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就特别后悔,当年魏喜子和其他寒门下臣们交流省钱买房的一万个小心得的时候,我为什么没有积极参与讨论,但凡我学到个一星半点,眼下也不至于风餐露宿,流落街头……
没办法,我只能咬牙去了官府的流民所,把我编造的故事对着看门的大娘又讲了一遍。
好在这个大娘是有善心的,爽快地允我住下,并告诉我,近日农忙,城里大小铺子都缺工,只要我愿意干,少不了我一口饭吃。
这流民所是粥棚改来的,地方虽小,但恰好开在府衙边上,属于繁华之地,我进屋前往街对面望了一眼,正好瞧见一家书铺,脑筋顿时转了起来,凑上去问看门的大娘道:“给人帮工虽来钱快,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敢问婶子可知书信摊子的生意如何?我正寻思着以此为生……”
大娘惊讶地看我一眼:“小娘子,随意支摊是抢人生意之事,你在外漂泊,无亲无故,不消一刻钟就要被这些店家给驱赶走的。”
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啊?有这种事?”
“当然了,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在什么山头就要唱什么歌,”大娘给了我一卷铺盖:“你还是等站稳了脚跟再考虑支摊子吧。”
“好,谢谢大娘。”
我十分沮丧。
*
拥着脏兮兮的被子囫囵睡了一晚后,我问清了洺州几处书画铺子的位置,打算先从比较来钱的活开始找起。
在我贫瘠的市井认知里,最来钱的工作是当官,其次做生意,文人墨客想挣个仨瓜俩枣,主要靠给人家写碑,写门匾,写一切看起来比较有纪念价值的文字。
我自认书画水平颇佳,不说当世无双,混个中上举人的水平绝对没问题,赚钱应是水到渠成之事,于是连早膳都没蹭,在大娘诧异的目光中,雄赳赳气昂昂地朝街对面走去。
去干什么的?当然是应聘啦!
摊子不让摆,那我去给别的铺子打工总没问题吧。
*
然而,不出一个时辰,我灰头土脸地回到了流民所,问那守门的大娘:“婶子,窝头还有吗?”
大娘怜悯地看了我一眼:“没了。”
又问我:“小娘子找工不顺利?”
我欲言又止,想倾诉,又觉得丢人,最后化作长长一声叹息:“……唉。”
只能说,我严重低估了洺州书画铺子的鸡贼程度。
一共去了四五间铺子,最好的那间不缺我一个无名小卒的书画,连个试笔的机会都不给,另一个差点的铺子倒是惊异于我的才华,可他们见我穷困潦倒,张嘴就让我签卖身契,我不乐意,对方冷笑着把门往我脸上一摔:呸,不来拉倒,要饭去吧。
我气坏了,这素质这嘴脸,也好意思来开书画铺子?
其他的不是嫌我是个女人,就是不愿借我文房四宝,总之一言难尽,糟心得很,最后,几乎山穷水尽的时候,我深吸一口气,敲开了最后一家画铺子的门。
这铺子开在一个深巷里,门庭冷落,里头光线昏暗,只有一个懒懒散散的伙计,守着一屋子画打盹。
见我进门,他头都没抬一下,随口道:“自个儿看吧,有看上的拿走便是。”
我挂上真诚的笑容,问伙计道:“这位小哥,敢问贵店是否还缺懂书擅画的帮工?”
伙计掀起眼皮,目光在我脸上转了一圈,没精打采道:“不缺,你去别家吧。”
我真诚道:“小哥,你信我,我画得比你这家里挂的图都要好。”
伙计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癔症患者。
“我是长安大户人家的婢女,回乡路上被人偷了钱财,才逗留于此地,只是想赚几个钱罢了,我要价不高,这样的画,我不消半个时辰就能给你画出来!”
见他缓缓又闭上了眼,我泪盈于睫,就差跪下来求他了:“您行行好吧,我……我连早膳都没的吃,我饿了两天了……”
大约我实在是看着可怜,他道:“你说你能画得好,那你拿些过往的笔墨给我们掌柜瞧瞧?”
我垂头丧气道:“我如今风餐露宿,身无分文……你借我一副文房四宝,我现给你画上几帖,不收润笔之资,你只要给我一只胡饼果腹便可。”
伙计犹豫了片刻。
我的底线不断降低:“胡饼不带馅儿也行。”
他慢慢站起身道:“好吧,你先等等,我去问问我家掌柜。”
有门儿!我大喜过望,点头如捣蒜。
不一会儿,伙计掀了帘子出来,对我道:“我家掌柜应允了,不过如今纸贵,只能给你一张,如果画毁了,就另寻他处吧。”
机会来了!
我立刻挽起袖子研墨开笔,娴熟无比地铺镇纸,调墨色。
伙计初时还无精打采的模样,可自从我落下第一笔后,他细缝般的眼睛居然睁开了,且越睁越大,等我半个时辰后收笔时,他已经完全呆在了原处。
吸取上几回求职失败经验,这次我有意炫技,不画什么花鸟鱼虫的小物件了,一上来就洋洋洒洒来了一张大山水,还顺手提了一首诗上去,用的行楷,我自己私底下练的,不怕李斯焱看到。
“画好了,”我把纸递给他:“你看是不是拿去给你家掌柜品鉴一下?”
伙计如梦方醒:“……好,我去寻掌柜,小娘子贵姓?家住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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