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平可以和转生木互换位置,但北历北部没有活的转生木如果不是像在飞琼峰上一样,用灵气催发保护,自然生长的转生木远没有那么耐寒。
而周楹身上那棵树芽被他化开了,他这神通果然是没人了解,贸然和那树苗调换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嗡一声,大殿的门缓缓合拢,刚好打断周楹和大祭司不痛不痒的寒暄。
北历那瘆人的大祭司手扶拐杖,缓缓起身,苍老空旷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我们北大陆的人,说话不喜欢绕圈子,你不是第一个奔着昆仑无间镜来的顶级灵感者,大宛的庄王殿下。
奚平很少去北历,历语也就是凑合能说,稀松二五眼的事,在乱叠的回音里艰难地支着耳朵分辨。偏偏无间镜在历语里是个少见的专有词,奚平没听懂。
奔着什么玩意来的顶级灵感他果然是早有预谋!
同为顶级灵感,人家西楚濯明一天到晚不是报仇就是杀人,实在闲得没事还能薅自己头发玩,又充实又简单,怎么他们摊上的这位比劫钟还凶险?
不,跟周楹相比,窝囊的劫钟就是个孙子!一个疏忽他就能搞出大事,杀伤起来还敌我不分。
看来狼王门下是出了叛徒。劫钟它爷爷一边说,一边露出一个从余尝脸上抄下来的虚伪笑容,晚辈奉仙山之命出使北历,如果有可能,出于私愿,也想拜见传说中的无间镜倘若我犯了昆仑山的忌讳,也请大祭司念在晚辈入玄门时日尚短,不知者不罪。
大祭司的双眉压向眼眶:我看殿下不无知,倒像有恃无恐。
周楹便说道:大祭司,历宛两国分立南北,世代友邻,粮油棉纱、钢铁建材,我们给燕宁的从来都是最优价。到朋友家去还要战战兢兢,岂不是怀疑主人家人品?如今凌云山被邪祟祸害得大伤元气,三岳因蝉蜕缺位,各地豪强都对仙山垂涎三尺,百乱之地不用说,要是那边顺顺当当,想必大祭司也不会拨冗见我。这么个风雨飘摇的乱世,两国有什么理由不携手并进呢?
那就要问贵国了。大祭司沉声道,你们用了什么手段让南大陆陷入四分五裂,竟能给晚霜侍剑奴下毒庄王殿下,你背后到底是谁?
这句奚平不确定自己听没听懂:背后什么?这看着神神道道的大祭司是看穿了他在百乱之地玩的小伎俩,没被唬住还是什么见鬼了北历语!
周楹油盐不进似的说道:晚辈不明白大祭司的意思。
你背后的势力,大祭司用拐杖一下一下沉沉地敲着地面,节奏越来越急,不要拿那刚蝉蜕的剑修和他那没有芝麻大的徒弟编故事。五大灵山,诛邪镇魔上千年,历经百世百劫,保亿万百姓平安。不过短短一两百年,竟先后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你你们背后的人真是好手段,怎么,现在都不肯出来一见吗?
他越说声音越大,最后一句仿佛隔着周楹冲什么人喊话,要不是奚平就是他口中那没有芝麻大的徒弟,几乎要以为对方看见自己了。
奚平将上下文串联在一起,总算弄明白了这老头在说什么,震惊地发现:他老人家不等别人骗,已经自行臆想出了某个能跟灵山匹敌的强大势力,认为这是一盘充满阴谋的大棋!
其中还有他故弄玄虚吓唬侍剑奴的功劳
等等!
别人不知道灵山和道心的本质,三哥却是知道的,以他对自己的了解程度,很可能在他用师父当威胁的时候,就猜到了自己会怎么做!
周楹笑了,非但避而不答,还直接顶嘴道:大祭司,我是来使,不是待审犯人。
宛使,你是不是觉得昆仑不敢把你怎么样?
北原大祭司果然火了,声音压得更低沉,以奚平的听力几乎有点难以辨认奚平怀疑这也是那见鬼的清净道故意的!
陆吾往邻国渗透的时候,周楹使唤他使唤得顺手极了,好像打算把给他零花的灵石都压榨回本。楚国不用说,南蜀不顺就喊他去铺商路,撺掇他去百乱之地补陆吾的短板可单单很少叫他跑北历这边的腿,弄得他听北历语都吃力,肯定不会跟他抢出使北历的机会!
我以为,周楹仿佛是默认了大祭司的妄想是真的,缓缓说道,在贵方还不知我身后水深水浅的时候,贸然动我容易打草惊蛇,不智。
你到底想干什么?周楹你疯了吗?
奚平一边骂他,一边转头联系白令:陆吾印玺在你那,替我联系那几位跟着三哥到昆仑山脚的陆吾兄弟,从现在开始,他们不听庄王谕令,由开明司总部统一调配。
白令只花了一眨眼的光景犹豫,就果断倒戈奚平:属下这就传令。
只要白令给他权力,奚平是可以直接联系陆吾的,因此白令一首肯,他立刻给随周楹出行的陆吾传了信:劳烦几位陆吾兄弟担点风险,替我种几棵转生木,离昆仑山越近越好。
昆仑山脚又没有野火,谁还催不出一棵树了!
而此时昆仑主殿中,周楹那句近乎于挑衅的话一出口,大祭司就冷笑了起来。
只听大殿中一声低喝响起:小子不要嚣张!
奚平再次隔空感觉到了蝉蜕境的剑意:三哥!
话音没落,周楹已经被那森冷的剑意锁定在了原位。
然而清净道,无悲无喜,无忧自然也无惧。那足以让升灵高手僵直的恐怖气息下,周楹整个人倏地化了雾。
奚平的视角被迫跟着他变,远在玄隐山,他此时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哪里是自己的转生木,哪里是周楹了!
下一刻,一道强横的符咒当头落下,周楹仿佛从工厂的废水里析出来的渣,被迫重新凝成人,摔落在地。
他想也不想就地滚开。奚平的视角紧跟着重新收敛,发现这么一散一融,周楹将自己血肉催发的转生木化成了身体的一部分,奚平惊疑不定地发现,他能同时看见昆仑主殿和周楹灵台。
来自端睿大长公主的清净道心悬在灵基之上,太阳似的,道心中八百年来种种顿悟、历程一股脑地要往奚平耳朵里钻。好在奚平修为虽然有点水,神识的凝练程度是货真价实的升灵,一定神便将那些外来杂音挡开。
他还没来得及弄清楚自己眼下是怎么个情况,就听周楹怒喝道:我弟子名牌尚在玄隐山,昆仑以和谈为名将我引到主峰,悍然伤我大宛国使,就不怕
对方没有容他把话说完,下一刻,冰冷的、无从抵抗的剑气直接劈开了周楹灵台。
搜魂!
端睿大长公主那坚不可摧的清净道心对上了蝉蜕搜魂的剑气,奚平肝胆俱裂:陆吾!
种棵树这么难吗?
然而直到这时,他才发现,陆吾没给他回音!
白令此时远在金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冥冥中却感觉到了什么:世子,可否请你用转生木联系试试,北历陆吾突然一起失联!
奚平瞳孔骤缩。
此时,留在北绝山区与随周楹一起到昆仑山脚下的陆吾们集体不动了,他们好像入了定,神色宁静,眼睛半睁半闭,双目中似有灵蛇似的光扫过。
北绝山的瞎狼王撑着头,掌心托着一团乱麻般的剑气。
迷惘剑,柔和诡谲、与昆仑九剑格格不入的剑道。
它的剑气可以是有形的,也可以是无形的,中迷惘剑者陷于迷惘,高手如无心莲濯明也会中招。对于低阶修士来说,那剑气更是能在不知不觉中入侵他们神识灵台,被持剑者牵引。
周楹临走时,与他讨了一道迷惘剑气。
奚正德是凡人,激发迷惘剑需要事先准备好法阵,周楹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筑基修士,而且身边陆吾奉他为主,不会有一点防备!
端睿大长公主生前也没有蝉蜕,更不用说她的道心此时在一个修为约等于没有的筑基身上。
搜魂的剑芒下,那道心摇摇欲坠,开始瓦解。
遭到重创的灵台上,有什么东西重新流转起来,周楹近在咫尺的神识像一本打开的书。
蝉蜕威压下,奚平一动也不能动,却能看见当中掠过的无数画面金平巷陌湿润的青苔,冷清的广韵宫,雪酿琼芳瘴般的雾气,仿佛四季有花的侯府,小猫,不太可亲的永宁侯爷,总是抹他一袖子口水的幼童和如影随形的纸人
最深、最深的地方,是一只老人温暖的手,奚平能清楚地感觉到某种不属于自己的渴望,想再一次抓住那只手。
然而搜魂的人并不耐烦看这些无聊的琐事,很快掠过。
邪祟堆里滚过来的人没有不了解搜魂的,被搜魂的半仙和凡人神识会直接消散,筑基以上道心先碎,神识来不及消散就会先死于道心破碎。
奚平曾经盲目乐观地妄想过,总有一天他要找到除掉道心桎梏的办法,总有一天他要把这讨厌的清净道心彻底剔掉
他乐极生悲,现在只想求端睿殿下在天有灵,能把三哥冻回不通人性的魔头。
一声琉璃般的脆响,世上最纯粹的清净道心碎了。
那一瞬间,奚平挣脱了那搜魂的蝉蜕高手桎梏,真身眼角流出血来,神识接近走火入魔边缘。
下一刻,他眼前闪过微弱的光,奚平眼前一片模糊,只觉眼前似乎有无数棱镜照见他的脸,他神识落到了什么东西里,熟悉的声音用仿佛阔别了半生的语气说道:我就知道你得进来,唉,都升灵了,心志怎么不能稳一点?
奚平蓦地循声扭过头去,没等看清人,先挨了个脑瓜崩。
教不严师之惰,令师啧,也没办法,毕竟日理万机。那弹他的人还欲盖弥彰地给支修上了句眼药,行吧,也算没白疼你凝神,这里是心魔种,你真想走火入魔吗?
第206章 有憾生(十八)
奚平脑子里一时是空白的,做梦似的叫了一声三哥,也不知喊没喊出声。
他眼前闪过幻影,依稀听见了二十年前菱阳河畔的水声,忘了自己在哪。
周楹拂袖一弹,奚平天灵盖好像被人敲开灌了一瓢凉水,从头顶一路凉到尾巴骨。
逡巡在周围的幻雾散开,他看清了眼前人,也看清了周遭景离他最近的一块镜面上,一个秃头熟人正不知第多少次纠缠在自己命运的死循环里,心无旁骛,一眼都没往外看。
奚平激灵一下,来不及想别的,一把将自己飞散的神智拉扯回来:是先帝从无渡海底捞走的那颗?能挡住蝉蜕吗?
当然不能,心魔本人不还是你亲自炸死的?周楹一挑眉,怎么还没清醒?
奚平:什
只听一声飓风般的呼啸,搜魂的蝉蜕神识将破碎的清净道心撞开,扫荡了周楹摇摇欲坠的灵台,直逼过来。
奚平猝然回头,见这所谓心魔种听着挺神秘,其实根本就是一层薄如蝉翼的琉璃!
当年无渡海底那心魔就是被半仙筑基时炸开的灵台崩碎的,心魔种还能高明到哪去?蝉蜕喘口大气就能灰飞烟灭。
他俩仿佛是狂风骤雨中藏在纸灯笼里的两只小虫,心魔种那聊胜于无的屏障什么都挡不住,奚平几乎感觉到剑气直抵他眉心,睁不开眼。
他一时也不知道心魔种是不是已经碎了,本能地一跃而起,挡在周楹前,指尖透明的琴弦一闪,准备螳臂当车,又狼狈又笨拙。
然而预想中千刀万剐的剧痛却没落在他身上,心魔种那无数镜子反射了剑光,原本雾气蒙蒙的镜面全干净了,上面飞掠过无数场景:周楹放问天回玄隐、周楹十几年前就开始与瞎狼王勾结、陆吾潜伏进北历
奚平后背僵得棺材板一样,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心魔种的棱镜面上反射的图景,应该是周楹神识钻进来之前的遗留的投影。这会儿那搜魂的蝉蜕高手就像刚走进暗处,光源有限,看到了显影的镜子,老远一照面蒙住了。
但镜影和真实的神识肯定不一样,对方一旦察觉到不对,立刻就能逮住他俩。
奚平飞快地问道:三哥,你是利用清净道把这东西收了吗,心魔种收服以后有什么神通?
周楹道:对于这颗心魔种来说,我如心魔本人。
奚平听完这狂言,头都大了一圈那心魔本人就是个靠嘴混日子的废物,只能在无渡海底当饲料。
像那玩意能有什么出息!
他挣扎着,仍对三哥靠谱这事抱着一线侥幸:那你能控制心魔种的镜面上反射什么吗?能设法胡编乱造些记忆骗过去吗?
编是可以编,骗过去是不可能的,周楹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搜魂者蝉蜕,我猜很可能是昆仑掌门。翻完我前世今生不过瞬息,以你修为,现在也只是勉强能跟上画面,我一个小小筑基,编的速度不可能跟上他翻。他自己翻还没什么,我一动手搀和,人家立刻能察觉出不对,你嫌死得不够快么,快别自作聪明了。
奚平崩溃道:清净道里想不起风凉话可把您憋坏了是吗?你到底有没有后招!
稍安勿躁。周楹说着皱起眉,你现在怎么这么放肆?
奚平:
他神识特殊,碎了也不一定会死,可周楹那没溜的混蛋道心已碎,身体还不知能撑几息,只剩这一点神识了!
我给你跪下了亲哥,你筑基收服心魔种是最近不久的事,他马上就能翻到这段,到时候我们还玩什么
然而这时,心魔种的镜面上忽然闪过支修和周楹商量出使北历一事的场景。
奚平此时的灵感已经紧绷到极致,一眼扫过去立刻捕捉到了那画面不对:他们商量北历之行时,飞琼峰上的小木屋里只有三人在场,连奚悦都在隔壁躺着。可此时心魔种镜面上,那小屋里人只有三位,地上的人影却绝不止三人份。
更离奇的是,其他场景一闪就过去了,搜魂的人翻到这宛如见鬼的一幕,速度却突然慢了下来。
奚平提心吊胆,不知道这是怎么个情况,询问的眼神投向周楹。
别看,不是我,我说了,我跟不上蝉蜕的搜魂速度,不敢他眼皮底下乱动手脚。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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