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霆看着剧本,刚想触摸,便下意识缩回手,连抽了三张纸巾反复擦拭,仿佛那是本圣经。
林惊昙笑了,自觉很有当人金主的派头:“不用紧张,你是内定的,只要表现得不太离谱,怎么都能过。”
出于对林惊昙眼光的信任,也作为请到钟欣然降低片酬演女主角的交换条件,《孤峰》中的前男友一角,确定会由同舟的艺人出演。
“这角色原本是乔沛然的。”
林惊昙一语在顾霆耳边炸下惊雷——他刚刚还在同情老板有胃病,现在就被老板结结实实算计了一顿。
“所以之前你才会说他是‘鸡飞蛋打’!”顾霆已经摸索到了林惊昙的思维模式,猛然起身,“按照鼎声一贯的风格,可能连他和钟欣然炒绯闻的公关稿都准备好了,但现在角色和绯闻都……!”
被临时换角,乔沛然当然会愤怒,他也不是没脑子没演技的人,对事业有野心,且有几把刷子,知道这个角色诠释得好会很利于转型,如果他暗示是同舟暗箱操作,那对顾霆这个空降新人而言会很不利。
但林惊昙先前已经把不和的风声传了出去,乔沛然自己也被扒了个底掉,围观群众天天看大戏,就算他再说什么,也只会将信将疑。
提前宣告立场也是一种掩盖真实意图的手段,林惊昙向来擅长埋伏笔,而这是顾霆第一次亲自体验。
他脊背上蹿起一股寒意,自己居然敢同情这样的人?
然而,此刻林惊昙落在他耳边的声音却又那么可靠:“洗完碗过来读剧本,我给你搭一遍戏。”
——他还没有拒绝的能力。
第10章
顾霆成年后第一次见到林惊昙,是因为一起不大不小的事故。
那阵子他在一间汽车俱乐部做维修服务,因为相貌出众,经常被派去和客户对接。而林惊昙自从应启明解约事件后,一向深居简出,任小报损他损到牙根,说他自作聪明一世也赢不过厉南亭,还不如早点收拾包袱滚蛋。
甘棠有心把他从这种状态里拉出来,但他因此大病过一场,为数不多的亲友们也不敢催促。
破天荒,林老师竟然会答应高徒一起出门转转,甘棠去做定期维护,林惊昙好笑:“让助理来不就行了?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甘棠高傲地一扬下颔:“你不懂,这年头服务业对外形的要求比我们还要拼,常有沧海遗珠,能捡几颗是几颗,我一定要亲自来!”
甘棠一眼看中了一位女员工的气质,借着看车的由头,旁敲侧击打听她有没有别的职业规划,像个兴奋的冒险家。
林惊昙很明白,能做公关和经纪人的,多少有点好为人师,亲手挖掘、塑造一颗明星的快感,胜过手握生杀大权。
甘棠也实在想不到别的消遣,毕竟他们已经把工作做成了生活,林惊昙不是不懂得体会她的苦心,只是兴味索然,始终没有看到能令自己死灰复燃的那一捧火苗。
林老师一个人抽烟,甘棠催他去看看车,哪怕试驾也好,不管是方向盘还是合同,该重新习惯一下拥有权力的感觉。
“你这个人控制欲这么强——不准反驳我,反驳就说明我对,还是自己去找乐子吧,我规划的你也未必看得上。”
甘棠话说得委婉,实则很担心林惊昙的状态,应启明背叛带来的职业挫折还是小事,只是骤然失重而已,牵上安全绳就能重新踏足陆地,但如果涉及到“爱”,那种打击就只能自己承受,就算旁人有心搀扶,也只能扶起幻影。
林惊昙最明白自作自受的意思,他看错了人,苦果自咽,所以绝不讲半句真实感受,甘棠倒宁可他去盘山公路上飙车发泄,也好过憋成一尊盐柱。
顾霆清楚记得,自己被当班的经理拉到一旁,审慎地嘱咐了一番:“那位先生姓林,是豪客,如果你能得他青眼,绝对不会止步在这里给人当马仔,好好干!”
其他员工也不由感叹,还有人打趣:“要是我再年轻哪怕十岁,我一定自己上喽!”
顾霆那时候还没听说过林惊昙那点石成金的本事,也没有半点奢望还能演戏,故而深深皱眉,举手提出反对意见:“我不太会说话。”
他是搞维修的,偶尔忙不过来让他顶一会儿还行,这种一看就挑剔的客户还是算了,他已经眼看着那个姓林的男人打发走了三个殷勤问候的同事,虽然脸上在笑,但心里一定在骂他们烦人。
经理恨铁不成钢地翻了他一眼,两手在他肩上一推,当他是个新鲜出笼的肉包一样,在案板上直接滚下去:“少废话,你有这张脸就够了!”
顾霆只得皱着眉头,也不顾身上的马甲有没有穿戴整齐,像个发条人一样,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向了林惊昙。
经理在他身后观望,嫌弃地“啧”了一声,带顾霆的老技工笑着给经理递烟:“您别介意,这小子就是这个脾气,跟块臭石头似的,怎么点拨都不开窍。我媳妇儿给他介绍对象,结果他说他这辈子都不想结婚,结婚很恐怖!您听听这叫什么话!”
经理也乐了:“还有这种人!怪不得他有这种外形条件还不会来事儿,咱们这儿光去年一年,入职之后跳槽去唱歌跳舞拍戏的有多少?还不是从一开始就看上了这儿机会多,能遇到贵人。”
“这孩子还真不是为了这个,他就想踏踏实实干活,人倒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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