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务事难断,民警埋头刷刷做笔录,情况基本了解了,当务之急,是先把孩子找回来。九岁的孩子已经有自我意识,何去何从,看她个人意愿。
蒋梦妍说:她知道自己要被带走,她跑了,她藏起来,我们根本找不到的。
警察问:你们知道她平时常去的地方吗?她可能会躲到哪里去?
蒋梦妍说:这个孩子离家出走很有经验了,她胆子很大,我们真的想不到。我也担心她遇见危险,想快点找到,只是
她意味深长笑一下,最大的危险就在身边。
好了好了,少在这里阴阳怪气的。警察又问雪里,小朋友,你知道尹春信在哪里吗?
雪里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春信在家天天挨打,她根本不想回去,而且她是被奶奶丢出来的,她先被遗弃,再被她爸爸拐卖,回来又被遗弃。
老太太一张嘴辨不过三张嘴,她想说些反驳的话,可那些话说出来对自己并无益,他们好像没有说错。
她很不讲道理,反正我就要我的孙女,是他们骗走了我的孙女。
警察问:他们是怎么骗的你孙女呢,你有证据吗?
我她一口气提到胸口,却吐不出来,慢慢地泄了气,脊背重新弯下去。
老太太,你说他们骗了你的孙女,是要讲证据的。孩子看到你跑了,那我们也没有办法呀,我们找到她,只能劝说,但她如果真的不愿意,我们也不能强迫她,不可能把她绑回去,她去哪里是她的自由,谁也不能把她关起来。
出了派出所大门,蒋梦妍真是越想越气,背着小包站在马路中间骂:几十岁的人了,要不要点脸,当初我在你家门口怎么说的,你老两口装死,全153的邻居都看着,你现在有什么脸找来?
老太太穿一身灰色女式西装,也是很老的款式,背一个洗得发白的牛仔包,两只手抓住背包带子,几乎是踩着蒋梦妍脚后跟一遍遍重复:我要我孙女,我要我孙女
蒋梦妍气急败坏,又不能动手打她,咬牙切齿,你要个屁!春信不会跟你回去的,她死外面都不会跟你走。
蒋梦妍回到氧气厂的家,老太太就跟在后面,逢人就说蒋梦妍偷了她的孙女。
这个女人,不要脸,十九岁就跟男人跑,克死自家爹妈,现在偷了我孙女不还给我
蒋梦妍拳头攥得死紧,赵诚怕她冲上去打人,赶忙拉着她回家,别跟她一般见识。
老太太跟着他们上楼,在外面不住地拍门,坐在地上撒泼,又哭又喊。
四邻都出来看,蒋梦妍也站在门口看她。
她坐在台阶上,脑袋靠着墙,念经一样,我要我孙女,我要我孙女
蒋梦妍进屋去倒了一杯水,喝完了出来问她:你是不是想要钱?
我要我孙女,我要我孙女
不要钱,但未必就是真的想要孩子。
蒋梦妍静下来,细想她的反常。她进屋去剥了个橘子,坐在沙发上慢慢吃完,眼睛微眯着思考,过了五分钟,她起身走过去。
我知道了。蒋梦妍说:你是不是丢脸了,四邻都开始说你的闲话了,你走到哪里都没人理你了,你到处都能听见别人在小声谈论你们家的事,你不敢出门,你脸皮臊得慌,对吗?尹奶奶,我说对了吗?
老太太念经的声音陡然变大,她瞪眼眼睛,咬紧牙根,双手握拳,每说一句话,脖子就往前猛地伸一下,还我孙女来!还我孙女来!
这人是真可怜,也是真可恨,真无赖。
对门邻居站门口听半天,这时候大声说:赶紧把她弄走吧,哪里来的乡下老太婆,吵死人了。
蒋梦妍手指头点点,老赵,去叫保安,把这个老太婆给我拖出去。
她又指着老太太,小心我报警说你扰民,叫警察来抓你。
赵诚和保安合力把老太太架出去,她两条腿够不到地,乱扑腾,被关在家属楼大铁门外面。
老太太扑到门上,指着蒋梦妍骂,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保安拿大棍子出来撵她,滚蛋!
老太太什么难听话都骂出来了,蒋梦妍反倒不在乎了,你就是叫嚷得全天下人都知道,我也不怕,你爱叫就叫吧,你再怎么叫,春信也不会跟你走的,你觉得是你可怜,还是我可怜?全153队的人都戳你脊梁骨,是你难受还是我难受?
雪里拽拽她衣角,妈妈走吧。
反正她也进不来,她能在这里骂上多久呢?她总会累总会困,有本事就骂到天亮。
家属楼和氧气厂之间仅一墙之隔,有个小门连通,回去的路走到一半,雪里说:我去找找春信。
赵诚急切问:你知道她在哪里?
雪里说:也许。
这时天还没黑透,雪里带他们穿过野草横生的小路,朝氧气厂后方走去,赵诚立即明白过来,她在废厂房?我去拿钥匙。
赵诚回办公室拿钥匙,雪里已经从下面门缝钻进去,蒋梦妍在外面叮嘱,遇见危险你就大叫。
雪里嘀咕,能有什么危险。
她站在原地,等眼睛完全适应了黑暗,才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她万分肯定,春信一定躲在这里。
不着急呼喊,恐惊扰了她,雪里像上次那样,捡了木棍在沟渠上的水泥板敲敲打打。
等到差不多的时候,才小声喊:春春,你在吗?我是冬冬,我来救你了。你听我说,你奶奶不能带走你,警察也不会把你抓走的,只要你不愿意,任何人都不能强迫你,她现在被关在外面,有保安看着,她进不来的
连手里的木棍都还是上次那一根,走到沟渠尽头,雪里跳下去弯腰看,春信正好从里面爬出来,适时抬头,目光相撞。
厂房破掉的屋顶漏下一柱光,光柱落在雪里身上,春信如见天神降临。
雪里看到一双很亮的眼睛,被泪水浸润的悲伤的眼睛。
冬冬她拖长了尾音,咧开嘴巴放声大哭。
春信。
冬冬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又找到我了,你每次都能找到我。
雪里伸出手,对呀,我又找到你了。春信,快出来,你奶奶被我们赶跑了,她不能带走你,我们回家吧。
春信手脚并用爬出来,雪里牵到她,把她抱在怀里,她趴在她肩头大哭,我好害怕,我吓死了,我不敢出去,我不想回去
她哭得天都塌了,她吓坏了,以为又要回到过去的日子,躲在沟里哭了好几个小时,哭得声音都变了调。
赵诚拿钥匙打开门,蒋梦妍跑进来,看见两个孩子抱在一起,是难过的哭,也是高兴的哭。
她心里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也开始哭,你这个傻孩子啊。
赵诚急得抓耳挠腮,你们不要哭啦,再哭下去,我都要哭了。
回到家吃饭洗澡,蒋梦妍抱着她哄,不要害怕,只要你不愿意,谁也不能强迫你。
春信乖乖靠在她怀里,打个哭嗝点头,我可以跑,我跑得可快,谁也抓不住我。
她终于可以像这一个正常的孩子,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地窝在大人怀里,雪里站在她身边,她又去牵雪里的手,牵住了,两只手抓住,冬冬可以找到我,每次都能找到我。
蒋梦妍亲亲她的脸蛋,好孩子,乖孩子。
春信变得更黏人了,雪里去干什么她都跟着,雪里上厕所,她就站外面等,雪里出来洗完手回房间,春信跟着,雪里出来拿东西,春信也跟着。
家里本来就不大,两个人走来走去的,蒋梦妍终于忍不住说她们,别挡着我看电视。
春信咯咯咯笑,雪里拉着她回去,她还在咯咯咯笑,傻了吧唧。
晚上关了灯睡觉,春信说想抱抱,雪里就开张手臂,春信钻进她怀里,手搭在她后背。
没消停一会儿,她手指按在雪里背上,摸她的骨头。
你干嘛呢?雪里问她。
春信说:我在摸你的翅膀。
雪里:什么?
春信:我在摸你的翅膀。
雪里:我没有翅膀。
春信:我在摸。
雪里:我不是鸟,没有翅膀。
春信郑重其事说:我还没有摸到,天使都有翅膀的。
这个家伙。
脸酸酸的,雪里把搭在春信肩膀上的手抬起来去摸脸,原来她在笑,笑得脸都酸了。
你可真会说话。
春信脑袋搁在她肩膀,说话的时候下巴颏戳在她骨头上,我是说真的。我没有摸到你的翅膀,人肯定不会有翅膀嘛,但你还是我的天使。你真是太厉害了,我明明都没有告诉你躲在哪里,可是你总能一下子就找到我。
你知道吗,冬冬,我躲起来的时候,我特别害怕,我怕叔叔阿姨不喜欢我了,觉得我很麻烦。但是刚才阿姨抱我了,叔叔也冲我笑,我就知道,他们还是喜欢我的,我就不会被赶走了。
雪里极轻地叹息,谁也不会赶你走的。
对呀,我现在知道了。
雪里感觉到肩膀靠下的位置热热的,慢慢又变得凉凉的,是她的眼泪。春信哭着在她怀里睡着了。
睡吧睡吧,我的宝贝,明天醒来,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永远是我的宝贝,宝贝宝贝
第28章
经尹奶奶大闹一通,耽误了飞机,海边没去成,春信很内疚,吃完饭她要洗碗,要擦桌子,要扫地。
蒋梦妍也不阻拦,说:那这样好了,你和冬冬,你们一三五二四六的分着干,一人干一天,我就啥也不用干了。
雪里哀嚎一声,蒋梦妍美滋滋躺在沙发上,这也太爽了,从此以后,我就是这个家的老佛爷了。
她用下巴点点赵诚,你,你还有你,你们三个,都是我的仆人。
赵诚在厨房,低头切着水果,其实这样也好,国庆外面人太多了,昨天新闻联播不是还说了,到处景点都是爆满,那根本就不是去玩,是去受罪。
于是她们最终决定,趁此机会把南洲市周边的景点全部玩一通。
他们早上七点起床,吃过早饭开车出去,爬山、逛街、吃饭去动物园、海洋馆、游乐园。
晚上八点回家,洗完澡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身体过度疲惫反而无法快速入睡,早上闹钟响,睁开眼睛两个孩子已经背着书包在门口等。
蒋梦妍怀念上班的日子,偶尔加班,也无需顶着烈日行走在滚烫的马路上,十二小时奔波不休。
她时常感觉自己像一坨刚挖到锅里的猪油,要化掉了。
第四天,七点的闹钟响,蒋梦妍抬手啪地摁了,头往被子里一蒙,说什么也不起。
赵诚忍笑去看门口的两个娃,一人给了二十块钱,出去玩吧。
这么多?春信可不敢要,给冬冬。
春信从来不要大人钱,她甚至都不伸手接,只说:给冬冬。
雪里就把钱接过来,等到她们关上家门,站在过道里,春信才靠过来,小狗一样在她身边上蹿下跳,买冰棍!买冰棍!
她不要钱,却也一点没少吃。
家里也有冰棍,但这个点大人肯定不让吃,雪里也不让吃,带她去吃豆浆油条。
她们只背了一个书包,轮换着背,里面装了水杯、毛巾、肥皂盒,扇子,她们总能找到露在外面的水龙头,毫无心理负担拧开人家的笼头搓一把毛巾擦脸。
春信不喜欢手黏黏,在外面玩常常要找地方洗手,洗完放到鼻子底下闻闻,香香的。
尹奶奶早就不在家属楼大铁门外,她被尹校长接走,春信提心吊胆从门口走过,生怕某个树丛里蹦跶出来个老太太,雪里就带着她一遍一遍走,走多了就不害怕了。
她们去街上买早餐,用塑料袋装着边走边吃,随便聊些有的没的,会突然从某条巷子里钻进去,又从另外一条巷子钻出来,她们步伐悠闲,神情欢欣,常常若无旁人哈哈大笑。
她们熟悉这里的每一条路,认识这里的每一个人,说不上他们的名字,以那个很凶的胖阿姨、那个不太胖很凶的阿姨、那个很胖但不凶的阿姨、那个一般胖的阿姨称呼。
小孩子也会聊大人的八卦,蒋梦妍常常偷听,但从来没弄清楚过她们讨论的对象。
有一次,蒋梦妍觉得自己猜对了,问:是不是张丽萍?
春信手一摆,谁知道她是不是叫张丽萍。
雪里说:不是,张丽萍是一般胖的。
春信恍然大悟,原来她叫张丽萍。
蒋梦妍说:张丽萍胖吗?
雪里和春信齐声答:一般胖。
春信开始学画画,每周六走两条街去旧货市场,里面有家小店,教素描的。
也是有一次春信被请家长,老师告状说她在书上乱写乱花,蒋梦妍翻开看了看,心说挺不错的,有天赋,回来就带她去报班了。
雪里陪着,春信上课,她就在旁边的书店看书,中午回家吃饭,下午继续。
蒋梦妍和赵诚定下圣诞节的婚期,春信晚上在房间里练习叫爸爸。
她上个月就开始跟着雪里叫妈妈,她记忆里完全没有亲妈的样子,接受得很快,整天妈妈长妈妈短,到爸爸这里就犯了难。
她私底下,在雪里面前,仅仅是没有感情说出爸爸这个词语就相当困难,更别说当着赵诚的面喊他爸。
雪里说:叫不出来就不要勉强了。
春信摇头,我觉得可以练,就像画画一样,练多了就会了。
雪里点点头,说行,在笔记本上写下几行字,本子往后一扔,练习吧。
春信躺在床中间,两只脚搭在墙上,扒拉扒拉额头的乱发,捡起本子读,粑粑、巴巴、不不、班班、罢罢、叭叭、噗噗叭叭啦啦,噜啦啦噜啦啦噜啦噜啦噜
雪里回头,我没有写叭叭啦啦和噜啦啦。
你当然没有写。春信理直气壮,这是我自己编的。
雪里:为什么要编这个。
春信不说话,脚也放下了,滚到床里面去。
她们换了张一米八的大床,两个人睡,各盖床一米五的被子,雪里觉得不对劲,起身走到床边,踢了拖鞋爬进去看她。
拨开她脸上的乱发,雪里看到她通红的脸颊,她小小一惊,先去摸她额头,感冒了?
没有!春信嘻嘻笑着躲,雪里又去摸她的脸,好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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