起幼时江折春曾同自己说过关于极为紧要的东西所存放的地点,于是她将书柜上上数第三行的书取下,又跑去将与那山洞岩壁浑然一体的梳妆台抽屉抽出,看也不看丢到地上,然后伸手往黑漆漆的洞里摸,果不其然摸到一个小小的凸起,她心下大喜,只是用力按下。
    果然,在她听见咔塔一声响动之后,便瞧见那书柜上上数第三行的岩壁猛地向后缩进去一块,随后推出一个台子来,上头摆满了各种普通但带着重要意义的小玩意儿,赵瑞儿在其中翻找一会,便找到了那个储物芥子,她将那芥子往怀里一揣,又将江折春洞府中的东西恢复原样后,便再度小心翼翼地摸了出去,却不料方才走出没多久,便被一人伸臂揽住,那人阴冷笑道:好瑞儿,你怎的跑到这里来了?
    赵瑞儿不由心下大惊,只是暗道不好,那江折春的洞府同汤哲的洞府相近,但兰耽的洞府却距离二人居所有段距离,若非兰耽有心埋伏,只怕还当真遇不上赵瑞儿。
    只是这回赵瑞儿却想错了。
    原来兰耽这次并非有意,实在是个大大的巧合。
    上回我们讲到赵瑞儿的父亲赵归崇语言威胁逼迫了君莫笑后,又在后面遇着了血眼佛薛家的大公子薛灜,那薛灜一派光风霁月,白衣素袍,清月郎朗,端的是一位佳公子,但是深夜鬼祟来访,却不是为了什么好事。
    竟不想是薛公子到访,却不知所为何事?赵归崇见来人是薛灜,当即放下身段,虽然依旧端着所谓自己的修士气度,却不免从眼角旁露出一些谄媚来。
    深夜叨扰长老,是薛某不是,但此次前来,自然是有要事相商。
    薛灜来的稍晚,只瞧见君莫笑出门的时候,只因为隔得远了些,便没瞧见君莫笑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自然也就不知这两个师兄弟阋墙之事,只当是深夜为了江折春的事夜谈,但因为汤哲的事情,自然也晓得这两个人为了江折春的处置事宜而大打出手。
    他本就受汤哲好处嘱托,有意周旋此事,加之本就无意害江折春性命,今次又得了汤哲许诺,自然是希望事情的走向别太糟糕。
    赵归崇晓得薛灜来,定然不是为旁的事,他是修行多年的人精,这段时间他代君莫笑管理天极宗,自然门中大小诸事逃不脱他的耳朵,当然晓得这薛灜对汤哲殷勤备至,堂堂世家公子竟不惜纡尊降贵,亲自端水喂药,不管旁人如何议论,只是一派深情。
    汤哲心里装着江折春,自然是三番五次拒绝,但奈何赵归崇瞧上薛灜背后的薛家,找了个由头将服侍汤哲的弟子撤了,倒给了薛灜殷勤备至大开了方便之门。
    薛灜也不是傻子,晓得若无赵归崇同意首肯,自然也得不到今次汤哲许诺的好处。
    他知道汤哲是翩翩君子,虽满心满眼都是那个江折春,但这次事到紧要关头,宗门中任何人都不敢出言相劝帮扶,而赵归崇对薛灜背后的薛家多少有些忌惮,只有薛灜相劝,多少还能为江折春找回条生路来。
    事到如今,倒是两个明白人在装瞎子,来回推诿劝说,只是早就将江折春的性命明码标价,各取所需罢了。
    既然如此,那薛公子请吧。
    赵归崇将手一抬,便将人请进房中,兰耽直觉会有重要之事发生,破坏婚礼兼之将无辜少女下狱一事,皆是他兰耽一手策划,他是惯于将事情掌握于手之人,自然不肯错过这一刻,当即心一横,又从手边抓了只鸟,附了五感,又如法炮制一番。
    赵长老不必客气,灜小字芝玉,长老是长辈,请以芝玉称之。
    赵归崇与薛灜虚与委蛇了一番,又将话兜兜转转了好几回,相互吹捧之后才将话题落到了实处。
    今次前来,还是为了一事,虽有可能被说干涉旁人宗门内务,但薛某与江姑娘好歹有数面之交,加之薛某与汤汤弟相熟,薛某相信汤弟人品操守,他说江姑娘绝不会是与魔门众人私相授受狼狈为奸之人,薛某自然也是信的,故而来此,拉下脸面,希望赵长老还她清白。
    赵归崇捻须轻叹,站起身来背对薛灜,看着窗外明月道:赵某又何尝不知,这孩子虽与我不大亲近,但终究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做了这种错事,我这个长辈自然比起旁人是要心痛万分的,初知道这事,犹如晴天霹雳,心中不信,可是后来在她洞府内搜出的这些私通信件,却又由不得赵某不信了,况且这是我宗门之事,薛公子插手,恐怕不妥吧?
    他这话说得痛心疾首,实际上还是一口咬定江折春通魔之事,却也是如此,若是不一口咬定此事,只怕他方才尝到的权力滋味,又要拱手让回给君莫笑了,到时君莫笑若是要秋后算账,只怕他这个戒律长老得不了好不说,还要被冷落处置,赵归崇这种毒蛇一般咬住了就不放松的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江折春。
    兰耽闻言只是冷笑,心想这密信本是没有的,若不是自己同赵归崇事先制造出来的,只怕也难给江折春定罪,想到这里,他又觉得自己聪明绝顶,不由得飘飘然起来。
    薛灜晓得,你若求人一件事,需要先将你所求的事说的夸张些,待到那些人拒绝了夸张些的要求,你再提出自己真正想要的目的时,那些人便会同意了。
    是故他方才打开天窗说亮话,目的就是为了引出下面真正的要求。
    是薛某唐突,只是只是事情并未发生,江折春现今又毫无还手之力,任由宗门处置,上天有好生之德,还请赵长老饶了她一命,便是废去修为囚在狱中一世,也总比要了她性命要好,赵长老仁义之人,此次善举,实在是世家中人所推崇的仁者之风。
    兰耽听到这里,不由得心下暗笑道:我道这个姓薛的是个好心肠的,谁知道竟能说出囚人一世这样的话来,是了是了,若是叫江折春死了,他那个小情儿只怕立时翻脸,他心里这么喜欢汤哲,自然不会做出叫汤哲不高兴的事情来,只是囚人一世,他倒说得出来,只怕我那个好师妹若是知道余生如此,先不说会不会恨死了这个人,只怕会立时自尽,不叫这人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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