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鱼。
只有这种时候,方美君才会叫,鱼鱼。
就这么,理所应该。
一杯茶喝完,有人慢条斯理地为她续上。
她瞪着对方——她的女儿,不笑时,眉眼酷肖生父。清高、固执,最后变成了贫困无能,这是她最痛恨前夫的特质。
她的女儿用那样的眼睛看着她,轻声说:“方美君,你贱不贱啊?”
压到半路的火气又熊熊燃起:“你说什么?!”
杯中茶水失控地洒向方幸珝,她没躲闪,平静地拿了纸巾,擦拭脸庞和衣领。
几滴浅黄的茶汤挂在她颈间的项链上,珍珠的莹润光泽不改分毫。人也一样,些许狼狈不减其艳。
她仍看向方美君:“你卖了你的女儿,替他盘算,他就会念你的好了?这些年,乡里的人怎么说你的,他帮你说过一句话?不仅如此,他在外头逢场作戏的也不少。你怎么这么蠢?”
或许是失手泼茶把气焰泼出去了一些,又或许是被戳中心事,方美君看向别处,有意避开:“什么叫‘卖’?你不要结婚吗,你要一辈子没有归宿吗?”
方幸珝说:“我有。”
“你有什么?”谈及这个话题,方美君的气势回升了些,目光转回来:“那个一无所有、还拖着累赘的混小子?那也能叫归宿!”
“对。”方幸珝说,“除了他,我还有自己。”
方美君一噎,好像听到了什么奇闻轶事。
“是不是在想,当初闻旭廷,我答应得那么痛快。现在为什么不能再答应一回?”
方美君绷着脸:“话都让你说了。”
人与人的思维走在两个路径,方幸珝不再妄求理解,也不再刻意掩藏自己。
“我信那时你没有得选。我想,你需要,我当然会保护你。”方幸珝继续说着,情绪淡得像故事外的人。“但现在不同了,你有得选。我也会想,轮到我需要的时候,你能不能也保护我一回。”
很多事情,她都是后来才回过味来。也许是发生的当下产生了保护机制,让她不去想太多。可是压着压着,总会有出现裂口的一天。像爆满的柜子,里面的东西争先恐后地滚落,越是手忙脚乱想往回塞,秩序越是接连崩坏。
她曾经想把那个不被珍爱的自己抛在脑后,但也不过虚有其表。不被喜欢的自己,也是自己的一部分,也是方幸珝之所以成为方幸珝的原因之一。
她承认她曾脆弱地介意,当初有人上门讨债,方美君带着襁褓中的小儿子出去躲避的数日中,明明有机会去公园的假山后面找她,有机会去学校给她带话。不用带上她一块儿,只要告诉她,你等等,妈妈一定会回来。
这样就可以。
“可是你没有。这么多年,一次都没有。”
方美君一愣,蓦地哽住,她下意识唤女儿的小名:“鱼鱼……”
可是话一出口,有头没尾。
她想起过年回乡的那次,她让岳时远找岳辰来谈话,她疾言厉色,想要打消那小子跟方幸珝继续下去的念头。他是怎么回答的?没有辩解,没有请求,而是向他们微一鞠躬,话只有一句:姐姐很爱您,您应该对她好一些。
当时方美君嗤之以鼻,如今想起,却有些不是滋味。
方幸珝只是那样平淡地看着她。
就好像那一年,岳时远终于帮她还清以前的债务,她带着岳琦回到那个简陋的小房子,准备接方幸珝去跟他们一起生活。她以为方幸珝会兴高采烈,开开心心地欢迎自己。可是那个七岁的小女孩只是站在几步之外,那样看着。
方美君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妈,妈妈。”方幸珝忽然轻声喊。
方美君顿感心悸,连忙应了两声。
只听她说:“很多话,从前我没有跟你说。从今以后,也不必说了。”
方美君不自觉抚了抚胸口,好像那里头,有什么东西真正断裂了。
……
方幸珝去了洗手间。
其实茶渍没怎么残留在她脸上,衣服是黑色,也看不出。她只是下意识来了。就像以前情绪不好,就习惯性去洗手间催吐一样。
不过她没有那样做,她已经戒去了一些不良的发泄行为。
她只是洗了个有点久的手,定定地看着清凉的水哗哗冲过。
关紧水龙头的时候,她不再想什么。
出来时方美君已经不在了,方幸珝走去停车场的路上,给岳琦转去饭钱,对方坚决不收。
方幸珝扯唇笑笑。这异父异母的两兄弟,有时还挺像的。
心里才这么想,就听到一阵突然停顿的脚步声,其后是大幅度的喘气声。她的耳朵一瞬间就认出了这道声音。
说曹操,曹操到啊。
高大的男孩子,刚结束学院的篮球赛,收到来自异父异母的兄弟的信息,急忙换了衣服就赶来,面上一片赤红,大汗淋漓。
方幸珝侧头觑他,眯了眯眼,低声说:“这幅模样,还是在床上好看。”
白皙的脸上干干净净,妆容都是完整的。她这个人,向来是风轻云淡,万事不留痕迹的样子。
只是鬓边贴着一绺头发,沾湿还没干透,几根发丝悄悄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尖尖的小尾巴。
岳辰没理会她的调侃,来到她身边,压低自己的呼吸,像是怕惊扰到她。他为她拨去那绺尖尾巴,动作轻柔得如同拂去明镜上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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