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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天下都等着朕废后/新婚第一夜就想丧偶(重

    淮瑾看了一眼他身下的血迹,到底是出于父子情分,避重就轻地宽慰了一句:喝了药,会好受一些。
    皇帝看他的目光倏忽柔和下来,他朝淮瑾伸出颤抖无力的手,淮瑾知他的意思,便将手放进了他的手心。
    父子之间,涌动着少有的温情。
    你是个...有能耐的好孩子。皇帝虚弱地回忆起往事,当年,你刚生下来,我就想过要立你为储君,你母亲,本是极好的人,就是性格太硬,固执,刚烈,当年她把朕气狠了。
    淮瑾的生母赵氏,本是将门虎女,当初敢女扮男装,持一把长剑,千里走单骑去边境驰援被困的少年帝王,后来她封贵妃,享尽荣宠,皇帝忌惮赵家的权势,不敢封她为后,却也没有立她人为后,专宠贵妃一人。
    五岁前的淮瑾,也曾是父皇母妃的掌上金珠。
    淮瑾六岁那年,皇帝平定边境,皇权稳固后,听信朝中谗言,以私自调兵的谋逆罪名,诛杀赵家所有男丁,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同年夏天,他封贵妃为后,在封后大典上,贵妃用那把昔日救他的长剑捅穿了帝王的胸膛。
    皇帝今年四十出头,身体奇差,就是被贵妃一剑捅出来的。
    她想杀朕...他摸上胸口那道剑疤,赵家的势力已经威胁到朕的皇位,朕说过,只要没有赵家,朕愿意立她为后,可她真是固执啊,嘴上说爱朕,却为了那些不识大体的家人憎恨朕,甚至要置朕于死地。
    淮瑾失望至极:父皇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吗?难怪母妃死前都不愿见你一面。
    老皇帝像受了巨大的刺激,挺直上半身想做些什么,最终无力地跌了回去:你的性子和她一模一样,在宫里是留不得的,朕不得不把你送去荼州,由你自生自灭,但你...却活着回来了,还活得很好,把你那几位锦衣玉食的哥哥全比了下去,如今,你可恨朕吗?
    ...若只论流放荼州一事,儿臣已经不恨。
    淮瑾的恨意早在弄死那几个兄长时消解得差不多了,他如今和皇帝越来越像,竟也能理解皇帝此前的种种抉择,他有怨气,但并不恨。
    若不去荼州,我遇不到明飞卿。
    如果没有明飞卿,他六岁那年就绝望地饿死在山路上,哪还有皇位唾手可得的今日?
    老皇帝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朕就知道,你是为了他。
    我为了他,才不憎恨你当日的冷血苛待,父皇该感激他。
    皇帝急声劝道:你留他在身边,纵然能给你带来好运,可紫微星也是帝星,总有一日,他会将你取而代之!
    淮瑾不愿再听:父皇病糊涂了,喝药吧。
    皇帝张开嘴,刚咽下一口药,却呕出更多的血,他那暂时的生命力又肉眼可见地颓然下去,胸膛起伏也剧烈起来,他意识到什么:朕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子玉,你马上就要坐上朕这个位置,朕要你下第一道圣旨。
    父皇有何遗愿?
    皇帝抓住淮瑾的手腕:朕要你以弑君之罪,处死明飞卿!
    夜色惨浓下的东宫,灯火通明。
    细春提着灯笼进了山月阁。
    明飞卿正怡然自得地抚琴。
    宫里的事,封得严,东宫上下还不知宫里的变故。
    细春笑着道:少君心情很好?
    明飞卿虽然不答,嘴角却含着舒心的笑意,他的琴声也洋溢着欢快。
    府中已经点满了灯,恕奴婢多嘴一问,今日不是什么佳节,少君缘何要让府里上下都点上灯呢?
    明飞卿道:有喜事。
    细春以为真是喜事,也跟着乐:什么喜事?
    她话音刚落,皇城上空就传来一阵悠远沉闷的钟声。
    三长两短,是丧钟皇帝驾崩才会响起的丧钟!
    细春脸上的笑立时僵住,整个东宫都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只有欢快的琴声不停。
    喜事这不就来了?明飞卿轻快地拨弄琴弦:
    不能放烟花,那就点灯来庆祝。
    庆祝皇帝,驾崩。
    正文 遗旨
    丧钟之下,皇城上空飘出一片哭声。
    还有百姓自发出门,朝皇宫的方向下跪。
    在西征惨败之前,皇帝到底还算是个得民心的仁君。
    这一切都要庆幸他死得早,前世国丧,可没有一个百姓为他落泪,多的还是咒骂声。
    明飞卿甚至都觉得自己太仁慈了,居然保全了皇帝的名声。
    皇城外开始有大规模行军的动静,每逢皇位交替,总有这么一个杯弓蛇影的夜晚。
    天青拿了一件披风披在明飞卿肩上,同他一起站在门口,看着外头的军队从东宫门口行过。
    公子,要开始打战了吗?
    明飞卿看他一眼:皇帝死得突然,三皇子就算得知消息回京夺位,路上都要花上三天时间,今夜之事,只怕还没传到边境,怎么打得起来?
    他原以为皇帝至少还能苟延残喘个两天,没想到今夜就撑不住了,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天青似懂非懂,只乐道:那殿下当上皇帝,公子岂不就是皇后了?哎呀,公子可算苦尽甘来了!
    苦尽甘来?
    明飞卿颇为不屑,历来就没有男子当皇后的先例,我坐上那个位置,只会成为众矢之的,况且......
    况且前世淮瑾给他这个后位就像在施舍冷饭。
    林霁不要的冷饭。
    淮瑾早已把控皇城各个军事枢纽,这个皇位更迭的夜晚因此一派和谐。
    天亮时,淮子玉穿着一身孝服,名正言顺地坐上了泰和殿的龙椅。
    朝中百官,无人敢不服,都向新帝行了最郑重的跪拜礼。
    今日不是真正的登基大典,淮瑾继位后处理的也不是国事,而是先帝的国丧。
    他事无巨细地过问,端足了仁孝之君的做派,诚意十足,没有任何纰漏。
    礼部侍郎感动不已:陛下以孝道治天下,先帝在天有灵,一定倍感安慰。
    礼部的诸位官员也跟着附和。
    这些夸奖,淮子玉照单全收。
    林丞相却缄默不言,他在等,等第一道圣旨。
    陛下,三皇子得知先帝驾崩,上书请求回京奔丧。兵部侍郎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陛下是否恩准他回京?
    三皇子淮启当年被老皇帝贬去戍边,无诏不得回京。
    兵部侍郎口中的上书请求其实是在朝堂上格外客气的说法,实情是淮启在边城带兵闹了一通,险些冲破关卡杀回京城,胜利在望时,被淮瑾麾下的势力镇压了。
    当年大皇子和二皇子是如何折在淮瑾手里的,众臣心中都不敢忘。
    皇室之中论手足情深,那是天大的笑话。
    但这种兄弟反目相恨相杀的事哪能摆在明面上说呢,淮瑾不要面子的吗?
    所以哪怕闹得再凶,见血了也得和和气气地定义成上书请求。
    淮子玉自然也是和和气气地道:三皇兄戍边辛苦,眼下快要入冬,朕会将去年秋天北游进贡的虎皮冬衣赐给他,以免皇兄被西北风扑着了。
    言下之意,淮启老老实实在边境过冬,别想回京。
    这话外之音,满朝的老狐狸都听得出来,不仅不让回京,还送个过季的虎皮冬衣,新帝真真是对他的这些兄弟恨之入骨。
    群臣心里叹着手足相残,面上却还要称赞一句:陛下仁心。
    淮子玉也觉得自己太仁慈了:诸位还有何事要奏?
    丞相终于沉不下气,上前道:陛下登基,可有圣旨要颁?
    淮瑾看他一眼,眸中沉定:国丧期间,军中士气低迷,西征一事,朕有意延缓,正式登基之后,朕会颁下这道旨意。
    林丞相皱眉:微臣说的,并非此事。
    哦?淮瑾反问,丞相有话不妨直说。
    林丞相抬头直视淮瑾:先帝难道没跟陛下说过吗?
    话点到这里,就差挑明要淮瑾下旨杀了明飞卿了。
    淮子玉面上镇定,心里却是一紧。
    林相是老皇帝的心腹,老皇帝动过什么心思,林相都知晓。
    如果皇帝想杀明飞卿不是临死前突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那就糟了。
    淮瑾避重就轻地道:父皇叮嘱我好好孝顺太后,看顾西溱江山,这些,无需下旨昭告天下,朕也会牢记于心。
    林相肩膀一塌,看出什么,却不明说。等离了泰和殿,他悄悄找到了太医院院判,询问皇帝死前的症状。
    陛下是忽然失血过重而亡,没有中毒也无外力摧残。院判是少有的几个看过老皇帝死相的人,和林家也有深交。
    林丞相追问:当真没有一丝异常?昨日圣上虽已入垂危之态,但你也说过,能保他两日生机,缘何忽然驾崩?
    院判摸了摸苍白的胡子,摇头道:这一点我也没有想透,不过...
    他斟酌再三,才说:不过昨夜我留意到陛下脖颈处有一块淡淡的淤青。这淤青...可说是失血造成的症状,也可能是...
    院判看了看四周,确信无人后,又把声音压得不能再低:是被掐出来的。
    ?!!
    林相脸色煞白下来,脚底蹿出一阵恶寒。
    宫里传出新帝为先皇治丧的消息。
    国丧有条不紊地办了起来。
    皇城一日之间,全城缟素。
    明飞卿不情不愿地给老皇帝戴起了孝。
    他穿了一身素白,显得与世无染,比刚落的雪还干净。
    东宫上下也挂起了白绸,场面上的功夫总要做足,他废了点心神操持这些琐事。
    除了细春,没人知道太子府昨夜灯火通明是在庆祝皇帝驾崩。
    中午时,明蕊坐着轿子来了一趟东宫,她提着裙子小跑到山月阁。
    明飞卿见小妹过来,以为是娘亲出了事。
    明蕊摇摇头,说内院一切都好,今早宫里的消息一传出来,京中许多贵公子来家中拜访,倒好像是跟明家生出许多不一般的情分来。
    毕竟淮瑾已经继位为帝,按常理说,明家八九不离十会出一个皇后。
    这群人可不得上赶着巴结皇后的母家吗?
    东宫的门槛不是谁都有资格踏入的,但明家的门槛那是随时为达官显贵敞开,明为仁发达之后是恨不得把快来巴结我五个字刻在脸上。
    家中这些劣根,明飞卿一早就知道,前世他还想着规劝一二,如今他是管也不想管,只要母亲安好就行。
    明蕊是个难得清醒的:哥哥更是把尾巴翘到了天上去,已经打着国舅的名号在枢密院招摇开了,他在枢密院当值,犯了不少小错,人家都看在东宫的面子上没有追究,没想到他却不知收敛,越发张扬,再这样下去,岂不是连累大哥你的名声吗?
    明飞卿眉眼一展,他没想到明蕊的落点是这个。
    丁姨娘不是个好东西,却生了明蕊这样的好孩子。
    明飞卿当日没把丁姨娘直接赶出明家,一是顾及娘亲的名声,怕外人非议她苛待妾室,二则是看在明蕊的面子上,手下留情几分。
    他与明蕊说:你不必担心我受牵连,至于明扬,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小蕊,日后家中有什么变故,你切记自保为上,别叫你娘和你二哥拖累你。
    大哥,你...
    明蕊的话还未说完,府里的管家先冲了进来:少君!少君!!丞相忽然带兵围了东宫说要抓你!
    明蕊一听这架势就慌了,明飞卿将她按在椅子上,吩咐进来的细春:你看好她,没事别出来。
    细春担心不已,还是领命在内院陪着明蕊。
    与此同时,东宫内外的暗卫也从各个隐秘角落现身。
    明飞卿往门口走的时候,就见墙边假山边不断涌出矫捷的身影,这些人现身只有一个目的保护太子妃。
    明飞卿:.......所以淮瑾到底在东宫藏了多少暗卫?!
    既然惊动了这么多人,看来形势确实严峻。
    他走到门口一看,果然,林丞相是发动了整支军队来围太子府。
    丞相一见他出来,立刻对身边的李将军发令道:将明飞卿绑了,送去大理寺邢台,即刻处以斩刑!
    李将军是林氏一党的人,哪怕丞相要他抓的是准皇后,他也敢照做。
    士兵立刻上前,与此同时,东宫的护卫也挡在了明飞卿身前。
    皇城脚下,两方真枪实刀地对峙起来。
    我看谁敢在东宫放肆。
    长枪的寒刃就抵在明飞卿眼前,他却丝毫不惧,反倒对上林相的视线:你在我面前,可没有生杀大权。
    丞相:光凭你谋杀先帝一事,西溱人人得而诛之!
    谋杀?明飞卿冷笑一声,你有何证据?
    不需要证据!今日就是新帝来了也保不住你!
    林丞相摆明了要置明飞卿于死地,且急不可耐。
    得他此话,军队立刻就要动手,东宫的护卫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能者,岂会落下风?
    就在两方剑拔弩张立刻就要当街拼杀时,淮瑾骑着马急奔而来。
    他来得急,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全然没有君王的风姿,开口却自带帝王的威严:林相好大的胆子,敢定皇后的生死?!
    林丞相恭恭敬敬地道:陛下,老臣哪敢轻易定明飞卿的生死,定他的生死的不是我,而是先帝!!
    他摊开一卷圣旨,上面赫然是先帝的亲笔字迹!
    诛杀明飞卿五个字,更是落在了玉玺血红的印章之下。
    淮瑾接过圣旨细看,没有任何造假。
    从他知道父皇一早就想弄死明飞卿时,他就怕会有这么一道遗旨一道已经被公开的遗旨!
    他猜到了,却没想到对策。
    他可以掐灭第一道赐死的圣旨,却拿遗旨无可奈何。
    这是一个死局。
    皇帝临死前,还给他留了这样一个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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