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看着跟陈苍南差不多年纪的男人正跟他闲扯:
你的拉线方式是向谁学的?
我妈妈教的,她学美术。
那她......
她已经去世了。
呃抱歉。
没事。
那你学画画吗?油画,国画,水粉画?
庭院里的风从树枝缝隙穿过,席卷而来时带着冰凉的寒意。沈宁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嘴唇蠕动了两下,过了约莫五六秒才听见一个声音说:
我画油画。
极其自然地接过话:那太好了,我们同行,你有什么作品么?
还没有,我还不算真正的画家。
这有什么算不算的,会画画,画过画就是画家了,充其量也就是能卖钱的和不能卖钱的区别。
这个人是之前跟陈苍南说同时乡土派的人,大概也是出身乡野,因此对画家两个字并没有太大推崇。
国外看不起超写实主义,国内以风景为主的又瞧不起我们一天到晚画泥土光秃秃的山啊水的。谁理他们,就酸呗,要是我们的画没人看见,他们说不定还会说两句加油,一定会有人欣赏你们的酸话呢。
谁理他们,能卖钱就行了。哦,我这不是说你不能卖钱就不叫画家了,只是说画画本质是为了卖钱。
沈宁仿佛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充满现实的话,怔怔地重复道:画画,就是为了卖钱
男人拿起一根烟要抽,看沈宁退后了两步才没点火。
他把香烟放回去,说:
要不然呢,你看这么多人奔波,还不是为了出名以后好卖画,要是画画的这辈子都卖不了这么多钱,你看有几个愿意忍这么多苦。世界就是这么现实的,没钱挣连房租水电费都付不了,更别说孩子的学费教育费了,还有上头两个老的赡养费,哪样不需要用钱。
你说画画要没钱挣,还画个什么画。
陈苍南看沈宁一脸深受打击的模样,好歹还有点成年人的良心,说道:
其实也不全是,我们画画,还是有自己的梦想在里面的。比如说像我,前几年出不了头,不还是在画脏兮兮的泥啊土啊。
你不前两年还喊着要去学画超现实主义么?后来发现画不出来才乖乖回来画泥画土。
别净说老实话......
沈宁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他从最初的怔仲中回过了神,眼底渐渐有了光:
他说得对,世界就是现实的,每一个人都在为了生活奔波,是我应该从无聊的理想世界,回到现实了。
陈苍南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仿佛看到一个对世界充满梦想的少年硬生生地被拖入了残酷的现实生活。
不过沈宁没有颓废,反而精神奕奕地看向说话的画家:那赵先生,如果有一天你死了,你希望自己的画能借这个机会卖出更高价么?
陈苍南嘴角一扯,好家伙,你也是一点都不怕生,直接问人死后。
当然了,这两人一个敢问,一个就敢答:
当然了,我死了总要有人照顾我老婆孩子,孩子就算了,我希望我在他很大了以后才死,那时候,要是我老婆老娘还在,剩下的画能多卖几个钱,让她们生活再好点当然是好的。
哪怕留下的人会因此受伤?
男人摆摆手: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最多伤心两天就过去了。伤心但有好日子,总比伤心,但还没好日子好吧。
再说我老婆可坚强了,她可太知道我做这一切就是为了她跟孩子过的好了......
坚强......
沈宁怔怔地重复男人的话,仿佛陷入了沉重的思考。母亲的经纪人面孔再一次在眼前呈现,只是那张曾经让他深恶痛绝的市侩面孔,不知不觉中已经看不清楚。蒙蒙一片白雾披在他脸上,连带着他对他的恨意都模糊不清。
他曾经恨这些人的残忍和绝情,恨他们在母亲死后就肆意消费她的死亡,恨他们虚伪的关心。
但这其实根本无关感情,这就是单纯的生意。
是他擅自将自己的情感投射到他们身上,是他误将少年人热烈的理想冠在他们头上,妄图让他们变成和自己一样的理想主义者。
他在父母打造的温房里待了太久,以至于都忘记了世界的本质燷粉。世界只不过是给了他一下打击,就让他受挫至今,真是
男人还在传授他的人生哲学:而且我跟你说,你千万别和你的经纪人或者画廊代理人讲感情,你们就是普通的同事,同事你懂么?哦,你还不懂......
男生忽而笑了一下,两个闲谈的男人看向他。
沈宁抬着脸,眼睛亮晶晶地说:赵先生,陈先生,我也想当画家,当有名的画家,当能卖的出钱的画家。
姓赵的男人一拍手:好,有志气。
陈苍南:完了,完了,又一个少年失去了梦想。
话虽如此,他看着倒挺开心的样子。
沈宁开始陷入幻想:首先,我要一举成名
对,少年天才,把李昌雅的名头压过去。
然后扬名海外,震惊中外
古今中外第一油画天才,拳打阿尔布雷特,脚踩韦切利奥!
先挣个一个亿
一个亿是不是有点多
然后把钱狠狠地甩在谢寅脸上,告诉他别想用钱侮辱人。
一个亿整个甩么?甩我吧。
最后再开个展,死的时候把钱一起埋进土里。
男人连连鼓掌:完美人生。
李昌雅在几米开外的地方忍不住开口:我说你们
几个人同时:闭嘴!
男人热切地给沈宁出主意:首先我们就从一举成名开始吧。正好这次有比赛,你要是拿了第一名肯定名气。
沈宁表示赞同:你说得对,我先拿个第一名,说起来,第一名有奖励么?
应该有的吧,我不清楚。
两个人的语气就仿佛第一名已经是他们囊中之物,这等不知道钥匙几块钱一把的自负,就连李昌雅都忍不住表情怪异了起来。
而此时,一个人在走廊外,从头听到尾的观众插入道:
但是我记得,报名早就已经截止了啊。
两人声音,戛然而止
静止的风中,秦夫人携着乔语颜从客厅走来,边走边笑:
还在说几位去哪了,原来都在这啊,这是在做什么?
她身边还站在从屋里出来的谢寅,谢寅步履从容,容姿俊雅,跟平时有事没事就对着沈宁冷嘲热讽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几人刚出来,廊里几个人就像看到了老鼠的猫咪,冲着他们就吼:
油画大赛报名截止了么?
秦夫人微微一愣,下意识道:截止了啊,几天前就截止了。
沈宁嘤了一声,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庞对向她身边正挂着一抹绅士浅笑的谢寅。
谢寅:
*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以感情戏为主,尤其作者不懂油画,请大家陪着我一起尴吧!
第43章 惩罚
虽然昨天沈宁还豪言壮语说要把一个亿甩在谢寅脸上, 但第二天他就向谢寅讨钱买油画工具了。
我要买颜料,色盘, 还有便携式折叠画架和椅子。
他伸出双手道:谢先生,请给我钱。
谢寅站在房间门口,盯着男生柔软的掌心,微微陷入了迷惑。
他怎么一大早上就能想到这事呢?就算想到了,不能换个更加委婉的说法以及时间么?在早餐时候若无其事地讲出来,他是会想都不多想答应的啊。
何至于现在这样,仿佛被公司那群人堵在办公室门口要项目资金。
他看着一脸理直气壮,仿佛他就该给他承担买油画材料用钱的男生:
你自己的钱呢?
沈宁仰起的脸庞泛着早晨柔和的光芒,乌黑的眼睛闪闪发亮。
他轻声道:谢先生不是说,会承担我所有学油画的费用么?
原来他还记得。
谢寅伸出手,穿透园林和走廊欧式拱窗的金色光斑在他鼻梁, 犹如指挥家手中音符般跳跃, 男人的手指在他鼻尖点了下,在男生还未回神前收回。
可以, 我说过的都会做到。但你能回报我什么?
男生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昨天说的不是这样的吧?昨天谢寅那居高临下, 犹如对待宠物般肆意又纵容的态度,明显是要无偿做好人好事的吧?
难道是自己索求的太多了么?他要了一个亿么?
谢寅看着他明显发呆的脸, 非常好脾气地说道:任何投资都是讲究回报的,如果你能拿出成绩, 我就可以无偿提供你一切学习的费用。
那什么样的成果才算成绩呢?
男人好心情地从他身旁跨过, 留下一句微带笑意的话:
先从这次比赛进入前十开始吧。
......
现实并不是梦想, 梦想里面沈宁是宇宙的霸主, 世界的中心。现实是据说报名参赛的有上百个人, 沈宁需要打败数百人才能获得前十名的殊荣, 更别说第一名。
难度一下子提高了呢。
不过, 不管怎么样,画画都是开心的事。人家或本就小有名气或院校大师关门弟子都还没忐忑不安呢,他一个野路子出身的有什么好担心的。
沈宁获得了谢老板的财务授权后,就联系了一个专业的油画工作室,上门给他安装工具,还有改建画室。一上午的时光,别墅里人进进出出,格外热闹。
丽姨乐呵呵地在边上笑:
自从沈先生来了以后,这个家就越来越热闹了。
谢寅可没这心情,他一大早就被吵得在书房里呆不下去,站在二楼楼梯口通风处,冷冷地看了眼忙上忙下指挥人的男生,转身往屋顶阳台去了。
沈宁忙活了一大半个白昼,把画室搞出了个雏形,他的体力就是绣花枕头,虽然他只是个监工,但依然软趴趴地倒在茶室的创意海豚沙发上,下巴支在海豚圆滚滚的脑袋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坐在椅子上喝咖啡的谢寅。
谢寅是典型了脱衣有肉,穿衣显瘦的身材,一身定制家居服也能穿出贵族气度,沈宁发呆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忽然开口道:
谢先生,你来给我当模特吧,我一定会好好画的。
谢寅无甚兴趣地翻阅着手上的杂志,神色宁静而闲适,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谢先生,你在看什么?
男生本来只是午后闲得发慌,没话找话,在看到朝向他的那页纸上的画时才有了几分兴趣,打起精神走过去。
你在看这次的比赛介绍。
这场声势浩大的画展中,作为最受瞩目的油画比赛自然也是众星云集,不只是评委有国内首屈一指的吴硕丰,风头正劲的青年画家李昌雅,就是参赛选手里也不乏实力强劲的人,有不少已经在画廊展出作品,甚至还有开过个人展的,至于各大美院高材生,就更不用说了。
怎么看,沈宁都是最不起眼的。
沈宁站在谢寅后面,指着展开页面上一个参赛画家的介绍,道:
这个人我知道,我们社团办公室有他的画。
他的素描功底很好,基本功很扎实。
谢寅又翻过去几页,沈宁都做出了实时评价,就好像足球比赛的现场解说员,谢寅把本子一合,稍稍转过头,冷冷道:
我给你走关系让你参赛不是为了让你赞赏其他人的画。
如果你连这种程度的比赛都赢不了,我不会再给你机会。
不用这么生气嘛。沈宁随口道:
如果谢先生给我当模特的话,我肯定画得比前面几个都好。
......
谢寅自然不可能给他当模特,事实上,他傍晚时分就不见人影了。明明是周末,却还要晚上出去应酬,说出去也太惨了。
谢寅不在的时候,沈宁在他的画室肆意运笔,整个画室都充满了奇异的色彩,光怪陆离的画布随处可见,他仿佛丝毫没有考虑到色彩的搭配,光影的对比,只是像小孩子第一次拿到蜡笔一样任性涂画。
一张形容扭曲的脸出现在画布中央,旁边是令人无法理解的色彩构图。
第二天展白来的时候,盯着这幅画看了许久,才回头道:
这是什么?
爱德华蒙克的呐喊么?
不是,是饶恕。沈宁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这个人偷了上帝的圣经,被教徒发现后正在向教徒求饶。
虽然这话听起来很离谱,但总之:
所以教徒们饶恕他了么?
沈宁:这我不知道啊。
......
展白很疑心沈宁是在胡说,不过他们画画都大多脑子不太清楚,所以很难说明他到底是故意装傻还是真的傻。
他看了看左右,沈宁用作写生地点的庭院里不仅摆满了各种零食甜点,连花园里的花树都仿佛被特意修建后,花苞上喊着剔透的露珠,花枝招展。
要知道,现在可是快中午了,哪来的晨露给他采生啊。
展白看了一圈,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道:
既然谢哥都给你报名了,你就好好画,好好画。
不说拿奖,好歹别垫底。
与展白不同,陈瑜对沈宁要去比赛,或者说要当画家的事表现得非常热情,他还很捧场地打趣着说:
小沈你也给我画一副呗,说不定以后你红了我还能用来卖钱。
展白嗤笑道:那能卖几个钱?
这倒不是展白看不起沈宁了,他只是看不起画家罢了。除了个别顶级画家,享有载入历史的名誉,一般的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几百上千万的价不过是随手一个项目的前期投资,或者家里什么花瓶什么雕塑的钱,甚至连他们改装过后的跑车都不如。
展白和陈瑜跟沈宁说话的会,谢寅站在二楼走廊尽头的窗户往外看,风徐徐吹来,他穿着一件没有任何标识的西装外套,双手插进西裤裤袋,迎着风微微阖上眼睛。
楼梯发出温缓稳健的脚步声,一个人影随着斜射进来的光线走近。杜铭舟停在离他一米多远的位置,倚靠着墙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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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罐子受爱虐不虐(穿越)——小树撞鹿(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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