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雌君一直当得不合格。很多雌虫自幼知晓的侍奉雄主的常识,萨丁都一窍不通。
尤申说他是花费了太多时间在军事领域,情有可原。
但萨丁知道,他根本就是在偷懒。必须面对外虫时的礼仪不可偷懒,其它方面,比如床上侍候,比如受惩戒时怎样更讨雄主欢心,他都睁一只眼闭一眼,浑然当作不知道。
如果他能早点了解更多侍候雄主的常识,是不是就能清楚雄主现在是在做什么?
萨丁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的偷懒。
他空茫地望着前方的电视墙,就好像刚才的宋白一样。
和你无关,是我不了解情况。雄虫平静的声音在空阔的客厅响起,这个月错罚你跪了好几次,责任在我。
在返程的车上,宋白仔细阅读了两本书籍。原来虫族和人类真的不一样。
雌虫产后一周身体就能恢复原样,小产也同理,而且雌虫比人类的欲望更加旺盛,要不是部队消耗了他们过多的精力,雌虫绝对能陪着自家雄主大战三天三夜而不虚。
宋白当时读完这部分,把书扣在脸上,由着虫族世界的常识把他的人类常识彻彻底底刷新了个遍。
最终苦笑两声。
穿越后自以为把萨丁护得好好的,自我感觉十分良好。结果,还害他受着另一种方面上的折磨。
灵光一闪 ,萨丁突然明白了,雄主是在罚跪。
按照常识,这绝对是个荒谬的猜想,雄虫都是要强的,怎么可能会对一个雌虫,还是生死大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的雌君认错?
可是自从那场事故之后,雄主所展现出来的惊人的宽容豁达,使他不得不相信这个荒谬的事实。
雄主。声音有几分哽咽。
雄主愿意为他销案,愿意不降他的雌君之位,愿意原谅他流产的错处,更愿意不计前嫌地不离婚。
甚至还处处维护。
甚至待他比原来更好。
心潮不断地翻涌,一股热从心口汩汩地向全身各处流淌。激得他大着胆子抗拒了雄主命令,往前迈了一步。
雄主没有呵止,也没有其他反应。
萨丁重新跪坐在垫子上,把双手贴到宋白盘起的大腿上。
雄主萨丁抬头,第一次如此失礼,直直地需索着雄主的回应。
宋白低低地笑了,磁性的嗓音让萨丁全身泛起酥麻,陌生的异样使他禁不住想要缩起来。
宋白双手穿过萨丁的腋下,把他整个抱进自己的怀里,面对着面,脸对着脸。
太近了,连指尖都在颤抖的酥麻还未退去,萨丁全身腾地又被火烧起来。
你多大了?宋白抬起萨丁的下巴,温和地看向快把自己缩成团的雌君。
二、二十四。萨丁视线飘着。
二十四啊。比人类世界的宋白还小六岁。
萨丁突然抱住宋白的手,结结巴巴:我、我没有比十八岁时差,真、真的,雄主试试,一点都没差,不行我可以去做手术
萨丁在十八岁渡过的成年期,二十二岁遇到原身,又在二十四岁失去了第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宋白眸色一暗,把萨丁紧紧扣进了怀里。
萨丁脸贴在雄主的胸前,踌躇了半天,不知道双手该放在哪里才好。
我以为分开睡对你恢复身体有帮助,
萨丁屏住了呼吸。
不是你的错,更没觉得你差。
雄主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传过来,恍惚间,萨丁仿佛闻到了阳光洒满森林的气息,没有以前派对上浓烈的香水味,却更晕了。
空调一定是坏了。
萨丁含糊地嘟囔着,两只手攀在了雄虫身上。
彻彻底底贴合,毫无缝隙。
柔软的温热的躯体抱在怀里,仿佛缺失的肋骨突然回归了原本的躯体。
一种奇妙的感觉,如水波一般,在宋白身体里荡漾。
止不住地嘴角上翘,止不住的脉脉温柔。
以前,宋白询问过郑芸,到底什么是爱情?
郑芸手拄着下巴,在午后的咖啡厅里,透过窗子望向外面匆匆而过的男男女女。
她指向远处,高大的男孩蹲下来,给坐在石阶上的娇小女友系鞋带,还不时地抬头同她谈笑。
就忍不住想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但还嫌不够。
阳光炙热的午后,灵魂已经三十岁的宋白,终于在来到异世后,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萨丁趴在自己卧室床上,脸上热度迟迟不退。
新住所,雄主为了防止他偷偷把温度调太低,整栋别墅的温控系统都同步在宋白的终端上控制。
萨丁把左脸贴完,贴右脸。冰凉光滑的丝绸无法减轻一分一毫的温度。
温度要是再低点,他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烦。
好烦。
特别烦。
萨丁啊了一声,恨不得成个鸵鸟,一猛子扎进冰凉丝被制成的泳池里。
他把终端通讯录从上到下划了好几遍,一连串的下属上司同学等联络姓名中,唯有一个只写了孤零零的句号,高高地置于一系列的通讯姓名之上。
句号,在萨丁的认知里,等于圆满。
婚姻是每个雌虫命运不约而同的终点,雄主自然也就是雌虫婚姻生涯的末端。
我结婚了,等于,我圆满了。
可是呢。
萨丁摸着很烫的脸,心跳在胸腔里噼啪地打鼓。
这种陌生而且异样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把自己裹进被子,又把被子卷成一卷。
在大床上骨碌来,骨碌去。
嘭地一声,眼前直冒金星。
萨丁挣脱了被子,茫然地坐起来,周围物事似乎都矮了一截,为什么窗户变得好高?
雌虫傻愣愣的,只见窗外的燕子从树冠里钻出来,向云霄冲上去。又有哪只鸟儿,尖尖的嘴巴里衔着一根蓝色的吸管,围绕在配偶身边,蹦来跳去。
原来我滚掉地上了。
原来我
滚掉地上 了!
萨丁两眼一闭,把被子蒙在头上,抵死不承认自己这么蠢。
下午四点,尤申破天荒地接到了好友第二枚通讯。
奇怪,竟然光语音,没视频,尤申疑惑了一秒钟,迅速接了起来。
又往我这打来,还一天两次,够稀奇的,尤申笑意浓浓。
成年后萨丁就相当独立了,再不像小时候那样,情感上十分依赖尤申。
这么多年,尤申都深深怀念年幼时的关系。
喂,别笑我。萨丁声音小小的,似乎有几分不好意思。
!!尤申眼睛突然放光,把正在收拾文件的助理吓了一跳。
想起还在办公,尤申摆摆手,示意助理出去。
你怎么回事,突然变成这样,尤申的老板椅欢快地转了一圈,连钢笔也在手指尖辗转腾挪,你属下知道了非得吓死。
我不知道,萨丁老老实实。
到底什么事让他的好友突然羞怯起来,尤申表示相当好奇,晚上要接受雄主临幸?
萨丁:?!
萨丁:再胡说我就挂了!
哎!别别别!
切实感受到了好友是说真的,尤申连忙停止了转圈。
发生什么事了?
抱着终端,萨丁迟疑了好一会儿。
他想说他很难受,可是似乎又不是生病时的难耐,更不是受惩戒后的苦痛。
萨丁扣着地板缝,叹了口气,没什么。
尤申并不戳破,他急于汇报自己下午的成果:我从二爹那得着个好东西,你一定用得上。
你不是最怕小舅舅了吗?
萨丁忍了好一会儿,才没问出来,他仰躺到大床上,换了只手拿终端:什么东西?
尤申那边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观察四周有没有人。
刻意压低的声音传了过来。
压得太低,萨丁没听清楚,只好让对面重复一遍。
依然没听清。
萨丁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叹着气切换成免提模式。
你雄主不是不行么,我要来了助性的药,放心,这次不用再担心
尤申兴奋难耐,又一次将被好友依赖的满足感充盈了他的内心。
然而,终端对面却一阵寂静。
尤申连忙问怎么了。
只听终端对面,传来萨丁快要哭了的声音:雄,雄主
咣当一声巨响,尤申整个虫从老板椅摔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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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疼
雄, 雄主声音听起来似乎快哭了,但并没有。
尤申那句话和雄主开门时间不分先后。
身体比大脑更快,萨丁急匆匆跨到床下, 扑通跪在地上。
那扑通的一声, 狠狠撞在宋白的心上。他手还抵在门的把手上, 顿时愣在了原地。
进别人卧室不敲门, 不是宋白没礼貌,在萨丁出院后头两天,宋白还很主动地敲门, 结果萨丁直接拔了输液的针头, 就像现在,急急从床上跪到地上, 叩首认错。
后来, 宋白了解到,雄虫成年以后,家里往往有君侍数人, 雌性们争相追求雄主宠爱还来不及, 更不可能发生把雄主拒之门外的情况,因而装修公司在装修阶段,雌性的房间仅仅配了一个简单的供推拉用的把手,雄主想临幸谁推门进去就行了。
当时他不懂, 连累萨丁手背上淤青了好些天。
宋白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 后厨洗好了水果, 来餐厅吃。
他扶着门把手, 站立得几乎与门框一样直, 纯白居家服宛如白云,柔软地裹在身上, 反而愈发衬得雄虫脸色如阴云密布,不可捉摸。
宋白转身走了,萨丁立刻起身跟了上去。
走路时大脑发蒙,这事就这样掀过去了?还是先甜后苦,吃完东西一起算账?
真不敢想太多,萨丁低着头,眼睛盯着脚尖,连宋白什么时候停下都没发现。
心中忐忑的雌君就那么径直撞到自家雄主的后背上,脑子里除了大写的发蒙,一片空白。
萨丁眼冒金星,雄主这些日子的锻炼可没白费,身上硬的像钢铁。
还好没敢直着眼睛看雄主,不然现在鼻梁非要撞断。
萨丁如此想着,没敢用手揉上头。
宋白此时已经端正地坐在椅子上了,一旁的亚雌小助理赶忙把水晶碗里盛的切好的冰镇水果端了上来。
还是艾伦之前例行来问候,得知偌大一个别墅居然没有虫照顾宋白,当下让分公司那边招聘了个生活助理来,和蓝星古代少爷小姐身边的书童丫环差不多,就是个跟班打杂的。
宋白在蓝星自己生活惯了,不觉有什么麻烦,不过最后还是接受了。
有人帮忙处理琐事,何乐而不为。
水果拼盘十分漂亮,晶莹剔透,还散发着丝丝凉气,萨丁几乎能嗅到那股果香的芬芳。
他爱冷食,自小的习惯。
可是现在,冰镇水果也无法吸引他了。
萨丁双膝发软,几乎下一秒就想跪回地上。
宋白没有任何反应,他从桌上的盘里叉起一块水果,慢慢吃着,十分赏心悦目。
旁边的小助理眼尖,想起来总裁的嘱咐,说宋少很疼雌君,屁颠屁颠地跑客厅拿来了垫子,放在了萨丁正前方。
熟悉的样式,熟悉的功用,毕竟在这垫子上跪了两三天,萨丁眼睛一闭,决定跪下去。
垫子扔了。雄虫平静的声音在餐厅响起,对在场两个雌性不啻于惊雷。
宋少,对、对不起。小助理结结巴巴,他刚才自作聪明,实在是太不应该了,他猛地鞠了一躬,向宋白道歉。
随即把垫子一卷,夹在腋下,像抱着尾巴的小老鼠。
这次长记性了,先瞄了眼雄虫神色,见雄虫一直望着主君,知道接下来是夫夫俩的场合,没自己的事,道了声另一盘水果放在何处,飞似的溜了。
宋白望了一眼远去的助理背影,确定真走远了,看了萨丁一眼,又转回去吃水果。
萨丁立在原地,冰凉的指尖来回捻着袖子边缘,茫然无措。
雄主摆明了要晾着他,可是刚才看过来的那一眼,又不让他按照雌君守则里写得跪下认错,那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雄主解气?
萨丁攥紧了拳,虽然雄主一直没提过惩戒的事,新房里估计连惩戒室都没置备齐全,但他来之前,已经订了一整套便携的惩戒工具,估计很快就会送来。
到时候,正好让雄主用一下。
坐在硬木椅子上,宋白脊背挺得笔直,水果凉而甜,他却尝不出太多味道。
他头脑清明,大脑高速运转,思索着近期他与萨丁之间的行为模式。
萨丁的命运开始脱离了原书的悲惨轨道,但总体依然受到虫星背景观念影响。
宋白对萨丁说过不止一次地不要跪下,但萨丁在认为自己有错时,依然选择跪地,每次都能跪出响亮的音效,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虫族文世界观,雄尊雌卑,雄虫极其尊贵,雌性极其卑贱,并且雌虫尤甚。包括如同蓝星古代三从四德一般的雌性守则,更是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使家庭这种小型背景组合里,尊卑差距推行到极致。
雌虫,纵是雌君,也不把自己当成独立的虫看,雄主说有错就一定有错,就算雄主没说有错,那也要先给自己找出错。
萨丁不止一次地下跪,因为他并没有听从雄主宋白的话,而是听从雌君守则的话。
碗里的水果吃完了,叉子横架在碗上,金属与玻璃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原本以为用行动潜移默化地改变萨丁的观念就好了,就像宋白刚穿过来时一样,秉着雄虫想做什么事都不需要理由的观念,让周围虫直接接受他的改变。
就像他在医院天台上对艾伦说不会离婚,艾伦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默认了这个事实。
但萨丁对他的观念还存留在原身那时,尚未改变。
既然,潜移默化的行动无法引起萨丁的重视,那么关系平等的对话沟通就更不会管用了,毕竟,关系平等的前提是,萨丁要把自己当成独立的虫来看。
宋白将碗上的叉子摆得与桌沿平行,解决方案自然浮出水面。
宋白手指朝桌上磕了一声,萨丁看过来。
空碗拿下去,然后坐到椅子上。
是!萨丁手脚几乎要冷得麻了,他同手同脚地照做了,有点不解,也没敢问。
坐回了椅子上,精神十分紧张的萨丁几乎顿时松懈下来。
不,不能这样。
萨丁只挨着椅子边缘,坐了一小块。
雄主的目光又飘过来,好好坐上去。
是,萨丁低低一声,他怎么回事,又开始暗自揣测雄主的心意了!
在看不见的地方,隔着居家服,偷偷掐了自己一把。
一股钻心的疼痛传过来,萨丁乱跳的心稍稍安了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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