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幸珝背脊挺直,淡声应道:“您过奖。”
她瘦而不薄,眼中自有笃然,叫人不可轻视。
见方幸珝没有表露出明显的抗拒,方美君在旁添油:“j.d.k.l这孩子仰慕您呢。上回拜年啊,她自己没空,还特地让我把画送去给您呢。”
方幸珝微怔。
刘先生笑得面有春风,这风给他的双下巴打了气:“那副雪景图画得真是不错,我喜欢。现在的年轻人,这么有才情的,不多见呀。”
是这样啊。
在发现她和岳辰的感情之前,她的母亲,就已经安排了这一步。
来此之前,以为方美君是想谈论她的感情问题,是她自视过高了。一枚棋子,哪里来的感情?
“我平时也爱画些国画,水平一般。”刘先生继续说着,眼睛一直停留在方幸珝身上。“有时间,咱俩交流交流?我正缺一位小老师。”
方幸珝看着他,眉目轻扬,盈盈笑开:“说来是我妈糊涂,拿错了。那画是我一笔一划教男朋友画出来的。我这画着玩的水平,哪好意思教您,估计也就能教教您家孩子。”
包间内顿时寂静。
方美君红唇翕张,但没发出声音,好像暂时的神经性抽筋。
岳琦默默吃下一大筷子泡椒腰花,理所当然被呛到,边咳边嚎:“这花椒下得也太多了!”
刘先生似是回过神,笑意已经淡去,面向方幸珝,但目光却扫过方美君:“糊不糊涂,水平怎么样都不打紧,人与人交往嘛,最重要是诚意。”
方美君说不出话,只得僵硬地赔笑,手心的汗冒了又冒。
不多时,刘先生表示还有公务在身,先行离去。
“公务要紧,是我们时间选得不周到。我送送您。”方美君立即站了起来,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出去,微弱的道歉声不断。
屋内剩下两姐弟。
方幸珝悠闲地执起筷子挑挑拣拣:“这道腰花做得真不错,咱们别浪费,都吃了啊。”
“嗯……”岳琦声音闷闷的。长这么大,这是大人们第一次当着他的面,做这种献媚的事。他能理解父母在商场的不易,以物易物,利益共享,实属平常。但这是他的姐姐,是他血浓于水的家人,不是哪一样物品。他们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的……卑劣?
而方幸珝这样稀松平常是模样,想必,这种事情,她已经历过多次。
不觉寒毛站起,岳琦背后微微起了冷汗。
“姐。我明白了。”他忽然说。
方幸珝好像已经是刀枪不入的淡然:“嗯哼?”
高三那年,家长会后他们三人去火锅店吃完饭,他拿方幸珝和路钧尧的传闻打趣,叫方幸珝努力拿下对方,好一步登天。那时方幸珝冷肃地斥他:“商业行为,互帮互助。但是靠别人发大财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有多大本事吃多大碗饭。”
所以她才拒绝回到尚远集团工作,拒绝依靠家里,日复一日为自己的事业奔忙。所以她才有了在任何情况下,都能自己做选择的底气。
岳琦闷头不说话,方幸珝也不必问下去。
方幸珝看着弟弟逐渐长成一棵腰杆笔直的小树。
岳琦知道姐姐如山坚稳。
安慰、疏导好像都太浅薄了。各自顺势生长,长得更挺拔、更坚稳,才是对彼此强有力的支持。
“但是……”岳琦小心翼翼地抬头,有一件事他要解释,“我还是觉得你应该甩了岳辰,把钧尧哥搞到手。不为别的,就因为钧尧哥是个很优秀的男人。”
说着,为显诚挚,他还竖起大拇指,用力点点头。
方幸珝:“……”
门口传来一声尖利的冷笑,是方美君回来了,“路钧尧?你倒是想,路家能看上我们吗,你姐配得上路钧尧吗?”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方幸珝还没说话,却是岳琦站了起来。他忍无可忍,拳头攥紧,大声说:“我姐就是配天皇老子也配得上!”
“岳琦!”方美君柳眉倒竖。娇媚温柔的富太太此刻看来如此狰狞,“我告诉过你,今天的事对我们家来说很重要。站得越高、风险越大,公司需要他的荫蔽。我让你来,是让你意气用事的吗?跟你的姐姐一起,反抗妈妈,就这么好玩吗?从小爸爸妈妈是不是你想要什么都满足你了?你呢,你对我们的家庭有责任心吗?!”
虽然母子俩一直小吵不断,但方美君从来没有这么狠厉地对他说过话,尤其最后一句砸下来,他眼圈都红了。父母所做的事,他感到不齿,心中有一块地方在崩塌。那他自己呢,他又是什么样的呢?
矛盾情绪的爆发煎得他脖子都梗红了,还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岳琦。”这时,沉默片晌的方幸珝忽然叫他,“你出去,把账结了就先回去。晚点我把钱转给你。”
还是懒散平淡的声音,却有不容置喙的力量。
岳琦闷头站了几秒,点了点头。
门开了又合上,包间内是一站一坐两个容貌几分相似的女人。
方美君一肚子火没发,站在桌边喝茶泄气。
她按捺着:“他只比闻旭廷大五岁,已经有了两个小孩,一个大学快毕业,一个明年高考。你都不用操心,也不需要冒着风险自己生,你过去,就是享福。鱼鱼啊,这也是为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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