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被她这千斤一坠踩得趔趄了一下,长嘶着扬起前蹄。炮筒脱了手,然而其他骑兵随即跟上,一时间,无数火铳指向了魏诚响,喀拉一声上膛。
这样近的距离,哪怕半仙有灵气护体都未必能在火铳下毫发无伤,禁灵之地怕不是要被打成筛子?
被人们七手八脚拉住的赵檎丹猝然睁大眼睛,死命一挣:放开
千钧一发间,又一阵尖锐的哨声响起。
一个将军亲卫模样的骑兵举着令旗狂奔而来,人未至声先到:将军有令,不得扰民,胆敢在县城中开火的军法处置!
手指已经按在了扳机上的骑兵堪堪将枪口抬起,魏诚响一串冷汗这才顺着凹陷的后脊滑进了腰间。
方才被一脚踩下马去的骑兵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一看来人手里的令旗和令牌,只得将满腔不满咽下去:禀亲卫长,兄弟们抓住几个持火器的西楚细作。
传令的骑兵倨傲地一抬下巴:带走,由将军处置。
将军帐中,披麻戴孝的拉琴人奚平惊奇地打量眼前晕过去的胖子。
峡北水军的曲珑侯郑斌是半仙,当然不会亲自到这种禁灵的鬼地方来,此时在陶县呼风唤雨的所谓将军,只不过是曲珑侯座下一个六品都尉,人看着有三百多斤,被打晕的时候倒下来砸了奚平的脚,这会儿还在隐隐作痛。
奚平出于对他三哥的偏向和对端睿殿下的个人好感,偶尔也会觉得周家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玄隐山背信弃义在先,那一串伴着先天灵骨而生的疯子也是被玄隐山逼出来的。
然而此时,他突然发现,若不是玄隐山上千年来打压周氏,大宛恐怕就是另一个楚国。
黑黑白白,都说不清。
这时,帐外传来卫兵的声音:将军,抓住了两个大宛女细作!
奚平目光一转,旁边一个口技艺人出身的陆吾立刻模仿着那都尉的声音道:知道了,先关着,稍后本官亲自审。
是!
这也不是办法,城中驻军未必有十万人,大几万是有的,陆吾就这么几个人,万一露陷,天大的本事也压不住。
奚平便通过转生木联系白令:白令大哥,我们撑多久?
不会太久,白令回话很快,郑斌不是颗没缝的蛋主上嘱咐你自己藏好,传消息就好,不要搀和。
奚平:
白令立刻从他这瞬间的安静里品出了什么:世子,你在哪?
奚平默默将踩在那肉山都尉身上的脚丫子撤了回来:嘶这可能离蛇王仙宫旧址有点近
白令:你自己吃点好的吧。
九月初五,赵家人秘密于东衡祭圣的圣宫拜见三岳西峰的大人物,项问清也在其中,入内时,几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仆从猝不及防地被墙上铭文照亮了。
原来圣宫四壁壁画间都藏满了铭文,整个圣宫的灵气在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流转,穿过人身,就会在墙上打下不同的影子,照出此人灵相。
修士灵窍开着,经脉连通天地,灵气穿过他们身体时与穿过凡人身时不一样,灵窍面具也遮不住这点。那几个本应是凡人的仆从被灵气一打,竟都是半仙,其中还有族长贴身伺候的人,陆吾已经渗透至此!
项问清当场发难,那几个半仙陆吾身上却不知带了什么诡异的仙器,竟从升灵中期眼皮底下溜了。这些陆吾夺路狂奔中,正好迎面撞见秋游归来的启阳公主车队。
慌不择路的亡命徒们不分青红皂白地冲撞过去,云谲波诡中,身负管理陶县重任的曲珑侯远在峡江公干,却听说了千里之外的噩耗。
而此时,三岳仙山中,一个端坐莲池中的身影感觉到了什么,微微一晃,睁开了眼。
第123章 永明火(五)
平静的莲花池中起了层层的涟漪,那莲花是白的,大团的莲叶也是白的。花中没有花心,找不到莲子,水下也没有淤泥,清冽极了。暗红的藕与长茎清清楚楚的在水下盘着,与那雪白的花叶对比起来越发触目惊心,像亮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内脏。
莲池中的男人一睁眼,满池的莲花都蔫巴巴地卷成了花骨朵。
这位羞花的男子相貌很是惊人他不光没有头发,连眉毛也没有,一双柳叶眼,位置略靠下,几乎长在了面孔正中间,脑门上用朱砂画了张红嘴唇,叫人一眼看不出他那脑袋是正着放还是倒着放的。
莲池中的涟漪一直滚到了池边,突兀地停在一双雪白的脚下,白发的悬无长老凭空出现,涟漪一见他就散了,水波不自然地陡然静止。
悬无没头没尾地开口问那池中人:你看见什么了?
池中那位羞花道:一桩婚事,一桩丧事。皇孙娶妻,驸马丧偶,红白都是喜事啊。
说着,这位羞花兄转过身来,用他那上下几乎对称的脑袋对准悬无长老,问道:悬无长老,你猜我今天头放正了吗?
悬无没理会,那面具上画着的五官本来是时刻变化的的,面对池中这位,却诡异地保持了面无表情,突然显得不那么怪了。
帮我看看,陶县今后的局势。
哎呀,我不看,鸟不拉屎的边陲之地,有甚好看?池中羞花的光头拨开莲花,水鬼似的朝池边的悬无长老游了过来,长老师尊,你猜我今天头放正了吗?
这一动才叫人看出不对:此人竟没有腿。
他下半身与那些暗红色的莲藕长在了一起,也说不好是莲花中开出一朵怪胎,还是这怪胎身上长满了花。
事关重大,悬无板着脸板着面具说道,濯明,不要说笑。
这疯疯癫癫的怪胎竟是三岳东座之主、悬无大长老唯一的亲传弟子,名叫濯明,没有姓。
三岳小山头林立,挤满了一掷千金的权贵子弟。不过这些人虽然说出去也算内门,但内门里没他们说话的份。
三岳内门中,只有东、中、西三大主峰才有话事权。
其中,西座峰人最多、最热闹,有一位蝉蜕长老坐镇,座下原本有十六位升灵目前仅剩十一人,大妖邪秋杀手里折了四个,还有一个在陶县一役中受了重伤,境界跌落、修为废了。这十一位升灵每人各带一帮弟子,筑基、半仙甚至凡人鱼龙混杂,只是血统纯西座峰的人都姓项。
中座则是三岳掌门所在,掌门据说是当今世上离月满最近的人,常年闭关逐月,中座的事务由其四位升灵弟子共治。中座血统不纯,但门槛高,只收资质绝佳的筑基。要入中峰,须得经过层层考核,资质越优越,出身条件放得越宽相传那位传奇的惠湘君在三岳时,便是中峰门下。
而东座则是最特殊的一峰:银月轮在此。
掌门不管事,西座长老主管项氏子弟,未免立场偏颇,东座悬无便成了三岳山真正的掌权人。
与门庭若市的西座不同,镇着银月的东座是内门禁地,除掌门,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悬无长老千年来也只收了濯明一个弟子。
濯明不知是从哪捡回来的,相传是项氏的私生子,但生母不详,开灵窍之前人还不是不毛之地,但四肢瘫痪,是躺着上的灵山。入东座后三百年,再没人见过他,不少老人几乎忘了有这么个人,资历浅的基本都没听说过。
事关什么重大?陶县是什么兵家必争之重地吗?濯明从水里射出一双幽暗的目光,人口没多少,特产是邪祟,以前东衡有一版地图把那地方画丢了,小一百年都没人注意,也没耽误您什么事啊。
治理不利是东衡朝廷失职,玄门不管俗事。悬无沉声道,眼下陶县是被下落不明的破法控制,成了化外之地。灵山照应不到,久必藏污纳垢,南宛无渡海之祸还不是前车之鉴吗?
灵山照应不到的地方多了,这东座上不就两处吗?啊我知道了,师尊嫌我们脏,我早说让你往莲花池里扔几条清淤除垢的鱼。濯明笑了起来,他笑起来像卒中过留下了后遗症,咯咯起来没完没了,停不下来,最后也不知道是哭是笑是打鸣。
悬无习以为常地将一粒丹药弹入他额上灵台,一股清气瞬间漫过整个莲池,濯明诡异的笑戛然而止。
他闭上眼,莲花随即张开,一串无芯的白莲像悼念死者的河灯。
片刻后,濯明用没什么起伏的声调说道:破法公理背后都是杂音,好像有几万个人同时说话,太嘈杂了,公理是什么我看不分明。
悬无面具上的五官拧了起来:那余尝不过是个半步升灵,竟能遮蔽你视听?
濯明的眼珠在眼皮下动了动,没吭声。
悬无又问道:余尝何处?你看得清他的命么?
师尊查不到,人自然已经北渡了眠龙海,何必问我?濯明说道,他的命与破法带来的迷雾纠缠在一起,说不好会止于何处。
陶县此时的窘境可有破解之法?
解除破法只有两种办法,要么公理破,要么公理实现等天下都同陶县一样,无灵山、无修士、仙魔皆寂灭的时候,也许破法内外公理就实现了,濯明冷冷地说道,师尊,你不要急。
悬无:什么话!
濯明上下两张嘴的嘴角同时翘了起来:天地尚不能长久,灵山何足道哉?南宛劫钟几度敲响,银月光照峡江,八百年前的晚秋红给中秋之月镀了血色,魔器破法与望川再现人间,离化外炉中火重新燃起来还远么?师尊,你知道那种一旦发起来,就会弥散到全身的恶疮吗?绝症,没的治,陶县就是那第一个疮口。
悬无一言不发,转身便要消失在原地。
师尊。濯明忽然叫住他,我闷得很,内门若有红白喜事,我代表东座过去凑个热闹可好?
悬无脚步一顿,听他两次提及婚事,心里不由得有些在意,神识在三座主峰间一扫,见近来确实有一桩婚事西座一个凡人弟子要迎娶南宛赵家嫡系的大小姐。
一个凡人一个半仙,结八百次婚也不够入悬无大长老的眼,倒是女方出身让他心里有些计较南宛赵家,从余家湾过来的,之前那赵小姐还跟余尝打过照面。
悬无问道:赵氏女有何不妥?
大大的不妥,她呀濯明叹了口漫长的大气,克夫。
悬无:
濯明似乎是又想笑,可他的脸好像被方才那颗丹药给定住了,五官在原地不停地哆嗦,就是笑不出来。
悬无不再理会他的疯话,眼不见心不烦地拂袖而去。
濯明浑身颤抖着,喉咙里嚯嚯作响,满池涟漪又震起来。
半晌他才平静下来,自言自语道:师尊师尊,你猜我的头今日放正了吗?
悬无已经走了,没人回答。
唉,你又猜错了。濯明说着,额上那张画出来的嘴缓缓张开,伸出一条舌头,将悬无方才弹进他灵台的丹药完完整整地吐了出来。随后他的脑袋在脖子上缓缓转动,上下颠倒过来,两张嘴交换了位置,他又伸手一掰,便将鼻子也拉扯下来,倒过来装好。
新娘子不祥,新娘子克夫,新娘子全身都是纸糊。新娘子身上少了点什么,又多了点什么嘻嘻,新娘子奔着化外炉。他说着,倏地睁开眼,目光霜刃一般陡然射向天空,像是要洞穿天际。
你说是吧,不驯道的烟云柳转生木?
假扮赵檎丹的徐汝成陡然一惊,莫名其妙从入定中惊醒,心悸如雷。
与此同时,正在破法中里反复训练符咒的奚平灵感被触动,好像有一盆冰水当头浇下,他无端遍体生寒。
奚平正独自在破法里,九月初二夜里师父说完那句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后,神识就散了,再没有回音。奚平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又怕他在闭关关键时候,不敢贸然出声打扰,只能担惊受怕地托林炽随时帮他注意飞琼峰的动静,恨不能立刻把徐汝成塞进三岳山拜堂。
奚平摒除杂念,凝神打坐,但那奇怪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没能抓到来源。他又试着卜算了一会儿,抓耳挠腮地对着支修留下的典籍照本宣科,没算出什么所以然来司命这一脉的手艺算是完蛋了,黄鼠狼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
前辈,这时,徐汝成通过转生木叫了他一声,我突然感觉不太好。
奚平定了定神:此行或有波折,提醒你小心。不过要是真有大能发现你不妥,以你半仙的修为,死之前都不会有任何感觉的。
也是。徐汝成沉默片刻,前辈,这几日赵家一帮婆婆妈妈每天结伴过来折腾我,明里暗里指点了一堆后宅那个什么手段,年前应该就要把我送进去。
奚平心里一动。
皇孙大婚本来应该有不少繁文缛节,但赵家下人中混入细作,导致启阳公主殿下遇刺,刺客还在三岳升灵高手眼皮底下失踪了。
这桩意外几乎震撼了东衡朝野,并产生了两个后果:
头一个,启阳公主是赵檎丹未来夫婿的亲姑,人没了,赵家难辞其咎,庆王府没跟他们翻脸已经算顾全大局了。可是龙凤呈祥印已成,婚事板上钉钉,尤其女方赵家反悔不了,于是大小姐的名分是正是侧突然悬而未决起来目前双方还在讨价还价,看赵家肯不肯为了这女儿忍受庆王府漫天要价无论如何,风风光光的婚礼是不可能了。虽然这事恶心人,但对奚平来说是好事,不用等良辰吉时了,大大缩短了行动时间。
第二个,就是那位曲珑侯爷闻听此事,连夜御剑回东衡,痛不欲生,宣布自己灵骨已成,道心已定,杀妻之仇不共戴天,他要追杀仇人到天涯海角。
几天后,曲珑侯爷就将血滴在了一块特制的令牌上令牌是林炽私下里设计的,用的是一种灵兽皮,皮上每一个气孔中都镶嵌着微型的铭文或者小法阵,血流入其中,激活特定位置的法阵,便会由法阵导入一块远在陶县的转生木里,只能用一次,法阵随即湮灭,若没有修士滴血,强拆令牌,法阵也会湮灭然后曲珑侯爷的神识就进入了破法秘境,在里面跟陆吾的幕后黑手周楹友好地见了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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