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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于是他微微颔首,像是应下了这句话,也应下了背后未竟的话语。
    要是时光能重来就好了。
    但那不可能。
    最初段殊在江影并不起眼,他不是表演科班出身,反而来自八竿子打不着的录音系。
    有些系会要求拍短片作业,需要学生自己找不同系的同学帮忙,分工合作,至少要凑出一个包含了导演、摄影、录音和演员的迷你剧组。
    段殊很好说话,技术也好,所以很多同级或不同级的学生都会找他来做录音,意外的转折发生在他大二那年。
    某个组提前找好的男二号临时生病,那是个只需要表现一腔深情的花瓶角色,导演急病乱投医,抓着当时在现场所有男生中外形最好的段殊,拜托他帮忙顶替一下。
    这是学生剧组里经常会出现的状况,谁都有可能被临时抓壮丁出演角色,段殊答应了,导演和其他人集体松了口气,庆幸着能照常完成拍摄计划。那时没人能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把录音包和挑杆交给顶替自己的场记,教会他操作开关,看了五分钟剧本,换了身衣服,然后走进镜头。
    这是一个简单轻松的校园爱情故事,活泼靓丽的女主角在两个倾心于自己的男生中,选择了更有内涵也更有趣的那一个。
    摄影开机,导演顶替场记打了板,女主角和男主角在空教室里笑着聊天,路过的男二号敲响了门,很难过地注视着心上人,然后低声喊出了她的名字。
    剧本中的女主角应该动摇,但在犹豫之后仍旧留在了原地,看着这场感情角力中的失败者沮丧离开。
    可在现实中,她看着那双写满落寞和深情的眼睛,忘记了该说的台词,甚至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朝他走去。
    整个剧组都傻了。
    大脑宕机的导演过了很久才想起来喊卡,这一声后,段殊的神情很快恢复如常,女主角却半天没有回神,别人好奇地问她在想什么。
    她说:他看起来太难过了,好像一转身就会消失,而且他看着我的时候,像是真的非常非常喜欢我,是那种真正的喜欢。
    在段殊饰演的花瓶男二号面前,幽默风趣的男主角完全失去了魅力。
    一群学生七嘴八舌地讨论了半天,决定现场魔改剧本,改成了再有趣的灵魂也比不过美好皮囊的走向。
    课堂放映那天,导演的老师毫不留情地批评了这个价值观跑偏的故事,却也不得不承认它的成功:抛开价值观不谈,这个短片的逻辑是自洽的,但跟剧情无关,全靠这个男演员撑着,他的表演为故事赋予了极大的说服力他是哪个系的?还是你从外面找的演员?
    从此,来找段殊出演角色的人,比来找他担任录音的人要多得多。
    只要腾得出时间,段殊便不会拒绝,他的面孔常常出现在不同班级的投影幕布上,但没有人觉得厌倦。
    他是好看的,却从不会因外貌盖过人物特质,他能毫无障碍地融进每一个角色,在化妆与造型之后,就彻底成为了那个原本只存在于剧本中的人,很多时候,等到出了片尾字幕,学生们才反应出来:哦,原来又是段殊。
    在毕业前的一年,各系学生们都会申请由学校支持并资助的毕业联合作业名额,成片质量会比普通的学生作业高很多,对很多家境普通的学生来说,这是走上导演之路的最好机会。
    这些短片中,有些人能请到知名演员担纲主角,为短片带来商业电影的质感,但更多人做不到,好在他们知道一个尚未被外界发现的瑰宝。
    于是段殊大三那年的毕联展映上,师兄师姐们带来的二十部短片中,十部里都有他的出现,从青涩初恋演到中年失意,全都准确且令人难忘。
    被校方请来观展的影视公司代表,坐在荧幕前看到第五部 时,终于按捺不住惊诧的目光,窃窃私语起来。
    这个很好说话的录音系学弟,成了那年毕业季最耀眼的人。
    那年的毕联也成了最让学生们津津乐道的一届,往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特殊的盛况,标准放映厅里的大银幕被同一张面孔长久地占据。
    而很久以前在镜头里起身向段殊走去的女主角,暗恋了他一年,终于在放映周结束后,偷偷地决定放弃。
    她知道那个看起来很难过的男二号,将要走向她触不可及的地方。
    所有人都知道,段殊的未来不会仅限于此。
    当时的段殊浑然未觉,他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安静地看着这些或真挚或匠气的作品,其中他最喜欢的一部,是导演系师兄路明野拍摄的《白日森林》,恰好由他主演,他饰演一个在生活困境里逐渐失控的普通人,最终沦为走投无路的杀人犯。
    几天后,路明野兴奋地找到了他,说有公司想要给他投资,让他把这个故事扩展成长片,那些人说了很多话,犯罪悬疑是当下很受资本欢迎的一种类型电影,成本低廉,容易出黑马,文艺点也没关系,票房和口碑总能占一样诸如此类的,但这些都不重要。
    不重要,不用管那些废话。路明野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重要的是我能拍电影了!段殊,跟我一起拍电影,男一号依然是你,只能是你。
    他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跟我一起,我们把它做成所有人都能看见的长片,我还有好多个本子,全是我喜欢的故事,以后我要一个个把它们拍出来,我要拍那些能永远留住的故事,那些能刻在观众心里的故事,是我的电影也是你的电影!
    段殊看了他很久,看着这张年轻热烈的面孔在太阳下闪着光,然后他笑着点点头:好。
    他没有告诉路明野,自己拒绝了多少家艺人经纪公司的邀约,也没有告诉他,自己原本打算跟大多数同班同学一样,按部就班地成为一名录音师。
    段殊从小就喜欢各种各样的声音,所以顺理成章地选择了录音专业,他也不讨厌演戏,只是前者更让他觉得自在。
    但与声音为伴是孤独的,那里没有这样一个人,会用自己灼热纯粹的梦想照耀着他,令他仿佛也间接地触到了这种听起来虚无缥缈的东西。
    所以他默不作声地修改了人生规划,走上了一条充满未知的道路。
    段殊对金钱和名声都没有什么欲望,于是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故事和角色本身,不做任何无意义的事。几年来,他始终如一地认真对待着那个属于路明野的梦想,就像自己也拥有了梦一样。
    有梦的感觉很好,有同伴的感觉也很好。
    直到路明野在日渐浓重的光环和荣耀里,忘记了自己最初的那些话,丢下了案头那些在旺盛表达欲下一气呵成的故事,选择了做一场更大的梦,被浮华和虚名包裹的大梦。
    段殊比路明野本人,更早地窥见了这种改变。
    他无力回天,只是在一年前的某个夏夜,鬼使神差地回到了母校,静静地看完陌生的学弟学妹们拍摄的毕业作品,然后从里面选择了赵媛。
    赵媛是热忱的,《囚鸟》是动人的,年轻人的心里总是装满了用真心征服世界的美梦。
    但有些东西,永远无法重来。
    在陡然侵袭而来的回忆里,段殊失神了很久,直到赵媛忧心忡忡的声音将他叫醒。
    师兄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他回过神来,露出一如往常的微笑:没什么,只是走神了。
    那就好,但是师兄你看起来好像很累。赵媛小心翼翼道,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需要换房间吗?
    段殊摇摇头:不用麻烦,不是因为房间,我先回去,等时间差不多了再过来。
    赵媛自然没有意见,关切地送他离开,很快便投入到下一场戏的拍摄中,雀跃地盯着导演大监上显示的画面。
    而段殊独自待在房间里,望着窗外灰蓝的风景,发了一下午的呆。
    在永不停歇地奔涌着的海浪声里,他几乎无心思考《囚鸟》的剧情,将这个带有导演本人半自传色彩的成长故事完全抛在了脑后。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选错了,在当年那道命运的分岔路口,也许他应该走向另一侧,从一开始就被孤独浸没的那一侧,总好过得到后又失去的落寞。
    可现在的段殊,已经不能当回一个普通平凡的录音师了。
    而且似乎也失去了这样做的必要。
    他衣食无忧,什么也不缺,只是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在路明野的前车之鉴下,他没法再像过去那样,自然而然地将赵媛的梦当成是自己的。
    没有人会永远不变。
    在被海风填满的房间里,段殊凝视着从岛屿上空飞掠而过的鸟。
    纯白的尾翼像从云里流淌而下的诗。
    远方传来片场时而响起的喧嚣声,可他的周围是寂静的,在这种四下无人的寂静里,只有明明灭灭的诗,和灼热深重的呼吸。
    他似乎经历过相似的场景,背对着人群的独处与秘密,连耳畔仿佛都残存着隐约的触感。
    但段殊忘记了和那个人有关的一切。
    他不记得许多人和事。
    所以无关紧要。
    傍晚时分,段殊面色如常地回到了提前搭建好的片场。
    他已经换好了服装,也上好了妆,这个角色的造型令他失去了昨日的俊朗与风光,看起来落魄不已,像是变了个人。
    这座布景朴素的老房子是燕子的家,也就是影片中章佳燕饰演的角色。
    影视剧拍摄时一般会把场景相同的场次排到一起,节省转场和布景的时间与成本,而不会完全按照情节顺序来拍。
    《囚鸟》的场景几乎全都在这座海岛上,置景也不复杂,所以预计拍摄周期不到一个月,其中段殊的戏份集中在前十天。
    这是一个略带奇幻色彩的故事,出生在偏僻海岛上的女主角燕子,终其一生都想跳出这个被贫穷和愚昧锁住的囚笼,在她与周围人漫长的斗争中,总能看见一道过去生活在这座房子里的幻影。
    那是一个热爱画画的男人,一个村民眼里精神错乱的异类,也是燕子感到痛苦时唯一的慰藉。
    燕子会和只有她能看见的画家说话,这道无比真实的幻影也会隔着漫长时空回应她,像一场荒诞不经的梦。
    今天拍摄的这场戏,是燕子最后一次在这座房子里看见那道影子,也是整个故事里情绪最明亮的一刻,赵媛想把这种明亮放在所有人都精神饱满的第一天拍完。
    燕子终于偷到了那把锁住小船的钥匙,在漫天红絮的黄昏,她回头望向这座囚住自己二十多年的旧房子,看见衣着陈旧头发凌乱的男人坐在墙角,将怀里刚刚完成的画作递给她。
    画里是模样稚嫩的燕子,眼中饱含对这个世界的期待,这是幻想与现实交错的一刻,而笼罩在黄昏里的燕子早已成年,她朝他露出一个纯粹的笑容,伸手接过了这副不存在的画,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她将要去往没有桎梏、无限明亮的未来。
    无人知晓的画家依然坐在那里,他的脸庞上洋溢着同样的笑容,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难过,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
    其实他的确消失了,他只是一道已经在囚笼里死去的幻影,再也不会有明天,但他仍然笑着,如同不知道一切早已结束。
    指腹残留着尚未凝固的颜料,黯淡的身影被绚烂的色彩与夕阳浸没。
    镜头沿着轨道慢慢拉远,画面定格在破旧房门合上的那一刻。
    没有人喊卡,整个片场都被那种强烈的情绪吞没,过了很久才逐渐有声音复苏,恍然地从这场荒诞破碎的梦里醒来。
    场工打开了房门,对这一条非常满意的赵媛快步走过去,想要同发挥出色的男主角说些什么,镜头之外深受感染的章佳燕平复了心情,带着满腔热情走回了屋子,摄影师反复回看两个机位里的素材,检查着画面里的每一个细节,想要确保它的完美无瑕,助理拿着纸巾和水杯后知后觉地迎上来
    但坐在地上的段殊把头埋进了膝间,久久没有动作,落魄的画家蜷缩在墙角,散乱一地的颜料静止着,仿佛构筑出了一道无形的屏障,让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在由温热身体构成的黑暗里,段殊闭上眼睛,异常冷静地想着一件事。
    他不是故事里的画家,他没有消失,这里也不是充满幻想的电影世界。
    但他却真的感觉不到自己的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部分章节的顺序有移动,如果发现看不懂之前的评论,不要慌(づ ̄3 ̄)づ
    第三章 知觉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段殊保持着埋首膝间的姿势,额头明明抵在柔软温热的臂弯里,越靠近手腕却越觉得麻木,酸涩鼓胀的感觉沿着神经蔓延,源头是无比陌生的手心。
    方才拿画的双手像是不再属于自己,于是他将那种迷失般的情绪诠释得极为到位,因为他捧着画望向章佳燕的时候,的确不知道这副道具油画会不会突然跌落在地,他失去了对双手的感知,所以身体脆弱又茫然地微颤着,准确地诠释了这个人物应有的心情。
    纷杂的声音在耳旁嗡嗡作响,段殊无心理会,努力试着在一片空茫里找回支配自己身体的权力,然而双手仿佛被鞭笞了千百次,又仿佛被看不见的深渊吞噬。
    但在外人看来,他只是那样独自待着,悄无声息,唯有被发丝拂过的手指微微弹动了一下。
    在这个突发状况里,畅快淋漓地完成了今日戏份的女主角章佳燕,要比缺乏经验的导演赵媛淡定得多,她放轻了语气,关切地问道:段老师怎么了?
    段殊没有回答,于是章佳燕接着望向他还在发呆的助理:笑笑,段老师是不是不舒服了?
    姚笑笑抓着纸巾和水杯,被她一问,才从愣怔中醒来,恍然大悟道:噢,可能是低血糖了,我带了巧克力!
    她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动作熟练地从随身小包里摸出一排巧克力,一看就是早有准备,又顺手拉来一把椅子,准备叫段殊坐着缓一会儿。
    见状,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幸好没出什么事。
    章佳燕反应很快地对赵媛道:反正今天的拍摄也结束了,让段老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对了导演,明天有场戏我还有点疑问
    说着,她便同赵媛一道往外走去,赵媛也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她的意思,及时地对其他剧组成员道:大家都辛苦了,今天收工,先去吃晚饭吧,可以晚点再来收拾。
    无论是低血糖还是别的什么,总之现在应该把空间留给段殊自己。
    片场里的人渐渐走空了,嘈杂淡去,剩下笼罩在夕阳余烬里的寂静。
    陷在黑暗里的段殊不由得想,在说话有分寸之外,还应该给章佳燕加上一条机灵又敏锐的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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