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就是说,若是在这场赐婚中, 你爹站在皇帝那边,那么你想毁了这桩婚事不免太难。
我爹他应当不会允栖音说着说着就没了声,其实连他自己都没有底气。
允太师其人的确十分宠女儿,但是连允栖音自己都知道他爹对权势有多看重。
有些人汲汲营营是为富贵荣华, 有些人是位光宗耀祖,有些人只为权倾天下允太师擅权半生,如今对权势的掌握只会越来越看重。
允栖音沉默了半晌, 你的意思是, 我可能会与我爹势同水火?
也不至于。柏砚自如道, 允太师贪恋权力,但是无论如何你是他的亲女, 我自忖他做不出与你多生隔阂的事情。
这话虽是带着劝慰的意思,但是允栖音却微微蹙眉,我爹是什么性子我一清二楚,你不必劝慰我。倒是我要借着宋榷与曾玄的干系将这桩婚事给毁了,那么现在曾玄在哪儿?
曾玄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太师府, 这也是宋榷为何大闹的缘由,而且不妨坦白一些,我们的确也是在找他,但是曾玄的踪迹毫无线索。
柏砚这么一说,允栖音也就明白了。
她看着柏砚,想借我的手来救曾玄?
倒是聪明。
允栖音扯唇,若是与我无关,我懒得帮你,但是既然与我和宋榷的亲事息息相关,那么曾玄这人我替你们寻便是。
自那日柏砚将事情事先挑个不明白,允栖音的人便开始冒头了。
果然不出柏砚所料,允栖音的人的确很厉害,他们将郢都大大小小各个角落都翻找了一遍,最后竟然还真的叫他们找到了一条线索。
*
腊八节来得很快,柏砚和萧九秦将曾玄找到才安置到别院里,宫里就来人了。
皇帝借口为二人操持,生生往柏府和侯府各自送进来十数人。
从太监嬷嬷到宫女,竟然还有小侍。
柏砚手指挑起其中一个小侍的下颌,凑近看了看,问,多大了?
回大人的话,奴才十五岁。
十五啊,柏砚啧啧道,也难为陛下如此周到了。
这话其实有些大不敬了,但是面前的小侍却不言不语,连神色都未变一下。
柏砚瞧着他顺眼,索性勾了勾手,你留下和成阳一道随我去侯府,其余的府里人少,看缺什么便去做什么罢。
是,大人!一众人虽然心思各异,但还是安分退下。
有皇帝的人在身边,柏砚与萧九秦好歹收敛了一些。
但是就在柏砚觉得萧九秦不来了的时候,他卧房的窗户被轻轻敲了敲。
柏砚一脸淡定地打开窗户,放萧九秦进来。
萧侯爷翻墙翻惯了,现在动作麻利,成阳他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什么都没发生。
虽说二人也常见面,但是这段时日一直忙着曾玄的事情,每每二人都是匆匆一眼,或者全程为谈正事,很少有耳鬓厮磨的机会。
萧九秦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什,硬生生就要往柏砚手里塞,柏砚下意识就要去看,萧九秦却就势吻上来。
唔
似碾磨,又似诉衷肠,萧九秦近乎于掳掠,将柏砚欺负了个彻底。
半晌,柏砚手指搭在萧九秦肩头,他主动凑上去吻了吻萧九秦的眉心,轻声问,怎么了?
太不真实了萧九秦指腹捻着柏砚的下颌,生生将那一处磨红了,我无数次想过你我二人成亲的模样,但是我却又觉得,这一天很遥远。
不远,还有三日。柏砚何尝不明白萧九秦的心思,他们二人并无分别,对成亲这事既是期待又是惶恐。
我已经等不及了萧九秦再次俯身,在柏砚颈侧蹭了蹭,像是小狗似的,笨拙又赤诚。
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只有不到三日,你再忍忍。话虽如此,其实柏砚也煎熬,他抚着萧九秦的肩颈,慢慢道,
我们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萧九秦点头,他脑袋一动,发丝就在柏砚颈侧搔出一片酥麻。
别动了。柏砚告诫道。
萧九秦也不吭声,半晌忽然拥住柏砚的腰,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柏砚有些怔然,不过还是应了声。
你要如实回答我。萧九秦又加了一句。
嗯。柏砚已经预感到了萧九秦就要问什么。
五年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萧九秦有无数的机会去和别人询问,甚至找人将当年的事情一一还原,但是他知道,所有人看的那些,并不是柏砚经历的一切。
柏砚被抓进诏狱的前一刻,他还在书院,这地方是郢都儒生最爱待的地方,柏砚亦是如此。
虽有不少人与他斗诗清谈,但是柏砚却不觉得腻,甚至要比平日里多一份耐心,所以当锦衣卫忽然出现,当着所有人的面从他怀里搜出一纸所谓通敌的罪证时,柏砚凉凉地朝周围看了一眼。
只一眼,便有几人心虚地后腿了一大步。
这日,他失足落水,是平日里相处不错的一位儒生好意拿了自己的衣衫叫他换上。
细密的阵脚,顺滑的绸缎,使得他忽略了衣前一处微微凸起。
这信是哪来的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柏砚知道,欲加之罪,他就是滚了钉板也无用。
旁人看不见真相,更别说他们不愿看见真相。
被投入诏狱的第一夜,柏砚还在想自己到底是惹了哪方人物,不过报复,竟拿出通敌的罪证,也未免太看得起他。
直到有人软硬兼施,在那逼仄又漆黑腥臭的地方,逼着他招供,雪白的供书,墨黑的字,却是对平津侯府无情的抹黑。
平津侯通敌,世子消极怠战,二公子恃才傲物以下犯上一桩桩一件件没一个是真的。
柏砚盯着那墨黑的字,只一遍看过去便烂熟于心。
过目不忘是天赋,知恩图报是本能,他撕碎了面前的供书,冷眼看着面前的牛鬼蛇神,嗤道,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激怒对方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柏砚不觉得意外,所以被鞭打被炮烙,甚至被贴加官险些窒息而死。
即便是死亡降临的前一刻,他都没有半分松口。
平津侯府满门忠义,那些臭水沟里的老鼠跳得再高,也脏不了他们半分清誉。
在诏狱的那段时日,他受尽折磨,但心中越发坚定,每一次上刑,他都安静地像是死了,即便咬破了唇,满鬓冷汗,他都知道平津侯府是推不倒的大山。
巍峨,坚若磐石。
也在支持着柏砚继续苟活!
但是。
这座山被人毁去。
柏砚清楚地记得,在听到平津侯身死的那一刻,他脑子滞了一瞬。
怎么可能!
柏砚失笑,萧叔那样厉害的一个人,像巍峨高山,能平海撑天,撑起大梁的天,怎么会死?
可是死了就是死了。
柏砚再不信,它也是现实。
柏砚心里的大山松动了,在连续被鞭笞杖责后,柏砚终于病倒了。
他胡乱地低喃,无数次看到平津侯躬身牵住他的手。
小孩儿,跟我回去?
柏砚怔愣了许久,最后狠狠挣脱他的手,不要!
他不知道自己想到了什么,像是自己是一块污糟不详的物什,生生退出很远。
看着平津侯坚毅且温和的脸,柏砚又颤着声喊,你别死,你是好人很好很好的人
平津侯笑了。
阿砚,你照顾好小九。
大哥二哥,还有夫人呢,他们很想你,你不要走柏砚抽搐了下,伸出去的手诡异地弯起。
平津侯却还在他面前,笑得十分温柔,阿砚,以后只有你和小九了。
这话一落地,柏砚就醒了,他抓了个空,额间大汗淋漓,萧叔!
身上是刺骨的寒意,骨缝像是被/插/入百八十把匕首,一点一点刮着他的骨头。
沾了盐水的鞭子继续打在他背脊,柏砚疼得抽搐,眼前一阵一阵的恍惚,别带走世子他们萧九秦一个人会活不下去
侯府的家人对萧九秦有多重要,没有人比柏砚更清楚,倘若亲人都死了,萧九秦怎么能活得下去。
他不敢寻死,即便在这诏狱深处,生不如死一死了之是常态,但是柏砚还是苟活着,若是连他都不在了,萧九秦还有谁能护着!
你萧九秦听柏砚说着,心中绞痛,他知道柏砚那时很难,但是万万没想到,日日生不如死折磨他。
已经过去了柏砚环抱住萧九秦,萧叔说,要活着,夫人也说要活着,可是萧九秦,我明白一个人活着有多累,所以便不敢寻死。
我不能独留你一个人在世上,也不能留我一人在世上所以我按下了手印。
平津侯府的清誉是我毁的。
是他们用我的性命威胁你。萧九秦已经明白了,哪里是为了苟且偷生,柏砚都是为了留下他的性命。
第104章 婚前 便是你想象中的人间极乐
砰砰
柏砚和萧九秦二人正感伤时, 成阳那家伙敲了敲门。
柏砚:
萧九秦:
这还有什么气氛!二人相视一眼,忽地笑了。
从前那些恩怨情仇,误会隔阂好像见了风就散了。都是男子, 犯不着为其磋磨岁月,白浪费以后的光阴。
让我亲一下吧?外头成阳还在,二人却像是咂摸出了一点偷情的背德感,萧九秦询问只是表面功夫,因为不等柏砚点头, 他已经扶着柏砚的后脑吻上去了。
若说之前还是试探寻觅,那么现在就是恨不得将眼前人一口咽下去,不为自己痛快, 只为能将这人放在心里爱护。
柏砚的好没人知道,萧九秦像是圈住自己心爱的珍宝,松一松手都是对他的慢待。
亲昵掺了糖水一样将柏砚溺毙,他无从着落地附住萧九秦的手臂, 一动便是滔天情浪,叫他想远离又忍不住溺进去,再也不出来。
萧九秦是霸道的。
五年前他敢为了柏砚一脚踹飞宗族子, 旁人想与柏砚说一句话他都盯着不错眼。
那时礼部尚书的次子笑话萧九秦是小狗撒尿占地盘, 别人听了都替他捏一把汗, 但是萧九秦却眯着眼笑,
占的哪门子地盘, 柏砚他人都是我的,旁人看他一眼都不配!
这话实在不客气,一众人脸色都不大好看,但是萧九秦却不在乎,在他看来, 旁人就是十个八个的往他眼前凑,都不及柏砚一个人叫他注目。
可能唯一担心的,就是柏砚会讨厌他,所以萧三公子谨小慎微度过三天,最后实在没忍住跑到柏砚面前问他。
你讨厌我这样对你吗?
那时柏砚正忙着写策论,没工夫搭理他,但是萧九秦蹲在他身前,一抬眸那巴巴地眼神跟细犬似的,他登时便软了心。
哪样?
萧九秦想了想,我不喜欢别人与你一起,不仅是玩闹,就是说句话都叫我觉得不舒服
他说着说着也觉得自己实在过分,便又小心弥补,若你不搭理他们,我便很开心唔,或者你也可以搭理他们,但就是,不要那么好
他悄摸摸地牵住柏砚的小指,轻轻勾了勾,你只能对我最好。
柏砚静静地看着萧九秦,心中一时间百感交集。
不,其实也不对,他那时虽然比萧九秦心智更成熟一些,但终究还是犹存稚气。
所以他慢慢道,萧九秦,你有些幼稚
萧九秦闻言瞬间颓靡,你不愿意啊。
他脑袋深深垂下去,既难受又不安,我以为你会答应呢,明明我们二人才是最好的,旁人哪里是对你真心,都是看你长得好看
话中委屈又不忿,却又不敢公然指责柏砚的薄情,生生叫柏砚萌发出一股心虚来。
萧九秦。柏砚戳了戳他的耳朵,你最近看得是什么书?
啊?萧九秦眨眨眼,我看得是好书。
他解释道,一个人他遭受到来自家人的逼迫,无奈放弃自己的心中挚爱,而他爱的人也同样受到伤害,最后二人一个新婚之夜投湖,另一个则上吊自/杀
等会儿。柏砚按住他的肩膀,你这是话本?
不是啊。萧九秦飞快地摇头,我怎么会看话本呢,平时都是看诗书礼易,要么就是兵法通鉴说着说着就没了声。
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刚说得那个,是乐府诗。
昂,叫什么大雁南北飞萧九秦说起来还来了兴趣,这书还是从你书房里找到的,别的我看不懂,这个倒是通俗易懂,就是那个焦仲卿太懦弱,又愚孝,最后负了妻子又让娘亲抱憾终身,啧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段,柏砚眼神越来越奇怪,萧九秦后知后觉住嘴,摸了摸鼻子,怎,怎么了?
首先,柏砚捏了捏他的耳垂,你方才说得那个,叫《孔雀东南飞》,其次,那书不是话本子,最后萧九秦你兵书学了几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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