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檀抱着枕头,蹲着喝完了半杯水,这只河豚还开始喷水了:“大萨满何时回来?”
天尽处,所谓的修仙地,大萨满一年要去上三四趟,入春了要去,夏季里要去,遇见难事要去思过,遇见好事又要去祈福。
这趟倒也不知道是面壁思过还是告慰先祖,反正人是一溜烟没影了。
“至少半月吧,怎么了?”
“想套他麻袋。”
作者有话说:
突然发现加上审核的时间,看到的时候已经是12点以后了,以后尽量早一些!
一开始打字就觉得自己脑袋空空。
非常感谢——
第34章 、溃蚁穴
随之而来的,还有被冲溃的矿山。
麻袋是没办法套得了了,但周檀有的是稀奇古怪的歪心思,他洋洋洒洒大笔一挥,先礼貌地问候了大萨满的身体近况,紧接着罗列罪状一样,先问开过什么药开过多少药,再问什么时候能拨冗回来一趟,好当面聊聊。
措辞十分礼貌,甚至风雅,但写字的人呲牙咧嘴,哼哧哼哧涨红了脸。
笔墨一点点滴下来,晕开一团痕迹,周檀想了想,该问的问完了,于是把纸条卷成一条细细的卷来,嘴里打了个呼哨,唤来了尾巴尖还滴着水的长生金。
长生金跳上桌板,乖巧抬起一只脚爪,它身上滴水,在桌巾上踩出两道印痕来。
对于送信件的新增业务,它是日渐熟练起来了,每天翅膀一掀,东去西来飞得不亦乐乎。
纸卷缠在它的脚爪上,小小的一条,它两翅一扇,扇出来几滴没干的水滴,像个墨点一样越过窗口,融进旷阔发黑的天色里了。
周檀不学河豚了,腮帮子没再鼓起来。他左思右想,眼睛一直盯着人看,赫连允被他盯到坐不住,搁掉笔问:“你,怎么?”
“不该这样。”周檀说道。
这世上好像没什么该不该的事儿,世道有它自己脱缰的想法,不是什么有借有还的直白的交易。
赫连允圈住最后一张邸报,落笔轻声说:“没什么事了,这几月来,已经不太痛了。”
他的语气很轻描淡写,但周檀蹙了蹙眉:“我不信那传言,我先前不肯告诉你春庭月的事儿,只是觉得……”
他轻轻笑一声:“有些丢人。”
“为什么这么说?”
“我是个会用毒的人,却被人毒得这么狼狈,太丢人。太医院来了无数趟,甚至有传言说是……”
周檀看着他,轻轻停下来,眼里有波光一闪而过:“命犯帝星,不怪纪青这么怕我。”
“他是怕,坐不住的位置。”
南郡的皇帝位置,传到今上手里,说句刻薄话,是个四平八稳的轿子,没有尖刺的荆棘条,他不用开疆拓土,不用枕戈待旦,只用坐在玉京城里,稍稍宽容点,爱护这一方子民,守住这一片王土。
但太平时势像是造不出英雄,纪青非要四处搅浑水,非要用一场彻底的压倒性的胜利,来证明自己的位置来得名正言顺。
满堂文武被他拨弄着对立、撕咬,就算没到儿戏的程度,也不得不说,他太看得起自己驭下的权术了。
赫连允支住他垂下来的下巴,动作轻柔:“见不到他了,不必再想着了。”
“我以为天家亲情都是笑话,可你们不是。”
赫连允皱了皱眉:“那只是平时……”
紧接着满脸都要嫌弃地皱起来,有点幼稚道:“说她做什么,她自己就是个笑话。”
周檀一下子被逗笑,前仰后合几乎倒到人怀里,他想起赫连聿烧得虾子一样的额头,有点关怀地说:“明天该去看看她的脑壳,烧坏了怎么办。”
“明日再说明日的事。”他扣起笔,也收了砚台,桌子上零零碎碎的东西都归了位置。赫连允站起身来:“早些歇息吧。”
说早是铁定不早了,晚饭过了好几个钟点,周檀被赫连允打包塞回被他自己造作得一团狼藉的被褥里,只探出个脑袋来,他低声问道:“真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赫连允答道:“睡罢。”
床是宽敞了一点,但两个人还是挤在一起,赫连允熄了烛火,帐子里黑沉沉的恢复了静默,周檀能听见身侧平稳又悠长的气息声,他打了圈滚,缩进柔软的被褥里,不再问话。
但睡熟前,他还半梦半醒盘算着,麻袋要套。还有,明早一定得早些起来,翻翻医书了。
赫连允翻过身子看他,早几分钟精神抖擞问自己话的人早睡过去了,他睡得快,眉毛却缩了一团,眼睫垂下去,喉咙里像是还滚着猫一样弱弱的气音。
赫连允越发觉得好笑了,他伸出手,扯皮筋似的,抻平了那对蹙起来的眉毛,安抚一样拍了拍,还拽出来那颗滑到被子深处的脑袋来,周檀睡觉好似闭气,眼一闭嘴也闭,两只鼻孔死活都不出气,不知道的只怕还以为在修什么歪门邪道的功法。
像是呼吸顺畅了点,周檀滚过身去,眉毛也展开了。窗外隐隐约约听得见矿山的轰鸣,轰鸣声远远地传递过来,又和风声,混合在一起了。
城外的风声像是比城中的响一点,姓罗的书生揣着汤婆子站在矿口,巡逻的人换过一班,歇下来的人都呆在空旷的地下庭院中,横七竖八地倒下来歇息。
说是金矿,管束和军营其实也没什么区别,连守卫的士兵个个都是营中算得上精锐的,军中常年传言,金矿地下,还有秘密。当然,没人说得出个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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