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深陷的眸子却射出凌厉的光,与他苍老的外表相去甚远,滕雷阳大半生都在尔虞我诈里渡过,虽然并非百战百胜,也从未摔过如此重的一跤,以至于把他所有的心血全都付之一炬。
再看见滕野的脸,滕雷阳恨得牙痒痒,后悔在二十几年前没能掐死他,以至于自己一时失策栽在他手里,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所以说出口的话既恶毒又带着些淡淡的笑意。
可他哪里知道,半靠在病床上的滕野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反而眉梢微微挑起,满不在乎道:“我就不劳您老人家费心了,您还是好好为自己余下不多的日子好好打算吧。”
“你什么意思?!”他眯了眯眼睛,皱纹把他眼尾挤出几条深深的沟壑。
“没什么,只是觉得奇怪,你就这么肯定我一定中毒了?”
滕野话还未说完,滕雷阳脸色一变道:“你没有中毒?!”
“开始怕了?”邵崇忍不住笑起来,“这不像是滕老爷子的作风啊,您不是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吗?”
没有理会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冷嘲热讽,他定了定心神强装镇定:“既然你没有中毒,搞得那么声势浩大到底有什么目的?”
滕野苍白的唇角勾起,笑道:“真巧,我和你一样,也喜欢看到仇人在自己面前垂死挣扎时的样子。”
猜到大抵自己中了他的圈套,滕雷阳不似之前的自若,眉宇间蹙起深深的沟壑。
他原本的计划是在滕野死后立刻拿着最后想办法弄来的一大笔钱出国,到时候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可现在没想到这一切都是骗局,自己完全被愚弄了。
滕雷阳怒不可遏,枯皱如白骨的手指紧紧抓在轮椅的扶手上:“你居然……居然敢用这种事情来骗我!”
他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能在同一个人跟前跌倒两次,并且每一次都输得一败涂地。
知道现在不宜多留,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滕野,正要示意身后的保镖将自己推出去时,病房虚掩着的门被大力推开。
“滕雷阳,你涉嫌使用信贷杠杆套取不利得当,已经违反我国法律,现在将依法结束你的保外就医。”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道,“请你立刻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雪白的门被推开撞击在墙面上反弹回来,滕野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滕雷阳惊慌失措的表情,余光一转,就看见门口一抹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他面色一凝,黢黑的眸子就再也挪不开了。
白知许穿着条白色的连衣裙发丝微微凌乱,瞧见他看着自己,她煞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病房里刚刚涌进去不少人,声音嘈杂不堪,她没了心思再看,垂下长睫转身走了。
滕野丝毫没有犹豫,忍着腰腹的剧痛掀开被子想要追上去,却脚下一软重重摔倒在地上。
“你找死啊?”
滕野咬着牙站起来,半个字也没有说。
邵崇见他这幅样子知道拦不住,只叹了口气皱着眉心挪开目光。
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走廊不知道什么时候人满为患,身后传来重物跌落的声音,白知许无暇顾及,心口憋得难受只一个劲儿地往前走。
走廊尽头的电梯还停留在最顶层,她不住地按着电梯按键,好像这样就能够快一点,快一点离开这个地方。
好在电梯并没有让她等太久,不过半分钟的时间就到了,只是一开门,里面像是沙丁鱼罐头般挤挤攘攘站满了人。
身后滕野轻重不一的脚步声传来,见她犹豫不决,他远远喊道:“知知,你听我解释——”
她本来想等下一趟,可是想着他在身后,迟疑片刻还是咬咬牙挤了进去。
电梯里空间本身就小空气也不流通,这会儿人又多,一进去就闻到股难闻的味道。
白知许眉心皱了皱小心地跟着身旁的人往里走,找了个稍微宽裕些的位置站好,可电梯门正要缓缓关上,却被滕野挤了进来。
两人之间隔了一段距离,中间站了不少人,简直就是寸步难行。
她红着眼扭过头不想看到他,余光扫过镜面般的墙面发现自己身后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贴过来一个陌生男人,有意无意地越靠越近。
一开始她还有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只是身后那人看她没什么反应后越发变本加厉起来,带着腥臭的灼热呼吸都几乎喷洒在她耳后。
白知许几欲呕吐,可电梯里早就没了空间,她想换个位置都做不到。抿抿唇,她尽可能地缩小自己站的范围,好不让那个恶心的人碰到自己。
滕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看见站在她身后的男人,眉头瞬间就蹙了起来,随后顾不得旁人的目光,脸色铁青地硬生生挤过去。
那男人发现滕野神色不善地盯着自己走过来,一阵心虚动作也收敛了不少,可他没想到滕野下一秒就从他身前穿过,把他挤到了角落。
原本站在他前面的女人也被隔开,这下是半点便宜也占不到了。
“哥们儿,你干什么啊?”男人歪着嘴一脸不服气,气急败坏道,“明明是我先站在这里的,你有没有先来后到?”
滕野虽然穿着病号服脸色煞白眼神却依旧很有威慑力,他换了个动作,把被挤得七荤八素的白知许圈在怀里冷声道:“这是我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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