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里拔高音量,想说点什么,看见她脸上被太阳晒出的一条浅浅的横过鼻梁的红杠,看淌到额角的的汗,又一句狠话也说不出来。她哭得直喘,雪里抱住她,她呼出的气像一小团火喷在脖颈。
人拥有的东西越多,就会变得越胆小,春信对她的不信任埋藏得很深,却还是被挖出来了。
越是这样,雪里越要说,拖着解决不了问题。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有时很坚固,有时也很脆弱,走着走着,雪里脑子里蹦出来一句台词
都不用风吹,走两步就散了。
她心里一劲儿的想完了完了,春信的中二病传染给她了。雪里想七想八的,自己也乱了。
回到住处,雪里去浴室放水打湿毛巾给她敷脸,刚放出来的水给太阳晒得暖暖,雪里仍它淌一会儿,流出冰冷的水,把毛巾淋得透透,拧个半干才给她敷。
雪里一句话也不想多讲,春信也不敢说话,偷瞟一眼,雪里现在脸色难看,惹怒她没有好果子吃的,春信经过昨晚已经学乖了,该怂的时候怂。
下午太阳快落山蒋梦妍和赵诚才从外面回来,赵诚提着两个大水桶,到处找水要养他的鱼,脑袋一热,说要不干脆放温泉池子里。
蒋梦妍气得,晚上你就跟跳进那鱼汤里泡,咱全家都喝你洗澡水。
哎呀哎呀,昏了头了。赵诚直拍脑袋,那放哪里呀。
送餐厅去,能吃得了多少,多的送后厨了,让他给咱多整两个凉菜。
家里拿主意的还得是蒋梦妍,得了命令,赵诚又火急火燎提着水桶走了。
在水库边坐了一整天,她被黑色的小蠓咬得满腿包,快气死了,虫子专咬我!不咬他!凭什么!
一会儿又说完蛋了,中年男人迷上钓鱼,就等于娶了第二个老婆,说单位有个奔五的老头,自从迷上钓鱼,家都不回了,夜里也住在湖上专门钓鱼的小房子里,盖被打着手电钓鱼,人都魔怔了
春信赶紧去找药膏给她擦,药是她随身小包里带的,她皮肤嫩,被虫子叮久也不见好,药膏是雪里给她买的,虫子叮完马上擦药膏,一晚上就能消。
春信蹲在蒋梦妍脚边给她抹药膏,蒋梦妍骂赵诚的声音渐渐弱了,盯着面前的女孩看一阵,忽然说:春宝三月份满的十九吧。
春信没抬头,只是嗯一声,蒋梦妍又说:姐姐现在跟你同岁,过几个月你俩上大学,年底她满二十,明年你也二十了。
春信蹲在她脚边转来转去,不放过她小腿上任何一个虫子包,蒋梦妍叹了口气,揉揉她脑袋,我十九岁怀的雪里,一眨眼,我的两个孩子都十九了,妈妈老了。
妈妈不老,妈妈还很漂亮。春信仰脸看她,眼睛里带一点乖顺的讨好,却也足够真诚。
雪里抱着手靠在廊柱下,脸上写满了有话要说,但不是现在,她准备吃完饭的时候说。科学研究表明,人在饭后脑子会变笨,因为血液会积聚在胃肠,从而导致脑部暂时性的缺血缺氧。
脑子笨了,就会好说话。早盘算好了。
蒋梦妍抬头去看雪里,母女俩眼神交锋片刻,蒋梦妍已经把她心里想的事全看透。都是聪明人,话不用说得那么明白,那些话都是准备给家里另外两个笨蛋听的。
雪里猜赵诚其实早就知道了,春信其实也知道,只是她太胆小了,她被人丢来丢去,丢怕了,现在的好日子也没让她忘了以前的苦。
受伤的心,需要很长很长的日子,很多很多的爱治愈。
但蒋梦妍好像不愿意等了,她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食指勾开春信吊带裙的边缘,探头往里瞧,暗处果然是一片零碎的青青紫紫。
春信惊得一屁股跌地上,药膏的小瓶盖咕噜噜滚出好远,雪里蓦地站直身体,蒋梦妍意味不明啧一声,眼尾几分轻佻笑意,挺嗨啊。
第67章
这当妈的太不讲究,孩子小时候她还知道收敛,只是嘴皮子溜溜开玩笑,现在直接上手了。
雪里一肚子还没来得及说,直接给她整不会了,急跺脚,妈!!
春信还捂着胸口坐在地上,眼睛瞪得滴溜圆,蒋梦妍已经笑嘻嘻跑了,换身衣服吃鱼去咯
回廊下雪里扯着她袖子,不准走,说清楚!
好,说吧。蒋梦妍停下来,好整以暇看着她,说呗。
全乱了,节奏全乱了,雪里几次张嘴都吐不出来话,春信现在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蹲在地上找瓶盖,弯腰的姿势也使她一低头就能看见自己,她脸红欲滴血,快羞死了。
雪里什么说不出来。
蒋梦妍倒是给引得打开话匣子,也是趁着赵诚不在,抓紧说一说女人之间才能说的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啥都不知道?蒋梦妍回头看一眼浴室门前那块蓝色隔断,你俩昨天洗澡洗了近三个小时,皮都搓没了吧?我跟你爸爸在池子里都快泡皱了,快泡成两具浮尸了,没办法只能去外面浴室洗。
这女人烫现在最时髦的酒红色大波浪,一身大花长裙,方便走山路穿的平跟鞋,一腿虫子包,你说她光两条腿虫子不咬她咬谁?
两手托托肩头的波浪卷,往前那么一挺胸,蒋梦妍说:你在康城奶奶家时候,你妈我这姿色,可从没缺过男人,只是没给你看见罢了。你们现在玩的,都是我玩剩下的,妈不说是给你们留面子,别拿妈当傻子,妈早知道了。
雪里无言,蒋梦妍又说了跟春信一模一样的话,又不会搞怀孕,怕什么呢?
做父母的最怕孩子误入歧途,当然喜欢女孩子不在蒋梦妍所认为的歧途范围内。
爹妈最怕什么,知道吗?蒋梦妍问。
雪里摇头,已经是半懵状态,不管她再长多大,她都是妈妈的孩子,是逃不出她五指山的。
蒋梦妍说:家里两个女孩子,妈妈最怕的是你们被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骗!因为妈妈也被骗过,但是生下你了,妈妈也不算亏,你亲爸人不怎么样,至少爷爷奶奶还是好的。
说着又回头看春信,春宝那死鬼爹,你们也都知道是什么货色,当然我不是说这世上没有好男人了,赵厂长不就挺好的,我也遇见一个值得托付的人了。
只是说,妈妈不希望你们在这方面受伤害,你们现在跟我们那时候也不一样了,更开放了,都恋爱自由,但某些时候,太自由也不是好事。不多碰几次壁,就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好,不论男女,在成长的同时都没办法避免受伤。所以妈妈不希望你们重蹈覆辙。简而言之,你们俩能互相骗当然最好,咱们内部吸收,皆大欢喜,妈妈也不用操心了。
蒋梦妍当然也不是一开始就接受了,从孩子很小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当妈的心总是更细些。
她是慢慢地、慢慢地说服自己,她权衡利弊,先想想坏处,再想想好处,坏处是什么?给人说闲话吗?那些说闲话的本就是不正常的人,女孩跟女孩谈恋爱怎么了呢?就算你不能接受,也没碍着你的事呀,人家你情我愿的,要你管?
其次就是不受法律保护,将来如果感情出现问题,弱势的一方很容易受伤。但这一点蒋梦妍觉得她应该能处理好,两个都是她的孩子,就算她们不在一起了,不管是春信还是雪里,她都能安顿好。
再者,无论是哪一种感情,都不能保证它永远保持新鲜活力,感情需要经营,具体怎么做,细说起来非常复杂,但也不能因为将来可能会出现的问题,就不去爱,不去喜欢,一棍子全打死了,做人不能二极管,非黑即白要不得,要学会变通。
人生那么长,谁敢保证一开始出现的那个人是陪你走到最后的人呢,就算感情不出问题,也难保证寿数相当。
所以呀,随缘就好,坦然接受吧。
以这句话作为收尾,蒋梦妍拍拍雪里肩膀回房间了,进门前又扭身叮嘱两个小孩,别跟你们爸爸说,我那什么哈,都要乖哦!爸爸会吃醋!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够清楚,蒋梦妍也给雪里留足了面子,不想让她当着赵诚的面说这些,不想让她们紧张尴尬,有什么话她作为中间人来传达就好。
太阳剩半张脸躲在山背后时,晚饭也准备好了,赵诚打电话让她们去餐厅,说山庄老板今天也在餐厅吃饭,送的鱼太多啦,就给他们免了加工费,大家一起乐呵乐呵,还另送一份拍黄瓜和凉拌小皮蛋。
快来吃饭吧!记得带点酒!赵诚的喜悦通过电话传递。
蒋梦妍一边听电话一边拿酒,招呼上两个孩子,女孩们牵手也不像从前那样偷偷摸摸,她们大大方方跟在妈妈后面。
春信心里偷着乐呢,人家才不笨,妈妈说的话她全都听懂了!
春信小心捏捏雪里的手,雪里还在生她的气,不理,春信又晃晃胳膊,她还是不理。
现在不方便,只能晚上再想办法好好哄了。
山庄大厨手艺很不错,菜式丰富,一锅红汤片片鱼,一锅清鱼汤,还有条松鼠鱼,加两个凉菜,四个人吃完全够。
两大桶鱼,吃不完的全送给后厨了,他们也吃一样的菜,和老板坐张靠墙的桌子,在夕阳的暖橘色里,每个人都因这顿丰盛的晚餐而感到喜悦,大声谈笑。
雪里像新媳妇敬茶,打了两碗浓白的鱼汤,放在蒋梦妍和赵诚面前,蒋梦妍眯着眼睛看她,赵诚笑呵呵的。
春信预感她要说点什么,一时也拘束,忍着口水不敢动筷。
晾晾喝。雪里又给自己和春信也打了汤。
春信低声说谢谢,雪里回复:不客气。
一家人都在等雪里开口,她拢了裙子坐下,清清嗓子,声音不大,充满独特的雪式淡定,宣布说:我和春信在一起了。
蒋梦妍只是笑,不说话,赵诚点点头,像应付过年来串门亲戚,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啊啊,在一起了啊,好啊,在一起好嗯,在一起啊。
虽然大家心里都清楚,雪里还是不想省略,仪式感总是少不了的。
她不希望以后春信埋怨她为什么没有正式宣布什么时候在一起,不想让回忆乏味,不想她们在一起的第一天跟从前每一天都没差别,也不能只是因为做过。
没有鲜花没有浪漫没关系,只需要一个肯定,让她安心的肯定。
春信紧张极了,面上只是空空的一副架子,胆小的自我缩在里面,如她攥紧裙子的手,缩在凉鞋里的脚趾。
她低头把自己藏起来,眼睛忙坏了,看看蒋梦妍,又看看赵诚,谁都没搭理她,也没看她。
因为他们平常的对待,春信慢慢放松,又想起雪里说我和春信在一起时的样子,莫名起了一身的燥。
雪里给她夹了箸松鼠鱼,她小心地拾起筷子吃饭,很快就没工夫乱想了。
松鼠鱼好好吃!
饭后爸妈去山庄的卡拉OK房,春信和雪里回去院子,半道上她又想起雪里说的那句话,晃晃牵在一起的手,可以再说一遍吗?
说什么。雪里声音冷冷的,还跟吃饭时说那句话时的语调一样。
春信从随身挎的小包里摸出手机,打开录音,举到她嘴边,就是说那句,我想录下来。
好话不说二遍。她故意置气。
求求啦,求求你啦。春信双手合十,拜佛一样给她作揖,求求,求求一边说话还一边冲她挤眼睛,
雪里面无表情:我和春信在一起了。
等等!她手忙脚乱摆弄手机,还没按开始,马上好了,重新来,要一模一样的哦!
雪里表情酷酷的,嘴巴却很老实,我和春信在一起了。
为了达到春信追求的冷酷效果,她努力压抑着语调里的喜悦欢欣,它们却争先恐后的从眼眶里涌出来,化作闪闪的亮亮的泪花,瞳孔映出她调皮眉眼,可爱脸庞。
眼睛弯成了月牙,春信立马将手机捧回来,捏着嗓子,我和雪里在一起啦!太高兴了,没忍住,还嘻嘻笑了两声。
天空一半是深沉的暮蓝,一半是瑰丽的粉紫,山道上裙摆如蝶蹁跹,春信高兴得摇头晃脑,举着手机蹦蹦跳跳,手机壳上挂的一串小铃铛也跟着她唱那不成调的歪歌,在一起啦!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啦啦啦
春信跟在雪里屁股后面转不停,雪里去卫生间她帮着开门,自己也挤进去,雪里问她:你想干嘛。
她说:我帮你冲水。
走开啦!雪里打开隔间门把她推出去。
雪里冲完水出来,春信举着两手白泡沫,洗手手咯!
干嘛。雪里语气很冲,却还是言不由衷地把手伸出去,给她捏住,细致地搓洗。
搓搓手心,搓搓手背,再戳戳手指缝。春信冲她歪头笑,我也要学着伺候你,我要对你好,知道为什么吗?
雪里:为什么?
春信:因为网上说,爱是相互的。
雪里没好气,你少惹我生气就是了。
我没有惹你生气,是你太容易气了!她震声。
雪里:是你不相信我,你为什么要犹豫!
春信:我害怕呀!我不能害怕啦!
雪里:我问你怕什么你也不说。
春信:我怕什么你不知道?这还用问?
雪里:有问题就要沟通,哭又解决不了问题。
春信:你明明知道你还一直问一直问,叫人家被太阳晒得脸都红了!
好点了吗?雪里抽出手,满手的泡泡在她脸上摸了一把。
春信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只是哼笑一声,我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了。说完把手上泡泡全抹在她胳膊上。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春信学着爸爸妈妈切了一盘水果,拿上自己那小半瓶青稞酒靠在温泉池子边,吃一口水果,喝一小口酒,高兴得颠晃脑袋,安逸哦!
雪里在她身边,用一柄小锉刀耐心地打磨指甲,她有一双非常漂亮的手,手指又长又细,没有一处粗大的骨节,光滑而匀称,指甲也健康饱满。
雪里不喜欢留长指甲,她的手指永远清爽干净,以前没留意过,现在她发现这是个好习惯,要继续保持,且要将每一根手指都打理得圆润,不留下锐利的棱角。
后来起风了,院子里的树被灯光投在地面,黑黑的朦胧的一片随风不住簌簌摇晃,紧接着下起雨,她们并肩靠在池边,看小水滴落在水池,溅起圈圈不灭涟漪。
空酒瓶被用力掷在砖面,春信喝大了,一身酒气醉眼朦胧扑过来,高声:还不办事啊!
被雨淋湿的脸和发湿漉漉的撞进怀里,雪里轻轻拥住她,在这里?
昂!她用力点头,环视一圈,到底还剩三分清醒,锁大门了吗?
雪里说:锁了。
那爸爸妈妈回来呢。春信问。
雪里说:不会回来。
为什么?
雪里解释:我们走的时候,妈妈说了,通宵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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