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好,一秒辨人,噗地笑出了声。接着一发不可收拾,笑得浑身发抖,发出短促的气音,侧头撞了两下窦惊澜的脖颈。
活该,笑死我了,让他骂人
江汜还没笑完,就被窦惊澜伸出手指抵住额角,力度不重,但轻轻推出去了两厘米。
他被推愣了。
豆包,你干嘛呢。
窦惊澜看着他,咬字清晰。
一个字都没说错。
你太香了,离我远一点。
之前都是他说豆包香,豆包反过来说自己香还真新鲜。
江汜笑着要去撞窦惊澜的肩膀:干嘛,你刚亲都亲过了,这会儿才想着撵我?晚了
他的声音刹车一样停下。
因为窦惊澜一个低头,和他鼻尖贴着鼻尖,动作很刻意,距离近得让人感到危机。
江汜干笑一声:你靠这么近干嘛,我都要斗鸡眼了。
窦惊澜有些无奈,但声音温和,让江汜提不起防备心:看,你会躲我,因为我刚才亲你了,你虽然可以拿它开玩笑,但你心里其实很介意可我只是为了安抚你。
江汜怔住。
窦惊澜依然在笑,可是却让人觉得有点受伤:是不是今天回去,你就会疏远我?你怕我喜欢你。
江汜眼圈有点发红:我、我像这样绝情的人吗,就、就算你喜欢我,我也不会
窦惊澜轻轻去摸他的眼角:你不像,但是你会。你很怕我们的朋友关系变质,是吗?是什么让你这么害怕?
江汜愣愣地看着他。
窦惊澜说:我会刺痛alpha和omega,我在和beta的竞争里独占鳌头,我总是被敌视的那一个,所以我的朋友很少。
他略微停顿。
所以你说闻到我的信息素是香味的时候,我真的很震惊,但也很开心,我很久没有那么开心过了。
你是我这么久以来第一个我真心相待而且不会被我刺痛的朋友。我很重视你。
所以会在他狂躁的时候飞快赶来。
所以会怕安抚不到位,亲了他两次。
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
良久,江汜断断续续的解释才在这个空旷的阶梯教室里响起。
我、我不记得了,豆包,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我,我潜意识这么反应,你不要、你不要这样,给我一个自己选择的机会好吗?我、我没有特意去躲你。
窦惊澜立刻说:是啊,你是本能地在躲我。他又陷入沉默。
没人说话的时间像是拉锯。
江汜求助一样看着窦惊澜,而窦惊澜垂着眼睛。
江汜这时候才领略到这眼神的冷漠含义。
就像窦惊澜对其他人一样,略微一低眉,眼睫就遮住了眼里全部的情绪。
他情绪鲜少表现在脸上,遮住自己的眼睛,就相当于在自己脸上筑起一道旁人看不到的高墙。
自己像个接触不到他的外人。
江汜头一次感到慌乱,他无措地去抓窦惊澜的衣袖。窦惊澜今天穿的是一件柔软的卫衣,被江汜的手指绞紧。他没有动,没有躲。
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江汜不敢做更亲密的动作。
他怕自己像刚才撞他那样,会被推开。
心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高高捏起,直到窦惊澜说话那一刻,这高度达到了巅峰。
你能像之前那样和我待在一起吗?窦惊澜问。
我很喜欢你,朋友那样的喜欢。他接着说。
他终于抬起眼睫,那眼里带着无可奈何的宠爱,他明明在笑,江汜却觉得他想哭:你对我来说太特别了,江汜。只要想到和你做朋友会变成我的奢求,我就已经
江汜重重摇头,一锤定音:不会!
他说着上前,抱住他双肩拍了拍窦惊澜。这是一个爽快而放松的姿势,像是抱一个经年好友。江汜很用力,用力到窦惊澜撤退的抗拒被牢牢锁死。
你就是我很好的朋友,豆包,不要怀疑。我从没否认过!我也很喜欢你。
窦惊澜垂在身侧的手一动,要一个确认:真的?
江汜紧盯着他:嗯!
*
即将走出教室,江汜被窦惊澜拦住了。
窦惊澜拆开一只一次性口罩,带着薄茧的指腹在江汜耳后磨蹭了一下,是把口罩的耳挂挂在了江汜耳后。
他给他戴了个口罩。
江汜疑惑地被他捏了捏口罩上方的铁丝,顺道被捏了一下鼻子,闷在口罩里问:怎么了?怎么要给我戴个口罩?校医院的人不都走了吗?
总会有学生看到,窦惊澜抬手帮他调整了一下口罩的位置,你总不想被omega们讨厌吧。你戴口罩,这样他们就会怀疑是我狂躁了。
江汜蜷了蜷手指:那你
那你呢?无所谓被他们讨厌吗?
窦惊澜推开门,像在说一件毫不相关的小事:我习惯了。
似乎有针尖轻轻刺了他一下,江汜心里泛起酸涩的,小而短促的刺痛。
窦惊澜走出一步,看江汜原地不动,补充道。
再说,不是还有你吗?
江汜抬头,看见窦惊澜伸过来的手。
走吧,还要做检查。
他没有迟疑,伸手握了上去。
第22章 二进医院
岳医生是校医院医生,白天每天坐班八小时,现在大中午的还要加班。
轻微的毛细血管破裂,没什么大事,我给你开点药吃,可能一会儿还要打个针,岳医生放下江汜的腿,先把脚踝包扎了,这几天不要剧烈运动,就住医院吧。护士马上来给你处理,你好好呆着,窦惊澜去拿药了。
刚才一路走到校医院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在医院病床上坐了几分钟,江汜的腿越来越疼。
因为脚踝部分没什么肉,他冷白色的脚踝青紫一片,从脚踝网上半个小腿,被撕裂破皮的地方渗着血往下流,看着倒有些让人害怕。
江汜把裤管捋下来,问:我又不是骨折,干什么要住院。
岳医生一瞪眼:你站个给我看看?!
江汜不信邪,撑着身体就要从床边站起来,还真让他晃晃悠悠勉强找了个重心站住了。
岳医生面无表情:把你左脚放下来,踩在地上,踩实。
江汜怂怂地泄气,坐回去。
岳医生叹了口气:受了伤就安分点。
江汜头疼地挠挠头:我也想啊,我一待在这窦惊澜不得又跑来跑去,我不上课也就算了,他不上课不是亏了?学费又不是白交的。
岳医生笑笑,间隔一会儿才感慨道:你还挺周到。
怪不得老是那么多人围在你身边。
江汜一摊手:哎,下一句是不是怪不得那么多朋友?医生,你不要冤枉我,现在哪还有好多,就剩豆包一个了。
岳医生敲了敲他的头:这不好吗?之前那么多人,鱼龙混杂的,你看你失忆之后有几个来找你的?连你失忆了都不知道吧?你喜欢交朋友我不反对,但是没有几个深交的可不太行。
江汜陷入沉思。
好好想想,岳医生终于坐下来,之前你来找我都是些小毛病,你嘴甜,也没什么大错,总不能逮着你一顿教训。好不容易说两句
他停下话,眼神投向响动的办公室门口:哎呀,小悔来啦,我终于有饭吃了。
听到熟悉的名字,江汜一股不好的预感,他认识得叫hui发音的,只有郑悔一个人。
转头一看,果然,来人打开门,举着饭盒冲这边笑,一副和岳医生十分熟稔的样子。
两人对上视线。
郑悔难得一见的笑容一点点消散了。
江汜礼节性朝他挥了挥手,算是打过招呼。
郑悔偏过头当没看见,走过来把饭盒放下。
岳医生丝毫不觉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作为一个omega,他却十分大条。也难怪他能当医生这么多年。来一个敏感点的omega,怕是要折寿。
岳医生打开饭盒,甚至还招呼江汜:江汜,你吃不吃,你吃我分点给你,小悔这孩子每次都买多,吃不完。
江汜还真的凑过去看了看。
发现是寡淡的虾仁四季豆花椰菜,一点油星子都难见到后,年轻的alpha毫无兴致地摆摆手:唉,我谢谢您,吃这个还不如我喝白水呢。
岳医生的养生观念被挑战了,又瞪他一眼:你小子怎么说话呢?养生懂不懂,就算窦惊澜现在再怎么宠你,你现在脚受伤,他也不会让你吃大鱼大肉。
郑悔嘴角绷紧。
江汜不乐意了,偏偏还念念叨叨,一副自己很有理的样子:脚受伤怎么了,吃几天肉能让我血液坏死还是怎么着?吃不到想吃的就相当于折寿啊,岳医生,我心情好就是赚到,心情好伤也好得快嘛,您说是不是。
岳医生被他气得竖眉毛,指着他就要发作。
门口又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怎么和岳医生吵起来了,江汜,你干什么了。
那人关上门,把正午阳光隔在门外,两手拎着东西进来,是窦惊澜。
江汜得救,一下来了精神:豆包,你看看岳医生吃的,一点儿油星都没有,这怎么吃?!他要分我我不乐意,他还说你肯定不会让我吃肉!
岳医生牙疼地纠正他,觉得这小子颠倒是非真是有一手:我说的是大鱼大肉,谁不让你吃肉了!
窦惊澜听明白了,点点头把江汜的请求驳回:岳医生说得对,我确实不会让你吃。
江汜的气焰迅速瘪下去,像只宴会过后被放气的气球。
窦惊澜把手里的药和饭放下来:所以这是养病前的最后一顿,之后几天都不能吃。
瘪气球像是被充了气,欢呼一声去拆外卖盒子。
窦惊澜一进门他就闻到焖饭的味道了。
岳医生愤愤不平地挖了一口花椰菜。
你就宠他吧!
刚才面向岳医生一直背对门口的郑悔这会儿才转过身,一副刚发现是窦惊澜的样子:澜哥,你怎么在这?
窦惊澜点头:嗯,照顾江汜,他腿受伤了,你来兼职?
岳医生学会了抢答:嗯,下午是小悔当班,刚好他可以给江汜包扎一下。
郑悔有些僵硬:嗯,好。
窦惊澜点点头,先道谢:麻烦你了。
接着坐在江汜一直坐着的病床上,和他挤在一起。
江汜咽下一口饭。
他两管营养液下去其实并不太饿,刚才纯属好玩故意使坏,现在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看着饭开始愁。
窦惊澜早就料到,放低声音问:吃不下了?
江汜不好意思地揉揉肚子,小声道:嗯,豆包你吃饭了吗。
窦惊澜把焖饭端过来,拿着他用过的勺子吃了一口:没,给我吧。
郑悔正垂头给岳医生擦桌子,抬头偶然看见这一幕,攥紧了手里的毛巾。
*
伤患坐在床上打游戏,窦惊澜收拾好垃圾准备带走。
江汜抽空从消消乐里朝他挥了挥手:豆包拜拜~
窦惊澜刮了一下他的额头:再重复一遍,该做什么?
江汜放下手机掰手指:包扎、打针、吃药,剩下的时间可以睡觉,晚上等你来接我,真的都记住了窦妈妈,快去上课吧。
窦惊澜嗯了一声,推门就走,刚好撞见拿着酒精、棉布进来的郑悔,他们互相一点头,接着擦肩而过。
两个人天差地别的待遇让郑悔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没回过神,半晌才抬脚,走进江汜的病房。
江汜听到门响动,从病床上抬头。
这是个下午,医院的医生大多在休息,只有护士推着车偶尔走在走廊里,步子非常轻。
那个刚才狂躁过的alpha现在就侧坐在病床上,背靠墙打游戏,窗棂漏下的阳光打在他旁边的被子上,他的腿上。他上半身被光线分割,藏在屋内的阴影里。
见到郑悔进来,alpha略微坐直:是你啊,来包扎吗。
郑悔恍惚了一下,不着边际地说:你怎么能不在意?
江汜放下一直响着unbelievable的手机,问:嗯?你说什么呢。
他说话总是带语气词,所以和谁说话都显得亲昵。
郑悔咬了咬唇,还是问了:你为什么不在意?我诬陷你作弊的事。
江汜挑了挑眉,有些诧异:你竟然承认那是诬陷了?
郑悔又不说话了。
江汜耸了耸肩,很实在:反正我也没被诬陷到,你还被我气得不轻。
郑悔没接话,抿了抿嘴,拿镊子和棉球给他消毒。
江汜被冰凉的酒精棉球接触到脚踝,嘶嘶抽气:哎哎哎,求求了,轻点轻点。
你不是alpha吗,怎么怕疼怕成这个样子。郑悔盯着他的伤口,一点点地清洗。他力道并不重。
江汜皱着眉低头看他:你不怕疼?话都不能说了?
郑悔面无表情:我习惯了。
他们离得近,这会儿江汜看得更清楚,郑悔比那天雨天气色好了些,但皮肤依然泛着一片不健康的死灰色,再加上身板薄,坐在这里靠近他,像一具带着死气的骷髅:你是不是想了很久才决定要考场上告我?
郑悔给他裹纱布的动作没停:嗯。
江汜嗤笑:真胆小。
郑悔蓦地抬头,满是怒火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江汜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和他对视:怎么,我哪句说错了?你喜欢豆包,不敢和他告白,先想着扳倒情敌去了,关键我还不是,有这美国时间不去告白试试,和我搅花花肠子,累不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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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忆后和死对头在一起了——草履(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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